第35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第1031节 和老人家搭上关系
　　从马艳丽家出来，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叶之然来到望山酒店旁边的茶馆，程光早等在那里，看到叶之然，激动地上前握住手，感慨地说道：“叶书记，很久不见啊。”
　　程光之所以没有领导罩他，和他不会主动到领导家里汇报工作大有关系。只要想想以他和叶之然关系这样熟悉，尚且难得联系一次，何况他人？
　　叶之然批评道：“程县长，你呀，只知道低头拉车，不懂得抬头看路。这种工作作风要不得啊。”
　　程光知道他是说自己不会紧跟领导，没有站队意识，低头道：“我现在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走，我们去坐一会。”
　　在小包间里，两人坐下后，程光很有倾述的欲望，将这几年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叶之然说道：“程县长，既然知道问题所在，现在也不算晚。这样吧，下周我可能和国强书记见面，把你叫上。”
　　对程光，叶之然倒是想拉他一把的，毕竟这个人身上仍保留着很朴素的农民情怀，在如今的官场可不多见，而且他的工作能力也不差。如果自己给他做做工作，能够尽早担任常嘉县委书记，将来才不会被年龄这个关口挡住，有再升一级的机会。
　　程光皮肤黝黑，这时候涌起一种激动和兴奋的潮红色，搓搓手说道：“好啊，那我就等老领导的召唤。”
　　两个人坐在一起，谈了一会常嘉原来一起工作过的那些人下落，一个个名字报出来，才发现常嘉真是出干部的地方。如今，叶之然、唐国强、马天成、王静语都是正厅级领导干部，副厅级领导就更多了……
　　程光有这么多资源不懂得利用，还真有些迂腐。
　　回绍安的路上，叶之然接到章立人打来的电话，给他汇报调查结果，跟踪他的人是省城一家私人侦探所的工作人员。
　　章立人有些轻松地说道：“叶书记，我正带人去搜查那家侦探所，据交代，他们已经拍到了几张您的照片。不过，委托人有些神秘，没见过面，只在电话中布置任务，钱也是通过银行划转过来的。还有，交给侦探所的任务也很有意思，说是要拍你和女性交往的照片，最好挖到你的桃色新闻。哈哈，他们不知道你和念悦感情深厚，怎么会出这方面问题？”
　　章立人说的轻松，叶之然却听得脸色大变。如果说他身上有什么可以被人抓住不放的把柄，女性问题正是最致命的问题。今天要不是张大彬警惕性高，发现了跟踪的人，被侦探跟踪到常嘉县的话，很可能就发现马艳丽和嘉嘉，那就问题大了！
　　叶之然说道：“务必查清楚他们的行动细节，看看他们究竟找到了什么可以敲诈勒索的东西，这件事要注意保密。”
　　“明白，你放心吧，我带的都是最可靠的干警，而且已经宣布过纪律了，这是一起针对绍安市委书记的严重政治事件，要求所有干警严守秘密。”
　　章立人做事情，叶之然还是比较放心的，说道：“查清所有细节，有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好的，还有什么指示？”
　　“暂时就这样，你抓紧时间去查，晚上到家里来汇报情况。”
　　挂断电话，叶之然心里不亚于翻起惊涛巨浪，远远超过在水门县时被钟晓丽举报的那一次。钟晓丽那是纯粹出于妒忌心理，很业余的水准。但如今暗地里想动他的人却很专业。从隐身委托私人侦探所开展外围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又很谨慎，符合官场中人物的特征。
　　傅斌？
　　周山？
　　两者皆有可能。
　　联系起牟思真前段时间打电话给他，透露侯德来想要找绍安领导麻烦的情况看，侯德来指使绍安本土干部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这个情况判断起来也很容易，如果侦探所搜出来的资料，既有跟踪他的，也有跟踪王静语的，那么，侯德来这条线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傅斌想要对付的只有他一个人，不会针对王静语。
　　这样想来，黄民海禁止他和黄瑜雯继续交往很有先见之明。特别是将来有了孩子之后，一旦被人发现就是铁证如山。
　　一路想着心事，回到绍安之后，差不多就是吃晚饭时间了。
　　此时的京城。
　　王静语正经受陈老警卫人员的检查，然后在秘书引导下进入深深宅院。
　　在这里出没的，都是天潢贵胄，像王静语这样的厅级干部，微不足道的很。
　　王静语离婚之后，心境舒畅。压抑了十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让她可以轻松自如地应对工作。
　　在绍安，作为市政府一把手，她也有许多想法要一步步实施。软件产业园的重要性她是知道的，不过对于软件这块，她确实是门外汉，远远不如叶之然这种专业出生的人有思路有想法。她想得很明白，市长、市委书记实际上利益是一致的，哪些斗来斗去把经济速度斗得缓慢无比的领导说穿了都是鼠目寸光之辈。眼睛里只有一点点的小利益，注定没有大的发展前途。别说她和叶之然私人关系深厚，就是泛泛之交也不会影响她的合作态度。绍安市的发展搞上去了，在省委领导眼中，市委书记有成绩，市长自然同样有成绩。这是水涨船高的道理，如果市委书记因为有此政绩也上升一步，市长同样会上升一步。
　　因此，她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全市的经济建设上，叶之然给她分担了产业园的担子，她就把腾出来的精力全部扑在其他工作上。又因为得到叶之然的鼎力支持，她在绍安市的工作可以说政通人和，布置下去的工作，没人敢不当回事。
　　而且，她不是程光这种只知道埋头做事，而看不清形势的人。
　　在长江省，有省委书记陆道军的支持，她不需要有太大担心。但是，她深知侯德来这种高门大院出来的干部，不仅心机深沉，而且心狠手辣，下起手来绝不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必须严加防备。因此，那天在婚宴上，陈老离开时，给她留下了电话号码，她一直当做附身符。
　　春节期间陈老家里必定客满为患，所以，她选在正月十六那天去陈老家里拜访。
　　王静语父亲在世的时候，不大和她讲官场中的人和事。她是女孩子，也许王将军心里根本没有让女儿致仕的念头。但老人家走了以后，王静语为了抗争候家对她的轻视，毅然远离京城到长江省发展，如今已经俨然地方大员。
　　陈老在客厅中召见她，一根拐杖支在地上，端坐于一张太师椅中，在王静语进屋的时候，眯着眼睛看。
　　“像，真像，和陆道燕至少有七分神似。”陈老感叹道。
　　王静语大奇：“陈老，您认识我妈妈？”
　　“怎么不认识？你妈妈陆道燕和王岳山的婚姻还是我撮合的呢。”
　　“啊！陈老，对不起，爸妈没和我说起过这件事。”
　　陈老呵呵笑道：“这么丢脸的事，王岳山怎么会和你说。”
　　王静语双目频闪，惊讶连连。
　　陈老招招手，道：“来，你坐过来，我和你说说往事。”
　　等王静语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陈老开始回忆往事……
　　“王岳山打仗勇猛，但在婚姻问题上一直是一根筋。年轻的时候，他在一次突围中受伤，被村里一个姑娘所救。王岳山养好伤回部队前，发誓将来会回来娶她。可是，战争岁月，人命贱如畜生，等几年后他回去找的时候，这个姑娘早已不知所踪，王岳山为了当初的诺言，一直不肯娶妻，花了很多时间去找那个女子。这样一直到了五十年代，仗早已打完了，人还是没有找到。我看不下去了，就给他说亲，逼急了，王岳山还和我梗脖子。”
　　“陆道燕那时候是京城卫戍区部队医院的干部，我在医院住院期间认识的，感觉到她人不错，就介绍给王岳山。那天，我把王岳山和你妈一起叫到家里，王岳山还不大愿意，坐着喝闷酒，喝到后来，就有些醉了。呵呵，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王岳山和你妈关进一间房间里。哈哈，他酒喝得稀里糊涂，也不知道这天晚上有没有和你妈做事情，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苗头不对，就想溜。你妈拿了把菜刀满院子追杀。王岳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这下子慌了神，发誓要娶你妈。你妈才放过了他。结婚后才知道，他那天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碰过你妈。哈哈。”
　　王静语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事？
　　陈老笑道：“还好他们两个婚后倒是非常和谐，王岳山被你妈收拾得服服帖帖，听说两人感情一直很好。他脾气倔，也只有你妈管得住他。可惜，他们两个身体都不大好，走得早了一些。”
　　“谢谢陈老告诉我这些事情，我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哈哈，王岳山特别要脸面，这种糗事怎么会说给你听？你妈自然也是维护他的。”
　　“那么，他和候老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1032节 陈老作靠山
　　“王岳山和侯三强其实不是一个派系的人。淮海战役时期，几个部队混在一起打仗，侯三强负了重伤，要不是王岳山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早就没命了，也因为这个原因，侯三强和王岳山走得比较近。不过，王岳山其实和他在政治上没有渊源，他一直是我的部下。”
　　“陈老，那我今天算是认祖归宗吧。”
　　“呵呵！”年纪大了以后，人都特别容易怀旧。喜欢回忆自己的一生中比较出彩的事情。将王岳山和陆道燕拉郎配，在陈老看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王静语是他拉郎配的结果，从这一点来说，陈老挺有“成就感”。他拿拐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板，道：“放心，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看候家敢不敢动你。”
　　王静语进陈老家之前已经接到叶之然的电话，叶之然向她简单通报了章立人的调查结果。
　　那家私人侦探社拍了很多照片，都是他们两个人在不同的工作场合拍摄的，王静语斟酌了一下，说道：“陈老，他们已经通过某种渠道下黑手了，今天绍安警方刚破获了一起案件，有家私人侦探所跟踪我和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将我们两人在不同场合的活动拍摄下来，想从中找到把柄。”
　　陈老脸色一变，问：“真有此事？”
　　“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已经指示公安局尽早查清所有细节。”
　　陈老虽然年纪大了，但思路敏捷，说道：“我知道叶之然这个同志，很优秀的人才，和你配合得应该也好，你的几次重要升迁，都有他出手相助的影子……侯德来此举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你给候家带来的名誉损失，而且，想一举把叶之然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搞臭，失去竞争力。”
　　王静语小心翼翼地献上一顶高帽：“陈老分析得非常透彻，就是这么回事。”
　　“静语，不瞒你说，大闹婚宴之后，我让人查了下你的简历，不容易啊……你父母撒手西去后，不依靠家庭的助力，能走到现在的地位，能力、心性、眼光，缺一不可。就凭这几点，我也很看好你的发展。”
　　王静语笑语盈盈，道：“陈老太夸奖了，我会翘尾巴的。”
　　陈老“呵呵”而笑，道：“岳山有女如此，当含笑九泉。私人侦探的事情，等绍安警方查清事实，把结果告诉我……怪不得前几天有人提起候家事情的时候，婉转批评了你几句，说你急着离婚，没准外面也已经有人了，还隐约提到了叶之然……”
　　因为出其不意，王静语气得脸色发青，怒道：“无耻！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无耻的事情了！”
　　陈老冷眼看着呢，见王静语的这个反应，立即明白传言太过荒谬，摆摆手说道：“政治本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各种卑鄙手段都有，私家侦探的事情，显然与此事有关，先制造舆论，然后找证据，甚至泼污水，无所不用之极。”
　　“我早知道候家卑鄙龌龊，但卑鄙龌龊到这个程度，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爸当初还救过侯三强呢，太不要脸了！”
　　“这事侯三强倒是不一定知道，估计是小一辈搞出来的。放心吧，我既然知道这事的真相了，就不能放任谣言满天飞，明天打个电话给侯三强，警告他不要放任小辈，不按常理出牌是犯大忌的。”
　　王静语端庄敛礼，道：“谢谢陈老的关怀，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陈老说道：“三月二日是我的生日，估计有不少老家伙来给我凑热闹，到时候你也过来，我把你介绍给大家，候家再想动你就得掂量掂量。”
　　大喜过望的王静语仍保留几分清醒，见保健医生不断地看表，站起身说道：“老爷子，届时我一定来给您祝寿，今天和您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打扰您休息了，我先告辞。”
　　“呵呵，也好，有事记得打电话。”
　　“好的，那我走了，老爷子好好休息。”
　　离开陈老的院子，驻京办主任柳香早等候在外面，殷勤地迎接王静语，到了驻京办之后，她索性化身为王静语的贴身丫鬟，服务无微而不至。
　　王静语不得不支开柳香，打电话给叶之然，把她和陈老之间的对话说给他听。
　　叶之然也把章立人这边的最新进展反馈给她。
　　在侦探所搜查到的照片不是很多，从时间来看，都是发生在王静语去候家参加侯德来婚礼之后，这更加确定这事和侯德来有关。应该是候家通过长江省的某些官员组织实施的。由于委托人是通过电话联系的，所以，暂时还没有查到明确的目标，但来电号码及汇款的银行卡号都已经查到，追查下去应该会有进一步明确的结果。
　　叶之然在电话里说道：“静语姐，这件事既然陈老允诺找候老讨要说法，估计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就当是给我们大家提个醒吧。我估计，随着我们地位的不断提高，今后这类稀奇古怪的事情会层出不群，必须警钟长鸣。”
　　“小叶，我感觉这次的事情，侯德来的目标针对你更多些，他已经把你当作了潜在目标。”
　　“明白，我会注意的。”
　　年初六叶之然到京城会见很多极有竞争力的干部，有好处也有不利的一面。能逐步进入京城这个圈子自然是好事，但是，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露脸，也引起了某些竞争者的警惕。
　　一分为二看问题，才符合辩证法。
　　王静语笑道：“不过，这次和陈老搭上关系，收获远远高于损失，总体来说，我感觉还是值得的。”
　　“静语姐，我感觉最关键的是你摆脱了婚姻的羁绊，重获自由，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说的王静语心中一暖，道：“也是，谢谢你的安慰。”
　　“陈老的关系既然建立起来了，你就要好好维系这个关系，小事情尽量不要麻烦他老人家。”
　　“嗯，晓得！”
　　两人又在电话中讨论了一会绍安的工作。新年刚开始，市委市政府两边的工作非常多。比如市政府正在和省电力总公司洽谈建造风力发电厂的事宜，因为投资巨大，王静语此次进京，还要去发改委要批文，争取搞到一部分建设资金。
　　时间到了周一。
　　章立人上班后不久打电话给叶之然，告诉他机场那边传来了消息，羊肉店老板娘的表姐出现在加拿大至长江省的航班中。
　　叶之然关照道：“这事一定要注意保密，同时要注意工作方法，想办法做通她的思想，不要硬来。”
　　“明白，请放心吧。”
　　下午，叶之然分别找组织部长郭伟全，市委秘书长沈荣谈市委机关的干部作风建设问题，要求新的一年里，机关干部以身作则，改变市委市政府机关的官僚作风，以实际行动迎接全国两会的召开。
　　去年十一月下旬，十六大闭幕，到今年三月初全国两会期间的几个月里，高层其实已经进入交接班过程。对普通民众来说，只要从几个常委的排名，就什么都水落石出了，全国两会不过是履行权力交接的程序而已。
　　下班前，章立人来办公室汇报情况。
　　“叶书记，那个人一下飞机就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叶之然点点头，道：“既要撬开她的嘴巴，又要注意方式方法，对公安局是个重大考验。”
　　章立人自信满满，道：“不会太难，女人胆子小，将她控制起来的时候，她的反应就惊恐万分，估计今天晚上就会所有情况讲出来。”
　　“私人侦探所那边有进展吗？”
　　“已经找到银行卡开户人了，是周山的一个亲戚，正在向他了解情况，花钱请私人侦探跟踪现任绍安市委书记、市长，事情的性质已经给他讲明白了，相信他不敢隐瞒情况。”
　　“看来，这两个案子最终会并在一个源头上。”
　　章立人深深点头，道：“这事查下去的话，周山的破绽会越露越多，叶书记，你估计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不会来硬的，他玩不起。我估计他无非就是找到幕后老板，请他出面摆平这两件事。所以，我们的工作一定要做细致，做得扎实，也要经得起推敲，经得起复查，还要完全符合程序。”
　　章立人听他说了一长串话，都是围绕程序问题，问：“是不是后台很硬？”
　　“工作做扎实了，后台再硬也没关系，我们到时候最多把这些细节交上去，难道上头看了我们的审查结果，还会要我们放人不成？”
　　“如果汇款人交代是周山指使的，钱也是周山交给他的，我们怎么办？向省纪委汇报？”
　　周山是副厅级干部，虽然这时候从建设交通厅卸职后还没有去向，但如果要动他，也必须得到省委批准。然后，通过省纪委调查他的情况，绍安市公安局是没有资格管他的。
　　叶之然沉吟道：“先看看能挖出多少东西吧。周山虽然活动能力不小，但只要查到重大违纪行为，没人保得住他。”
　　声音虽然平和，但语气中的坚定还是让章立人大受鼓舞。


第1033节 大案（一）
　　绍安市本土干部存在利益小圈子，这是长江省大部分官员都知道的一件事情，能够存在这么长时间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咄咄怪事。
　　叶之然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个小圈子的存在绝不代表长江省委省政府见怪不怪，置之不理，而是因为一时没找到切入口。当初，将顾松林派往绍安工作，就是考虑到他是省纪委副书记，在纪委口子名声不错，希望他到绍安工作后能拨乱方正，彻底打散这个小圈子。
　　发现顾松林工作不到位后，省委又下了一颗棋子，将长江省内锐气十足的年轻干部叶之然调到绍安担任常务副市长。
　　叶之然到绍安工作之后，不孚众望，层层剥开这个小圈子的面纱，使得顾武彬沉冤昭雪，并将顾武彬案的直接行凶者绳之以法，但是，那时候对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核心人物的处理仍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继续深入。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因为叶之然的地位尴尬，他不是市委书记，在市常委内排名仅处于中间位置，没有市委书记强力支持，不可能获得成功；二是这个小圈子背后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显现，贸然行动很可能踢上钢板。因此，他同意了顾松林的意见，将顾武彬案结案。
　　此次重回绍安市，他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照道理说，这个小圈子里的核心人物应该看得清形势，乖乖地配合他的工作。但事实证明，叶之然此前的美好愿望落空了。这些人先是暗中指使本土干部对抗市委公开招聘干部计划，后又搞出冲击镇政府的事，忘我之心不死！虽然被叶之然从容化解，但现在又变本加厉地聘请私人侦探暗中盯梢，以图拿到他的把柄，直接置他于死地。
　　叶之然怒了！
　　虽说政治斗争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这样子三番五次地暗中下手，如果不狠狠地予以反击，他们还会使出其他手段来对付他，特别是现在暗中有侯德来支持，斗争形势更见复杂。而且，叶之然还有一个软肋在这里，要是被人查出他背后还有马艳丽、黄瑜雯等红颜知己，将影响到嘉嘉、黄瑜雯、甚至黄民海的利益，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事。
　　正巧这时候新易工程建筑公司财务彭秀兰悄悄从加拿大返回国内，被章立人候个正着。这十几年来，彭秀兰一直是这家公司的出纳，公司的资金进出都通过她的手，只要她愿意配合，即使账册烧毁了，也不怕查不出周山兄弟的问题。
　　次日一大早，熬了一个通宵的章立人来到叶之然办公室，告诉他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叶书记，彭秀兰交代，她家里留了一本新易公司小金库现金进出账册的复印件。”
　　“拿到了没有？”
　　“还没有到她家搜查，我们一过去，恐怕就会被周山的人发现。”
　　叶之然略作沉吟，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亲自向彭秀兰交代政策，只要她拿出账册，并且说明所有问题，检察院将她列为立功人员，不对她提起诉讼。然后，带她回家取回账册。东西到手后就迅速请检察院介入，查实所有问题，和他们摊牌！”
　　周峰的这家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在周山任诸周县委书记的时候就已经注册，并且在绍安境内承接过许多工程，当时的诸周县常务副县长顾武彬就是因为发现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在承包、建设公路中的问题后被谋杀，一旦查清底细，小圈子内的干部就无处遁形。
　　章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在三年前到绍安市公安局任职开始，就想着彻底摧毁这个经济利益团体，但因为受到种种限制，在调查顾武彬案件时就受到很大掣肘，后来深挖诸周底下黑势力时，又受到极大干扰，这两个案子都调查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根本没触及本土干部的核心人物，轻描淡写地将周山调离绍安市，然后让杜正群卸职完事。原因不就是当时的市委书记顾松林担心引发绍安官场地震，而硬压了下来吗？
　　此刻，听到叶之然的决断，知道这个行动将意味着什么！
　　和本土干部圈子的核心人物短兵相接的时间到了！
　　这一次行动，很可能引出这个圈子后面的所有保护势力，章立人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战斗的豪情！他罕见地“啪”一声敬礼，沉声说道：“请叶书记放心，市检察院、公安局一定会打一个漂亮的战役，一举将这些蛀虫全部挖出来。”
　　叶之然也有些激动，深吸一口气，响亮地说道：“去吧！”
　　“是！”
　　又是“啪”一声敬礼！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是继水门大规模行动之后，叶之然和章立人之间又一次并肩战斗。而这次战斗将比水门行动更加复杂。因为水门行动时敌人都在明处，但这一次背后会牵出什么样的人物，到现在为止，还只是未知素！
　　等章立人离开办公室，叶之然将昨晚刚回到绍安市的王静语请来。
　　叶之然简单地向王静语介绍了市公安局最新的行动，说道：“静语市长，我这次决心动新易工程建筑公司了，这一动，绍安市就开始热闹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王静语对这里面的关系一清二楚。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就是一个特大号的马蜂窝，里面有无数只马蜂，还有蜂王，动一动，它们就会成群结队扑上来。
　　王静语神情凝重，说道：“叶书记，不管如何风云变幻，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
　　叶之然抽出一支香烟，叼到嘴里，想起王静语年前提醒过他，领导干部要带头禁烟，笑了笑，又把香烟夹在指头，拿在鼻端闻了闻，道：“静语书记，本来，我是打算将绍安本土干部这个小圈子慢慢地分化瓦解，使他们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再调查其中的事情，能放手的地方就放手，不赶尽杀绝。但是，这批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们，和候家勾结上后，行动开始变得猖狂。如果不把他们连根拔起，将来我们还会被动迎战，与其如此，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我明白。侯德来和你为敌，完全是因我而起，说起来，是我把你连累了。”
　　叶之然不悦地说道：“静语市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分什么彼此？侯德来这样的人，早一点晚一点，我都会和他交锋的。”
　　王静语沉吟道：“有个问题，离两会开幕时间只有半个月了，我们这时候行动，时间点是否合适？”
　　“这是客观因素决定的。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出纳从加拿大返回国内，她的家人应该知道，现在被我们控制了起来，拘留时间不能太长，必须速战速决，拿到第一手资料。两会前的较量应该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如果查出绍安干部的问题，对这些人的行动可以放在两会之后。”
　　“嗯，这个节奏一定要控制好。现阶段我们开展外围调查，做好取证工作为主。”
　　“风萧萧兮，易水犹寒。时不我待兮，图穷匕见。静语市长，我估计下午起就会有小丑登场，这些工作就由我来处理。你抓好全市的经济工作和两会前社会稳定工作。”
　　“好，有什么事情我们及时通气。必要的时候，我们向省委求援。”
　　叶之然和她握了握手，道：“现阶段，我们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处理这些问题。”
　　“嗯，安全问题一定要注意，绍安本土干部这个小圈子还是很有活动能力的。”
　　“最近这段时间让章立人安排便衣保卫，你也要小心。”
　　……彭秀兰的家位于诸周市高塔镇新元小区。
　　回国前夕，她通过聊天频道告诉家人自己的行程。她的丈夫就到省城机场接她，却扑了个空，回到家里等了一夜也没动静，就感觉不大对头，所以，这天一早向诸周市公安局报警，请求协助调查她的下落，回家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到来了两辆警车，他还以为警察找到了彭秀兰送她回来，开门时满脸含笑地表示感谢。然后，他感觉情况不对，因为彭秀兰表情凝重，眼圈发黑，显然遭遇过什么事情。
　　忙问：“怎么回事。”
　　绍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何昊亲自带队，虎着脸说道：“公安局查案，你站在一边，不要干扰。”
　　彭秀兰的丈夫脚下一个踉跄，似乎何昊推了他一把那样！
　　他怎么会不知道新易公司的情况？彭秀兰去年年中被周峰等人找去谈话，让她去加拿大避祸，还给了一笔钱，他就一直胆战心惊，感觉到要出事，此刻的情况表明，真的出事了！
　　在市刑警支队支队长严厉的目光下，他脸色发白。
　　何昊转而对彭秀兰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彭，把东西交出来就没有你的事了，不要误人误己，这是在给你立功的机会。”
　　到了这一步，彭秀兰早已没有抵抗的念头，很快从壁橱中拿出厚厚的三本复印账册。
　　何昊打开一看，问：“还有什么东西吗？你仔细想一想。”
　　“没有了。”
　　“那好，请你回去配合我们讲解一下这三本账册，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彭秀兰摇摇头，说道：“这个小区有新易公司的人，他们肯定知道我出事了，我要是回来，会有很多麻烦，他们会找上门的。”
　　“这样的话，公安局可以安排你暂时到别的地方避一避。”
　　彭秀兰的判断没有错，在他们出门上警车离开小区时，情况立即被周山、洪白树等人获悉。
　　这些人顿时行动起来。


第1034节 大案（二）
　　周山最近一直心里七上八下的，那次被句向南叫去，接受任务之后，句向南说的好听，表示会通过其他突进解决周山的位置问题，但直到今天音信全无。
　　周山是什么人？做了二三十年手握实权的领导，突然之间变成只有级别，没有职务，吊在半空，他就有一种脚下踩空的感觉，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有着巨大的失落感和恐慌感。
　　心头急啊！
　　打电话给句向南问起此事，句向南本来以为安排一个副厅级的职位不算什么大事，这时候回答的时候就有些支支吾吾，只让他等着……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句向南，这小子打过电话给侯德来的，问题是他在侯德来眼里分量太轻，侯德来根本不当回事，要不是还想利用他给绍安本土干部圈子里的人传说，连电话都懒得接。而在句广厚面前，他根本提都不敢提。
　　这也罢了。
　　周山头疼的事还在于为了实现对句向南许下的诺言，聘请侦探所的侦探去搜集叶之然和王静语的情报，没想到这帮接生意的时候吹嘘自己的推理能力超过福尔摩斯，跟踪技巧胜过美国中情局的家伙只行动了几次，拍到几张毫无价值的照片就被绍安警方给逮住了。
　　顺藤摸瓜，很快将他的亲戚叫去问话，眼看就要露陷啊！正急得团团转呢，突然之间又听说周峰那家工程建筑公司的出纳不经许可溜回了国内，刚才有人看到警察带着她回家搜查，这一下屋漏偏逢连夜雨，要坏事啊！周山大惊失色。
　　连忙打电话给洪白树，把情况一说，洪白树也着慌了。
　　心乱了容易做错事。
　　洪白树急急忙忙来到叶之然办公室，来不及坐下就责问道：“叶书记，市公安局怎么回事？把彭秀兰扣住了，彭秀兰是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出纳，据说刚从国外回来，究竟犯了什么事情。”
　　叶之然神定气闲地问：“怎么回事？彭秀兰是哪路神仙？不能动？”
　　洪白树脸色数变，看上去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在他心里，别的事情可以退，但在新易工程建筑公司上的事绝不能退，因为一旦退了，新易公司的盖子被掀开，不仅仕途结束了，而且必然有牢狱之灾！
　　绍安市公安局突然之间控制住彭秀兰，很可能已经掌握真材实料啊！
　　想到彭秀兰可能会交代新易公司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他发狠道：“叶书记，你到绍安市任职以来，我洪白树自问对得起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大家都在官场上混，总该有条底线吧？”
　　洪白树突然之间这么强硬，有些出乎叶之然的预料。不过，就是因为他突然之间这么强硬，逼叶之然在新易公司的事情上收手，反而可以证明新易公司就是本土干部小圈子的要害，作为新易公司的出纳，更是要害中的要害。否则，以洪白树的城府，绝不敢以下犯上。
　　叶之然淡定地问：“这么说，彭秀兰是你的底线？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洪白树脸色狰狞，对这个假装镇定的家伙不顺眼得一塌糊涂，低声吼道：“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别以为绍安本土干部在你叶书记眼里不堪一击，逼急了，大家都拿出压箱底手段出来，鹿死谁手，尚难预计！”
　　威胁，绝对是威胁！
　　叶之然是轻易就会被威胁吓倒的吗？好歹也已经经历过几次生死大考的好不好？
　　望着洪白树那张因激动而呲牙咧嘴的脸，只见他微微一笑，起了猫捉老鼠之心，道：“老洪呐，我打电话问问章书记怎么回事？”
　　洪白树一愣，难道你会不知道此事？
　　装！
　　看你装！
　　“章书记，我叶之然，问你件事，洪书记气势汹汹跑来问我，公安局为什么抓彭秀兰？嗯，彭秀兰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出入境管理所要求市公安局配合调查？什么情况？出入境手续有问题？哦，那你赶紧查清楚情况。”
　　洪白树迅速在心里判断真假，不一会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道，要是真像叶书记说的那样，市公安局是在配合出入境管理所调查彭秀兰的出入境问题，自己这下子就愚蠢之极了！
　　这不是自己把自己暴露了吗？
　　不仅暴露了自己，而且把新易公司暴露了出去，叶书记会不会因此把新易公司装在心里，真的去调查此事？
　　这事搞得！
　　洪白树真想抽自己嘴巴了！
　　马拉巴子的！怎么补救？
　　他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自怨自艾，叶之然又拿起了话机，不紧不慢地又拨了个电话给章立人，道：“章书记，我刚才忘了说件事，你查查新易公司是怎么回事？这个彭秀兰和新易公司是什么关系？看看能不能摸到线索？对！洪书记说这是他的底线，我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底线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白树这下子脸色再变！先前是气势汹汹而来，一副豁出去的劲头，这时候见形势不对，心里在想：坏了坏了！今天失算了！接连犯了几个大错！不仅主动把新易公司和彭秀兰的关系暴露了出去，而且还变相地提醒对手新易公司背后存在大问题，而且，一开始就态度不好，不尊重市委书记，这是逼着对方查他的问题啊！
　　“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都是因为自己心里先入为主，以为叶书记已经知道新易公司的问题，开始正式动手了，马拉巴子的，自己这是在犯低级错误。”他这样想。
　　他连忙换了一张面孔，开始奴颜婢膝地讨饶：“叶书记，对不起，对不起，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对您不尊重。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的冒失之举。其实，新易公司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不过，新易公司是周峰的公司，他进去之后，周厅长让我关心一下这家公司，所以，刚才言语之间颇多冒昧，作为一个老干部，我诚恳地向您道歉……”
　　二月中旬的季节，他脸上满是汗水。
　　叶之然再将他一军，说道：“对了！你不提醒我又忘了，这个新易公司不就是周峰的公司吗？上次周峰指使人冲击镇政府，二十万元资金也是新易公司账上支出的吧？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洪书记提醒的对！新易公司真的有问题，看来绍安市有关部门前段时间放松警惕了。对新易公司这样的企业，怎么能不查个水落石出？我马上通知市工商局、市税务局以及社保局，联合开展行动，对新易公司进行彻底检查。洪书记，你今天提醒得非常及时，非常到位啊！”
　　洪白树只感觉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表情僵硬不去说了，胸口也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憋屈！太憋屈了！
　　他以前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智力超群，手腕老道，从政经验丰富，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对啊！在叶之然面前，自己的智商就几乎下降到零了。
　　听着叶之然的冷嘲热讽，洪白树甚至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应付才好。继续走强硬路线？似乎他老人家不怕；放下所有身段向他求饶？似乎他老人家不尿他这一壶。
　　洪白树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的感觉是这样的差！
　　如果这时候叶之然说，你跪下来磕几个头就放过你，洪白树二话没说就会跪下磕头。
　　他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叶之然的可怕，怪不得周山这样的人都在他面前败走麦城，原来叶之然的本事远远不是平时显露的这样。
　　深不可测啊！
　　着急之下的洪白树，最后还是选择求饶，反正面子已经没有了，索性把里子也丢了！
　　他当即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道：“叶书记，我以前对您不够尊敬，特别在您刚到绍安市工作的时候，工作上不够配合，我现在知道错了，请您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一定紧密团结在您的周围，服从您的领导。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呵呵，也算是能屈能伸。
　　叶之然和绍安本土干部圈子内的核心人物打交道时间已经很长，周山、杜正群、洪白树这些人，个个奸诈无比，他又不是不知道。别看洪白树现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求饶，要是以后形势反了过来，该出手的时候他绝不会留后手。
　　政治人物的眼泪屁都不如！
　　叶之然沉下脸说道：“洪书记，我不清楚你和新易公司是什么关系，和彭秀兰是什么关系，新易公司又存在哪些问题。我们都是党的高级干部，党的政策应该都很清楚。作为一个班子里的成员，我提醒你一句，如果有问题，抓紧时间向我或者向纪委刘德书记主动说明情况，凡是主动说明情况，并有立功表现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切从宽处理。洪书记，你可要抓住机会，不要误人误己啊！”
　　刚才还是涕泪横流的洪白树突然间变得面目狰狞，说道：“我有什么问题？我从政这么多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需要说明什么问题？和官场大部分领导对比，我绝对是廉洁奉公的一个。如果有人硬要往我身上栽赃，自然会有人替我说话。”


第1035节 大案（三）
　　洪白树如此失常，更让叶之然明白一个道理，彭秀兰绝对是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命门所在，他这无意中的一指，戳中了对方的死穴，任凭小圈子核心人物武功多么高强，即使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这一指下去，恐怕都得半身不遂。
　　也因为这个原因，才使一贯很沉得住气的洪白树一反常态，错招频出。
　　很好，他们乱了阵脚，无疑是好消息。
　　中午吃完饭，章立人从公安局赶回市委办公大楼，向叶之然汇报案件的最新进展。
　　尽管昨晚一个通宵，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章立人是老烟枪，抽出一支香烟扔给叶之然，掏出打火机点烟时，叶之然摆摆手，道：“静语市长对我开会、讨论问题时抽烟意见很大，我要戒烟了，你也要控制抽烟的数量，对健康不利。”
　　章立人耸耸肩，笑道：“公安局的同志都很难戒烟，办案子办到深夜，不抽烟就没精神。”
　　“免费提供一些咖啡，可以减少抽烟的数量。”
　　章立人点点头，问道：“领导，怎么样？洪书记乱了枪法了？”
　　“很明确的一点，彭秀兰应该知道他们的底细，你那边怎么说？三本账册查出多少问题？”
　　“账册已经移交市检察院核查，初步查明，新易公司小金库现金流出的总数超过二亿五千万元，正在让彭秀兰逐笔回忆现金去向。”
　　这么小的一家建筑公司，数年时间内小金库流出的钱居然高达二亿多，听得叶之然额头青筋直冒。
　　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这二亿多会流向哪里，怵目惊心啊！怪不得前几年绍安市的经济发展速度如此缓慢，社会环境如此恶劣，这些人连常务副县长都敢杀，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叶之然这时候下定决心，这些人通过新易公司承接大量政府工程，然后将巨额资产占为己有，哪里还考虑人民的利益？不管前路如何曲折，都一定要让他们把钱吐出来！
　　“办案人员可靠吗？”
　　“抽调的人员都和本土干部圈子没有关系，而且，范围控制得很小，应该不会有问题。”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要强调一下纪律，这个案子决不能泄露任何信息。两会闭幕之前，不对嫌疑人展开调查，另外，彭秀兰的安全问题要有严密的计划。包括她的家属都要转移，以免受到干扰。”
　　章立人做事爽快，从不拖泥带水，说道：“我下午就安排。”
　　“要和彭秀兰本人和家属都沟通好，不要让他们感到不方便。”
　　章立人深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嘴里吐出来之后，又吸进鼻子，再次吐出来时，烟雾的颜色就淡了许多，相应的，肺泡的颜色想必黑了一些。
　　他兴奋地搓搓手，说道：“领导，现在看来，彭秀兰的重要性远远超过韦光荣和开富公司的黄敬，当初韦光荣进去的时候，周山和洪白树等人都还坐得住。”
　　“现阶段要麻痹他们，彭秀兰的这本账册是她为了保住自己而悄悄留下的复印件，周山这些人应该想不到。一定要注意保密。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份账册，很可能会走极端。”
　　章立人郑重地点头，说道：“明白！市公安局曾经有过放火焚烧档案的历史，所以，这份账册复印了两份，都放在很安全的地方。”
　　“公安局内部应该还有他们的人，这次事件发生后，这些人估计都会被调动起来，你可以借机排摸，将他们清除出公安机关。”
　　两人说到一半，叶之然有些忍不住诱惑，点上那支时不时放在鼻端嗅气味的香烟，刚吸了两口，王静语敲门进来。
　　皱皱眉头：“书记，你怎么又吸烟了？”
　　章立人忙笑着打马虎眼：“静语市长，你时间算得太准了。领导忍了很久，说你作过指示，准备戒烟了，刚在我的诱惑下，把烟点上，你就出现了。”
　　王静语笑骂：“立人书记，你也该戒烟了，免得把书记给带坏了。”
　　叶之然只能把香烟灭了，说道：“静语市长，我正在和立人谈新易公司的事，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王静语先走到窗前，把窗打开，然后走过来说道：“书记、立人，以后市委市政府开会，都得规定一条，不准吸烟。”
　　叶之然笑道：“我赞成，立人要吸烟的话，到吸烟室去。”
　　等王静语在沙发上坐下来，叶之然将洪白树先前到办公室的精彩表演描述了一遍。
　　王静语悚然动容，道：“叶书记，这次你踩到他们的尾巴了。”
　　章立人摇头道：“不是尾巴，而是点中他们死穴了。”
　　“如果这样的吧，书记，我们要重新评估，狗急了还要跳墙，这些人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叶之然点点头，道：“现阶段，首先要放慢节奏，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首先要控制事态的发展。”
　　“嗯，就怕周山等人不按照我们的节奏出牌，这个人比较谨慎，而且嗅觉敏感，要比洪白树更难对付。”
　　叶之然不这样想，说道：“如果仅仅是周山、洪白树等人上蹿下跳，我们还可以掌控局面，我现在担心这次把新易公司的事情翻出来，会涉及到更高的人物，到时候压力铺天盖地。”
　　此时，绍安城西的一套别墅内，以前称之为二号楼。
　　周山、洪白树、付辉三个人正关起门来讨论事态发展。
　　洪白树脸色很差，在客厅中坐不安稳，一直在踱步，说道：“老周，事情可能会麻烦，彭秀兰这女人我了解得不是很多，她的嘴巴究竟紧不紧？她以前只听周峰的话，现在周峰获刑后被关了起来，她还能咬紧牙关吗？”
　　周山脸色也是奇差无比，说道：“万事要作最坏的打算，才能不被人逼上绝路。这女人在新易公司做了十多年出纳，每笔钱进出都通过她的手，要是嘴巴不稳，乱咬一通，事情就非常麻烦。”
　　付辉还算冷静，问道：“老周，新易公司财务室前几年遭遇火灾，账册是不是全部烧毁干净了？”
　　周山点头道：“账册已经全部烧毁，这一点没有疑问。”
　　“如果那样，即使彭秀兰乱咬，但也口说无凭，只要我们这边沉得住气，提高反调查能力，他们是没有办法的。”
　　洪白树叹口气说道：“没那么简单，他们要是下定决心深挖下去，总有蛛丝马迹的，要是其中某一人顶不住压力，或者顶不住诱惑，他们许诺有立功表现可免于起诉，而把实际情况吐露出来，就有可能从点到面，使事情难以收拾了。”
　　周山瞻前顾后，思考了一遍，道：“老洪，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有两个。”
　　周山一向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洪白树听他思考了一会就有了对策，忙聚精会神地说道：“老周，你快说。”
　　“第一，这一次不要藏着掖着了，动用所有力量，想办法摸清彭秀兰的情况。这个女人自说自话地从加拿大潜回长江省，说明可信度很低。首先要搞清楚人在哪里？关起来了，还是藏起来了？还有她的丈夫情况如何？家人情况如何，我们必须给她本人和家属施加足够的压力，让她闭嘴。”
　　洪白树点头道：“老周说的很有道理，摸清情况才能决定我们的应对办法，这一次，公安局、检察院、纪委这几个重要部门，我们都要发动力量，找到她的所在，然后让她彻底闭嘴。马拉巴子的，好好的住在加拿大，嫌太舒服了，非要自找死路。”
　　“有个情况必须引起我们充分重视。按道理说，彭秀兰的消息他们瞒得越久越好，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押她回家？我查过航班号，她是昨天下午抵达机场的，公安局只审问了她一个晚上，就着急地去押她回家，家里有什么重要资料需要去拿？”
　　洪白树皱着眉头说道：“先前在叶之然办公室，听到他向章立人询问情况，公安局那边说彭秀兰是因为出入境管理所发现她的资料有问题，所以要求市公安局配合调查，会不会是去核实身份方面的信息？”
　　周山道：“这很简单，李长根不是在省公安厅吗？让老李去核实一下情况，出入境管理所是不是真的在调查彭秀兰？”
　　说完，当即打电话给李长根，让他尽快去核实。
　　洪白树说道：“如果叶之然和章立人是在演戏，根本不存在出入境管理所调查的事，那就麻烦了，说明彭秀兰家里藏有新易公司的资料，而且，她已经招认了。”
　　周山和付辉脸色格外凝重。
　　“不能不防备这个情况的发生，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藏有新易公司的对账单或者账册，那就死有余辜了。”
　　洪白树脸部抽筋，阴冷地说道：“找到她，除掉她，这是首要任务。”
　　周山点点头，说道：“所以，这次要动用所有力量。”
　　“老周，你说的第二点是什么？”


第1036节 大案（四）
　　“第二，要召集圈子内的所有人开会，讲清楚利害得失，在纪委、检察院来调查的时候，一定要坚决顶住压力，否认任何指控。如果哪一个损害我们的团体利益，那么，包括他的亲人在内，都要遭到我们的无情报复。提醒他们不能忘记，我们上面不仅有省部级领导撑着，还有中央领导支持。可以向他们透露，候家也会力挺我们的。”
　　洪白树信心稍稍恢复，握了握拳头说道：“不错，要让圈子里的每个人知道，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即使被纪委关进小黑屋，只要坚决顶住，就万事大吉，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上头也有会人替我们说话。”
　　议定好对策，周山和洪白树、付辉分头行动，由周山、付辉进行总体布置，洪白树负责分批谈话。
　　绍安市一时间暗流涌动。
　　这是一场大战，尚未正式开启，已经硝烟弥漫。
　　绍安市原公安局局长、现任省公安厅副巡视员李长根接到周山电话后，当即向省公安厅出入境管理处询问情况。叶之然早已和省公安厅这边打过招呼，任何人来了解情况，都回答说彭秀兰出入境手续存在疑点，有涂改痕迹，需要作进一步调查。
　　李长根将情况反馈后，周山稍稍心安。
　　但是，绍安这边汇总的情况却非常不利。不仅彭秀兰关在哪里没有任何信息，交代了什么内容更是一无所知，而且，彭秀兰的丈夫、孩子都失踪了！
　　周山这下子感到问题严重了，这说明什么？是不是彭秀兰提供了什么爆炸性材料，公安局这边将他们保护起来了？
　　他一方面打电话给句向南，夸大其词地告诉他，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已经知道了绍安本土干部和候家有联系，所以，开始对绍安本土干部下黑手了！正在四处搜集黑材料，准备削候家的脸，凡是和候家有关联的官员，都要进行报复。
　　这是向候家示威！
　　句向南当即打电话给侯德来，通报这个情况。
　　另一方面，周山赶紧向秦省长汇报，绍安市公安局正在调查他弟弟周峰的公司，抓了新易公司的出纳，并封锁消息，收集证据，准备向本土干部大动干戈了。而且，绍安市委抓住新易公司的资金去向，有意将导火索引上更高层，用心极其叵测。
　　秦省长怒了！
　　绍安本土干部问题，他曾经和叶之然谈过几次，这些同志总体上都是好的嘛！他这是想干什么？为了自己出名气，不惜拿所有的绍安干部做垫脚石？为了树立自己刚正不阿的形象，把自己管辖范围的整个地方翻个底朝天？太不懂政治了！太不懂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了，这种人明显就是大局意识不强！
　　绍安本土干部可不是你叶之然表面看得到的这些力量！这个圈子内，现在不仅有省部级高官，而且还有资产近百亿的红顶商人，如果整个力量都动员起来，叶之然即使有道军书记庇护，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连拨了几个电话，将这些力量串联起来，慢慢压向绍安……
　　绍安市。
　　叶之然虽然非常重视这场战斗，但是，作为绍安市委书记，他不可能将主要精力集中在这个案子上，新春伊始，许多工作刚刚铺开，需要他关心，决策。站在市委的角度看全局，新年两大主要任务，第一，是加强干部队伍的建设，将全市的干部都梳理一遍。提高干部队伍的素质关系到绍安市的未来建设和发展，马虎不得；第二，自然是软件产业园的建设问题。这是决定产业园未来几年发展的关键一年，科技创新说起来容易，但要真正做出成绩，站在世界科技的制高点，科研领头人、强大的团队、充沛的资金支持、正确的研究方向缺一不可，这些都需要他进行总体协调。
　　这天，章立人过来汇报，市检察院、公安局、市纪委都有人在关心彭秀兰的下落，彭秀兰一夜之间成为关心的热点，这样下去，很难保证彭秀兰的事密不透风。
　　叶之然说道：“这件事只能疏不能堵，越堵越引起对方的注意，崩断他们的神经，事情就不可控制。你看看这样行不行？安排一出苦肉戏。让警察带彭秀兰回家，假装再次搜查她家，然后，搜不出东西，带彭秀兰回公安局，彭秀兰临走时大声告诉邻居，她没事，让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放心，已经作好了被关押的准备。警察就训斥她，不许她开口，将她押上警车。”
　　章立人立即明白叶之然的意思，这是要放烟雾弹，第一表示彭秀兰意志很坚强，没有交代任何事情；第二表示警方没有搜查到东西。
　　“领导，这个方法好，可以麻痹一下对方，让他们稍稍松口气。”
　　“对，有了这个插曲，对方就暂时不会有激烈的举动。但是，这对公安局的安全防卫提出了更大的难题。因为下一步，对方就会想方设法给彭秀兰递话，甚至可能会暗中下手，将彭秀兰灭口……如果有困难的话，索性将她转移到异地，甚至可以转移到闽南省等外省。”
　　章立人沉思片刻，摇头道：“转移出去不妥，又会加深他们的怀疑。不如就以彭秀兰伪造出国证件为名将她看押起来，然后，虚虚实实地透露出公安局在她身上下功夫想了解新易公司内幕。在提审的时候，甚至可以安排一两个他们的人参与，然后，审讯中彭秀兰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坚决否认新易公司存在任何问题，这样，可以继续麻痹对方。总而言之，两会之前以安心为主，不对嫌疑人调查。”
　　“唔，这个工作难度很大，需要彭秀兰高度配合，同时对看押她的警察提出更高要求。因为这样一来就暴露了彭秀兰的关押地点，随之而来的，很可能有投毒暗杀行为的产生。”
　　“放心，我安排最强干的人保护她的安全，既然知道我们内部可能有人给她投毒或者有其他谋杀行为，我们的保护措施就可以更加严密，警惕性也更高。他们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就按照你说的做。具体怎么实施你比我有经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章立人回到公安局后，召集副局长钱红旗、刑警支队支队长何昊开秘密会议，将他的整套想法告诉两位得力助手，三个人坐在一起细细讨论了行动细则，确认没有问题后，由何昊亲自布置，带队将彭秀兰带到她家，重新开始搜查。
　　既然是做戏，这次就全部走正规路子，刑警支队向检察院申请了搜查令，同时，章立人亲自找彭秀兰谈话，要求她配合工作局工作，目的就是麻痹对方，保证她的安全。
　　警方带着冯秀芳出现在小区，然后，大动干戈地进入她家搜查。为了逼真，参加搜查的警察并不知道内幕，只是忠实地执行任务。
　　然后，带彭秀兰离开她家时，彭秀兰摆出一副刘胡兰式的架势，愤慨地大声说道：“邻居们，大家来看啊！这是人民警察吗？土匪都不如啊！他们说我在家里藏了什么财务资料，搜了两次都搜不出东西，还不给我自由！我是做坏事的人吗？这还是人民警察吗？请大家放心吧，我绝不会屈服的！”
　　便有楼上楼下的邻居对着警察指指点点，有胆大的就问彭秀兰：“秀兰，他们为什么抓你？”
　　“他们说我出入境手续有问题，可是又问我新易公司的事，新易公司能有什么事？不是无中生有吗？”
　　参与搜查的警察并不知道实情，见彭秀兰这样嚣张，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衣服，就蛮横地拖她上警车。彭秀兰自然反抗，但在身强力壮的警察挟持下，无能为力。邻居就远远地骂警察。
　　这个消息自然第一时间被洪白树、周山获悉。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周山说道：“老洪，虽然如此，但也不能放松警惕。只要彭秀兰手头没有资料，事情就好办得多。我们要继续想办法和彭秀兰沟通，密切注意公安局这边的动向。同时，要给叶之然和市公安局强大的压力，让他们早点释放彭秀兰，这样才能解决心腹大患。”
　　洪白树这时候却懊恼万分，想起昨天气势汹汹地冲到叶之然办公室，谈什么底线不底线问题，这是自己在暴露新易公司存在问题的节奏啊！这样的丑事他自然不会透露给周山，说道：“老周说得对！不能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和圈子里干部的打招呼会议仍要进行，我准备今天晚上到明天上午，找三批人谈话，统一思想，做到有备无患。”
　　周山疑心病重，说道：“还有个问题，彭秀兰的丈夫和孩子哪里去了？怎么也失踪了？这里面是不是还有问题？”
　　洪白树被周山一提醒，也感觉其中还存在无法解释的问题，道：“我想办法了解一下，老周，为了一劳永逸，我认为还是让彭秀兰永远闭嘴的好。这样，我们还可以用公安局逼死彭秀兰为由，进行反击。”


第1037节 省委书记拍案而起
　　围绕彭秀兰，叶之然不断放出烟雾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迷惑对手，让他们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些，再放松些。
　　在国内，每次召开全国性的代表大会前，稳定都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为了稳定，叶之然只能将这个注定要震惊长江省政坛的大案压住。
　　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妖魔鬼怪就会逃出来制造混乱，而此时，魔盒的盖子已经有所松动，盖子底下的妖怪在蠢蠢欲动，随时会顶破盖子跳出来。目前先要把盖子捂住。
　　斗勇，也要斗智。
　　这天，绍安市公安局继续提审彭秀兰，当然这是明的一面；暗的一面，市检察院专案组神不知鬼不觉地核查新易公司小金库的每一笔资金来源和去路，调取税务所的税收清单、银行账户的资金进出等等，做前期准备工作。
　　市公安局审讯室，彭秀兰继续配合演戏。
　　四十岁左右的彭秀兰长得有几分姿色，长相和羊肉店老板娘有几分相似。
　　此时，为了保住自己，彭秀兰不得不和周山一伙人周旋。
　　因为此时审讯她的，不仅有刑警支队支队长何昊，还有一个是本土干部小圈子的外围人员何小刚，也是刑警支队的干警，前两天异常活跃地四处了解彭秀兰的情况。
　　“彭秀兰，再向你交代一遍政策，如果你主动向公安机关坦白做过的违反犯罪行为，积极举报他人，有立功表现的，公安机关可以从轻处理。如果顽固到底，那就会加重惩罚。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你说说新易工程建筑公司怎么回事？”
　　“这家公司主要是承接市政工程的，公司董事长是周峰，承接过很多工程……”
　　“你在这家公司担任什么职务？”
　　“我是公司出纳。”
　　“周峰经常和哪些人来往？说具体点。”
　　“我不参与公司经营，老板和哪些接触不是很清楚，而且，接触的人非常多，我都叫不出名字的。”
　　彭秀兰回答得滴水不漏。
　　何昊猛一拍桌子，吼道：“彭秀兰，你不老实！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没有事情，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把新易公司的情况交代出来了？知不知道周峰现在关在哪里？”
　　彭秀兰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可是，新易公司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问过我几次了，我只是一个出纳，怎么知道你们问的事情？”
　　“新易公司有没有小金库？这你应该知道吧？”
　　“没有！私人公司怎么会有小金库？”
　　“那有没有小账？用来记录现金来往的？”
　　“没有，你们可以去查嘛！”
　　这样一来一去，彭秀兰要么哭，要么一问三不知，转眼间过了两个多小时。
　　何小刚自然看得出彭秀兰在装！从他的角度看来，装的非常好！
　　看来洪书记他们有些多虑了！
　　审讯结束后，他当即将情况汇报给洪白树，洪白树立即和周山通气。
　　“老周，刑警支队的何小刚打电话来通报情况，情况没预计的严重，彭秀兰在里面表现得非常好，新易公司的问题上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刑警队拿她没有办法。”
　　“可靠吗？”
　　“绝对可靠，何小刚今天参加审讯了，他说彭秀兰斗争经验非常丰富，要么哭，要么装傻，根本不涉及新易公司方面的任何事。”
　　“唔……那她家里人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叶之然、章立人故意把她的家人弄走，试探我们的反应？”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仍要把事情想得复杂些，要知道，叶之然这个人很难对付，稍不留神，就会着了他的道。”
　　“……你有什么意见？我们下一步怎样行动？”
　　“老周，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对彭秀兰的行动不能停止。如果她在看守所出了意外，她的家属到省委省政府一闹，两会之前来这么一出戏，叶之然在政治上就大大失分了。”
　　“好，明白了。”
　　周山挂断电话，心里仍旧忐忑不安。
　　他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表明叶之然准备对绍安本土干部进行大围剿了。想当初他仅仅是绍安市常务副市长，就把本土干部小圈子打得哀鸿遍野，死的死，逃的逃，免职的免职。如今，他已经是市委书记，大权在握，在绍安市说一不二，再次动手的话，恐怕力度更加猛烈。
　　周山很不安！
　　关键的关键，还是新易公司的事情。
　　……他不知道，此时，叶之然和王静语也在讨论周山的事情。
　　根据绍安市公安局的深入了解，已经拿到了可靠的证据，周山就是雇佣私人侦探跟踪叶之然、王静语的幕后人物！
　　叶之然说道：“静语市长，我准备去省委一次，向道军书记汇报周山的问题。他是厅级干部，我们无权对他采取行动的。”
　　王静语是女性领导，思路和叶之然不同。叶之然比较有想法，具有发展意识和很大的前瞻性，大局观很强；王静语思路则更加细致，局部处理比叶之然更加完美。他们两人配合正好可以互补。
　　“书记，你是想汇报私人侦探的事情？还是新易公司的事情也往上捅？”
　　“新易公司的事情，现在工作还没有做到位，暂时不做汇报。等有了确切证据再说吧。”
　　“如果那样的话，周山政治前途肯定没有了，但一般不会有刑事责任。”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向道军书记汇报私人侦探的事，最大的作用是可以打乱周山他们的部署。彭秀兰的事情，我估计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肯定还有后续手行动。”
　　王静语捋一捋鬓角的头发，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希望两会前能安稳渡过，但周山他们必然会反其道而行之。我支持你的意见，尽快向省委汇报周山的问题，让他在两会之前无暇顾及绍安的事情。”
　　商议停当，叶之然立即打电话给省委书记陆道军。
　　王大雷接起电话，听到是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的声音，态度就比较平等，问：“叶书记，有什么事？”
　　“王主任，我有事求见道军书记，请安排一下。”
　　秘书最会揣摩领导的心思，王大雷知道道军书记对叶之然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叶之然在道军书记心中的地位呈现不断抬高态势，对这种上升态势明显的干部和坐冷板凳的干部处理方式自然大为不同，王大雷说道：“叶书记，我向老板请示一下，等会给你答复。”
　　“谢谢王主任，什么时间有空？我请你吃饭。”
　　“呵呵，谢谢叶书记，等我有空一定叨唠你。”
　　不一会，电话打了过来：“叶书记，明天上午十点，老板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听取汇报。”
　　“太好了！承情之至！”
　　次日，叶之然九点半就到了省委，在车里休息，算准时间来到省委大楼九楼道军书记办公室。
　　省委书记是真正的封疆大吏，掌握全省官员的升迁和全省政治、社会、经济发展方向，叶之然虽然和道军书记见过多次面，但走进办公室时，依然感觉到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向他迎面逼来。
　　“道军书记，我来向您汇报工作。”叶之然恭敬而不失沉稳地说道。
　　道军书记指了指桌前的座椅，道：“坐下说。”
　　叶之然入座，身体保持微微前倾的姿势，这个姿势容易留给人认真和尊重的印象，说道：“书记，我这次来是向您反映一个情况。春节之后上班，市委办工作无意中发现有人跟踪我，并拿着相机拍照……”
　　道军书记眼神顿时一凝。
　　“……我让市公安局同志调查这个事件，公安局同志在次日果然发现了跟踪者，拦下对方的汽车后，经过调查，发现这是一家私人侦探社的侦探。”
　　私人侦探跟踪市委书记？
　　陆道军感到非常惊讶，问：“公安局调查后发现什么情况？”
　　“道军书记，公安局搜查了这家私人侦探社，在侦探社找到一些照片，都是我和静语市长在工作和生活中的照片。”
　　叶之然从包里拿出照片给陆道军看。
　　陆道军一看，七张照片，四张是叶之然的，三张是王静语的。王静语的三张照片中，都是她在和其他男子微笑着说话。
　　道军书记心里就涌起一股怒气，他对王静语一直心存愧疚，发现有人派私人侦探调查她的生活，这一怒，怒气冲天，问：“是谁指示的？”
　　“侦探社交代，委托人没有露面，通过电话委托这个业务，钱是直接从银行卡打过来了。侦探社本来不敢接这个活，但看到委托的钱特别多，才接了下来。公安局通过电话号码以及银行卡信息，最后找到了委托人，是前省建设交通厅副厅长周山同志的亲戚，在审问的时候，他承认是接受周山的委托，钱也是周山给他的。”
　　道军书记拍案而起，道：“想不到长江省还有这种不折手段，卑鄙下作的官员，这是我们所有干部的耻辱！”


第1038节 如丧考妣
　　省委书记雷霆一怒，周山的政治前途基本上就结束了。这一点叶之然非常清楚，但他心里丝毫没有喜悦之情。这场战役才刚刚拉开，后面的斗争可能非常激烈，不说本土干部小圈子后面是否潜藏着大佬，如今多了侯德来的一双眼睛，也是一件平添异数的事情。
　　……道军书记政治斗争经验丰富，心里知道周山做这事必然存在其他目的，他沉吟着问：“是不是有人指使周山这么做？”
　　叶之然沉稳地说道：“周山是厅级领导干部，绍安方面无权对他进行调查。不过，根据前段时间的情况综合分析，他接受北方某家族指令行事的可能性较大。因为，这个侦探所接受的任务是搜集我和静语市长的负面信息。”
　　陆道军亲眼目睹了王静语在侯德来婚宴上发飙的全过程。候家一直自认为是天潢贵胄，忍不住这口气自在意中。何况京城圈子的人里看笑话一样看着候家，这对意在久远，目标远大的侯德来来说，更是憋屈得不堪忍受。
　　“周山这样的害群之马断不可留在干部队伍中，你回去后让市公安局将相关资料转给省厅，我会让李厅长接手这个案件，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好的。”
　　“回去转告静语同志，不要受这件事影响，省委对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的工作是满意的。”
　　叶之然便恭敬地说道：“书记，您还有什么指示，要是没有我就回去了。”
　　陆道军看他一眼，说道：“绍安的各项工作要常抓不懈，特别是软件产业园，03年要争取跨越式发展。”
　　“是！我一定牢记您的指示，把软件产业园以及绍安各项工作抓好，有省委的亲切关怀和市政府的密切配合，市委有信心完成您的嘱托。”
　　自始至终，叶之然都没有谈及新易公司的事情。
　　回到绍安之后，叶之然将省委书记的指示传达给王静语和章立人，让章立人将侦探所相关资料转给省厅。
　　省公安厅李厅长已经得到省委书记的指令，立即安排下去。
　　……周山是厅级干部，而他涉及的问题是刑事方面的问题，省公安厅在处理的时候自然格外重视，李厅长将情况通报给省纪委，然后商量了具体办法。决定由纪委和公安厅联合出面，调查周山的违纪问题。
　　这天，省纪委和省公安厅办案人员来到省委党校，借用党校的一间办公室，由党校老师将周山请进办公室。
　　周山从省建设交通厅副厅长任上卸职后，因为尚未安排新职务，按常规，他进入省委党校学习。
　　跟在党校老师后面，他来到办公楼。党校老师将他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然后让他自己进去。
　　周山推开门，脸色就是一变，里面端坐着三个神色严肃的干部，一看就像是纪委干部。果然，其中一位五十岁左右干部说道：“你是周山吧？我是省纪委的林再喜，找你了解点事情。”
　　周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膝盖一软，差点瘫在地上。难道是新易公司的事情败露了？这么快？
　　林再喜和省厅的调查人员相视一眼，随后闻到一股臭气，再一看周山，脸色煞白，脚在发抖，显然屎尿都吓出来了。
　　这可有些难办了！
　　林再喜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周山这样的干部看的多了。平时西装笔挺，人模人样，在大会上做个报告不用稿子张口即来，讲一两个小时绝不会重复，一旦双规就完全变了样。
　　必定存在重大问题啊！绝不仅仅是非法委托侦探跟踪调查市委书记的事。
　　怎么办？
　　他们接受的任务只是调查私人侦探这件事，而这事本不是大事，所以，他们也只是到党校上门来做笔录，既不双规也不拘留，只是让周山配合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上报省委和省纪委，讨论处理办法。
　　可是，从现在的情况分析，他的问题绝不仅仅这些。
　　林再喜看省厅人员一眼，拿出手机往门外走。
　　省厅的办案人员就冷眼看着周山，既不发话也不请他入座。
　　这样一来，周山可就难受了。
　　二月的天气里，他裤裆里留着屎尿，本来还想努力镇定下来，可是，这个丑一出，想镇定也镇定不了。
　　林再喜走到门外，离开办公室一定的距离后，打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请示省纪委领导怎么处理？
　　省纪委领导比较持重，说道：“仍按原计划执行，你可以适当套套他的话，如果没有新的发现，就回来，讨论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林再喜重新回到办公室，看了眼周山，冷声问道：“周山，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周山毕竟经历过很多事，刚进办公室时因为出其不意而惊慌失措，这时候脑筋有些转过弯来了。看这架势，不是双规啊！这个丑可是出得太大了，无端地引起对方的怀疑。
　　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不，不知道什么事。”
　　林再喜明白，对周山毕竟不是双规，也不是对他进行拘留审查，不能硬来。他很好地掌握住尺度，说道：“这两位是省公安厅的同志，今天来向你了解一些事情，请你务必坦白交代，不可自误。”
　　省厅办案人员拿出证件，说道：“要不要检查一下证件？”
　　“不，不用。”周山听说是公安厅来人找他了解情况，心里反而稍稍安定。
　　“你是周山，对吧？”
　　“对！”
　　“周书堂是你什么人？”
　　周山明白了，原来是为非法调查绍安市委书记、市长的事情而来，这件事已经无法抵赖了，他便说道：“是我的亲戚。”
　　“你让他做了什么事情？”
　　周山很快想出来理由，说道：“对不起！我犯错误了。前段时间，因为我对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和市长王静语处理我弟弟周峰的事情不满，所以，委托人去调查他们两人，希望能发现他们两人的违法乱纪问题，进行报复。”
　　“那么，发现了问题没有？”
　　“没有。”
　　“为什么要让周书堂出面？而且，不和侦探见面？”
　　“因为我知道未经许可调查现任的市委书记、市长是违法违纪行为，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委托我的亲戚出面，并且关照他不要和侦探所的人见面。”
　　林再喜接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向纪委和省公安厅说明的？”
　　周山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说道：“没别的事了，我受党教育多年，一直奉公守法，只有这件事做得太出格了，所以，刚才一见你们，我就吓得失常了。”
　　这是为了解释满裤子臭气的原因。
　　林再喜自然不相信，但是手里又没有其他线索，想问也无从问起，便说道：“再给你个机会，自己想一想，你的事情非常多，又不是这一件。”
　　周山只能死撑，道：“没别的事了。”
　　“那好，你来签字。”
　　等周山慢慢走到跟前，臭气更浓，林再喜几乎屏住呼吸。
　　签完字，林再喜例行公事地说道：“周山，再给你几天时间，你自己好好回忆，如果主动到省纪委交代自己的问题，省纪委会宽大处理，不可自误。”
　　离开省委党校，公安厅办案人员就笑道：“林处长，这个周山肯定还有其他问题，听到省纪委三个字就吓得屎尿齐流，问题估计还不小。”
　　林再喜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暂时就这样，我会向领导报告这个情况，不要向外面扩散。”
　　“明白。”
　　再说周山。
　　从办公室出来，他赶紧到厕所处理身上的肮脏东西。把内裤和棉毛裤都脱下来扔了，回到宿舍后拿了衣物等去洗澡。
　　心里的恐慌感却越来越重。
　　洗完澡急忙打电话给句向南，要求和他见面。
　　仍在上次见面的那个茶室，句向南见周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惊讶地问：“周厅长，怎么回事？”
　　周山哭丧着脸，说道：“句大少，我可是在为你办事，你可得救我一救啊！”
　　句向南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为了调查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市长王静语，我委托私人侦探对他们两人进行跟踪，结果被他们发现了。今天，省纪委和省公安厅的人找到我，我的前途就算毁了啊！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
　　句向南纨绔脾气十足，不以为意地说道：“哈！我还以为多大的事，这点鸟事就把你吓住了？”
　　“大少，这事可大可小。现在省委班子的领导都很看好叶之然，我得罪了叶之然、王静语，就是得罪了省委领导啊，你若不出手相助，我很可能会被关进去，到时候我只能把你也供出来。”
　　句向南倒不怕他把自己供出来，这本是口说无凭的事，只要他不承认，长江省领导会对省长的公子采取什么行动？但他担心这事被句广厚知道后，又要严厉责罚他。老头子上次就说过了，他要是再惹是生非，就把他送到国外去。
　　国外有什么好玩的？语言不通，又不能为所欲为。
　　他说道：“你等着，我把这事向侯德来说一下，让他想办法。”


第1039节 周山的新主子
　　句向南当着周山的面，打电话给侯德来，把周山的情况一说，电话那头久久不语。
　　侯德来的家世、地位都远在句向南之上，句向南虽然纨绔脾气十足，也不敢催他，周山更是屏息凝听。
　　良久，手机那头传来声音：“你陪周山来大恒市一次，我要问问情况。”
　　“OK，我这几天正巧没事，明天就带他过来。”
　　句向南挂断电话，得意地扬扬脸，说道：“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大恒市，你那点屁事，只要侯德来说句话，什么都撸平了，叶之然歇菜去吧。”
　　“谢谢句少，谢谢句少。”周山松一口气，连忙讨好，完全忘了这件事因何而起。
　　次日，两人飞抵大恒市，侯德来派了辆车子在机场接他们。
　　在侯德来办公室见面时，句向南还好，本身不是官场中人，小时候又经常和他一起玩耍；周山看到侯德来却有看到省委大佬时的紧张。句向南进办公室后，说了几句话就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周山一直站立着，微微弯着腰，摆笑脸。
　　也难怪周山奴颜婢膝。
　　一个人的底气在于他的心态。
　　虽然说周山是副厅级干部，但他此刻只有级别没有实职，最关键是他感觉自己是“待罪之身”，又有求于侯德来，再加上候家的光环，谁都知道侯德来前途无量，周山巴结之心不可抑制。
　　侯德来走到句向南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也不请周山坐下，随随便便地问道：“周厅长，我听向南提过你几次，说说看，叶之然是怎样的人？”
　　周山进入办公室后，就在办公室中间站着，然后，侯德来从座椅上站起，走到沙发前入座，周山一直正面面对着他，身体随着侯德来的移动而慢慢转动角度，等侯德来坐下后问他话时，周山仍旧正面看着他。
　　他那恭敬的态度比侯德来的秘书有过之有无不及，说道：“侯书记，叶之然这个人看起来很和善，人蓄无害的样子，其实奸诈无比，这个人最大的本事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搞经济建设有一套，而是搞政治有一套。他擅长布局，不知不觉在对手身边布下几颗棋子，然后，一步步实现目标，而且很会隐忍。”
　　“唔，怎么个隐忍？举例说明。”
　　句向南见周山一直站着说话，有些不忍，挥挥手说道：“坐下说吧。”
　　周山抬脸看看侯德来，见他没有请他入座的意思，仍旧毕恭毕敬地站着，说道：“侯书记，叶之然以前有个秘书，叫丁青山，是我的人。他发觉异常后，不动声音，仍旧用他。后来，在一次很关键的斗争中，叶之然利用丁青山设套子给我们钻，我们上当之后才醒悟到丁青山递过来的是假情报，但是，重大后果已经造成了，使我们蒙受重大损失。我也因为这个原因被逼离开绍安市。”
　　“唔？”侯德来在心里评判一下。
　　周山这个人太奴气，这样的人关键时刻靠不住，很可能为了利益而出卖主子。长处吗？也有。思路比较清晰，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做狗腿子应该不错。而且，他对叶之然非常熟悉，如果将来和叶之然交锋，有他在身边多少可以做到知己知彼。
　　这样想着，侯德来感觉将他收为己用多少有些用处。他是世家子弟，胸怀远大目标，眼睛盯在最高层位置上，要走到这一步，身边的智囊团需要不断扩大，周山这样的人虽没大用，但也有小用。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过来坐。”
　　周山立即弯腰说了声：“谢谢。”兴冲冲地走到句向南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让句向南直翻白眼。
　　“说说看，私人侦探怎么回事？”
　　周山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省纪委和公安厅来人找他调查情况。吓得屎尿直流的丑事嘛，自然瞒着不说。
　　在侯德来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他沉吟片刻，说道：“这事不难处理，最多受纪律处分，你要是在长江省没有发展机会，就到我这里来工作吧。”
　　周山是个有野心的人，清楚侯德来的上升势头，如果跟在他身边，将来水涨船高是一定的。
　　落魄汉子遇到能提携他的土豪，大喜过望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舔着脸说道：“太好了！谢谢侯书记，我一定尽心尽力地辅助您。”
　　古来成就大事的明主身边都有谋士，诸葛亮、魏征、刘伯温等等，都是才智出众，胸怀韬略之人，周山大言不惭说自己要辅助侯德来，幸亏侯德来宰相肚里能撑船，有“谦虚下士”的良好作风，欣然说道：“凡是能做事的人，我都是乐于接受的。”
　　周山顺杆子上来：“侯书记，您在大恒市工作，就是大恒人民之福啊！将来必有越来越多的领导干部望风景从，团结在您的周围。”
　　这个马屁拍得侯德来通体舒坦，看向周山的目光不觉亲切了许多。
　　等句向南、周山他们走了之后，侯德来打电话给长江省省长句广厚：“广厚省长，您好，我是大恒市侯德来啊。”
　　“唔，德来？难得打电话过来，怎么样？在大恒市工作顺心？”
　　“谢谢广厚省长关怀，中午我和向南兄一起吃饭，提及长江省的事。长江省在广厚省长的领导下，经济成就喜人，发展势头良好，我深感钦佩。”
　　提及句向南，广厚省长气不打一处来，道：“德来，那混小子到了大恒市？他如果提什么要求，你什么都不要答应。”
　　“呵呵，向南兄就是来看看我，他也不是以前年轻时候了，做事稳当了许多。”
　　句广厚心知侯德来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候家是将他当作家族接班人来培养的，几乎把所有资源都用到了他身上，期望非常高。前段时间京城圈子纷传他家的事，广厚省长自然也知道，不过，那种家事不过是增添一点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对侯德来的前途不会有丝毫影响。
　　“德来，有什么事情吗？”
　　“唔，一点小事要麻烦广厚省长。”侯德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结婚时的那点破事您想必知道，我呢，一时气不过我那位大嫂的所作所为，让长江省原建设交通厅副厅长周山帮着了解一下王静语以及绍安市委主要负责人有没有不恰当的事。周厅长用的方式方法不大妥当，委托了一家私人侦探去调查他们的事，结果被绍安市警方发现，查到了周厅长身上。这事做得确实不大地道，我也打电话骂过他了。向南兄也骂了他一顿。我想请您手下留情，给个什么处分就可以了，而且，为了避免给长江省委领导造成什么为难，我想把他调到大恒市来。您看可以不可以帮忙？”
　　广厚省长很快听懂了他的全部意思，周山必定是句向南介绍给侯德来的。前段时间听说句向南拿到了一个高速公路的标段，广厚省长还查了一下，证实和长江省官员没有任何关系，心想，既然他不借用自己的名义拿到了项目，说明办事能力有所提高，就让他去做好了，这时候就想明白了，句向南多数是走了侯德来的关系，心里不禁长叹口气。
　　“德来，我还不知道周山犯了这么大的事，这事我要和道军书记通一通气，现在不能答应你。”
　　“好的，好的，理解。”侯德来笑笑，道：“那就麻烦广厚省长了。”
　　这就是大家族子弟的优势了，虽然级别和句广厚相差甚远，但也能通得上话，而且不用低声下气。
　　挂断电话，广厚省长不禁摇头，儿子句向南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到处给他惹祸，而且，怎么又和侯德来搞在一起呢？以侯德来的城府和能力，把句向南卖了还会给他数钱呐！
　　周山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也让他出乎意外。想了想，还是觉得当面和道军书记谈这事为好，便动身去省委办公大楼。
　　早春，风吹在脸上，还有一丝丝凉意。
　　大院里的迎春花开始长出花苞，使沉睡了一个冬季的泥土看上去有那么一些生机。
　　广厚省长来到省委书记办公室，陆道军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说道：“唔，广厚省长，这边坐。”
　　两个人在沙发上入座，秘书泡上茶水。
　　广厚省长说道：“道军书记，我刚才接到大恒市侯德来的电话，提及周山的事情。他说因为婚宴上被大嫂王静语搅局，因此有些不满，才让周山调查绍安班子的事情，周山雇佣私人侦探的事他也事先不知。对周山的这种做法，他是不满意的。特地打个招呼，想把周山调到大恒市工作，免得长江省为难。”
　　周山如果只有这点问题，道军书记可以顺水推舟，但省纪委向他汇报，周山见到纪委干部后吓得屎尿直流，必然还有重大问题，道军书记相信这个判断。但他是省委书记，言出法随，这种尚未核实的猜测是不能拿出来讲的，道：“广厚省长，周山的问题怕没这么简单。侯德来想把他调到大恒市去可以，但长江省纪委会对他的问题先进行纪律处分。我的意见，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
　　广厚省长脸色微变，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是个很重的处理，这个处理一旦作出，周山的政治生命就宣告结束了。
　　是不是太重了？
　　广厚省长开始寻找措辞。


第1040节 智囊
　　陆道军见句广厚沉吟不语，似乎还想说情，看了他一眼说道：“广厚省长，周山这种人如果不开除职务，到了别的地方重新任用，对当地政府和当地人民的危害极大。而且，如果日后查出他还有另外问题，对长江省委来说，也是一种失职行为。”
　　省委书记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句广厚就把嘴里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对周山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的印象，而且，道军书记两次暗示周山可能涉及其他问题……
　　“好！我支持你的意见。侯德来想用他，是他的事。”
　　陆道军又道：“广厚省长，全国两会马上就要召开了，这次两会将改选国家领导人和国务院组成人选，意义特别重大。长江省的维稳工作一定要做好，省内以及驻京办那边都要有人盯着，有去京城上访的，坚决劝回。两会前夕以及两会期间，国内外媒体云集，如果出一点点事，都会给长江省抹黑。”
　　广厚省长点点头，说道：“省政府信访办的同志最近比较辛苦，我从省政府办公厅抽调了一些人过去加强力量。”
　　绍安市。
　　叶之然也在打电话给驻京办主任柳香：“柳主任，这段时间，驻京办的同志不要闲着，派人多去人民广场、长兴街等重要场所值勤，所有人员手机保持24小时畅通，随时接受任务。”
　　随后，他让沈荣通知各区县及市直机关领导开会，强调这段时间的维稳工作，党委一把手是第一责任人，出了问题找书记算账。
　　有一句话叫做：“维护安定团结的良好局面。”
　　两会期间更是如此。
　　为了维护安定团结的良好局面，这几年，各级政府的维稳费支出逐年提高，特别是乡镇一级政府，分管“维稳”工作的副乡（镇）长，每天跑东家走西家，解决各类矛盾，小到邻里纠纷，大到对政府政策的不同看法，都在其管辖范围，磨穿无数双鞋子，磨破嘴皮子，就是为了减少社会矛盾，创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经济环境。
　　下班前，闽南省省长丁森林打电话过来。
　　“小叶，你打过我手机吧？下午我在开会。”
　　“丁老，我有件事要向您问计。”
　　“唔，说吧。”
　　丁森林党内地位虽然不是很高，但是见多识广，政治方面的谋略远远超出经济建设能力，论运筹帷幄的本事，叶之然见过的领导中可排第一。
　　“丁老，情况是这样的……”
　　叶之然将周山请私人侦探跟踪他和王静语，意图收集负面材料；新易公司财务回国，发现的问题以及绍安市目前的策略都讲了一遍。
　　丁森林听完之后，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说道：“小叶，你已经是正厅级领导干部了，大名已经上闻天听。上头知道你在经济建设上很有能力，党建工作也有不少建树，但不知道你在反腐倡廉方面有多大的决心。现在到了该在反腐方面亮亮剑的时候了。周山这件事不管前面阻力多大，都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相信长江省委和中纪委都会做你坚强后盾的，因此，不要担心绍安本土干部背后隐藏的势力。陈成强现在是中纪委书记嘛，有他老人家做后盾，还怕什么跳梁小丑？”
　　又道：“十六大闭幕之后，各派系都在加紧培养接班人。目前省部级领导在竞争下届有限的几个重要位置，各派开始把主要目光集中到有培养前途的厅级领导干部身上。你是所有厅级干部中最耀眼的一个，中央许多领导已经注意到你，和京城四少相比，你的政绩更突出，基础更扎实，千万不可妄自菲薄。过两年等你到团系镀一镀金，各方面条件就都具备了。”
　　叶之然得到丁老如此看重，心里非常感动，道：“丁老，我没想这么远，只想先把绍安的工作做好，当然，将来如有进步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的。谢谢您的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新易公司的事了。”
　　这个电话打过之后，叶之然更加坚定了彻底揭开新易公司内幕的决心！
　　他在官场一路走来，以前基本上都靠个人在奋斗。但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再靠个人的努力，想要走上更高的位置无疑是痴人说梦。官员的儿子永远是官员，穷人的儿子永远是穷人，这个现象逐渐明显，并有愈演愈烈态势。而随着资源逐渐被少数人掌握，国内正在逐渐形成权贵资本。这些倾向如果不从制度上予以杜绝，将来社会矛盾就会扩大。叶之然对家族派系从本质上来说是有抵触情绪的。
　　不过，以他如今的地位去思考这些问题，有些过于遥远。现阶段，他必须依靠丁老这样的智者给他谋划、运作未来的发展道路，然后一步一个脚印，走好自己的路，同时又要防备来自背后的冷箭，以及潜在的竞争对手给他设置的陷阱。
　　转眼到了二月底。
　　新易公司的事情暂时被搁置。洪白树等人在看守所试探了几次，都没有下手的机会。由于看守所以前出过李双河被投毒谋杀的案件，管理制度比以前严格了许多。再加上章立人和彭秀兰都提高了警惕，再次出现李双河似案件的可能性极低。
　　至于周山，这时候已经被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投奔侯德来去了。据说，他目前相当于侯德来的编外秘书，因为会巴结，还颇得信任。不过，叶之然是不会相信这种谣言的，以侯德来的谨慎，除了刘碧生这样的铁杆，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
　　这天下班，他和章立人、沈荣去科伦路那家羊肉店吃饭。老板娘忙前忙后地伺候，容颜之中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她弯下腰轻轻柔柔地问：“老板，我表姐究竟犯了什么事？能不能再出来啊？”
　　叶之然看她一眼，见她的目光非常清澈，里面的担忧之色就格外明显，反问她一句：“你认为她有事吗？”
　　老板娘因为和叶之然打过几次交道，并不怵这位大权在握的市委书记，道：“我那表姐，人很善良的，而且胆子极小。要说贪点小便宜，得几个小钱，我是相信的；要是说她贪污很多钱，或者造了什么孽，打死我也不相信。”
　　“既然如此，你担心什么？还怕公安局冤枉了她不成？”
　　老板娘俯身在他耳边，吹气如兰，低声说道：“可是，关起来很长时间了，还没出来啊。”
　　羊肉店的老板娘，身上虽没那种羊骚气，但大约吃多了羊肉，皮肤细致地如玉缎，她把头发盘在后脑勺上，胸部特别壮观，这么低着身子在叶之然耳边娓娓絮语，让章立人不觉多看了她一眼。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你要相信人民政府嘛，公安局不会放过坏人，但也不会冤枉好人，你表姐有没有事，关键要看她有没有做坏事，做了多大的坏事。你啊，就把羊肉店开好了，不是说等赚了钱准备扩大门面吗？”
　　“是啊，现在还想呢。”老板娘问了几分钟问不出个所以然，见叶之然脸色和煦如春天，心里多多少少慰藉了不少。
　　大约是问过叶之然话之后，心情转好，老板娘上的菜分量格外足，一大盆羊肉，挑的都是最好的腿肉，烧得烂熟之后的羊肉并不怎么腻，三个男子吃得尽兴，沈荣说道：“领导，要不再买一盘打包？嫂子可能爱吃。”
　　“呃？羊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老板娘忙说道：“老板，我多加些汤料，回去放到微波炉里转几分钟就可以吃，味道应该不会差多少。”
　　“唔，那麻烦老板娘给我打个包。”
　　“知道了，老板。”
　　这声“老板”格外香糯。以至于章立人等老板娘走开之后打趣：“小叶，这个老板娘似乎对你有些意思啊。”
　　沈荣呵呵笑道：“那还用说，书记这样风流倜傥的男子，是千千万万美女心中的王子。”
　　叶之然对沈荣这种马屁早已抵抗力超强，浑不当回事。
　　不一会，老板娘婀娜多姿地将打好包的羊肉送过来，低声笑道：“老板，别的没啥，就是你这样的领导，回家拿一份打包的羊肉，有点自毁形象。”
　　看这架势，很有送货上门的觉悟。
　　叶之然笑笑：“无妨，这不更显得心诚吗？”
　　“啊！老板，嫂子一定长得如天仙下凡吧？”
　　“呃，你也不差啊！脸蛋身材都不缺。”
　　雀跃不已的老板娘笑得像刚偷了人的小媳妇，满脸红彤彤，却又捂住嘴乐，眸子里光彩四射。
　　叶之然转脸对章立人说道：“我去开会的两周时间，我们每天晚上九点通一次电话，如有急事，你随时可以打我的手机。一切以稳定为主。”
　　章立人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密切关注局势的。三点水即使想利用你不在绍安的时间搞事，也不会成功。”
　　“工作上，你多和伟全部长、沈荣等人商量。”
　　“明白。”


第1041节 京城风云变幻
　　全国人大的开幕时间是三月五日，但因为陈老三月二日要做寿，王静语只得先行一步。她向省人大代表团请假，然后直接去京城，说好了三月四日归团。
　　三月，是个孕育生命力的月份。万物更新，一元复始。
　　国人有句俗语，叫做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播种的时节。春天播种，秋天收获。
　　大约也是这个缘故，全国两会一般都安排在三月初召开。而三月二日出生的陈老得上天之眷顾，每次做寿，正好是全国各地主要领导汇聚京城的时间。所以，做寿的那天，家里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如果来拜寿的领导都聚集起来开会，至少是半个中央全会的人数。
　　王静语下飞机后，驻京办主任柳香亲自驾车，将她送到陈老的院子门口。验明身份，这个已经四十好几的女子步履轻松，跨入陈老家的大厅时，正巧看到侯德来、刘碧生说笑着从另一侧过来，两人目光平视，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像都没看到对方那样，交身而过。
　　由于陈老在侯德来婚宴上站出来支持王静语，侯三强感觉这是在打他的脸，所以，这次陈老做寿，他就称病不出，让侯德来代表候家露面。
　　陈老的子女没有走仕途，而候家志在永葆政坛地位，安排侯德来走光明大道。因此侯三强地位虽不比陈老低，但明知陈老对候家不善，也不敢得罪。只求陈老在侯德来的上升途中不出手阻击。即使不能成为盟友，也绝不能成为敌人。
　　在政治家眼中，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王静语来到陈老面前，笑吟吟地向他祝寿。
　　此时，厅里至少有十多位省部级高官，向陈老祝寿之后，围在候老身边，说些应景的话，也有相互致意，问候的。陈老见王静语到了，出人意料地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身前。
　　所有人目光于是聚焦到王静语身上。
　　等王静语走到身边，陈老伸手拉住她的手，面向大厅中前来祝寿的人员，说道：“各位，大家可能不是很清楚她的身份，我介绍一下，这是已故王岳山将军的独生女儿王静语，现在是长江省绍安市市长。今天我正式收她为义女，请大家多多关照。”
　　大厅中一时寂静无声。
　　王静语也大感意外。老人家的心思还真是琢磨不透啊！都说人啊，上了年纪以后，脾气有时候和小孩差不多，率性而为，喜欢了就拼命喜欢，讨厌了就拿脸色给人看。
　　上次王静语和陈老见面的时候，陈老痛说革命家史，津津乐道于怎样将王岳山和陆道燕关进一间屋子，王岳山酒醒不认账，被陆道燕拿着菜刀追砍的事。言谈之中，颇有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味道。也许就是那次见面，让陈老有些心疼遭遇不佳的王静语。
　　以他的地位，想知道王静语过得怎么样不是难事。
　　四十好几的女子离婚，而且，在候家亲耳听王静语哭诉候徳慎的不着调，陈老那时起就动了恻隐之心。
　　老部下的女儿境况这样凄惨，陈老自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大厅中，苏省省长黄民海第一个开口说道：“恭喜恭喜，恭喜陈老八十八大寿之际收下义女，王岳山将军亦是开国将军，王市长巾帼不让须眉，有女如此，陈老值得庆贺。”
　　京城中许多人是知道王静语和候家事情的，陈老近九十高龄收下义女，更多的，应该是象征意义，为王静语撑腰的意味很浓。同时也是警告候系官员少动王静语的脑筋。
　　黄民海开了头，其他人自然都笑呵呵地祝贺。陈系的大佬一个个和王静语寒暄。
　　陈老又开口说道：“广鸿，静语以后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人对她下黑手，你得主持正义。”
　　张广鸿，天河市市委书记，政治局委员，是陈系官员的核心领导人。
　　他笑道：“陈老请放心吧，静语市长是您的义女，我们都会关心她成长的。”对于陈系增加这样一位正厅级年轻干部，张广鸿自然有接纳之心。四十多岁的正厅级女性干部，有了陈老的支持，将来走上省部级岗位可能性极大，对于加强陈系的势力范围大有好处。而且，王静语的父亲王岳山本来就是陈老的部下，她只是回归阵营而已。
　　现场所有人中，侯德来和刘碧生大约是最不满意的人。
　　利用祝寿机会，陈老这样高调地宣布收王静语为义女，这不是故意给候家难堪吗？
　　豪门世家最讲究面子。王静语在侯德来婚宴上气倒候老，并成功离婚，老实说，圈内人虽然感叹她有乃父之风，做事泼辣果决，但对她的前途并不看好。得罪了候家，发展道路上就多了一只拦路虎嘛。
　　此刻峰回路转，不得不令人击节赞叹！不管王静语是有意还是无意，局势发展到了现在，她绝对是赢家了。
　　得到陈系的支持，她重新获得了一条可以不断汲取氧分的根。候家为了保住侯德来将来的上位，绝不会冒着得罪整个陈系的风险来对付王静语了。
　　政治有时候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刘碧生扯了扯侯德来的衣服，示意他可以拂袖而去了，即使不对她下手，但态度还是可以表明的嘛。
　　侯德来微微摇头。这样的场合，如果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也会失分，他侯德来眼光多么长远？忍一忍又何妨？等自己将来登顶成功，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侯德来上前一步，皮里阳秋地笑道：“恭喜陈老，候家失去一位媳妇，陈家多了一位女儿，好事啊好事！”意思是王静语不过是候家遗弃的女子。
　　陈老一见这装腔作势的家伙就来气。不知怎么的，他对侯德来的作风和作派一向不满，一直感觉这是个哗众取宠之辈，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针锋相对地：“你们候家不把静语当媳妇看，我陈家可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呛得侯德来老脸泛红。
　　“哈哈！”他以笑遮掩尴尬，能被候家作为接班人重点培养，自然也有过人的心理抗压能力，说道：“静语市长，那我得改口称你为姐了。”
　　王静语摆出大家闺秀风度，声音听起来像和煦的春风，语意却截然不同：“哦，三弟，我上次和你见面时似乎忘记了祝贺你新婚快乐，我那弟妹可是万中选一的美女，夫唱妇随，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只羡鸳鸯不羡仙，恭喜恭喜。”
　　“夫唱妇随”四个字咬得特别响亮。
　　牟思真在婚宴上口无遮拦，绿帽子之说在圈子里一夜传遍，而且，据说婚后牟思真根本不住在候家。
　　王静语这话绝对是往他的伤口撒盐！
　　陈老见义女词锋锋利，点头微笑。
　　寿星公这么点头嘉许，陈系的干部自然一起微笑点头。
　　大厅内，气氛诡异。
　　侯德来心里面自然把王静语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子上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俨然气度不凡。
　　“呵呵，谢谢静语姐关心，我也代表思真谢谢你。”
　　门口蓦地传来一声怒斥：“谁在代表我说话？”众人回头一看，却是牟思真捧着礼物到了。
　　在他们回头的同时，牟思真已经看到了表情古怪的侯德来，板着脸说道：“侯德来，你是你，我是我，凭什么你可以代表我？”
　　这是把矛盾公布于众的节奏啊！
　　恐怕今天过后，圈子里又多了一个谈资。
　　侯德来一时间心有千千结，怎么也解不开，沉声说道：“思真，你怎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静语姐在祝贺我们新婚，我才这样说一句感谢的话嘛！”
　　侯德来压住满腔怒火。
　　这里都是高级领导啊！自己的表现绝不能失分！如果能让大家留下他是非常大度的而牟思真有些无理取闹的印象就好了。
　　牟思真丢开他不管，来到陈老面前笑语盈盈地说道：“陈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爸本来要来的，军委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打电话让我代表牟家向您祝寿。这是我爸送的礼物。”
　　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玉做的寿星公，陈老满意地说道：“谢谢，成方客气了。静语，你帮我代收一下。”
　　牟思真尚不知陈老收王静语为义女的事，听了陈老的吩咐，有些不明所以，把礼物递到王静语手中，笑道：“静语姐，你什么时间到的？”
　　“也是今天刚到的，我替义父谢谢你啦。”
　　“义父？”
　　陈老呵呵笑道：“不错，我今天收静语为义女了。”
　　“哦，那倒要为你们父女恭喜一下，陈老，静语姐，恭喜恭喜。”
　　陈老笑道：“也怪！候家儿子不怎么样，娶的媳妇却都非常优秀。”
　　侯德来脸皮三尺多厚，笑道：“陈老说得对，古人云，‘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轴。’我候家是温良谦恭的世家，才引来彩凤筑巢。陈老，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祝您长寿。”
　　陈老见他施施然走得潇洒，能将这样丢脸的事情淡然处之，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叹道：“此子阴狠沉稳，是个厉害角色，静语以后要小心了。”
　　别人也罢，牟思真听得陈老这句评语，心里却无端端地替叶之然担起心来，有侯德来这样一个对手，恐怕叶之然今后不省心啊！


第1042节 黄省长怒斥叶之然
　　三月四日，长江省人大代表团抵京。
　　在代表团下榻的宾馆报到处，王静语归队报到，见到叶之然，满脸的喜气怎么也遮掩不住，她这么捋一捋头发，然后将头后仰甩了甩，很经典又很女性化的王氏招牌动作，只不过甩头的同时，眼神仍然逗留在叶之然脸上。
　　叶之然对她微微笑了笑，问：“静语市长，捡到宝了？”
　　王静语先卖关子，微笑不语。
　　两人于是在代表团报到处签字，取了自己房间的钥匙。王静语跟随叶之然到他的房间，道：“陈老收我为义女了。”
　　叶之然先是惊讶，然后是由衷的欢喜，道：“静语姐，大喜事！你多了一个疼你的陈老，往后就不用担心小人作祟了。”
　　“哈哈，今天在陈老家碰到侯德来和牟思真，侯德来脸皮真厚，简直刀枪不入，陈老都说他隐忍功夫特别好，提醒我以后要注意他。”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确实，咬人的狗都不叫。侯德来是豪门子弟，玩权术玩阴人都是一套套的。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王静语将陈老做寿当天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道：“义父留我在他家住了一个晚上，和他的子女、孙子女都见了面。陈老的儿子是搞军事技术研发的，军事科学家，虽然有少将军衔，但其实是文职军人。他的孙子倒是在发改委工作，不过参加工作才两年，现在才是副科级干事。”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以后，你要多和陈家走动。陈系干部数量庞大，是京城六大家族之一。实力非同小可。你先前说，苏省黄省长当时也在现场？”
　　“是的。听说黄省长是京城林家一系的人，林家在京城是个中等实力的家族，在六大家族之下，比句家实力稍稍强一些。”
　　建国五十多年了，京城的权贵家族数量之多，不是外人所能想象。其中既有老一代领导人传承下来的红色家族，也有新一代领导建立的豪门望族。像叶之然这样的厅级干部，在地方上一呼百诺，到了京城就得低着头走路。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侯德来这次又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心里肯定怨念很重。他这样的人最看重面子，现在明面上不敢对付你，暗地里下绊子几乎肯定，我们都要提高警惕。”
　　王静语说道：“我不怕他，他应该也明白对付我没意义。如果他想解恨，在我们两个里面选择，矛头所向必定是你。倒不是说你和他有什么私人恩怨，而是因为你将成为他的竞争对手。按照他的年龄，他应该是把目光盯在2023年的换届上，现在40岁左右的领导干部中，无论怎么看，你都是比较耀眼的一个，他不会不看到这一点。”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和他这样说了，叶之然也已经从最初的感觉不可思议到现在可以接受。不过，他的心态非常好，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草根出生的他和那些天潢贵胄思路完全不同，在他们看来，获得这么高的职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草根出生的干部则更多地把想法集中在如何为百姓谋利益上。
　　叶之然摇摇手说道：“静语市长，我们都不要这样看问题，也不要考虑这个遥不可及的问题。我当官的目的是为了能按照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思路为百姓多做点事，实现自己的理想。侯德来这些人不同，他们做事情的目的是为了当更大的官，当官的目的是实现自己的野心，根本目的是为了个人利益，家族利益，或者小团体利益。”
　　当官为了能为百姓做事，和做事情只是为了当更大的官，两者完全不同，而在过程中间又很难区分。
　　两人在房间里谈了大约十几分钟，王静语笑道：“小叶，你先休息吧，我也到自己的房间整理一下，大会要明天开幕，今天晚上不知道有什么活动。”
　　“不外乎聚在一起吃顿饭之类，也许有唱歌、跳舞之类的活动。”
　　长江省人大代表团下榻的宾馆是一家四星级大酒店，除了长江省代表团，苏省代表团、闽南省代表团都下榻在这家宾馆中。
　　这天晚上吃完饭，叶之然从饭厅出来，迎面撞上苏省省长黄民海。
　　叶之然站住脚步，招呼道：“民海省长，您来吃饭？”
　　黄民海脸色严肃，不苟言笑，却说道：“晚上八点，你到1215室来。”说完，也不等叶之然回话，径直往前走。
　　叶之然虽然不知道黄民海要和他谈什么，但也不敢怠慢。猜想中，多数还是为了瑜雯的事，警告他一番，或者提醒他几句，等等。总而言之，骂他一顿是势在必然了，但看在黄瑜雯的面上，不去又不行，只得树立老老实实挨骂的觉悟，提早五分钟来到1215室。
　　这是一个小的会客室，应该是留给代表团成员休息、谈话用的。
　　走进房间，他看到房间布置得很雅致。樱桃木地板油光铮亮，房间内放着一张小的长条形会议桌，墙边放了几张单人沙发。沙发上头挂了一张国画，却是姜太公渭水钓鱼图，画法不见得多少高明，意境倒是体现出来了，年逾半百的姜子牙端坐河边，用直钩钓鱼，身后是茫茫大地，河面水波不兴。
　　因为黄瑜雯是画家，所以，叶之然现在看画的时候都会注意落款、印章，刚凑近看了一眼，背后传来黄民海的声音：“姜子牙用直钩钓鱼，钓的其实不是鱼，而是人。古往今来，国人大凡学得文武艺，都是要卖与帝王家的。怎么？你对这幅画这么感兴趣，也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没找到明主？”
　　叶之然回过头，局促不安地说道：“民海省长，您这玩笑开大了，我哪敢有这样的想法？”
　　黄民海板着脸说道：“可我听说你最近很活跃，和京城四少都交上朋友了，而且，高谈阔论很多，很想一鸣惊人呐。”
　　呃？
　　叶之然马上想到大年初六和京城小圈子几位既有发展前途的领导见面聊天的事。记得当时还说了一句比较敏感的话，从民海省长的语调中听得出来，他说的那句话已经传出去了。
　　姓曹的！还真的有人当他是盘菜了，开始制造舆论。
　　叶之然脸色微变，忙解释道：“民海省长，情况是这样的，初六我是被朋友拉着去皇城根的会所喝茶，正好大家一起讨论能源和环境保护问题，我就信口雌黄，随便说了几句。”
　　黄民海不满地看他一眼，也不坐下，就站着训话：“你不经意间说话，可是有人很认真啊！我警告你，不要因为做出了一点点成绩就翘尾巴，认为自己了不起了，可以和那些高门大阀的子弟一较短长。我告诉你，还差得很远。”
　　叶之然被黄民海骂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低声说道：“民海省长，我有些浮躁了。”
　　“你的身份不同，千万不要和那些人搅在一起。时机差老远呢。你看看这姜子牙，他要是不知道文王会从河边经过，他会去垂钓吗？走在前头的人，不一定就是能走到底的人。你如果现在参和到他们的竞争中，这些人都觉得你差了他们一个档次，就会联合起来，先把你打倒在地。你这样的小身板，一旦成为众矢之的，人家轻轻松松就可以把你搞臭搞死。”
　　叶之然后背上冒出几滴汗珠，诚惶诚恐地说道：“民海省长，我懂了。”
　　“真懂了？”
　　“真懂了，我以后一定要放低姿态，不在这些人的圈子里出现。”
　　黄民海依然板着脸，说道：“这是一场马拉松，而且没有竞争规则，你这样没有深厚底蕴，没有强大势力支持的人，一旦成为出头鸟，结局可想而知。都说拙能胜巧，大智若愚。说明了什么？聪明人往往先被干掉。既然他们四个号称京城四少，个个都有强大的支持，让他们去斗好了，你现在舍身跳进这个坑，别说他们四个会联手对付你，就是其他没竞争优势的人也会拿你当靶子。”
　　叶之然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伯父振聋发聩的提醒，我差点犯下大错。”
　　“要牢牢记住水到渠成四个字，现阶段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绍安市的建设上，把软件产业园抓好。你最好的策略就是让他们先上去，让他们领先一步，你在正厅级上，他们都副部级了，你到了副部级，他们已经是正部级。时间很充裕。只要每一步都走稳了，最后发力也来得及。”
　　“嗯，我就拿伯父的这个策略作为行动准则。”
　　黄民海看了他一眼，说道：“就这样，你回去吧。”
　　矢口不谈黄瑜雯的事。
　　叶之然却知道，因为这段时间他和黄瑜雯一直没有联系，所以，黄民海给他点甜头吃了。
　　而且，虽然他一直板着脸，但这种提醒对叶之然来说非常重要！甚至超出了丁老给他的帮助。
　　看来，黄民海虽然冷面冷脸，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些接纳他了。或者说，为了他那尚未出生的孙子，他开始放长线了。
　　回去的一路上，叶之然都在想黄民海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第1043节 舌战
　　三月五日全国人代会开幕后，代表团听取总理作的政府工作报告，并围绕政府工作报告进行分组讨论，其后，又听取了人大委员长关于几部法律的修改说明，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工作报告，然后各代表提交议案，等等，每天的会议日程安排都很满。
　　这期间，叶之然谨记黄民海的提醒，表现得异常低调，看见记者就躲，代表团分组讨论的时候，也谨言慎行。
　　金玉良言啊！
　　黄民海的一顿训斥，让叶之然接受了一场深刻的思想洗礼。灵魂深处闹革命，更感觉字字珠玑，句句清香。
　　他仔细回顾每阶段成长历程，总体而言，不仅经济改革的思路超前，曾数次引起理论界及部分官员的争议，而且，在党建方面也表现过于亮眼，得到不少赞誉的同时，也引起不少非议。要不是先后得到唐国强、枫寒轩、陈成强的保护和提携，他根本走不到现在的地位。
　　如今，他已经是地级市的市委书记，一举一动已经得到中央的关注，若是再像以前那样经常有比较激进的思想及工作方法，会给上层留下不成熟的印象。一个不成熟的领导干部是不可能走得更高更远的。
　　从这一点来说，黄民海是在他成长过程中最关键的阶段给了他弥足珍贵的点拨，也让他彻底改变了以往对民海省长刻板、薄情的印象。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说的一点不错啊。
　　大会最后一天选举产生新一届全国人大委员会委员、常委、委员长、副委员长；选举产生国家主席、副主席、军委主席、副主席；选举产生国务院总理、副总理；选举产生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最高人民法院院长，随后宣布胜利闭幕。
　　这天晚上，是代表团成员电话最忙的时候，手机声此起彼伏，纷纷约请老朋友吃饭、见面。
　　叶之然在大会举行期间，只和丁森林通过几次电话，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克制着没有和他见面。晚上和丁老打电话时，丁老原本提出和团中央的领导聚一聚，叶之然也笑着婉拒，他和丁森林有一层忘年交的关系，说话可以相对随便。
　　“丁老，还是免了吧。我最近和京城圈子里的领导见面太频繁，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这次就不参加你们的聚会，等会我打个电话给司马书记，表示歉意。”
　　丁老人脉深厚，也已经听到一些不利于叶之然的传言。虽然说无关痛痒，但从爱护的角度出发，适当地低调一些没有坏处。
　　他笑道：“也好，在京城见面确实容易引人注目，下次我们在长江省或闽南省见面。”
　　“谢谢丁老的理解。”
　　挂断电话，他又打电话给司马展，道：“司马书记，我叶之然，接受中央领导的批评来了。”
　　司马展笑骂：“别来这一套，早点出来，晚上丁老、你姐叶青莲都要来聚餐的。”
　　“领导，我就为这件事而来，今天晚上，长江省的参加人代会的几个地市领导要团聚，我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向您请假。请领导批准。”
　　“呵呵，今天的聚会是丁老提议的，你要请假直接打电话给丁老。”
　　“丁老这边我肯定要打电话的，得到司马书记批准之后，我请假起来相对容易些。”
　　“上次提的团中央和绍安市共建软件产业园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事情，我和其他领导通过气了，顺利的话，我可能四月初来绍安，到时候再见面吧。”
　　“太好了，团中央对绍安市的工作这样关怀，是绍安之福啊，我盼望司马书记尽早前来，指导我市的青年工作，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电话尚未结束，丽峰市市长李嘉欣敲门，叶之然笑道：“司马书记，我这边有人在敲门，您还有什么指示？”
　　“那就这样吧，我来之前再和你联系。”
　　“好，我静候佳音。”
　　开了门，李嘉欣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打断你的好事了？哪位名门佳丽？”
　　“呃？名门佳丽眼前只有一个，就是嘉欣市长你啦。”
　　李嘉欣是少数民族，作风大胆泼辣，两人关系又熟悉，叶之然刚说完这句，脑门上已经被嘉欣市长弹了个“钢蹦”，嗔道：“没大没小，吃我的豆腐。”
　　这样亲昵的镜头如果被他人看到，没准还会产生其他联想。
　　叶之然笑道：“是京城的一位朋友，说要聚一聚，我告诉他已经有安排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到宾馆大堂等候，别把架子端得高高的，让人来请。”
　　路上，叶之然简单地问了问丽峰市的情况，他们两人经常通电话，丽峰市的经济发展现状大致叶之然是了解的。
　　李嘉欣介绍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然后皱皱眉头说道：“傅斌市长现在和张天龙书记走得很近，有传言，天龙书记到省城活动，想让傅斌入常。”
　　叶之然笑笑，道：“哪有这样简单的事情？有点天方夜谭了吧？”
　　“我感觉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他们两人都是道军书记线上的干部。”
　　李嘉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张天龙和傅斌虽然都是道军书记提名的，但张天龙的能力早已被道军书记看穿，他的话没什么市场，更别提入常这样的大事。而傅斌纯粹因为走通了王静语的路子才获得提拔……
　　“这事可能性几乎为零，你不要担心。再说丽峰市现在的发展态势极好，你和万里书记配合得也可以，省委不会调整丽峰市委班子的。”
　　到了大堂，唐国强、马天成、王静语等七八人差不多也同时到了，汇合后去宾馆附近的那家豪华大酒店聚餐。
　　宁国大酒店是京城颇具特点的一家大酒店，装潢富丽堂皇，任何人一进酒店就有一种豪华和气派的感觉。这里的菜肴价格昂贵，但正因为这个原因，挡住了绝大部分工薪阶层，因此显得格外清静。
　　改革开放之后，国内的有钱人数量激增，京城更是如此，宁国大酒店不愁没有一掷千金的顾客。
　　由于酒店离大会堂距离不是很远，此时，酒店里有许多参加大会的代表来这里吃饭。刚进宁国饭店大门，叶之然就看到云贵省的几个领导在大堂里等人，大家笑着握了握手，寒暄几句。
　　电梯坐到十二楼，出门拐过一个弯，走出大约五六米，迎面看到前方另一个电梯里出来八九人，显然也是来这里吃饭。
　　双方抬头一看……
　　呵呵！不是冤家不聚首！
　　中间那个国字脸，浓眉毛，看上去就很威严的人不是侯德来又是谁？
　　他的身前，给这些人引路的那位低眉顺眼的老兄，长江省干部基本上都认识，前任省建设交通厅副厅长周山嘛！这位老兄前不久刚被长江省委省纪委宣布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此刻，居然出现在京城四少之一的侯德来身边，不了解情况的人都有些不知所以，只感觉周山能量不小！
　　那边，侯德来看到叶之然等人，眼睛微微一眯，低声说道：“周山，你的老朋友也来这里吃饭，好好招呼招呼。”
　　听明白主人意思的周山精神一振，当先一马，阴阳怪气地说道：“啊呀，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绍安市委叶大书记到了。叶大书记，京城不比绍安，可不是你横着走的地方。啧啧，怪不得今天身边没有沉鱼落雁的美女，看来是金屋藏娇了。”
　　周山这一招非常狠毒。
　　这些年来，男女问题虽然不再成为成为领导干部下马的主要因素，但是这样的话题依然非常敏感，而且传播速度很快。他以前顾忌自己的官位，不能信口开河，此时却是无官一身轻，即使胡说几句，也无关乎名声，而且如今远在辽北，叶之然根本管不到这一块。
　　在这么多领导干部面前，他这么阴阳怪气地说上一通，吃准了叶之然很难对付。要想分辨几句，很难，因为周山并没有指名道姓，而且分辨的效果也可能反证他心虚；如果不分辨，岂非更证明周山言之有物？
　　周山此言一出，唐国强、王静语、李嘉欣等人都勃然变色。
　　……黄民海告诫叶之然做事低调，并不是指在这种场合低调，而是告诫他不要混入京城四少那样的圈子，不要频频出没于职位比他高的领导群中，给人造成他志向远大的感觉。所以，对周山这种不讲官场规矩，胡乱出牌的挑衅行为必须坚决镇压。
　　叶之然看都不看周山一眼，望着侯德来，淡然说道：“侯书记，这是你的狗？在高档饭店遛狗可不是好习惯。”
　　周山老脸一红，回过头偷偷瞥一眼侯德来。
　　却见侯德来阴沉地一笑，说道：“叶书记，你眼神不大好啊！是不是这几天一个人住在宾馆，虚火太旺？周山以前还做过你的领导嘛！只不过被你排挤出了绍安。”
　　用虚火太旺也扣住周山的指责，意思是他这几天限于人大代表团纪律，被迫关在宾馆，身边没有女人给他败火。而后一句更加恶毒，暗指他容不得人，把同僚排挤出去。这两句话显然比周山说的话水平高多了，而且，杀伤力更大。
　　一场舌战看来难以避免！


第1044节 玩弄于鼓掌之间
　　面对侯德来、周山两人无厘头的挑衅，王静语听在耳里急在心里，跨上一步，说道：“好狗不挡道！滚开！我长这么大，看到过不要脸的，但是没看到这样不要脸的！堂堂的国家干部，居然雇佣私人侦探来盯我和叶书记的梢，官场中有你们这样出牌的吗？”
　　语意森森，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显然将侯德来也包含了进去。
　　刘碧生向来是侯德来的急先锋，忍不住说道：“如果没事，怕什么盯梢？反应这么激烈，怕是有什么勾当担心被人发现吧？”
　　叶之然转向刘碧生问：“这么说，周山委托私人侦探调查绍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是出于刘主任的授意？”
　　词锋扫过，刘碧生哑口无言。
　　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如果出招太过阴损，太过不合常理，会引起所有官员的共愤，刘碧生再如何跋扈，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
　　在场所有人之中，唯有周山是最肆无忌惮的一个。如今他被长江省委扫地出门，一来可以不讲官场秩序，二来急于在侯德来面前立功。见王静语和叶之然三言两语就偏离了他原来问话的用意，他急于拉回原来的轨道，说道：“叶大书记，我周山好汉做事好汉当，委托私人侦探的事做得太出格，这我承认，但我已经受到了党纪严厉处分，对官面算是有了交代。那你敢不敢承认自己和其他女子关系暧昧？”
　　咋呼完这句，自我感觉抓回了主动，又有些神气活现起来。
　　叶之然明明很镇定，却假装有些担忧，低声问：“周山，这么说，你早就在跟踪我了？”
　　周山见叶之然隐隐有上当的趋势，心中暗喜，耿着脖子说道：“是又怎样？”
　　叶之然故意露出一丝破绽，问道：“唔，你说的大概是商界的那位美女吧？”
　　“哈！”周山心里暗笑一声。
　　他本来纯属胡说八道的，目的只是要把叶之然名声搞臭，这时候听到叶之然自己露了掐，顿时大为兴奋，打算乘虚而入了。
　　“就是啊！”他说道。
　　于是，叶之然似乎开始为自己开脱：“该不是你发现她长得特别漂亮，自己有点想入非非吧？”
　　周山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岂肯轻易放过？宁愿把自己搞臭，也要把叶之然同时搞臭。抱着他一起滚粪池又怎样？
　　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是对她想入非非啊！这么漂亮的女人，摸一摸手也好的，嘿嘿！可是人家不喜欢我，喜欢黏着你，我也没办法啊？”说完，摊了摊手，回过头望望侯德来等人，摇尾乞怜，颇有邀功之意。
　　叶之然又露出破绽，笑道：“周山，人家可是商界成功人士，你可别诬陷，坏了别人的名声。人家从水门县开始就和我有合作，后来我到绍安工作的时候，她又在绍安投资兴建一个度假村，我调去丽峰市后，她又投资建设丽峰市旅游景点。”
　　周山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就更说明你们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嘛！为什么你调到哪里任职，她就投资到哪里？叶大书记，你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周山，你这就不知道。”叶之然拍拍自己的脑袋，认真地说道：“我和牟总关系光明正大，她到丽峰市投资旅游景点建设开发，主要和嘉欣市长打交道。你问问嘉欣市长，我何曾与她有染？”听上去和狡辩差不多。
　　李嘉欣先前一直在奇怪叶书记的智商怎么突然低了，居然被周山绕来绕去，绕进了他的坑里，这时候懵懵懂懂，似乎明白一些什么了，听到叶之然提到了她的名字，忙说道：“叶书记说得对，牟总虽然是个娇滴滴的大美女，但做事情有板有眼，是个商界奇女子，到丽峰市投资后，一直是我在和她对口联系，她和叶书记有什么关系？”
　　周山这时候心里却已经有底了！
　　他对自己的智商非常满意！没想到随意泼了脏水，真的让他找到“证据”了！这下好了！人物、职业、经历都有了，以后宣传出去就有根有据。
　　他歪着脑袋说道：“李市长，他们有没有私情，怎么会当着你的面表现出来？”
　　李嘉欣不悦地反问：“唔，哪你又怎么知道？”
　　“哈！我不是一直在调查叶大书记吗？”他眼珠子一转，已然想起了牟思真这张脸，想起来了，在绍安的五泄度假村见过她的。呵！那可真是漂亮极了！不仅漂亮，而且有种说不出来的柔情似水，这样极品的女子他可是过目不忘的，没想到和叶之然这么有渊源。
　　他对自己越来越满意起来。心里还在暗笑，叶之然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随随便便就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可笑周山根本不知道牟思真的真正来历，而且如今已经嫁给了侯德来。
　　也难怪！
　　第一，周山一直在长江省工作，和京城权贵圈子从无交集，京城圈子里的传言自然无从知晓；第二，他刚到侯德来身边工作，根本不知道侯德来的婚姻状况；第三，侯德来因为和牟思真之间关系不好，因此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牟思真的任何事情。
　　于是，周山洋洋得意地继续回答李嘉欣的反问，说道：“我就是在调查叶书记的过程中发现他们两个交往过密的。那个，李市长，你是见过牟思真的，对吧？那女的长得怎么样？太漂亮了啊！是男的都会对她有想法，别说叶书记对她动心，我也一直牵记着她啊！”
　　侯德来、周山拦住叶之然一行人的去路之后，双方阵营中的其他人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这时候，叶之然这边……
　　不明白情况的人发现叶书记慢慢掉进了周山的套子，未免为他焦急；明白情况的人看着周山，却都露出奇异的表情。
　　侯德来这边……
　　这些人先前都没明白情况，等听到牟思真名字的时候，有些感觉不对劲了，只是由于不清楚侯德来本人的意思，又不便开口。而侯德来本人早已面如冷霜。只不过他听到周山这么肯定叶之然和牟思真有私情，还真想听他多说两句，以便准确判断事实是否如此。
　　叶之然笑道：“周山，这是你自己对牟思真有不良企图，可别冤枉到我的身上，我和她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周山岂能轻易放叶之然过门？“哈——”地笑一声，道：“叶书记，我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嘛！但你和她肯定有事。这一点，以后不管在谁的面前，我都敢这么肯定。”
　　“周山，你知不知牟思真的真实身份？你胆子可真大，敢在这么多领导干部面前造谣生事？”
　　话说到这个程度，周山虽然已经在怀疑牟思真有家族背景，但事已至此，他已不能后退，瞪着眼睛说道：“这和她身份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和她有关系嘛！早上过几次床……”
　　猛听得一声爆喝：“够了！周山，你在放什么狗屁？”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侯德来爆了粗口。
　　周山懵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侯德来怎么骂他？不是在按照他的意思在给叶之然泼脏水吗？
　　却听得叶之然笑吟吟地说道：“侯书记，你将周山这样的败类收在身边，可是大大失策啊！你听听，他不仅肆意诬陷你的妻子，硬要说我和她有一腿，而且，堂而皇之地说，如果找到下手的机会，他就会对你妻子下手啊！”
　　说完，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连连摇头。
　　周山听到一半，脸色已经突然之间煞白，就像一记重锤打在他的脑门上一样，腿脚发软，差点跌坐在地板上。
　　什么？牟思真是侯德来的妻子？老天！怎么可能？这下子上了叶之然的大当了！看来他先前露出一丝破绽，是为了引他上当！可恶！太可恶了！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可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步步将他引进死胡同，可笑自己越说越起劲！还说了什么摸一摸手也好之类的话。
　　这下子糟了。
　　他连忙回转身，哭丧着脸说道：“侯书记，我不知道牟总是您的爱人，对不起，该打，该打！”连抽自己两记嘴巴，又着急地说道：“侯书记，我刚才的话都是编造出来了，实际上我根本没见过叶之然和牟总两人在一起的情景。”
　　又对叶之然说道：“叶书记，你，你，你怎么故意把我往牟总身上引？”
　　先前还觉得自己智商有优越感呢，现在才知道敌人太狡猾！
　　叶之然笑问：“周山，这样说来，你先前说我和其他美女有染，都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
　　周山哪里还敢说叶之然的男女问题？那是侯德来的老婆啊！即使真的有关系也不能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子说侯德来，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相害相权取其轻，这个道理周山还是懂的，忙说道：“都是胡说的，都是胡说的。”
　　王静语嘴角噙笑，说道：“早就知道你一贯胡说八道，也只有侯书记将你当宝。”回过头笑道：“叶书记、唐书记、我们都去吃饭吧。”
　　说完，带头昂首挺胸往前走去，周山忙让在一旁。
　　这一来，叶之然身后的人都含笑不语；而侯德来身后的人大感脸上无光。
　　留下周山一人在瑟瑟发抖。


第1045节 都是人才
　　包房内，所有人坐下之后，唐国强问：“叶书记，刚才这位就是大恒市市委副书记侯德来？”
　　“就是他。”
　　虽然都已经从对话中猜出对方的身份，但得到确认之后，长江省的这些厅级干部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叶之然什么时候和这样的实力人物扛上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像侯德来这样的身世的领导干部，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将来跃上省部级，然后进入政治局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叶之然居然在这等大人物面前表现得如此从容，游刃有余，也非等闲之辈啊！
　　唐国强、马天成、李嘉欣等关心叶之然的人却在掌心里为他捏把冷汗，得罪了这样的人物，将来要想进步就有一定难度了。
　　在座的，除了叶之然、唐国强、马天成、王静语、李嘉欣五人，还有静波市副市长李立升，杭市副市长吴良，湖海市委宣传部长石芬华，省发改委副主任芶小猛。静波市和杭市是副省级城市，副市长都是正厅级领导。石芬华原是丽峰市委统战部长，从丽峰市卸职后入党校学习，这次换届的时候调到了湖海市；芶小猛是从广北市副市长任上调到省发改委的，和马天成、叶之然都认识。
　　石芬华自从叶之然伸援手助他儿子脱困之后，一直心怀感激，而且，那次的事件让他认识到叶之然的能量，对叶之然有着盲目的崇敬，说道：“叶书记，周山和您较劲，太没眼光了，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呵呵，也不是地位高低的问题，而是他做的那些事太出格，雇佣私人侦探跟踪调查现任的市委书记和市长，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唐国强点头说道：“闻所未闻，省委省纪委断然作出开除周山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定非常正确非常及时，可以震慑那些不按规矩出牌的领导干部。”
　　王静语和李嘉欣两位女士负责点菜，要了两瓶白酒。
　　高档酒店胜在服务质量高。服务员送上热毛巾，给每个人擦脸，泡茶，行动轻巧细致，训练有素。
　　不一会，菜就一盘盘端了上来。
　　斟满酒，李嘉欣第一个开口，说道：“叶书记，第一杯先给你压压惊。”
　　刚才在走道里，叶之然破解困局的能力让李佳欣叹为观止。
　　在这么短时间内，不仅想出了应对的办法，而且逼得周山不得不自己承认胡说八道，同时又让侯德来大大出了一次丑，这中间掌握节奏变化，诱使周山踏进圈套也不知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都具备的。
　　很解气！
　　叶之然摇摇手说道：“第一杯酒我们就相互之间共勉吧，祝03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吴良接口说道：“呵呵，祝愿我们国家在新一代领导集体的带领下，不断进步，不断强大。”
　　这些人地位相差不是很悬殊，九个人中，有七个是正厅级干部。当然，以岗位的重要性而言，以唐国强、叶之然最重要。现在的干部选拔中，地级市市委书记履历是冲击更高级别的一个重要条件，市委书记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主政一方。中组部在推荐省委书记人选时，有没有主政一方的履历是极为重要的硬性条件，缺少了这一履历就容易让中央高层担心这位同志工作经验欠缺。可见市委书记这一职位的关键性和重要性。
　　唐国强笑道：“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这是对我们官员的最好祝福。工作上不出差错，身体方面也要注意保持健康，我前段时间看到一篇报导，统计数据表明，领导干部普遍处于亚健康状态，各位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马天成点点头，说道：“国强书记说得对，领导干部工作压力特别大，容易得心血管疾病，定期体检，适当休息非常重要……说起身体健康，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去年年底开始，广粤省和HK陆续发现一种传染病，医学界暂时称之为非典型性肺炎，死亡率很高。这段时间大家尽量不要去广粤省和HK。”
　　他们这时都没有想到，就在两会期间，京城已经发现了多起非典病例，京城某位领导为了应付世界卫生组织检查疫情，下令将这些病人集中转移到某宾馆，随后的不久，京城就爆发一场大规模的非典疫情。给华夏国上了一堂难忘的公共卫生课！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叶之然听到马天成说的这句话，心中却是一动，马艳丽母子和黄瑜雯都住在HK啊！这种传染病是新发现的流行病，尚未研制出特效药，甚至没有最合理的治疗方法，初期患病的人就是实验室的小白鼠，生命无法得到可靠保障。
　　……正在想这件事，却见侯德来、刘碧生端着酒杯走了进来。
　　包间内一时气氛怪异。
　　叶之然心中暗叹一声，侯德来还真是枭雄一类的人物，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把一时得失放在心上，果然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站起身，笑道：“侯书记、刘主任，怎敢劳动大驾？应该是我们先来敬酒才是！”
　　“哈哈，叶书记，何必分什么彼此？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嘛！”
　　刚才还在阴一句阳一句对掐的两个人转眼之间如同热络的好朋友。好在在座的都是官场中久经考验的老兵，习惯了官员之间脸上含笑，脚下使绊的套路，都笑呵呵地站起身。
　　侯德来举杯说道：“各位领导，我是大恒市的侯德来，咱们一回生两回熟，借这个机会敬各位一杯酒，祝大家不断进步。”
　　伸手不打笑脸人。
　　侯德来亲来敬酒，官场上的面子总要给的。叶之然、王静语等人都陪他喝了一杯。李立升、芶小猛两人有些特别，似乎能结识侯德来是莫大的幸事，不惜微微鞠躬弯腰……
　　李立升热情地说道：“侯书记，能认识您太荣幸了，可惜您在大恒市工作，要是您能来静波市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随时指导我的工作。”
　　芶小猛连连点头，道：“李市长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以侯书记的能力，如果到长江省工作，至少是省级领导啊！盼望这一天早点来临。”
　　唐国强不悦地瞥他俩一眼。
　　恶心不恶心？
　　刚在走廊里，侯德来还指使周山乱咬人，他们两个难道都得了健忘症？再一想，有些明白了，他们两人显然认为在侯德来和叶之然之间作一个选择的话，必然要选侯德来！
　　候家的势力在国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也许他们认为就是因为侯德来和叶之然刚才起过冲突，他们这时候靠上去，才显得难能可贵，才显得真诚！
　　侯德来果然非常满意，又倒了一杯酒说道：“哈哈，两位客气了，能不能自我介绍一下？”
　　……惊喜地：“唔，侯书记，我是静波市副市长李立升。”
　　“侯书记，我是长江省发改委副主任芶小猛。”
　　“唔，李市长，苟主任，幸会幸会，我再单独敬两位一杯。”
　　李立升和芶小猛冒着得罪叶之然的风险，跳出来讨好侯德来，不就是希望能进入他的法眼吗？
　　听到侯德来说要单独敬他们两人，这一喜，喜出望外。
　　两人忙给自己斟满酒，双手捧着，连声感谢，随后一饮而尽。
　　咂咂嘴。
　　嗯——
　　味道很让人沉醉啊！
　　侯德来和刘碧生得意地拱拱手，回去了。
　　然后，剩下的九个人就有些感觉怪异。
　　官场中人肚皮功夫非常好，九个人虽有几种不同的想法，但都在心里作文章。
　　李立升和芶小猛敢在叶之然面前这样表演，自然都是脸皮很厚的那种人，不在乎他人怎么想。侯德来走后，两人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兴奋。
　　李嘉欣心里最藏不住话，她认认真真看了李立升和芶小猛一眼，道：“两位领导，我才看出来，你们两位将来肯定前途无量。想想看，周山跟了侯书记才几个月，就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有前途，大有前途！”
　　李立升和芶小猛勃然变色，斥道：“李市长，你这话说得太过了吧？我们不过是表达一下对侯书记的敬重，官场中人，不就是相互捧一捧，关键时刻拉一拉吗？”
　　李嘉欣笑道：“是啊，所以我要恭喜两位，以后能得到侯书记这样的领导拉一把，就把我们这些人远远抛在后面了。”
　　两人脸色更加难看，李立升道：“李市长，何必这样？我们对叶书记也是同样敬重的嘛！”
　　叶之然学侯德来的样子，拱了拱手，道：“谢谢。”
　　又道：“不过，侯书记和刘主任来我们这包房敬酒，我们也得选两位作代表去回敬啊，我看也不用麻烦他人了，就你们两位代劳吧！”
　　叶之然不说这话，他们两人也会寻思着去敬酒，这话一说，自然正中下怀，道：“应该的，应该的，那我们过去回敬一杯。”
　　李嘉欣还想说话，叶之然微微摇头，举杯说道：“嘉欣市长，我敬你一杯，不要和李市长、苟主任争论，各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嘛。”


第1046节 预防措施
　　等李立升和芶小猛离开房间去侯德来那里敬酒，王静语叹息一声，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李市长和苟主任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话说到这个程度，在官场中已经算是非常露骨了。这也是因为王静语底气足，如今她得到陈老的支持，长江省委书记又是她的堂舅，别说他们两人，就是侯德来出面也动不了她；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对他们两人的作为太过反感。
　　想想看，他们两人是和叶之然、王静语一起结伴来吃饭的。在双方起冲突的情况下，即使不愿意相助，至少也该保持中立，哪有转眼之间当着当事人的面投靠对方的，这不是叛徒吗？
　　何况这边都是长江省本省领导干部，对方是候系干部，双方阵营很容易划分。
　　怪只怪他们两个巴结心太重！
　　得知对方是候家接班人后，第一反应就是机遇来了。
　　李嘉欣说道：“唐书记、叶书记，不如我们散了吧，如果等他们两个回来，再坐在一起吃饭，感觉有些格格不入啊！”
　　唐国强沉吟不语。
　　王静语决然地说道：“我支持嘉欣市长的意见，如果觉得不够尽兴，我们换一家人家吃饭。”
　　剩下的七人中，杭市副市长吴良和叶之然他们的交情最浅，叶之然便征询他的意见。
　　“吴市长，您的意见呢？”
　　吴良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李立升和芶小猛这种赤裸裸的投靠方式非常不屑。官员站队其实是比较严肃的政治态度，立场坚定的官员绝不会像他们两个那样心思活络。候家虽然势大，但国内六大家族哪一家弱小了？
　　而且，他们这样急切地投靠上去，侯德来又怎么会视他们为心腹，恐怕连候系的外围干部圈都进不进去。
　　他点点头说道：“我们不如去大会堂附近的‘一居茶室’，喝茶吃点心，又可以随意聊天。”
　　叶之然自然赞成，道：“好，我觉得吴市长的建议不错，唐书记、马市长，你们看呢？”
　　唐国强、马天成都无疑义，结完账就直接下楼。而李立升和芶小猛仍在侯德来包间内巴结，连他们什么时间走的都不知道。
　　这天晚上，七个人聊天聊到晚上九点半左右，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坐车回宾馆。
　　叶之然回到房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马艳丽打电话，询问非典情况。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马艳丽刚给嘉嘉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听到手机欢快地唱了起来，拿到手一看是叶之然打来的，她忙摁下通话键，声音糯糯的问：“阿然，今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想起给我打电话？人代会要结束了吧？”
　　“嗯，今天闭幕了，我打电话来是了解一下非典的事情，HK究竟怎样了？”
　　“这几天又接连发现了三例非典，我和嘉嘉现在出门都戴口罩了。”
　　叶之然说道：“这次非典和以前的流感不同，我了解了一下，已经形成扩散趋势，我的意见，你和嘉嘉、瑜雯都必须立即撤离HK。”
　　“阿然，有这么严重吗？嘉嘉还要上学呢。”
　　“为了以防万一，你们暂时离开HK。你上次打电话不是对我说想和瑜雯去英国待产吗？我的意见，带上嘉嘉，明天赶紧走。”
　　“明天恐怕来不及吧？虽说我和瑜雯有HK居民证，去英国签证非常容易，但也得花时间吧？”
　　“我记得是可以随走随签的，你别磨蹭，嘉嘉明天不要去读书，打电话请假，一早和瑜雯说一声，就赶紧去办手续。”
　　“瑜雯不同意咋办？”
　　“你就说要想保证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就必须马上离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应该听得进去。”
　　“阿然，晚两天走行不行？我总要安排一下吧？”
　　叶之然厉声说道：“不行！必须马上走，两天之内必须离开HK，如果那边的签证来不及办理，你们就回常嘉。”
　　电话那头，马艳丽突然高兴地笑了起来，道：“知道啦，阿然，你这样关心我们娘俩，我听了很高兴。放心吧，我明天就说服瑜雯，尽早离开HK。这几天确实风声不大好，为了孩子应该出去避一避。”
　　打完这个电话，叶之然才稍稍安心，又打念悦的电话，告诉她明天他可以回到长江省了，让她从苏省出来，在省城见面。
　　挂断电话，他似乎觉得还漏了什么事，想了想，可能是赵捷那边没有通话，所以有些心神不宁，便也打个电话过去。
　　“捷丫头，睡了没有？”
　　“没有，什么事？”叶之然和赵捷通电话的时间不是特别多，平均两个星期一次的频率。
　　“不知怎么回事，我今天特别的心神不宁，HK那边的非典疫情究竟怎样？你和卫生署联系过吗？”
　　“嗯？你怎么关心这个问题？”
　　“我担心非典疫情扩散，影响到你们。你和赵老、孩子最好都离开HK避一避，索性回常嘉来住一段时间。住在剡溪边的别墅，和外界的交往少一些，相对安全。”
　　赵捷说道：“这段时间比较忙，离不开HK，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明天会关照家里所有人减少外出，特别是老人和孩子，就待在家里。我这有保健医生的，每天给家里做一次消毒，应该没有问题。倒是黄瑜雯怎么办？”
　　“我已经通知她离开HK了，她可能明天就去英国。你自己也要减少外出，尽量少跟人接触。”
　　赵捷说道：“奇怪，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地说起这些事来？真的只是心血来潮？”
　　“算是吧，总之这段时间小心一些，做好自我防护，少和人接触。”
　　赵捷笑了起来，道：“你特地打电话来说这事，让我感觉很有趣，你不是只关心国家大事的吗？怎么也关心起这些小事来了？”
　　“有备无患嘛！捷丫头，你别大大咧咧的不当回事，真的出了事就来不及补救了。”
　　“好啦，看在你特地打电话来的份上，我明天起也减少外出，行了吧？”
　　人代会闭幕是3月18日，他们都没有想到，一周之后，HK的非典疫情突然呈现爆发态势。
　　3月26日，HK卫生署证实，就在马艳丽、黄瑜雯居住的小区，E座发现5个家庭7人受非典感染。28日，该小区感染人数大幅增加到63人。31日，感染人数再激增至213人！而到4月15日，感染人数竟达321人。
　　3月31日，HK特区政府决定对疫情严重的这个小区E座实行封楼隔离；第二天，宣布将E座全部居民迁往隔离营。4月10日，正式发出“家居隔离令”，对证实感染了非典的家庭实行隔离措施。
　　如果马艳丽和黄瑜雯没有及时撤出，后果不堪设想。至少黄瑜雯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而赵捷在这个小区也有房子，而且经常去看望黄瑜雯，要是黄瑜雯没有撤离，赵捷自己又不注意，恐怕也很有可能遭遇险情。
　　有时候，危险就存在于人的一念之间。
　　次日，长江省代表团搭乘民航班机返回省城，出发前，李立升、芶小猛见到叶之然、王静语等人的时候，脸色未免有些不正常。
　　王静语故意问道：“两位领导，昨天你们怎么一去就不回了？我们可是望眼欲穿啊，最后实在等不及了，只得撤退。”
　　李立升脸部肌肉一抽，转而笑道：“侯书记和我们一见如故，多聊了几句，所以晚了。”
　　“唔，他交给你们两人什么任务？”
　　李立升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道：“哪有什么任务？只不过聊得比较好而已。你们可能不知道，侯书记特别平易近人……”
　　李嘉欣鄙视地说道：“他和你一样，都是正厅级干部，和你说几句话就是平易近人？我看你也不要当什么副市长了，和周山一样，去做他的狗腿子好了。”
　　李立升面孔一板，道：“李市长，你这话有些过了啊！什么狗腿子不狗腿子的？”
　　李嘉欣笑着问王静语：“静语市长，你看他现在这表情，和昨天周山遇到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一模一样？”
　　王静语笑道：“果然，不仅形似，而且神似，厉害！”
　　李立升被两个女市长说的满脸通红，又不能发脾气。
　　他多少有些明白，昨晚的事情如果摊到台面上来说，他和芶小猛都是很失分的。旁边不远处就有省领导啊！
　　……飞机徐徐降落在长江省机场之后，各地市都有专人来迎接与会代表返回当地。叶之然坐刘大成的车先到火车站接张念悦，回到绍安后，章立人、沈荣即来汇报工作。
　　在客厅见面，章立人还没坐下来就说道：“领导，新易公司的案子，外围调查得差不多了，下一步是不是可以传唤涉案人员了。”
　　从时间上来看，从彭秀兰归国到现在，已经快满一个月了，如今，全国两会胜利闭幕，收网的时机已经到来。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可以！这次行动你要统一协调，亲自部署，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向市委汇报。”
　　“明白！”
　　收网行动开始了！


第1047节 市纪委介入
　　叶之然是3月19日返回绍安的，3月20日第一天上班，他就将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刘德请到办公室。
　　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问题前期侦查工作由市公安局、市检察院负责，但这个案子最终会牵出一批领导干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时候应该向市纪委书记通气，让市纪委准备介入了。
　　刘德进办公室，笑眯眯地问：“之然书记，有何指示？”
　　在绍安，叶之然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刘德到绍安任职前，已经了解到市长王静语很得道军书记的信任，本来还有一些其他心思，到了绍安才发现，静语市长和叶之然团结合作得紧密无间，没有任何缝隙可钻，这才彻底打消了其他念头。
　　叶之然请他在沙发上入座，说道：“向你通报一下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情况。”
　　新易工程建筑公司？
　　刘德知道这是周峰的公司，曾经组织三无人员冲击镇政府而引起广泛关注。而围绕周峰的事情，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曾经活动频繁，包括市委副书记洪白树在内，都是持有不同看法的。莫非新易公司还存在其他重大问题？
　　他正襟危坐地说道：“请之然书记指示。”
　　“市公安局在调查新易工程建筑公司时发现，这家公司曾经承包过绍安市许多市政工程项目，据财务人员交代，新易公司存在大量的行贿、贪腐问题，金额极其庞大。前几年从新易公司流出的现金总额高达一亿多元……”
　　话未说完，刘德眸子中精光突闪，那是一种老鹰看到地上的野兔才出现的警觉和兴奋。
　　作为市纪委书记，刘德到绍安市工作之后，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雷厉风行地惩治一批贪腐官员，对于市纪委书记立威立德作用巨大，也是纪委书记的政绩。
　　刘德搓一搓手，问：“之然书记，您有什么具体指示？市纪委一定坚决贯彻执行，惩治腐败，树立正气本就是纪委的神圣职责。”
　　叶之然严肃地说道：“刘书记，绍安市正面临一个难得的发展机遇，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视、关怀绍安软件产业园的建设和发展，为了保证产业园的发展有一个良好的环境，保证绍安市各项事业的建设和发展有坚强的领导集体，市纪委一定要进一步加强党风廉政教育，坚决惩治腐败，对于胆敢伸手的贪官，不管级别有多高，都要坚决拿下。”
　　“叶书记这是话中有话！看来这次涉及的官员级别不低！”刘德迅速作出判断，认真地点了点头。
　　“……具体的案情，我已经通知政法委章书记过来，他会和你商量行动步骤。案件中还有一些疑点需要公安局和检察院继续调查，已经得到相关证据会转交给市纪委，由市纪委牵头对涉案的领导干部作深入调查。”
　　这个案件是以彭秀兰涉嫌伪造出国证件为理由立案的，所以，初期由市公安局出面办案，办案过程中发现新易公司存在经济方面的问题，这样，市检察院就开始介入调查，然后，又发现经济问题牵连到绍安市领导干部，这就需要市纪委介入了。
　　等章立人来到办公室，章立人详细介绍了案情，三个人关起们来进行讨论。
　　章立人说道：“根据彭秀兰同志回忆，因为新易公司的行贿、套取资金问题可以追溯到十年前，有些资金去向已经回忆不清楚了，公安局和检察院无从查起。”
　　叶之然沉吟道：“我建议市纪委组织召开全市处级干部大会，在会上公布一个廉政专用账户，凡是和新易公司有牵连，能主动将赃款退到廉政专用账户并说明问题的，市纪委将不追究在新易公司问题上的贪腐行为。这也是给这些干部一个悔罪机会。你们两位怎么看？”
　　刘德沉吟不语，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章立人说道：“我觉得书记这个提议非常好，因为新易公司的主要问题都是前几年发生的。据彭秀兰回忆，这两年时间内，绍安市重大市政项目都是通过公开招投标方式确定承建商的，新易公司没接到过大的工程项目，也没去向不明的大额款项。而且，目前为止，一亿五千万左右的资金，能够基本确定去向的只有四千多万，如果真的有干部主动退出赃款并向市纪委说明问题，可以帮助我们把这个案件调查清楚。这些同志能主动说明问题，至少也说明了一个正确的态度。”
　　刘德这才点头说道：“确实如章书记说的那样，如果有人主动退赃并说明问题，对我们彻底查清新易公司的问题有很大帮助。这些人如果能举报其他线索，对我们的帮助更大，但是，是不是要确立一个原则？超过一定金额的就必须追究刑事责任？”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刘书记这个建议很好，我赞成。可以区别几种情况，金额不是很巨大，能主动说明问题，并提供其他破案线索的，可以免于追究责任；金额比较大，但能主动说明问题并提供其他破案线索，有立功表现的，可以免于刑事处罚，但进行行政处分；金额特别巨大的，必须追究刑事责任。当然，能主动说明问题，并提供破案线索，有立功表现的，可以建议法院从轻判处。总之，主动退赃，说明问题并提供线索的，都能得到宽大，这个精神要贯彻好。”
　　刘德想了想，说道：“之然书记的指示已经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我表示支持。在具体操作上，我建议设立一个时间节点，在这个时间节点内主动退赃并说明问题的从轻的力度大一些；超过时间节点的，减罪的力度就要小一些；已经被发现问题，再退赃并投案的，减罪力度更要小。”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划分金额大小的具体标准和主动说明问题的时间节点，你们两位商量一下。有了结论之后报市委批准，有一点必须注意，对主动前来说明情况的干部要做好保密工作，这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他说一句，刘德和章立人都点一点头。
　　“……还有一点，如果办案过程中发现案情涉及到厅级干部，必须及时向市委汇报，市委讨论后再上报省委、省纪委；对处级干部的调查、双规必须报市委批准。”
　　刘德立即说道：“请之然书记放心，市纪委一定会在市委坚强领导下，采取行动的。”
　　“很好，你们抓紧商量、部署、落实，有问题再进行讨论。”
　　“好！”
　　“好！”
　　两人神色肃穆，站起身和叶之然握了握手，然后去小会议室进行细化讨论。
　　他们两人做工作的作风都是雷厉风行的，很快把实施细则讨论好，一二三条理清楚，然后由市纪委办公室形成文字，报叶之然批准。
　　……下午四点左右，马艳丽打电话来，说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她和嘉嘉、黄瑜雯还有她的两个私人保镖先走，黄瑜雯的母亲因为不是HK籍居民，办手续时间比较长，准备先回苏省，然后在苏省办完手续再飞英国。
　　“阿然，还有件事，黄瑜雯这丫头说不准备和你通话，要看看自己的意志力究竟有多强。”
　　叶之然说道：“你要多花些心思在她身上，她和你不同，社会方面的生活经验不足，又怀着孩子。你这段时间先把生意放一放，看好嘉嘉和瑜雯就是最大的工作。”
　　“晓得啦，我不是还带着两个人吗？她们两人分工，一个负责照看嘉嘉，一个负责照看瑜雯，这样，我就可以兼顾一大一小两个人。”
　　有马艳丽在黄瑜雯身边，叶之然大致是可以放心的，等黄瑜雯的母亲办完手续再过去，那么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二天后，绍安市举行全市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党风廉政教育大会。全体干部先观看了两部反腐倡廉短片。一部是反应天河市开发区某副部级高官从一个优秀高级干部蜕化变质为犯罪分子的过程和他在监狱中发人深省的忏悔；还有一部是反应长江省杭市原副市长贪污腐败被判刑的案例。
　　看完警示教育片，工作人员将投影屏幕缓缓拉起，绍安市委领导班子成员走到主席台就座。
　　会议由绍安市委宣传部长张伟刚主持，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首先发表讲话，号召绍安市全体党员干部认真学习党的十六大精神，加强党风廉政学习，加强自律，确保绍安市各项工作顺利开展，确保绍安市各项规划顺利实施，完成全市人民的重托。随后，绍安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刘德发表讲话，他首先传达了党中央、长江省委关于党风廉政教育的指示精神，畅谈了2003年度绍安市廉政教育计划，然后话题一转，结合刚才播放的两部警示教育片开始谈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问题……
　　坐在主席台上的市委副书记洪白树淬不及防，一个失手将茶杯打翻在地，使得这次会议尚未结束，就平添了几分肃杀气氛。


第1048节 出牌
　　市委副书记洪白树只知道下午的会议是党风廉政教育活动的组成部分。观看警示教育片、市委书记叶之然发表讲话、市纪委书记刘德布置具体工作，这些程序他都是知道的，但刘德讲话的内容大大出乎洪白树的意料，而且，竟让他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同志们，我刚才按照市委的统一部署，对今年全市的廉政建设作了安排，下面，我谈一件发生在绍安市的恶性腐败事件。”
　　“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大家都知道吧？前不久诸周市发生的三无人员冲击镇政府事件就是由新易工程建筑公司老板周峰蓄意组织、策划的……”
　　在听到刘德提到新易工程建筑公司时，洪白树脸色就是一变，那可是他的一块心病啊！
　　“……在前不久的一次偶然机会里，绍安市公安局在调查其他案子的时候，发现这个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存在重大违法经营问题，随着检察院进一步深入调查，发现这家公司问题特别巨大，存在巨额行贿、套现问题，金额极其庞大……”
　　洪白树手一颤，茶杯“哐当”一声摔倒了地上，随之一愣，脸色变得极不自然。
　　“……目前，市纪委、市检察院经过大量排查工作，已经确定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存在的问题特别严重，市公安局和检察院已经联合采取行动，将该公司负责人实施抓捕，对已经判刑的新易公司老板周峰重新进行提审。在大量证据面前，相信这些人很快就会交代所有问题，以争取宽大处理机会。”
　　会场内寂静无声。
　　刘德继续说道：“目前，市纪委、市检察院、市公安局已经掌握大部分情况，新易公司的这些行贿款都流入了绍安市干部手中，包括现在参加这次会议的同志！”他拍了拍桌子，猛喝一声：“太让人痛心了！”
　　这一下，会场内更加安静，哪怕一根针线落地都清晰可闻。有人禁不住身体发抖。
　　“……新易公司的问题暴露之后，在市委领导下，市纪委和政法委接连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市委书记叶之然同志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市纪委、市政法委从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发，给这些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下面，我宣布几条决定，这是在市委领导下，由市纪委和市检察院、市公安局联合商议的决定，请大家务必听清楚。”
　　“第一，市纪委已经开设专项廉政账户，账户名称和账号等一会由工作人员发到每个人手中，明天的报纸上，电视台也会公布。希望曾经接受新易公司好处的干部在4月1日前把钱汇入这个廉政账号。并主动向市委、市纪委说明情况，并积极举报他人。”
　　“第二，凡是在4月1日前将全部赃款退出，并向有关部门说明情况的，市纪委以及市检察院将从轻处理，并对这些同志进行身份保密。这是市委对这些失足干部提供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把情况说清楚，并有立功表现的，市纪委原则上不再追究这些干部的问题。请务必把握机会。”
　　“第三，对于那些心存侥幸，或者故意对抗市纪委，拒不坦白交代的，市纪委将建议检察机关、人民法院从严从重处理；相互之间签订攻守同盟的，一旦查出，从严从重处理！勿谓言之不预。”
　　“第四，市纪委和政法委将通过报纸、电视、网站发布等方式进行公开宣传，各县处级单位回去后也可以宣传这次会议的精神，扩大会议影响力。”
　　“同志们，你们大家刚才都观看了两部廉政警示教育片，教训太深刻了，务必从中吸取教训。市纪委这次针对新易公司特大行贿案件的处理，已经网开一面了，你们是相信市委市政府，还是相信少数人的蛊惑，就要看你们的智慧了。选择从轻从宽处理，还是选择从严从重处理，都在自己的手里。”
　　刘德发言结束后，张伟刚神情严肃地说道：“下面请绍安市政法委书记对这几条决定作详细的解答和说明。大家欢迎。”
　　会场内的掌声已经远远没有先前叶之然讲话时那样整齐划一了，显然不少干部已经挂上了心事。
　　章立人将话筒移近了些，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刚才刘书记已经将市纪委和市检察院、公安局讨论决定的几条细则正式公布，我简单介绍一下这几条决定的出台过程和意义。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新易工程建筑公司涉案金额特别巨大，将成为绍安市历史上最大的腐败案件之一。存在几个特点，一，牵涉的干部人数很多；二，牵涉的干部级别很高。这些干部和以前查处的李善案件、李双河案件都有一定的关联。同志们，情况不容乐观啊！某些腐败堕落领导干部，和不法商人相互勾结，大肆侵吞国家资产，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严惩不足以彰显绍安市委反腐倡廉的决心！”
　　章立人的这几句话效果一点不比刘德书记的差，会场内气氛格外凝重。
　　“……常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在此奉劝涉案干部，不要辜负市委爱护干部、保护干部的用意。对于在规定时间内退出赃款并主动说明问题，有立功表现的，市纪委、检察院将不予追究刑事责任；涉案金额小，又有重大立功表现的，不进行行政处分。千万不要自误，如果等市纪委找上门来，你就丧失了一个人生中最宝贵的机会。”
　　散会时，市委副书记洪白树神情恍惚，再无往日淡定从容的气度。
　　洪白树岂能不慌？这段时间对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来说，打击接二连三。特别是原省建设交通厅副厅长周山被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尤其触目惊心。
　　周山可是近几年这个小圈子的核心人物，当年在绍安市一呼百诺，威风甚至压过市委书记顾松林一头。但是好景不长，自从叶之然到绍安市任职之后，周山就成为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在周山北投大恒市的侯德来后，按照周山临走时和洪白树定下的策略，开始韬光养晦。
　　洪白树、付辉等人本来一直担心彭秀兰的事情，想动手除去，但试了几次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后来也就作罢。
　　这时候，洪白树意识到有些晚了。
　　看来他们又上了叶之然和章立人的当了！
　　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现在出事，明摆着是彭秀兰这个环节出了大问题。
　　洪白树回到办公室，急急忙忙地打周山的电话，把刚才廉政教育大会上的事情报告给他。周山一听也慌了！如果新易公司的事情败露，那就绝不仅仅是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这样轻描淡写了，搞不好要吃枪子啊！
　　他急忙说道：“老洪，事情越是到了危急关头，越要沉住气。这样，你赶紧召集圈子里的人开会，讲明厉害关系，如果有人出卖朋友的，圈子内所有干部都将成为他的仇敌，这一点务必讲清楚。务必稳定住人心。他们越是提出给人坦白交代的机会，越说明手里没有真材实料，想用这种低劣手段来找线索，一定要坚决顶住压力啊！”
　　洪白树长叹一口气，说道：“叶之然的攻心战术非常厉害，很难保证没有干部去投案自首，他们提出，只要退赃、投案、检举就可以彻底免罪，而且不进行行政处分，仍可以担任原来的官职，这一点对他们来说，诱惑极大啊！”
　　周山咬牙切齿：“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老洪，不管怎样，你赶紧开会，将怀辛岩叫回来，在这方面，小怀的作用比你更大，让他给这些干部逐一打招呼。另外，我会立刻联系秦省长，让他把绍安的情况反馈上去的，要知道，秦省长也是从绍安走出去的领导，他一向关怀绍安本土干部。我也会向侯书记请求帮助的。相信侯书记不会坐视叶之然不断取得政绩，不断壮大威名的。”
　　周山向来是本土干部圈子的主心骨，洪白树本来有些六神无主了，这时听了周山的话，感觉未免就是死路一条，立即按照周山的指令行事。
　　这边，周山接连打出数个电话。
　　秦省长接到周山的电话，听了他详细的介绍后，不悦地说道：“我一直教导你们，做官一定不能有贪念，有了贪念，就会办错事、走错路。如果你们真的如绍安市委市纪委说的那样存在重大问题，那我建议你们尽早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周山急了，说道：“秦省长，这事要是一坦白，下场好不了多少。而且，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事我以前也向您汇报过。”
　　秦省长厉声说道：“周山，我看你是糊涂了吧？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
　　周山顿感手脚一阵冰凉。


第1049节 照片门事件（上）
　　“非典”这个词渐渐被国人所熟知，电视、报纸、网络上出现的频率不断提高。这天，叶之然接到马艳丽从英国打来的电话，得知她和黄瑜雯都已经顺利抵达，心里微微松一口气。
　　晚上，他告诫张念悦：“老婆，这段时间你不要东奔西走了，非典呈现扩散趋势，要是染上了，可不得了。”
　　念悦成为图片记者后，经常四处跑，不过，她跑的距离并不远，一般都是早出晚归，偶然才在外面过夜。
　　这一年，她已经三十五岁，但天生丽质，不仅风华正茂，而且更带上一种成熟妩媚的风韵，对男子的杀伤力更大。
　　“木头，有这么严重吗？”
　　“小心没大错嘛！”
　　“也好，我抽时间整理一下前段时间的摄影作品，可惜瑜雯妹子不在，否则，她眼光好，可以给我出主意。”
　　叶之然怂恿道：“老婆，你可以打她的电话。”
　　“我打过多次啊，可是她的手机号码改了，打不通。”
　　“唔，我有她的电话，但我打过几次，她都不接。”
　　“真的？这丫头，真想不到这次心肠这么硬。”
　　叶之然却知道她不是心肠硬，而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他受伤。
　　他将黄瑜雯的手机号码报给念悦，让她存在手机里，然后继续怂恿：“老婆，你打打看，她接不接？”
　　“我还有事情要做，木头，你先去洗澡，等会窝在被窝里再打她的电话。”
　　叶之然便学那放浪无形的浪子，在念悦胸口摸了一把。念悦没好气地踢他一脚，说道：“快去快去，我算了算时间，今天是容易怀孕的日子，你赶紧去冲洗。”
　　念悦自从向陶小娥取经之后，从以前的夜不虚度到现在养精蓄锐，挑好日子再碰头，貌似更加科学合理。
　　可是，这样经过了一个多月，她还是没有怀孕，有时候未免皱眉，生闷气。叶之然就拿她取笑：“老婆，你结婚的时候不是说过四十岁以前不怀孕的吗？看来真的要实现了。”
　　“什么啊？我早已改口了好不好？木头，你这是故意气我。”她扑上来，对着他又掐又咬。
　　那种掐啊咬啊，自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起到吓唬作用，或者说起到撒娇作用。
　　叶之然早已习惯于老婆的“淫威”，趁机将她抱在怀里，在她屁股上拍打几下，诸如此类，揩点小油。
　　怀孕的事情，也许是上天有意给他开个玩笑吧，只能这样想。
　　这天，念悦让他快点冲洗，叶之然联想到晚上又可以君临她的玉体，从头到脚看了她一遍，摇头晃脑地叹息道：“老婆，你越来越性感了，我真怀念以前夜夜笙歌的美好日子。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辜负了大好青春年华啊？”
　　念悦美美地白他一眼，道：“克制，懂不懂？等我以后生完孩子，随你怎么乱来。”
　　叶之然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出来了，道：“老婆，我们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是不是姿势不对？”
　　“嗯？有可能，什么样的姿势容易怀孕？”
　　“这个我也不是很懂啊，不如这样，我们每天换一种姿势试试？”
　　念悦睁大眼睛，问道：“难道你会很多姿势？瑜雯教的？”
　　“呃？怎么会？这丫头比你害羞多了。”
　　想起瑜雯每次大呼小叫的婉转声音，叶之然小腹间一股股暖流涌起，抱起念悦说道：“老婆，我们一块去洗。”
　　念悦还有些不大愿意，无奈叶之然力气大，将她抱起来就走，张念悦没辙，只得双手环抱着他的颈脖，将腿夹住他的身体。
　　叶之然欣然说道：“老婆，你的美腿可以夹死天下任何男子。”
　　张念悦听他说的下流，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
　　“啊——，老婆，轻点。”
　　“谁让你满嘴跑火车，一点也不正经，像个小流氓。”
　　……回到房间，张念悦却有些不喜。
　　养精蓄锐了几天呐，算好日子，正好是排卵期，居然被这个急色的家伙抱进浴室，就这么胡天野地乱来一番，快活是快活了，可是这和陶小娥教的姿势相差甚远，叫她怎么称心如意？
　　她恨恨地掐他一把，这一次加了点力量，道：“死木头，这几天是排卵期，不能乱来的，明天我们好好地来一次，不能顺着你的心胡来。”
　　叶之然装模作样地说道：“好啊，我想起来了，想怀孕的话，有一种姿势很好的。”
　　“怎么样？”
　　“就是把你的双腿扛在我的双肩上，这样一来，你的臀部就抬高了，种子可以顺流而下，直抵子宫，应该可以提高概率。”边说边比划，将她的双腿正面搭在他的肩上。
　　念悦咯咯而笑，道：“好吧，那我们明天试试，木头，说好了啊，可不许再变其他花样。”
　　叶之然心中暗乐，道：“OK，一切听从老婆大人的吩咐。”
　　想起黄瑜雯的电话还没打，他拍拍她的屁股说道：“老婆，你打瑜雯的电话试试。”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英国时间应该是下午一点左右。
　　张念悦窝在被窝洞里，坐着看电视连续剧，叶之然则已经躺下去，侧身抱着她。
　　念悦便拿起手机拨过去。
　　那边，黄瑜雯和马艳丽吃完午饭，正打算出去逛街，手机响了起来。瑜雯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张念悦的号码。犹豫着，不知道该接不该接。
　　马艳丽看她神色，还以为是叶之然打过来的，问：“怎么了？是阿然的电话？”
　　“念悦的。”
　　马艳丽虽然不喜欢张念悦，但经常见瑜雯闷闷不乐的，有心解开她的心结，问：“那为什么不接？”
　　黄瑜雯想了想，终于接通电话。
　　“念悦姐。”她有些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
　　这边张念悦终于打通黄瑜雯的电话，却是有些兴奋，说道：“瑜雯，听木头说你去英国了？怎么样？那边好玩吗？如果好玩，我过来找你。对了，你怎么换了手机也不告诉我？我打过你几次电话呢！我最近又拍了很多照片，要是你在就好了，可以帮我参谋参谋。”
　　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
　　叶之然钻出被窝，贴到念悦的耳边，听她们两人对话。
　　“念悦姐，你不要过来，我妈就要到英国来的，她看到你会不高兴的。你……好吧？”
　　念悦明白她想问什么，笑道：“都挺好的，木头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要注意点啊，预产期快到了吧？”
　　“还没，要到5月15日呢。”
　　“那也快了，不到两个月了，你要小心点啊！以前说好孩子要叫我干妈的，你可别忘记了。”
　　“念悦姐，我爸可能不让你们见到孩子的，他说的也对，这对……枫哥更好。”
　　“你呀！就是没有反抗精神。算了，不去说这事了。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来看你吧。你妈总不能把我赶走。”
　　两个人絮絮叨叨，开始说一些男人听起来感觉很无聊，女人却很热衷的话题，比如小孩子的衣服做了几套，英国有什么好的服饰，有什么好的护肤品之类。
　　“瑜雯，以后我有事打你电话，你可不能不接啊！”
　　“知道了，不过，你别让枫哥打我电话。”
　　“好！气气他，这人太坏了！”
　　“啊？他怎么了？”
　　“你这么紧张，不会自己问他啊？”
　　“念悦姐，我答应爸爸的，不和枫哥联系……至少等他上到省部级再说。”
　　叶之然刚想咧开嘴巴笑，鼻子里一阵发痒，“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念悦笑道：“瑜雯，有人穿了背心在我耳边偷听，打喷嚏了，怎么办？”
　　“念悦姐，那挂了吧，我们下次再聊。”
　　念悦挂断电话，又有些后悔，道：“我怎么忘了问瑜雯，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这有什么关系？”
　　念悦脱衣服钻进被窝，自言自语地说道：“她五月中就要生了呢，我最好在这之前把孩子怀上。不能让她太神气。”
　　……叶之然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刻，一个针对他的阴谋正在上演。
　　周山在求助秦省长失败之后，转而求助侯德来，并重提在长江省时和句向南议定的策略，即通过网络向叶之然大泼脏水，即使不能把他搞臭，搞趴下，也要搞得他没有精力去管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事。
　　使的这一招在三十六计中排名第二，正是一招“围魏救赵”之计。
　　在得到侯德来默许之后，周山从这几年搜集到的照片中精心挑选了几张，包括以前他和张念悦在会籍饭店吃饭时被顾汉顺手拍下的照片，反正张念悦长得非常漂亮，网上看到的人都是又妒又恨。还有几张照片，有叶之然和唐红在产业园区散步的照片，有叶之然慰问演艺界明星时的合影，等等。周山知道，网络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只要把他和这些漂亮女人的照片一发，就会立刻激起全国无数仇富仇官的年轻人奋起攻击。一旦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省纪委必然会下去调查。
　　在周山的心里，现在的官员只要被网络盯住，纪委下去一查，那是百发百中，必然会查出一大堆问题。他就不相信，叶之然做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从水门县开始就位高权重，会没有一点事？
　　不信！


第1050节 照片门事件（中）
　　绍安市委宣传部和市公安局网络信息处有专人值班，监控网络新闻。为了便于监控人员发现敏感问题，监控后台设置了很多“关键词”，绍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名字自然都会设置为关键词，而网络任何一个帖子、一篇文章，只要出现关键词，就会自动弹出窗口，提示监控人员游览这些内容。
　　这天深夜开始，叶之然的名字频频出现在监控人员的眼中，随后，他们点进去，就看到了多张照片，帅气十足的叶书记和多个漂亮女子的合影，有吃饭的，有散步的，有说笑的，有握手的，照片中的女子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长得超级漂亮。
　　仅看这几张照片，就让人无限遐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如今的社会，本就有些心浮气躁。仇富仇官心态比较严重，愤青看到年轻的市委书记身边出现这么多美女，心中的抑郁可想而知。
　　一时间跟帖者无数，帖子立刻大红特红。
　　这天早上，叶之然刚到办公室，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张岚就来汇报，网络上出现一个帖子，发帖者不在长江省，追踪网络IP地址后发现在大恒市，内容是您和几位女同志的照片，跟帖者无数。
　　张岚给叶之然打开电脑，点开这篇帖子，说道：“叶书记，跟帖的人骂得很难听，您可以不看。”
　　叶之然点点头，道了声感谢，坐在办公桌前开始仔细阅读这篇帖子。
　　帖子题目就非常耸人听闻，叫做“市委书记和美女们”。正文倒没有什么煽动性言论，但是，将多位美女的照片和市委书记的合影上传到网上，立刻引起骂声一片。
　　第一个跟贴，“贪官污吏，左拥右抱，拉出去枪毙！”
　　……
　　“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看他油头粉面，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现在的官员，拉出来全部枪毙会有冤枉的，但是隔一个枪毙一个肯定有漏网的。”
　　“也不能说的太绝对，这几张照片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吃饭、聊天、握手而已，也许是工作需要。”
　　“楼上绝对是洗地的，替官员洗地，要不要脸？”
　　“请大家人肉一下，照片上的人物姓甚名谁。”
　　“支持人肉！”
　　“男的是长江省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38岁。”
　　“XX的，38岁就成为地级市市委书记了？肯定有黑幕！”
　　“第三张照片中的女子是影星曹微，什么时候和叶之然勾搭上了？”
　　“楼上这就不懂了吧？现在的女星就是以前长三堂子的鸡，哪个不是被千百人干过？”
　　“查查这个叶之然都干过什么事！”
　　“咦，这个叶之然就是以前击毙‘两李’的英雄，在水门做县长的时候，还有过为了救灾民被洪水卷走的壮举。”
　　“真的假的？别是炮制出来的假英雄吧？”
　　“就算曾经做过好事，官当大之后也会变质，这样的事例还会少吗？”
　　“哈！我怎么觉得自己的智商和你们一比就有优越感呢？这年头，当官的有几个是好鸟？还查什么资料，吃饱了撑得！”
　　“楼上愤青，鉴定完毕。”
　　……
　　叶之然越看越感觉胸口郁闷。
　　骂那隔壁的！把他老婆的照片、唐红的照片、和慰问文艺汇演的演员照片凑在一起，上传到网络，摆明了想要恶心他！
　　发帖者既然在大恒市，那么想必和周山、侯德来有关系！叶之然想不通的是，他们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明知他会猜想得到是他们干的，也不换个地方发帖，难道故意让他知道，就是欺负你了，怎么办？
　　看了主贴和部分跟帖之后，叶之然大约明白其他的帖子都是些什么内容，他将身体往椅子后背一靠，不禁苦笑着摇头。
　　这些年，网络发展速度奇快无比，网民的数量呈几何级数递增，按照这个发展趋势，不出数年，恐怕就会全民触“网”。
　　平心而论，网络给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建立了一个快速、便捷的平台，天南地北的人，无论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都可以在网络里相聚，沟通，交流。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同时造就了大量宅男宅女一族，他们在网络里学习、交友、购物、恋爱，也在网络里发表政治意见。
　　从好的方面来说，网络是体现民主的一个新渠道，网络监督意义巨大，是社会进步的体现；但是，从另一角度来说，网络上发表言论的人因为躲在暗处，有时候会随心所欲地表现其内心的阴暗面，以讹传讹，甚至故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需要进行监管。特别现在网络发表言论的人都不是实名，披了伪装之后，自我约束大为降低，发展下去会造成思想混乱。
　　这样想了一会，却见王静语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问：“书记，你今天上过网吗？对你的攻击在不断升级。”
　　“唔？我刚看了那篇帖子，莫名奇妙的很，把念悦、唐红等人的照片都发了上去，还有两张是我在丽峰市时慰问文艺演出人员的照片。现在网络也真有问题，浮躁得一塌糊涂，不核实情况就乱发表言论。”
　　“问题是现在很多知名网站都在转发这个帖子，并有许多不负责任的评论，用心叵测！”
　　叶之然惊讶地问：“知名网站都在转发、评论？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看这件事是有人在推动，目的就是先把水搅浑，形成负面舆论，然后，通过纪检部门来彻查。用心极其险恶，这也只有周山、侯德来这些人才做得出来。”
　　说话之间，章立人也过来了，一进门就说道：“书记，我准备立案调查这件事，发帖者的用意极其恶毒，就是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对你进行攻击，以期引起高层的注意。”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他们的目的其实是冲着新易公司这件事来的，为了干扰我们办案。所以，新易公司贪腐案不能放松，否则就上了他们的当了。帖子的事，麻烦静语市长直接向道军书记汇报，请省委出面，先让相关网站删帖。立人准备调查、抓捕发帖者，我也赞成。但是这事恐怕有一定的难度，大恒市警方如果不配合调查，你们的工作就有些难做。”
　　章立人坚决地说道：“无妨，他们顶多就是不配合调查，不能明目张胆地刁难的，毕竟我们代表政府出面，行使国家机器职权，没有人可以阻拦。”
　　“那好，你安排精干人员立即出发，我倒想看看，侯德来会有什么样的表演！”
　　章立人点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抽调精兵强将突袭辽北。”
　　王静语就在叶之然的办公室打电话给省委书记办公室，等秘书接起电话，就说道：“王大秘，我是绍安市长王静语，有急事要向道军书记汇报，请转给道军书记听电话。”
　　王大雷知道绍安市两位党政领导都是道军书记的红人，不敢怠慢，很快将电话转了进去。
　　“道军书记，我是绍安王静语。”
　　“唔，什么事？”
　　“道军书记，有个突发情况。昨天夜里开始，网络上有一篇帖子，题目是‘市委书记和美女们’。帖子无中生有，哗众取宠，将叶书记和爱人张念悦吃饭的照片、叶书记和入驻软件产业园企业家谈话的照片，还有叶书记在丽峰市工作时，慰问文艺演出的演员照片发在一个帖子里，迅速在网络掀起轩然大波，不明真相的网民骂声一片，现在，国内已经有几家知名网站转发这个帖子并且有许多评论，不仅严重歪曲叶之然书记的形象，而且，公然怀疑绍安党政班子的作为，严重影响到绍安市的正常工作，请求省委联系这些网站，予以删帖并进行公开道歉。”
　　“唔？有这事？”
　　“是啊，道军书记，你打开电脑搜一搜‘市委书记和美女们’，就会发现无数帖子，目前已经成为网络最热门话题。影响非常大。”
　　“可为什么有人炮制这样的帖子？绍安市委市政府知道原因吗？”
　　“道军书记，可能和绍安近期查办的一个大案有关。”
　　“什么案子？”
　　“绍安市公安局在调查其他案件时，无意间发现绍安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数年时间内流出现金上亿元，估计都流向绍安市少数官员口袋中，市委昨天开大会，准备进一步调查这个案件，结果晚上就出现了这个帖子。”
　　道军书记听说绍安有家公司一亿多元现金可能流向官员口袋中，顿时高度警惕，说道：“你通知叶之然赶紧来省委，我要了解详细情况。”
　　省委书记自然要掌握全省的动态，绍安市如果出了这么大案子，省委书记一无所知就是失职。
　　挂断电话，道军书记打开电脑搜索相关内容，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了，点进去一看，已经有数万跟帖及相关帖子。他看了几条跟帖，忍不住拍桌子：“王秘书，你将省委宣传部李部长请来。宣传部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至今不向我汇报，太失职了！”


第1051节 照片门事件（下）
　　由于事涉长江省绍安市委书记，这时候长江省委领导，包括省委副书记枫寒轩、省纪委书记冷雄飞、常务副省长秦大用、宣传部长李双城等人都已经看到了相关内容。
　　枫寒轩最为关心叶之然的情况，看到网页上内容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叶之然。
　　叶之然刚上小车，听到手机响，一看，是枫寒轩书记的电话，立即坐直身体，恭敬地接听电话。
　　“寒轩书记，您好。”
　　枫寒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网页上出现大量你的负面新闻，怎么回事？”
　　“报告寒轩书记，我已经看过这些内容，网络上有四张照片，一张是我和张念悦吃饭的照片，不知道被哪个无聊的人拍下来；第二张照片是我和软件产业园区内的百富勤电子网络科技公司总裁唐红，边走边谈软件企业发展方向问题，被人拍了下来。唐红是国强书记的女儿，您以前见过的；第三、第四张照片是我在丽峰市任职时，慰问文艺演出的演员，估计是记者拍下来的，曾经在相关媒体发表过……”
　　枫寒轩仔细看过这四张照片，张念悦自然是认识的；唐红有些面熟陌生的感觉，叶之然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另两张叶之然解释是慰问文艺演出的演员，这个很容易核实，和丽峰市委宣传联系一下即知。
　　他松一口气，问：“这么说这些照片突然之间被人上传到网上，是故意抹黑？”
　　“寒轩书记，这事可能和绍安市目前正在查的一件大案有关。”
　　“唔？怎么回事？”
　　叶之然在电话中将新易公司的事情介绍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个案子由于目前尚处于调查阶段，所以我尚未向省委、省纪委汇报。不过，今天早上静语市长代表绍安市委向道军书记汇报照片事件时，已经提到了这个案件，所以，道军书记指示，让我立即赶到省委作详细汇报。您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刚上车……”
　　几乎在枫寒轩拨通叶之然电话的同一时刻，常务副省长秦大用步入省纪委书记冷雄飞的办公室，寒暄几句之后，开门见山说道：“冷书记，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的桃色新闻，民意汹涌，不仅损及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形象，也给长江省带来了不利影响。”
　　冷书记对叶之然知之甚深，特别是那张叶之然和张念悦吃饭的照片，早在叶之然担任绍安市常务副市长的时候，省纪委就收到过这个照片，了解之后才发现，这是叶之然的妻子张念悦，搞得省纪委哭笑不得。这时候重新上传到网上，想必是爆料的人手里没有更多资料，见张念悦长得特别漂亮，两人神态亲昵，很容易激起不明真相的网民气愤，所以也传了上去，窥一斑而见全豹，其余三张照片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想不明白的是，上传照片的人究竟是什么用意？因为这几张照片一点都说明不了问题，纪委或者组织部门一查就知道叶之然是清白的。既然如此，何以还要发这样的照片上来？而且，发完照片之后，明显有人在继续推动这个事件，扩大影响范围。若是想借此搞黑叶之然，手段也太低了些吧？
　　他不动声色地问：“秦省长，你有什么指示？”
　　冷书记在省委的排名在秦省长之前，这样说话是很给他面子了。秦省长便严肃地说道：“如今网络的监督作用非常大，充分反映民意所在。这个事件的影响已经非常大，我建议省纪委能正面回应网民的意见。虽然我相信叶之然同志是没有生活作风问题的，但也应该查一查，这是一种态度，反映了对民意的充分尊重。”
　　秦省长和绍安本土干部的关系在省委省政府内部不是秘密，他的这个建议一提出来，冷书记心中就是一动，难道有人发这几张照片，然后挑动不知真相的网民群起攻之，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省纪委去查叶之然的问题？
　　那么查案的目的又何在？
　　会不会有人想利用省纪委到绍安查案这件事继续操纵舆论？步步升级？
　　冷书记点点头，说道：“秦省长的意见我会转达给道军书记。叶之然是绍安市委一把手，没有省委同意，我也不能做主派调查组下去，我现在就去道军书记办公室汇报此事。”
　　另一边。
　　长江省委宣传部长走进道军书记办公室后，接受省委书记的质问。
　　“李部长，网络上在盛传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的生活作风问题，省委宣传部有什么应对措施？”
　　李双城接到王大雷电话通知时，正在听取省委宣传部宣传处负责人的汇报，听到省委书记召见，不敢多耽搁，所以，只了解了一个大概内容，回答道：“我刚知道此事，还没有进行深入调查。”
　　道军书记脸色一板，说道：“那说明宣传部下面的干部不尽责！这样重大的事情，怎么不及时通报给你，非要等你上班之后再来汇报？”
　　省委书记统领全局，在省内居绝对的领导地位，李部长虽然身为省委常委，也感觉压力巨大，连忙道：“道军书记，宣传部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我向您检讨。”
　　说话之间，枫寒轩和冷雄飞一齐走了进来。
　　道军书记问：“寒轩同志和雄飞同志也是为了叶之然的事来吗？”
　　“是的。”
　　“不错。”
　　道军书记说道：“我们去小会议室讨论。”
　　四个人来到省委小会议室，在沙发上坐下，道军书记接着先前的思路，说道：“网络上盛传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的生活作风问题，乱象频生，宣传部直到现在还没有相应对策，这是失职！”
　　李双城脸色难堪，点头说道：“道军书记批评得对！我直到现在还只了解到了一个大概，没有来得及核实照片的真伪。”
　　道军书记见李部长态度坦然，没有丝毫推诿，脸色稍缓，转而问：“寒轩同志和雄飞同志清楚这件事吗？”
　　枫寒轩说道：“我已经了解过了，这四张照片都是叶之然同志正常的生活、工作照片，是被人偷拍了下来的，照片中的四个人，身份也核实了，分别是……”
　　枫寒轩把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道军书记生气地说道：“就是这样几张很正常的照片，被人传到网上去，配上暧昧的标题，立即引发轩然大波，明显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推波助澜。联系到前不久省建设交通厅原副厅长周山雇佣私人侦探跟踪调查绍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一事，这些人的目的昭然若揭。这个事件，绝不仅仅是侵犯他人隐私的小事，而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李部长，你立即以长江省委的名义，要求相关网站立即封闭所有帖子和评论，要求这些网站说明事件真相并公开道歉，否则，长江省委将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李双城站起身说道：“好，我马上去处理。”
　　等李双城离开，道军书记问：“你们两位有什么看法？”
　　冷雄飞意态悠闲地说道：“道军书记，向您汇报一个小插曲。刚才，省政府常务副省长秦大用同志到我的办公室，谈起这个事件，他向我建议，为了表明长江省委、省纪委的态度，应该正面回应网民的质疑，并派调查组下去调查这个事件。秦省长表示，他是相信叶之然同志没有生活作风问题的，但是下去查一查更表明省纪委的重视。”
　　道军书记沉下脸说道：“本职工作不好好去做，这种事情却这么兴奋，他到底想干什么？”
　　省委书记说这样的话，那是非常严重的批评了，而且，这种批评和先前批评李双城工作不到位性质完全不同。
　　即使李双城，回到省委宣传部后，也对相关责任人严厉问责，让他们停职检查。
　　枫寒轩说道：“道军书记，最近有人四处放火，让绍安市成为各方注视的焦点，目标是对着绍安市党政主要负责同志去的，我建议省公安厅介入，调查这个照片门事件，起到震慑宵小的作用，也借此表明长江省委的态度。”
　　道军书记点点头，说道：“寒轩同志这个建议很好，我等会通知省公安厅介入调查。”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道：“叶之然同志正在来省委的路上，应该快到了，你们两位留一下，绍安市发现了一个大案，具体情况要听叶之然同志的汇报。”
　　冷雄飞听说绍安市发现了一个大案，顿时高度重视起来。他是省纪委书记，负责领导全省的反腐倡廉工作。联系刚发生的照片门事件，他顿时感到其中大有文章。
　　果然，等叶之然一到，等他详细汇报绍安市公安局、检察院调查到的绍安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经济问题，听说有一亿多现金可能流向领导干部口袋里，冷书记双目炯炯发亮。


第1052节 大风暴前夕
　　省委小会议室内。
　　长江省省委书记陆道军先严肃地责问叶之然网络上流传的照片问题，作为省委书记，即使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也要亲口问一问当事人，这既是程序，也带有警告之意。
　　生活作风问题是敏感度很高的问题，在道军书记眼里，叶之然这样的年轻干部，尤其要提高警惕。
　　等叶之然郑重地解释照片问题后，道军书记开始进入正题，问：“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军书记、枫书记、冷书记，绍安新易工程建筑公司成立于1998年，法定代表人周峰，这家公司主要承接建筑类工程，曾在绍安市承接过大量市政工程。周峰是原省建设交通厅副厅长周山的亲弟弟。周山曾担任诸周县县委书记、绍安市常务副市长、市委副书记等职务。前不久发生的诸周市三无人员冲击镇政府事件就是该公司老板周峰指使的，目前周峰仍在服刑期间。”
　　叶之然先将这家公司的背景交代清楚，接着说道：“这家公司以前就发现在承接市政工程中存在经济方面问题，特别在绍安到诸周的市级公路建设中，曾有不少人举报。原诸周县常务副县长顾武彬也曾对这家公司提出财务方面的疑问，后来被杀，目前尚无结论顾武彬的死亡和新易公司有直接关系。但新易公司在顾武彬案侦破的时候，突然财务室起火，导致该公司所有账册全部付之一炬，绍安市公安局、检察院因此被迫中断对该公司的调查。”
　　道军书记等人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新易公司有个财务人员叫彭秀兰，从公司成立就担任出纳。彭秀兰在周峰收买三无人员冲击镇政府事件发生后出国，绍安市公安局一直密切注意她的动向。春节之后，彭秀兰返回国内，市公安局就控制住她，通过彭秀兰调查新易公司问题。彭秀兰在公安局强大攻势下，很快承认新易公司存在大量权钱交易，在她担任新易公司出纳期间，经手过的款项高达近二亿，都去向不明。经过市公安局反复做工作，彭秀兰交代她在火灾发生前，曾复印过几本重要账册，记录这些去向不明的款子情况。公安局带着她回家搜查，取到了三本账册，有时间，有地点，有具体金额，累计数额达一亿五千多万。”
　　冷书记面色当真冷若冰霜，眉毛慢慢竖了起来，忍不住拍了拍沙发扶手，说道：“太猖狂了！”随即，有对着道军书记歉意地笑了笑。
　　“……先前，绍安市委考虑到全国两会即将召开，为了维护大局，这个案子暂时压了下来。两会结束后，我召集市纪委书记刘德和市政法委书记章立人讨论这个案子，经过商议，市委决定在3月22日召开全市县处级以上干部大会，会上先进行反腐倡廉教育，然后，由刘德书记代表市委、市纪委发表讲话，提出市委的几条决定，会上公布了专项廉政账户，督促曾经接受新易公司贿赂的干部主动把钱打到这个账户，并主动向市纪委说明情况，并提供线索。期限是4月1日。在这之前，凡是主动退回赃款并说明问题的，市纪委将从轻从宽处理，有立功表现的免于处罚。”
　　道军书记问：“为什么要开这个口子？是因为人数较多，担心影响绍安建设大局？还是有其他考虑？”
　　叶之然汇报：“主要有两方面考虑，第一，新易公司的经济问题发生在两年前到十年前这个时间段里，市纪委、公安局、检察院虽然掌握了彭秀兰的复印件，但还是有大部分资金去向无法查清。市委督促受贿干部积极退赃并说明问题，有助于彻底查清案情，找到突破口。第二，对于受贿金额较小，有积极悔罪表现，并立功的干部，市委决定减轻或免于刑事处罚是为了分化瓦解这个小圈子，减小犯罪人员孤注一掷的可能性，也体现市委惩恶扬善，积极挽救这些干部的良苦用心。”
　　道军书记看了看枫寒轩和冷雄飞，随即点了点头，批评道：“绍安发生这么重大的贪腐案件，你应该第一时间汇报给省委和省纪委，省委也可以做到心里有数。”
　　“道军书记，我代表绍安市委市政府向您和枫书记、冷书记道歉。没有及时汇报的主要原因是尚无真正查实绍安干部受贿证据，目前的工作，仍停留在积极查案，施加压力阶段。市委原准备有了某个突破口后，立即向省委汇报的。”
　　这也说得过去，毕竟新易公司的经济问题，目前只知道存在大量金钱流入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情况，但尚未真正查实一名干部。为了稳重期间，叶之然暂时不作汇报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么说，网络上突然上传你的照片和此事有关？”
　　叶之然说道：“目前已经查明，第一个发帖的人IP地址显示是在大恒市。周山目前正在那里。”
　　冷书记点点头，道：“我在游览网上照片的时候就在想，这几张照片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发帖者用意究竟何在？现在看来，他们是知道绍安召开县处级干部大会的消息后，惊慌失措，才发这样的帖子来干扰绍安市委的正常工作，拖延时间想对策。”
　　枫寒轩说道：“雄飞同志说的很有道理，干扰绍安市委的工作，引开省委的注意力，是他们的目的所在。反过来可以证明，绍安市委突然召开大会，督促受贿干部主动交代问题打中了对方的软肋，他们已经惊恐不安。”
　　道军书记思路清晰，问：“这个案件目前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彭秀兰，一个是服刑期的周峰。周峰这边，绍安市检察院介入了吗？”
　　“已经介入了，目前，检察院手里既有冯秀兰的复印件，又有银行对账单和新易公司前十年以来所有的开票资料，纳税记录，三方面合在一起，可以清晰地查到每笔资金的进出情况，检察院正利用这些资料对周峰展开攻势。不过，这些账单要每一笔核实清楚工作量极大，主要原因就是前几年的一场大火把原始凭证和账册全部烧毁，现在主要依靠彭秀兰的回忆和部分记录在理清事实。”
　　道军书记告诫道：“一定要注意保护彭秀兰的安全，也要注意周峰的安全。这个案子金额巨大，牵连的干部又多，必须防备狗急跳墙。雄飞同志，我的意见，省纪委也可以提前介入调查，从新易公司的流出金额和对方的反应来看，势必牵涉到厅级干部。”
　　周山牵连进这个案件几乎可以确定，他以前是厅级干部，所以，和他有经济往来的干部级别不会低。
　　叶之然沉吟着说道：“三位领导，还有个情况，据彭秀兰回忆，周山在绍安市担任市委副书记期间，有个秘书叫怀辛岩，他和新易公司往来密切，和周峰关系极好，而且是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中起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估计有很多钱是通过怀辛岩的手分配到绍安本土小圈子里面每个人手中的，不能让他逃脱。”
　　枫寒轩问：“他是不是被交流到嘉南市任职了？”
　　“是的，目前是嘉南市水门县县委副书记。”
　　冷雄飞说道：“既然这样，省纪委可以让嘉南市纪委先行双规怀辛岩。”
　　道军书记说道：“叶之然同志，省委对绍安市委的工作是满意的，你不要受这几张照片的影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新易公司的问题既然已经发现，就要一查到底，你要多向雄飞同志汇报。但是，查案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保证绍安市有一个稳定宽松的社会环境和塑造一支健康向上的干部队伍，归根结底还是为绍安市的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和人民安居乐业服务的。不能本末倒置。”
　　道军书记这几句话充分表达了对叶之然的关心和爱护，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叶之然连连点头，神色庄重。
　　等省委书记说完，他立即表态：“请省委放心，绍安市委一定会在省委省政府英明领导下，狠抓绍安干部队伍建设，狠抓经济发展这个主旋律，加快建设软件产业园，完成省委省政府下达的任务和目标。”
　　道军书记看了看枫寒轩和冷雄飞，问道：“寒轩同志和雄飞同志还有什么补充？如果没有了，就让叶之然赶快回去，绍安市担子很重，而且正处于混乱之中，需要他回去掌舵。”
　　枫寒轩说道：“道军书记，还是让叶之然同志尽快回去吧，有事情的话可以电话联系的。”
　　冷雄飞也点点头，说道：“省纪委会派出一个工作组到绍安，协助绍安市委查清新易公司腐败问题。有情况可以及时沟通。”
　　道军书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叶书记你赶紧回去。”
　　而此时，在绍安，以洪白树为首的本土干部小圈子正在商讨对策，酝酿一场对抗市委市纪委查案的大风暴。
　　绍安市，极不平静！


第1053节 毒计
　　绍安市县处级干部大会召开之后，平地一声惊雷！不仅把洪白树震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而且极大威慑了本土干部小圈子里所有人。
　　在绍安市委、市纪委强大的政策压力之下，号称铁板一块的本土干部小圈子开始松动，再加上原来的核心人物周山此前已经被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周峰锒铛入狱，原本耀武扬威的小圈子重要人物个个如霜打的茄子，内心更是惶恐不安。
　　主动向市纪委说明情况吧？担心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去说明情况吧？又担心被别人出卖，失去了免于处罚或减轻处罚的机会。
　　这天，洪白树把付辉、盘小萍、怀辛岩、龙福明请到家里，开闭门会议。
　　失了方寸的洪白树眼圈浮肿，声音沙哑，说道：“各位，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想必明白，我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叶之然这一手非常厉害，让我们自乱阵脚，窝里斗。你们有什么破解办法？”
　　龙福明叹息道：“四年前，叶之然第一次到绍安，代表省委组织部考察周市长、付局长，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是个灾星。到绍安后就盯住周市长不放，还去诸周县实地调查，我分析周市长没能如愿成为绍安市长和他的作用密不可分。他到绍安任职之后，又盯住本土干部不放，上任不多时，就搞得鸡飞狗跳，李双河书记、李善局长、杜书记的落马都和他有关。”
　　洪白树不悦地说道：“福明，现在说这话没意思，我们得考虑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这可是性命攸关的急事。”
　　付辉长叹一口气，问道：“老洪，老周那边有声音吗？”
　　“老周的意思，目前以稳住圈子里的人心为首要任务。按他分析，市委这帮人大张旗鼓地开什么大会，搞廉政账户，煽动我们的人去主动说明问题，正是没有底气的表现。只要我们内部不出问题，他们很难抓到把柄，毕竟所有账册都已经烧毁了，彭秀兰这娘们口说无凭，再说她和我们又不直接接触。”
　　龙福明点点头，说道：“总结一下，对我们来说，形势最不利的地方有两点，一是周峰在他们手中，如果他这里顶不住，把我们的事都招了出来，我们恐怕就没好办法了；第二，圈子里的干部是不是个个都能沉得住气？万一有人想脱罪，主动向市纪委交代以前的事情。这个口子一开，就是如决堤的洪水，堵都堵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洪白树厉声说道：“圈子内的干部谁敢出卖自己人，今后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死敌，绝不能轻易放过。”
　　洪白树此言一出，非但没有减轻大家的忧虑，更使大家的心里压上一块沉重石头，连空气都显得格外凝重。
　　这五个人中，论才智，其实以怀辛岩最高，思考问题也比较全面，不像洪白树，虽然官场斗争经验丰富，但在出谋划策方面其实并不怎么样。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洪书记，仅仅靠口头上的警告，效果会打很大的折扣。要知道我们现在被逼到了悬崖边，随便哪个人起了坏心思来推我们一把，我们就会掉下悬崖，所以，不能简单地通过开会，通过陈述厉害来保证安全。这是在拿我们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们已经输不起了。”
　　付辉目光一闪，问道：“小怀，你一向足智多谋，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
　　怀辛岩望着这几只热锅上的蚂蚁，伸出手指淡然说道：“第一，我们绝不能束手待毙，被动应战，而是要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的意见，索性把事情搞大，搞一个百名干部签名活动，动员绍安本土干部联合签名，要求省委罢免叶之然。理由很简单，叶之然到绍安之后不断挑起本土干部和外来干部的对立，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套，使得绍安的社会形势日趋复杂。发展下去势必造成干部队伍分化，最终影响到绍安发展大局……”
　　话未说完，在座的其余四人心中大震！睁大了眼睛看着怀辛岩。
　　怀辛岩啊怀辛岩，果然满腹坏心眼！
　　毒！
　　太毒辣了！
　　如果真的征集到百名干部签名，别的不说，仅仅这个事件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第一，说明叶之然对绍安干部队伍的掌控不力！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任何人一看即知的道理。这样一来，叶之然将来进步的道路就会被彻底堵住。连一个地级市都掌控不了的领导，难道还想到省部级任职？第二，说明叶之然在绍安搞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想想看，百名干部联合署名，要求省委免去市委书记的职务，这是多么重大的事件？简直闻所未闻啊！第三，这件事要是在网络上一传播，将掀起多大的风浪？长江省委想保也保不住！照片门事件刚出，就算长江省委查下来没有什么问题，把事情压下去，但是这个百人签名活动一搞，没有问题也有问题了！网络上群情激奋是可以想见的事情，一旦全国都关注这个事件，中央必然会作出指示，先免职再调查应该顺理成章，民意滔滔，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保得住的。
　　骂那隔壁的！这是绝户毒计！
　　在座的其余四人都在官场打拼多年，岂能看不出此计的狠毒？望向怀辛岩的目光都带上些敬畏的心情。
　　太毒辣了。
　　洪白树和付辉对视一眼，心中震惊一时难消。
　　付辉沉吟道：“此事要和老周、张云峰、杜正群等人沟通一下，看看是否切实可行。一旦把签名书交上去，我们这边也是要承受极大压力的。”
　　龙福明乍听这个毒辣计策时也感觉有些胆战心惊，这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之举，签名书一旦交上去，上面签名的干部个个都会受到严厉处分，这是不用多想就明白的道理。在官场浸润这么多年，组织原则怎么会不清楚？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个破局的好办法……
　　他抬头说道：“洪书记、付部长，我觉得小怀的办法可行，一旦百人签名活动顺利进行，我们可以借此造势，届时不仅网络上议论纷纷，绍安的干部群众都会成为传播的载体。不说我们稳操胜券吧，至少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我们反正到了悬崖边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没啥可怕的，只要上头把叶之然免职。我们就有绝处逢生的机会。丢了职务又怎样？毕竟保住了大局，保证我们这些人不蹲监狱。”
　　洪白树细细想了想，疑惑地问：“可是，能凑这么多干部签名吗？这可是冒了丢官风险的大事。”
　　怀辛岩如稳坐钓鱼台的姜子牙，笃定地一塌糊涂。
　　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们圈子里的核心干部就有二十多人，然后再找一些外围基层干部，人数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是干部编制的就可以嘛！又不是非要什么级别……”
　　洪白树等人闻言连连点头。
　　“……反过来说，如果这些干部不肯签字就说明有问题了。说明他们在犹豫，在考虑是否去市纪委交代问题。这样，就可以把这些意志不坚定的人暴露出来。嘿嘿！对这种人绝不能手软！要让他们充分明白这一点。到时候，他们愿意签得签，不愿意签也要签！而一旦签了名字，就意味着大家又紧紧捆绑在一起了，就像上山为寇时必须交投名状一样，等签了字，再主动向市纪委投诚的可能性就大为降低。其效果，远远比做思想工作更有效、更直接。”
　　洪白树不觉惊叹：“高！”
　　付辉悚然动容，赞叹：“高！”
　　龙福明睁大眼睛，说道：“小怀，你这样的人居然只担任县委副书记，屈才了！太屈才了！”
　　洪白树兴奋地又称赞一句：“小怀果然是智多星！这一招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然后，回过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盘小萍，问：“盘市长，你怎么不发表意见？赞不赞成这件事。”
　　盘小萍心中想的事情比洪白树他们几个更加复杂，见洪书记指名道姓地问她的意见，说道：“老洪，我出不了什么主意，但是，只要你们决定了怎么做，我就会积极配合。不用考虑我的意见。”
　　“好！”洪白树大为满意，再从头到尾仔细想了想这个绝招，觉得确实可行！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我们马上行动，今天就把请愿书起草好，然后当场签字，最晚明天下午，一定要把百名干部签名的事情搞妥帖，迟则生变啊！”
　　“不错，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绝不能耽误片刻时间。”
　　龙福明深深点头，然后问：“小怀，你刚才只说了第一个计策，那么，第二个计策是什么？”
　　龙福明此言一出，其余三人一齐用热切的目光看向“智多星”怀辛岩。
　　怀辛岩慢腾腾地伸出第二根手指头，说道：“第二个计策，也是必须要实施的……”
　　谁都没有想到，怀辛岩的第二个计策，毒辣程度竟然还远远超出第一个计策，连一直淡定的盘小萍都悍然变色！


第1054节 第二条毒计
　　这一天是3月23日，就是绍安市委开完县处级干部大会的次日。此时，叶之然尚在省委向道军书记、寒轩书记、冷书记汇报新易公司的事情；而在洪白树家，洪白树等五人也在开“诸葛亮会议”，商量对策。
　　三月下旬，天气已经转暖，春风从窗外吹进来时，已经不让人感觉冷意森森。但屋内的几个人却都有种“倒春寒”的感觉。
　　怀辛岩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自古以来，打仗要获胜，就得有督战团！队伍冲上去之后，督战团就在后面督战，如果发现掉头逃跑的官兵或者意图投降的士兵，就开枪击毙。没有督战团在后面用枪顶着参战队伍，参战的官兵怎么会前赴后继，悍然不怕死？不是不怕死，而是因为知道逃跑也是一死，而且死后还留骂名，不如冲上前去，没准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洪白树目光连连闪动，似在回味这段话的深意。
　　“……对我们来说，现在也到了设立督战团的时刻了！”怀辛岩目光中流露出冷意，说道：“我的意见，和省城的杜正群联系一下，绍安的地下黑势力这几年未伤元气，该是他们出力的时间到了。我们把名单交给这些人，凡是变节的，出卖自己人的，就由他们进行锄奸。这样，即使我们被纪委请进去调查，也仍能保持足够的威慑力，让其他人不敢乱咬人。”
　　怀辛岩想得极深！
　　他们这些人如果在外面，自然能对其他干部保持足够的威慑力，但是，万事要从最坏的角度作准备，这样才可能在最坏局面出现时，仍能保持退路。
　　龙福明脸色凝重，怀辛岩的第一计是针对敌人的，第二计则完全针对自己人！而且，第二计比第一计更加狠毒！这是逼着圈子里所有人不敢起二心。
　　要知道，地下黑势力之所以称之为地下，就说明这些人不会被连根拔起。他们收了钱办事，杜正群又能间接控制这些人，那么，这些人的行动力不需要质疑。绍安本土干部圈子里的人要是为了自己解脱责任，而举报他人，那么，黑势力就会找上他算账。
　　盘小萍身上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怀辛岩这两条毒计，太恶毒了！恐怕叶之然能力再强也无法应付。
　　特别是第二条计策，这是在背后拿枪顶着自己人呐！
　　她忍不住说道：“小怀，第二计是否太狠辣？会不会把相互之间的信赖感丢失掉？”
　　洪白树虽然自己想不出这样的毒计，但是性格中阴狠的一面却非常强烈，他对怀辛岩第二条计策的赞赏程度甚至超出第一条毒计，冷冷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在这关键时刻，不来点狠辣手段，难保队伍中有人思想会动摇，我觉得小怀的这两条计策都非常完美，都是我们现在亟需的，你们看看有什么意见？或者有什么可以补充的？”
　　付辉说道：“值此非常时机，当用非常手段，我赞成！”
　　龙福明也阴沉着脸，点头说道：“很好！我也赞成。不用这种狠辣手段，确实很难保证没人变心。而且，第二条计策是对第一条计策的补充，比如，征求签名时有人不愿意签怎么办？就用第二条计策对付啊！至于盘市长说的信赖感问题，等过了这道坎，我们请这些同志吃顿饭，解释一下形势逼人，迫不得已的苦衷，相信大家也能理解。毕竟对整个小团体来说，这两条计策是维护整体利益的。”
　　洪白树将目光移到盘小萍脸上，问：“盘市长的意见呢？”
　　盘小萍说道：“我先前就说过了，只要你们把计策定下来，我就坚决执行。”
　　“好！”洪白树满意地说道：“那就这样定下来，我们分一分工。请愿书就由小怀起草，你去我的电脑上打印下来，我们五个先签字，然后，由福明负责，找其他人签字，行动要快，时间不等人。杜正群这边，由我亲自作动员。他虽然无官一身轻，但新易公司这件事要是败露，他也脱不了身，和我们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相信他会积极支持我们的决策。”
　　洪白树进行分工，由谁负责哪一块工作全部到位。
　　不一会，怀辛岩拿着打印好的请愿书给洪白树等人传阅。怀辛岩做了多年秘书，这种文字工作是小菜一碟，自然不会有什么差错。五个人传阅之后，都签下自己的名字。
　　怀辛岩说道：“请愿书签完字后，复印几份，上传到网络的事情，就交给周山书记来做，他在大恒市行动方便。但通过何种途径交到省委手中呢？谁出面？”
　　洪白树慷然说道：“反正我们每个人都在上面签过字，谁出面都一样。我的官位最高，就由我交到省委手里。”
　　付辉深深点头，说道：“好！有老洪出面，更加容易引起省委的重视。这件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就奋力一搏吧！宁愿两败俱伤，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如果叶之然被调离绍安，新来的领导断然不会像他那样一意孤行。毕竟我们也表明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再有人来和我们作对，就得掂量掂量是否承受得起这么大的伤害。”
　　怀辛岩不愧为军师，又提醒道：“龙局长在征集签名的时候，务必把这第二条对策向这些干部都说清楚，不能让他们心存侥幸。为了团体的利益，不得不请大家委曲求全。”
　　龙福明担任多年的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对绍安本土干部非常熟悉，说道：“放心吧，我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怀辛岩又说道：“我还要提醒三点，第一，我们以后通电话的时候，尽量不要用原来的手机，借用其他固定电话联系。绍安市出了间谍案后，国安局的注意力暂时不会放松，我们要以防万一；第二，我们之间每天定时通个电话，不要谈具体的事，就是相互报个平安，让对方知道行踪。万一有人被纪委叫进去，其他人也不要心慌，进去之后一定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第三，大家都要作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想好了纪委来找自己谈话怎么应付。说的严重一些，就是双规。我想我们大家都不是毛头小伙，应该明白一点，要想走进去后还能够走出来，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守住自己的嘴巴。守不住嘴巴，就要承担出不来的后果，还要想想我们自己给自己挖的那个坑，第二条计策可是针对所有人的。”
　　这是说，如果在座的五人出卖团体利益，第二条计策同样适用。
　　另一边。
　　叶之然向省委书记汇报完工作，立即坐车赶回绍安。
　　他心里明白，全市县处级干部大会开过之后，双方的较量已经进入短兵相接状态，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已经不能打退堂鼓了，明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也得坚决地碾压过去。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叶之然大致也是清楚的，他们的手段绝不会只有“照片门”事件这样容易破解。他甚至怀疑，照片门事件仅仅是个幌子，背地里还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在实施。
　　车子上，叶之然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绍安市纪委书记刘德，问：“刘书记，我叶之然，怎么样？廉政专用账户目前有钱进来吗？”
　　“之然书记，目前还没有。”
　　“好，市纪委的同志这段时间一定要坚守岗位，做好随时可以拉出去接受任务的准备。”
　　“好的，请之然书记放心。”
　　叶之然又打电话给章立人：“立人，你这边情况怎样？”
　　“他们在开会商量对策，洪白树、付辉、盘小萍、龙福明还有怀辛岩都躲在洪白树家里密谋。”
　　“唔？怀辛岩也来了？”
　　“对，我们的人看到他进了洪家。”
　　“看来，他们已经急了，把怀辛岩都叫了回来。”
　　“是的，这些人聚在一起，肯定会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我们。我在想，是不是放点风声出去，就说已经有人来主动说明问题了？这样，可以搅乱他们的部署，让他们相互猜疑。”
　　“唔，你要是觉得可行，不妨一试。”
　　等他回到市委，章立人又打电话过来，说道：“小叶，省公安厅打电话来，省厅已经对照片门事件立案，准备派人去大恒市调查发帖人身份，必要的话将带回长江省审理。这样的话，绍安市公安局只需要派一个干警过去配合就可以了。”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
　　这天，叶之然和市纪委的同志一直等到晚上七点都没有人主动前来说明情况，廉政账户上也没有一分钱打进来，算算时间，银行都已经关门了，即使有人想汇款也没有途径了。叶之然便叫上王静语、章立人、沈荣去羊肉店吃羊肉。
　　他不知道，就在市纪委守株待兔，等待小圈子里的觉悟者来主动说明情况的时候，洪白树等人发起的两条毒计已经在进行之中。
　　龙福明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签名者人数不断上升。形势正朝着不利于叶之然的一面发展下去。


第1055节 茶几上的杯具
　　七点半的时候，科伦路上已经华灯璀璨，道路两侧的霓虹灯及LED景观灯将夜空妆扮地分外妖娆。
　　叶之然很注意地看了看街头，发现以前那些花枝招展站在街边拉客的“妓者”已经消失不见，心知公安局已经采取过行动。
　　对章立人笑道：“立人，你们扫荡过几次了吧？那些发廊女清理干净之后，科伦路才能真正展现改革开放之后的绍安面貌。”
　　章立人点头说道：“拉过三次网了，现在每天依然有巡警检查，防止死灰复燃。”
　　又道：“说起这个事情，前不久在网上看到一个笑话，是说巡警和这些‘妓者’的误会。”
　　“唔，说说看。”
　　“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深夜在街头漫步，一巡警问道，‘干什么的？’女子答，‘做妓者工作的’。巡警肃然起敬，问道，‘请问哪家报社的？’女子羞答道，‘晚抱的。’‘哪家晚报？’女子答道，‘和男晚抱’，巡警点头道，‘HN晚报？不错不错，我常看！’女子答道，‘这工作一般都是晚上敢搞’，巡警理解地说道，‘晚上赶稿确实挺辛苦的’，女子飞他个媚眼，道，‘谢谢大哥理解，有空来搞！’巡警答，‘好的，一定来稿！’”
　　王静语嗤地一声笑，道：“这些人真会编排，还挺像回事的。”
　　羊肉店老板娘看到叶之然又来吃羊肉，喜笑颜开地引叶之然等人上楼。王静语、章立人、沈荣也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都是绍安市大佬级人物，老板娘自然加意奉承。
　　在那间很小的包间入座，老板娘愉快地对叶之然说道：“老板，我表姐和我通过电话了，她说没事了，谢谢您啊！”
　　叶之然摇头说道：“不是早就说过了？公安局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老板娘风情万种地：“还是要谢谢你啊，老板，你们稍等片刻，羊肉马上就端上来。”
　　王静语看了看这个六七分容貌，但风姿足有八九分的老板娘一眼，感叹女人原来声音温柔一点，腰肢柔弱一点也可以长不少分数。
　　不一会，酒菜上来，王静语夹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细细一辨，赞道：“不错，口感上佳。”
　　老板娘忙说道：“领导，这羊肉看起来肥，其实油都已经熬出来了，您多吃点，不会长胖的，而且，羊皮是美容佳品，多吃一点有助于改善肤质。”
　　王静语抿嘴一笑，道：“你这是王婆卖瓜，吃羊皮真的这么美容，我进店时怎么看到顾客男的居多，女的少数？”
　　老板娘被问得脸色赫然，但仍一本正经地说道：“羊皮美容，书上都这么说的，您要是不信，每天来吃一顿羊肉，皮肤若是不见娇嫩，我一分钱都不收。”
　　叶之然笑着摆摆手，说道：“老板娘，每天吃你的羊肉，脸蛋至少要胖上一圈，你想啊，脸蛋胖出来后，皮肤紧绷，自然会娇嫩，是不是这个理？”
　　老板娘咬住下唇，却不敢和叶之然较真，纠结得不行。
　　叶之然挥挥手，说道：“好啦，你的羊肉吃了皮肤确实会水嫩很多，满意了吧？我们还要谈事情，你去忙自己的吧。”
　　老板娘听了叶之然这句话，早已满心欢喜，美滋滋地“嗯”了一声，道：“老板，那你们慢慢吃啊，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把门给你们关上，没人会来打扰的。”
　　等老板娘款款走了出去，沈荣汇报道：“书记，我今天上午没看到洪书记，不过，下午他在办公室很坐得住，神色间似乎有那么几分底气。”
　　县处级干部大会召开之后，洪白树俨然成为市委机关干部观风识别的风向标，一举一动颇引人注目。
　　上午他在家召集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内的核心成员开会，叶之然是知道的，既然下午在办公室坐得住，至少说明上午的会议在他看来很有成效，至少找到了破解的办法；第二点，也说明洪白树很知道自己的象征意义，只要端坐于市委副书记办公室上班，多少可以起到稳定小圈子内干部人心的作用。
　　章立人见沈荣只吃肉不喝酒，敲敲桌子说道：“沈荣，怪不得每天长肉，来，和我碰一杯，你吃了这么多肉，不多喝点酒，怎么消化得了？”
　　“呃，立人大哥下了命令，自当遵从。”
　　碰了一杯酒，章立人说道：“他们的对策，不外乎就是订立攻守同盟，这种情况我碰到过多了，我们只要撬开一个口子，就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攻守同盟顷刻间倒塌。我觉得小叶书记制定的策略非常正确，只要持续地保持正面压力，他们之间就会产生裂缝。一旦有了裂缝，就意味着我们取得全面胜利的时机就要到了。”
　　王静语点头说道：“如果我们进行反向思维，可以判断出他们上午开会应该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效应。按照他的表现来看，应该确定了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所以，我们必须加大施压力度。”
　　叶之然思忖片刻，赞同王静语的意见，说道：“静语市长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立人，你上午提出的办法可以试一试。”
　　王静语问：“什么办法？”
　　“立人的意思，我们可以虚虚实实，通过适当的途径，向外宣布已经有人向纪委主动说明情况，并退了赃款……”
　　王静语自然一点就透，笑道：“很好，这是他们最恐慌的事情，就让他们去相互猜测，产生不信任感，这样，势必有人主动来说明问题。”
　　章立人笑道：“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次日上午九点半左右，市委办公大楼九楼。
　　市纪委书记刘德的秘书顾云海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大声报喜：“刘书记，廉政专用账户打进来六百万！”
　　九楼，叶之然的办公室位于最东，旁边是市委办秘书长沈荣的办公室；隔一个会议室，是市委副书记洪白树的办公室，他的旁边则是纪委书记刘德的办公室。
　　顾云海咋咋呼呼的一声，早被隔壁洪白树的秘书听见，连忙进入内间汇报：“洪书记，刚才刘书记的秘书顾云海在说，廉政账户打进六百万钱了。”
　　杜正群刚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打开打火机准备点烟，听到秘书的汇报，手一颤，火都灭了，他顾不得失态，忙问：“还说什么？”
　　“别的没听到，他进办公室了。”
　　杜正群挥挥手，道：“注意观察，有情况及时汇报。”
　　秘书回到外间，悄悄把办公室的门开大一些。
　　听到隔壁办公室传出脚步声，他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就看到市纪委书记刘德大步流星地从门口经过。他侧着脑袋，仔细听门外的动静，判断出刘德是往叶之然办公室走去，忙三步并作两步，到里间向洪白树汇报：“洪书记，刘书记刚才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出来，往叶书记办公室去了。”
　　“咳咳咳——”洪白树吸进去的一口烟在支气管里岔了道，让他猛烈咳嗽起来。
　　骂那隔壁的！
　　内部出现叛徒了？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压力之下还会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自首？
　　洪白树脸色抑郁，他在心里默默排了排，六百万，能从新易公司拿到这个这个数量级别的人不会太多，满打满算就十来个人而已。他这样算来算去，感觉个个都有可能，但又个个不像。
　　洪白树挥挥手，道：“盯着点，别老坐在办公室里。”
　　秘书连连点头，道：“洪书记，那我出去转一圈。”
　　等秘书走出办公室，洪白树猛吸两口香烟，然后打电话给龙福明，问：“福明，事情进展怎样？”
　　“已经五十人了，我在想办法。”
　　“这事必须抓紧，今天务必完成，时不我待啊！”
　　“明白，我会想办法的。”
　　龙福明也着急啊！
　　这事办起来才知道，难度非常大。从新易公司拿过钱的人多多少少合在一起，也才二三十个人，让这些人签字自然没问题，但是，百名干部联合签名，需要一百名啊！这可是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的，当官的有几个是傻子？
　　他跑了几个地方，愿意签名的都已经签上了，剩下的人只能往诸周市想办法。
　　诸周是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根据地。龙福明在路上想好了策略，先找那些同情本土干部的基层干部签字，特别是那些即将退休，对仕途不抱什么希望的人，签字相对简单些，他们是不担心事后算账的。而且，这些人在官场混了大半生，都没有升上去，临退休心里肯定有失落感，可加以利用；再有，诸周市公安局许多原来有些官职的干警，在林海上任之后遭到大换血，让他们签字也没问题。
　　到诸周市后，龙福明自然不会和诸周市领导照面，找到原县委副书记李长河的秘书，让他在市中心安排一个房间，然后由他负责联络，请事先已经打过招呼的人到房间来签字。
　　为了让这些失意的干部签字，他买了许多面值一千元的购物卡，来签字的人每人发两张。
　　这样，到了晚上一看，九十四人，还缺六人。
　　龙福明说道：“小孔，还缺六个人，找得到吗？”
　　“该找的都找了。”
　　龙福明沉吟片刻，说道：“这样，你再签六个人的名字，凑满一百个就可以。”
　　“行吗？”
　　“行，没问题的。”
　　等他签完字，龙福明又塞给他十二张购物卡，说道：“这是辛苦费，你拿着。”
　　……晚上，洪白树拿到了这份百名干部签名的请愿书，一扫脸上的阴霾，狠狠地一拳打在茶几上，说道：“叶之然，我看你这次怎么躲得过去！”
　　茶几上，摆满了杯具。一拳打下去，杯具叮叮咚咚作响。坐在沙发上的盘小萍脸色就是一变。
　　悲剧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1056节 孤注一掷
　　和洪白树极为兴奋的表情相反，付辉的脸色灰扑扑的，听到茶几上的杯具“叮咚”作响，声音黯哑地说道：“洪书记，情况不容乐观，我下午三点打小怀的手机，到现在也没有打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洪白树一惊，问：“打过他办公室电话吗？”
　　“打了，没人接电话。”
　　房间里的四个人，洪白树、付辉、盘小萍、龙福明心里同时涌起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怀辛岩在本土干部小圈子里的作用人人皆知。纪检部门要想查清小圈子的问题，从怀辛岩处入手是最恰当的选择。
　　洪白树强自镇静，说道：“没事，联系不上不代表出事，再说，小怀心理素质过硬，绝不会出卖我们。”
　　自从洪白树将茶几上的杯具打得叮咚作响后，盘小萍脸色一直如欲雨的天，她拿起手机，道：“我打他家里电话，了解一下情况。”
　　接通电话，盘小萍听得出是怀辛岩老婆的声音，问道：“小宋，我是盘小萍，小怀怎么回事？我打不通他的手机。”
　　“盘市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他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哦，那如果有他的消息，你打个电话给我。”
　　看到其余三人都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盘小萍摇摇头，心情低落。
　　洪白树说道：“不去管这事了，我们按照既定方针办事，请愿书复印几份，然后先传真给老周，让他想办法尽快在网络上发表，我明天带着原件直奔省城，交到省委组织部。”
　　付辉说道：“你多带一份复印件，交到秦省长手中，如果长江省内走不通这条路子，让秦省长递到中央，这事惊动的领导级别越高，对我们越有利。”
　　洪白树点点头，说道：“付部长考虑得很周到。此事闹得越大越好，大家议一议，除了网络上传以及向省委汇报、请秦省长转交请愿书三个途径，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扩大影响？”
　　得知怀辛岩失去联系，龙福明眼睛都有些发红，说道：“多复印一些请愿书，在绍安市内散发，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果底下的干部群众都知道绍安市有一百多名干部联合请愿，要求罢免市委书记，对他的威信是一种沉重打击，省委不得不将他调走。”
　　盘小萍越听越心惊，这样子搞法，不管搞得倒搞不倒叶之然，他们这些人必然先倒下啊！在绍安市内散发广告，这种行为已经无限接近于政变，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盘小萍第一次在内心产生抗拒心理。
　　洪白树和付辉对视一眼，他们两人自然知道这样做法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向省委转交请愿书，虽然也不符合组织程序，但尚可接受，通过网络上传请愿书，已经是非常出格的行为了，当然，他们可以用请愿书内容不深泄露，被好事者上传也作掩护，但是，一旦在市内散发这种请愿书，性质就完全变样了。
　　付辉迟疑不定，左右思量都感觉有些为难，道：“老洪，这事你拿主意。”
　　洪白树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他们逼我们的！我宁愿违反组织纪律被省委免职，也不愿意被查出经济问题而进监狱，只要把叶之然轰下台，底下的干部会更加坚定信念，抱成一团，新易公司的事就会不了了之。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办法。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今天听到秘书说，已经有人往廉政专用账户中打钱了，600多万。”
　　听到此言，付辉、盘小萍、龙福明三人反应不一。
　　付辉狠声说道：“小怀的第二计必须立即生效，老杜的人准备好了吗？”
　　“已经通知下去了，钱也已经支付，人马都集中在城北的马桥村。”
　　龙福明问：“洪书记，会不会这是叶之然的计策，故意放出风声，引起我们内部恐慌和相互怀疑？”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也不能等闲视之。”
　　盘小萍这时候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说道：“既然如此，市内发传单的事我来负责。”
　　“好！”洪白树满意地说道：“福明，你立即去我的书房复印，复印完就传真给老周，我们明天一早分头行动。盘市长，你这边稍微等一等，等我先把请愿书递到省委手中，你再散发。时间控制在上午十点半。”
　　“明白了。”
　　……这时候，在嘉南市，省纪委办案小组已经和嘉南市纪委已经正式对怀辛岩采取双规措施。无论是彭秀兰的证词和重审周峰时的支吾其词，怀辛岩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纪委对怀辛岩采取双规措施是办案的正常程序。不过，怀辛岩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怎么慌张。他做过的那些事如果彻底查实，大半辈子都会在牢里度过，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也因为这个原因，他被双规之后，就开始装糊涂。
　　而在大恒市，长江省公安厅外调人员下飞机后就和大恒市公安局取得联系，要求警方配合他们调查“照片门”事件的发帖人，并采取强制措施予以控制。大恒市警方显然已经得到过某种暗示，虽不拒绝长江省公安厅的协查要求，但也不怎么起劲，效率自然很低。
　　长江省公安厅外调人员在出发前就查实了发帖者的IP地址，这时候带队的杨警官就拿出来交给大恒市警方，让他们协查这个虚拟的IP地址对应的真实地址。一直到晚上，大恒市警方才查到了地址，公安厅的办案人员和大恒市警方到现场一看，却是一个网吧。而网吧的服务器刚出过问题，无法查实当天哪些人在网吧上过网。
　　这条路显然走不通了。
　　还好绍安市公安局派出的干警早有准备，向杨警官报告了另一个重要信息，就是周山在大恒市的确切住址。杨警官就要求大恒市公安局协助，他们准备将周山带回长江省调查。
　　这都是正常的办案程序。
　　大恒市警方带着杨警官等人来到周山住处，警察敲响周山的房门……
　　这时候，周山刚接到洪白树传真过来的资料，一看，不禁喜动眉梢。这绝对是一颗威力巨大的重磅炸弹！他立即和侯德来的秘书通了电话，然后拿着传真件准备出门，正巧听到敲门声，从猫眼里往外一看，周山就打了个冷战，门口来了很多警察。
　　骂那隔壁的！警察怎么会来这么快？他赶忙退回房间，再打一个电话给侯德来秘书，把这里的情况一说，让他赶紧过来取走资料。
　　门外的警察见周山迟迟不开门，摊摊手对杨警官说道：“看来不在家，要不，我们等一会再来？”
　　杨警官摇头，说道：“可能在屋内，请你们调个开锁的过来。”
　　“杨警官，这不符合办案规矩。”
　　这样，在门口守了一会，侯德来的秘书匆匆赶到，来到房门口，不悦地问：“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怎么回事？”
　　大恒市警方的负责人诧异地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龚秘书将手中的证件递给他，说道：“我是市委办的，来这里取一份重要文件，你们现在门口等着，等我拿到文件你们再办案。”
　　敲开房门，周山将他一个人放进房间，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龚秘书，低声说道：“这份东西非常重要，请立即交到侯书记手中。”
　　龚秘书点点头，问：“外面的警察怎么回事？”
　　“是长江省的，估计找我了解事情，能不能让侯书记出面协调一下？”
　　龚秘书将这里的情况向侯德来一说，侯德来指示：“你直接和李局联系，就说大恒市委还有事情要向周山了解，请他下令把警察撤走。长江省警方的协查要求暂时缓一缓。”
　　龚秘书照办。
　　不一会，大恒市公安局领导的电话打到等候在外面的警察手中，让当地警察向长江省公安厅同志打个招呼，先请他们休息，周山暂时不能带走，等大恒市委向周山了解其他事情后再作处理。
　　等门口的警察撤走，周山握住龚秘书的手连声感谢，道：“龚大秘，请将这份文件尽快交到侯书记手中，他老人家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处理，越早发到网络越好。”
　　龚秘书听了周山的口吻却有些不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道：“知道了，放心吧，不会误事。”看了看表，见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就有些犹豫不决。
　　先不说周山将资料交到龚秘书手中之后就开始逃亡的事情，回过头说绍安的情况。
　　洪白树将请愿书传真给周山之后，又将一厚叠复印件交给盘小萍，说道：“盘市长，辛苦你了，我们明天分头行动，成败在此一举了。我们大家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付辉表情凝重，说道：“这份请愿书交到省委之后，我们大家的行动可能都会受到限制了。最后约定一下，如果纪委来找我们，全部咬定不知道新易公司的事情，也不知道其他人任何经济上的事情。这样，即使被纪委拿到某个人的证据，也不会牵连到其他人。将来，我们中如果有人出事，就由外面的人负责照应里面人的家属生活。”
　　这时候，夜已经很黑了。
　　洪白树望着夜空，心里在想：这三箭齐发，叶之然本事再大，也绝对难逃免职的命运，就不知他们几人的命运是否会随着叶之然黯然下台而就此扭转。


第1057节 盘小萍的觉悟
　　盘小萍走出洪白树的外宅，只见夜色笼盖苍穹，黑夜似乎吞啮着一切。
　　冷。
　　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意自脚底直抵胸口，让盘小萍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冷颤。她虽然也是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核心人员，但和周山、杜正群、洪白树、张云峰、付辉等人不同。
　　早年，盘小萍只是诸周县中学的一位教师，一个偶然机会认识了当时身为诸周县委书记的周山，开始走上仕途，从县教育局副局长、局长、副县长一步步晋升。那时候，新易公司的业务正是最红火的时候，对刚进入周山圈子里的盘小萍来说，并没有多少经济上的利益，也没法参与最核心的内幕。像顾武彬案件，是在周山、李善、李双河等人主导下完成的，盘小萍并不了解情况。周山调离绍安市的时候，她的官职也不过是诸周县副县长。
　　然后，她升任常务副县长、县长，是在顾松林任市委书记的时候完成的，胜任副市长则是叶之然担任市委书记的时候实现的。从这一点来说，她对本土干部小圈子的归属感并不强烈。只不过随着她的地位日益提高，洪白树等人对她的重视也日益提高，才将她拉进小圈子的核心成员中，有什么事和她一起商量。
　　那天，在绍安市委举行全市县处级干部大会上，市纪委书记刘德透露新易公司的重大问题，并宣布市委市纪委的几项重要决定，盘小萍震撼之余，已经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这几年，她从新易公司拿到的钱不到200万，退出去一点都不心疼，但她对官位有着异乎寻常的嗜好。当初，为了能够上位，不惜勾搭孟超，在孟超失去利用价值后，又一脚将他踢开。如今好不容易爬上副市长高位，怎么会甘心失去权位？想起全市干部大会上，刘德振振有辞地表示，只要退出赃款，说明问题，有重大立功表现，就可以不追究法律责任，不免除职务，盘小萍当时就在脑子里进行天人交战。
　　最关键的一点，时至今日，她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以前的靠山，周山已经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小圈子内的关键人物怀辛岩十有八九已经双规；而洪白树他们的这两条毒计绝对是两败俱伤的招数，一旦递上去，叶之然也许会被调离绍安，但她和洪白树等人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怎么办？
　　跟着洪白树一条道走到底？
　　还是抢在洪白树之前向叶之然说明问题？
　　如果抢在这个关键时间点前把所有情况都交代清楚，叶之然会不会留她一条生路？能不能保留官职？
　　……她在心里反复盘算。
　　要论立功表现，将这两条毒计和盘托出，彻底摧毁此刻聚集在马桥村的地下黑势力，并举报洪白树等人的经济问题，绝对是大功一件。
　　可是，将这些情况和盘托出之后，省委会让她继续留在副市长岗位上吗？她感觉凶多吉少啊！关键因素应该在叶之然身上，看他保不保自己。
　　她坐进车里，发动汽车，打开大光灯，缓缓启动。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
　　可是，她丝毫没有时间概念，内心的惶恐不安，让她握住方向盘的手不停颤抖！
　　此时的盘小萍，无疑面临着人生最关键的选择。
　　而在叶之然家的客厅里，叶之然、王静语、刘德、章立人、沈荣正在开会讨论绍安大局，也还没有休息。
　　2003年对叶之然和王静语来说，非常重要。这是他们执掌绍安市党政工作之后的第一年，肩负着稳定绍安市大局，发展全市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以及软件产业园快速发展的重任。然而，时间转眼间已经到了三月底，各项工作都还刚刚起步，就面临着反腐倡廉的重要战役。
　　这一仗，如果打赢，可以彻底消灭长期影响绍安市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的桎梏；一旦打不赢，则会使市委主要力量和本土干部小圈子的对立关系公布于众，对市委的公信力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势必带来各方面隐患。
　　许胜不许败啊！
　　叶之然说道：“我下午接到省纪委的电话，省纪委已经要求嘉南市纪委对怀辛岩采取双规措施，目前，怀辛岩已经被双规。”
　　刘德精神一振，说道：“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怀辛岩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如果他能够开口交代，小圈子里所有黑幕都会被彻底揭开。”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二小时前我从嘉南市纪委那里了解了一下情况，怀辛岩被纪委宣布双规的时候，镇定自若，显然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进去之后，一直在装糊涂，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官场上的常态是，那些平时趾高气扬的大小领导，一旦被关进去，立即就怂了，丑态百出；而那些进去后仍能保持淡然心态的人，是真正的硬骨头，要么确实是清白的，要么心智似妖，很难从审讯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而这种心态和抗审讯的能力，和官职大小无关，只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个人素质有关。
　　章立人说道：“检察院目前正加大审讯力度，对周峰进行不间断审问。不过，这小子的抗压能力也非常强。有些奇怪啊！绍安本土小圈子里的那些人骨头倒是都挺硬的，以前的韦光荣这样，现在的怀辛岩和周峰看来也这样。”
　　叶之然说道：“据说周山不是这样的人，上次省纪委联合省公安厅去调查雇佣私人侦探一事，周山当场吓得屎尿直流。”
　　章立人立即说道：“书记，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把突破口放在周山这个环节，他现在已经没有职务了，市公安局就可以传讯他。”
　　“也是个办法，毕竟怀辛岩、周峰都是周山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且，彭秀兰也提到过他的名字。”刘德表示赞成。
　　……他们自然不知道，就在他们提到周山的时候，周山刚把请愿书传真件交到侯德来秘书的手中，而他敏感地察觉到绍安那边的危险已经大到侯德来都保不住的地步，在长江省公安厅外调干部离开后不满十分钟，就连夜从居住地逃跑。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章局，你明天和省厅联系一下，争取尽快把周山带回。”
　　就在这个时候，鼓足了勇气的盘小萍终于打电话给叶之然了。
　　叶之然拿起手机一看，是盘小萍的来电，站起身，走远几步，问：“什么事？”
　　“叶书记，我有特别重要的情况要汇报，必须马上见到你。”
　　“要不？到我家里来？”
　　“不行，目标太大，非常危险，请叶书记在别的地方接见我。”
　　“你现在哪里？”
　　“在车上。”
　　“好吧，你等我电话。”
　　因为不知道盘小萍要说些什么，叶之然不能让五个人一起过去，他转过身沉吟道：“各位，对不起，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静语市长和章局长和我一起吧。”
　　刘德和沈荣便站起身告辞。
　　等他俩离开，叶之然问：“静语姐，你自己的那套房子空着吗？”
　　“空着。”
　　“那好，我们到你那套房子去，盘小萍非常着急地要见我，估计有重要的事情。”
　　“那好，我先回去拿钥匙。”
　　很快，章立人开车，叶之然和王静语坐在后排，车子安静地滑出了常委家属小区。
　　车上，叶之然问清楚了详细地址，打电话给盘小萍，让她直接去小区见面。
　　四个人差不多时间进小区，盘小萍前后脚走进王静语的这个住宅，见叶之然王静语、章立人都在，心里还有些忐忑。
　　叶之然看了看眼前这个神色有些慌张的女子，察觉到她身上有种异样的情绪，和颜悦色地说道：“盘市长，有什么事就说吧，不要有顾虑。”
　　盘小萍先是有些局促不安，然后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两只胖乎乎的手垂在身前相互纠结，可见仍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样犹豫了大约一两分钟，叶之然也不催她，既然她能主动来到这里，应该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越这样天人交战，越说明她要说明的情况非常严重，不可等闲视之。
　　寂静的气氛中，突然，两串泪水从盘小萍那张尚算白皙的脸上滑落，只听得她一声娇啼，哭道：“叶书记，我犯了错啦，我今天来向您说明问题。”
　　王静语和章立人都是精神一振！
　　盘小萍主动来说明问题了？这下好了！
　　叶之然客气地说道：“盘市长，请坐下说，你能来主动说明问题，我们是非常欢迎的，一定会从宽处理。”
　　先给她吃颗定心丸。
　　盘小萍抽泣着说道：“叶书记、王市长，章书记，我自走上仕途以来，累计从周峰手里拿到过一百九十五万元财物，原来打算今天就打入廉政账户的，但后来被洪白树拉去开会，结果没来得及……”
　　“无妨，无妨，明后天交出来也一样，先把问题说清楚就好。”
　　一百九十五万元听起来金额庞大，但新易公司累计流出的钱高达一亿多，盘小萍如果只得到这些，那她的问题真的不大。
　　盘小萍抹了抹眼泪，说道：“叶书记，我的这些问题慢慢再说不迟，我反正下定了决心，绝不会有所隐瞒，先向您汇报两件十万火急的大事！”
　　十万火急的大事？
　　房间里空气顿时凝重！


第1058节 十万火急的大事
　　果真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盘小萍开口说第一句话，叶之然、王静语、章立人就悍然变色！
　　“叶书记，怀辛岩想出了两条针对市委的毒计，第一条，征集绍安一百名干部联合签名，写请愿书，请求省委免去您的市委书记职务，目前，签名活动已经结束。”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三张复印件，递给三人。
　　“啊！”叶之然等人都轻呼一声！
　　太意外了！
　　他们居然有本事搞到一百名干部签名？
　　打开请愿书一看。
　　“尊敬的长江省委领导：我们是绍安市一百多名干部，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向省委正式提出罢免叶之然市委书记职务。叶之然同志到任之后，任人唯亲，打压异己，挑起绍安本土干部和外来干部的严重对抗，已经严重影响到绍安市的社会稳定，造成了绍安干部群众的思想混乱，长期下去……”
　　请愿书正文不长，最后署名以洪白树领头，一长串名字。
　　叶之然认真看了看，除了前面十几人名字熟悉，后面的干部基本上没听说过。饶是如此，这也是绍安市官场，不，是长江省官场一件大事！事情要是捅出去，就是一场官场海啸，引发的后果极其严重。
　　叶之然和王静语对视一眼，都从目光中发现一丝后怕之意。
　　“这份请愿书什么时间得到的？”
　　“叶书记，请愿书是怀辛岩起草，然后由龙福明负责征集这些人签字的，后面这些人都是临退休的县、乡级政府办事员，连科级干部都不是，最后人数凑不齐，还让诸周原县委副书记李长河的秘书代签了六个。为了请这些人签字，龙福明还每人发了贰仟元的购物卡。我为了麻痹对方，不得不签字啊。”盘小萍这时候自然要摆出和叶之然立场完全一致的态度，把事情交代得非常详细。
　　叶之然不吝称赞，说道：“很好，盘市长，你的觉悟非常高。”
　　盘小萍神色终于放松了些，随即眼泪汪汪地讨好道：“叶书记，洪白树这些人知道我不会和他们一条心的，所以，他们一直把我防得很严，真正的核心机密一直瞒着我。这次的事情，是因为遇到大麻烦了，所以才把我拖进去，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享受的。”
　　叶之然点点头，问最关心的问题：“他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份请愿书？”
　　“他们安排了三条途径。第一，原件已经传真给远在大恒市的周山，让他想办法捅到网络上……”
　　啊！
　　仅仅听了第一条途径，叶之然、王静语、章立人三个人就神色大变。这事可不是那四张照片那么简单了，要是在网络上一发，不明真相的数千万网民唾沫就可以把叶之然和绍安市委班子淹死。
　　叶之然忙回头对章立人说：“立人，外调的干警不是有我们绍安派出的同志吗？你赶紧打电话了解情况，请求省厅带队领导迅速控制周山。”
　　章立人清楚事态的紧急，那是分分秒秒都有可能上传的啊！
　　他立即打电话到大恒市，对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章立人大声吩咐他赶紧向带队的杨警官汇报，周山涉嫌重大经济犯罪，请求立即采取强制手段，控制住他。
　　挂断电话，章立人焦急报告叶之然：“叶书记，我们的人说，晚上去周山住处的时候受到大恒市警方的阻拦，说是大恒市委要向周山了解情况，不让长江省的警察带走他。他们看到，周山将一份资料交给了一位前来了解情况的大恒市委办干部，据说是大恒市委副书记侯德来的秘书。”
　　“糟了！”王静语一声惊呼，忙问：“什么时间的事？”
　　“不到二十分钟前。”
　　叶之然忙问：“盘市长，还有两条途径是什么？”
　　“第二条途径，洪白树打算明天一早去省委，将请愿书交给省委组织部，另一份交给秦省长，请他代为转送到中央有关领导，以进一步扩大事态。”
　　王静语倒吸一口冷气，说道：“盘市长，你立了大功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快说第三条途径。”
　　“第三，龙福明提出，明天将请愿书复印件在绍安市内大量散发，我为了控制事态进一步发展，主动要求市内散发的任务交给我完成，他们同意了。喏，他们复印了五十多份，让我明天在市委市政府及街头散发的。我全部带来了，一份都没有留，交给组织处理。”
　　盘小萍从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请愿书复印件交给叶之然。
　　这三条途径如果全部实施，将给绍安市官场带来怎样巨大的混乱？不可设想啊！
　　叶之然又问：“盘小萍同志，你先前说怀辛岩想出了两条毒计，这都是第一条毒计内容吧？第二条毒计是什么？”
　　盘小萍听到叶之然改口称她为“盘小萍同志”，终于彻底安下心来，说道：“叶书记，怀辛岩想出的第二条毒计，是针对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内部人员的。他预见到他们这些人可能会被纪委双规，所以，安排下一个杀招，通过杜正群，重金聘请了绍安地下黑势力成员，凡是主动向市纪委说明情况的，或者在后续审问中叛变小圈子，向纪委提供炮弹的，一律由黑恶势力的成员予以铲除，包括对该人的家属采取报复措施。而且，这个措施已经传达到小圈子里所有人。”
　　章立人惊讶地说道：“呵呵！我倒是对怀辛岩刮目相看啊！这么恶毒的两条计策都想得出来！一条对外，一条对里，手段不可谓不高明，而且非常狠辣！怪不得市纪委公布这几条决定后，没有一个人来说明情况。”
　　想到这两条毒计，叶之然脸色格外严肃，问：“这些黑恶势力的成员目前隐藏在什么地方？”
　　“据说，这些人目前都隐藏在绍平县的马桥村。”
　　章立人点点头，说道：“唔，叶书记，就是三年前行刺你的几个人躲藏的那个村子。”
　　“立人，马桥村躲藏的这些人，明天一定想办法全部抓捕，不能让一个逃脱。”
　　“明白，明天我会抽调所有警力，彻底包围马桥村，同时，派人进村搜捕。保证不让一人漏网。”
　　“那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
　　王静语听到请愿书的消息后，一直坐立不安，说道：“书记，当务之急是赶紧处理请愿书的事情。”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盘小萍同志，还有其他急事吗？”
　　“最急的就是这两件事。”
　　“唔，那这样，剩下的事，你向章书记接着汇报，不要隐瞒，也不要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你为绍安市顺利破获这个大案立了大功，省委省纪委这边我会给你说明情况的，明天你仍旧照常上班，以后要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搞好绍安市的经济建设上。”
　　盘小萍很会来事，眼泪唰唰地往下流，说道：“叶书记，王市长，请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做好分管的工作。”
　　叶之然站起身，和盘小萍握了握手，道：“盘小萍同志，你在最紧要关头坚决站到正确的道路上，市委市政府对此非常欣慰，以后仍旧是我们的好同志。”
　　又道：“立人，你和盘市长再好好聊聊，了解清楚小圈子的全部内幕，记录的材料就不要让盘市长签字了，要对她加以保护。我和王市长先走一步，去处理请愿书的事情。”
　　……重新回到市委常委家属小区，两人走进叶之然家的书房。张念悦过来一看，见他们两人都神色严肃，问道：“静语姐，你们还要商量事情吗？”
　　“是啊，出了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我们必须立即拿主意。”
　　“这样啊，木头，那我去睡了啊。”张念悦同志一直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的。
　　叶之然自然不会让念悦担心他在工作上的事，说道：“你先去休息吧，我们今天会忙到很晚。”
　　等念悦离开书房，叶之然道：“静语姐，必须先向道军书记汇报，他这时不知道休息了没有？”
　　“休息了也要打啊！”王静语拿出手机，说道：“我来拨他的电话，等会你来具体汇报。”
　　“好！”
　　王静语拨通电话时，陆道军刚刚睡下，他爱人骂了一句：“谁吃饱了撑得？这么晚了还要打扰？”
　　“唔，应该有急事吧？”陆道军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一看，说道：“是静语的电话。”
　　“静语，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舅舅，对不起，绍安出了大事，必须向您汇报。我请叶书记和你说。”
　　陆道军坐起身体，问：“说吧，什么事？”
　　叶之然长话短说，先汇报请愿书的来历，签字的都是些什么人，每人发两千签字费自然也要重点说明，然后就说道他们的三条途径，最关键的一条是请愿书已经传真到大恒市，而且，警察亲眼看到这份资料到了侯德来秘书的手中。
　　请愿书的事情要是一旦发作，不仅对绍安市来说是一件大丑闻，对长江省来说，又何尝不是？
　　道军书记忙说道：“叶之然，你明天一早到省委来，七点前就到，省委要当面听取你的汇报。大恒市那边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但是，请愿书已经到了他们手里了，这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上传到网上！
　　叶之然和王静语安不下心呐！


第1059节 好大一颗定心丸
　　得到省委书记承诺会想办法的叶之然放下电话，表情不见一丝一毫的轻松，依然凝重如铅。也是，这种事搁谁头上都头疼脑热好一阵子，何况事情的走势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叶之然有此表现倒在王静语意料之中，她提示道：“你也给寒轩书记汇报一下情况。”
　　电话打过去，枫寒轩正准备睡，坐在床上听叶之然焦急的汇报，听到一半，内心也大起波澜。
　　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搞请愿书活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斗争形势看来很复杂啊！再想一想绍安市委准备利用新易公司案件大力整肃官场风气，推测查这个案件大约是触碰小圈子干部的底线了，所以才有这样子激烈反击。
　　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案件对小圈子干部而言绝对是致命软肋。
　　垂死挣扎，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了！
　　枫寒轩问：“签过字的百名干部确定每人都收到了2000元购物卡？”
　　“是的，据盘市长汇报，这个小圈子有一笔活动资金，钱就是从活动资金中支取的。”
　　“这样的话，你明天就可以采取行动，由纪委出面，找名单上的所有人核实情况，没收购物卡。只要证据在手，他们闹得再大也无济于事。”
　　叶之然恍然大悟，道：“啊！谢谢枫书记指点。”
　　“向道军书记汇报过了吗？”
　　“刚向陆书记汇报。”
　　“道军书记有什么指示？”
　　“陆书记让我明天7点就到省委汇报这件事情。”
　　枫寒轩有意缓解叶之然沉重的心情，笑道：“那就这样，我们明天一早在省委恭候洪白树书记的大驾。”
　　“好的，枫寒轩，打扰您休息了，谢谢。”
　　这个电话打完，叶之然心情有所好转，挂断电话后，他将枫书记的指示和王静语说了说。
　　王静语点头道：“枫书记的指示非常重要，我们可以连夜行动，打电话给诸周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林海，让他先把李长河的那个秘书控制起来，先录他的口供，抓到有利证据。诸周市的基层干部都是这个孔秘书出面联系的，他是一个关键人物。”
　　商量完对策，叶之然立即行动，打电话给林海。
　　林海听完市委书记的指示，从被窝洞里一跃而起，立即回公安局召集人马，连夜去孔秘书家，将他带回警局，进行盘问。
　　这边，叶之然给王静语泡了一杯浓茶，道：“我怎么觉得还少打了一个电话？”
　　王静语问：“国强书记？”
　　“不是。”
　　“你现在想打电话，不外乎想找人指点……”
　　“啊！对了！我忘了给丁老打电话，征求他老人家的意见。”
　　丁老政治斗争经验丰富，叶之然一直视作智囊。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电话打过去后，丁老接通电话就骂了一句：“小叶，你要是没有急事，别怪我拿你出气。”
　　“丁老，对不起啊，打扰您休息了，我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说吧。”
　　叶之然从新易公司的事情说起，一直说道盘小萍刚才来举报小圈子干部孤注一掷的冒险举动。
　　丁老的反应和枫寒轩如出一辙，道：“这些人走投无路了。”然后批评道：“小叶，你应该在那个财务交出账册，并汇报至少有四千多万去向可以确定流入部分官员口袋后就采取断然行动的。你这是贻误战机啊！”
　　叶之然解释道：“彭秀兰交代的事情，没有确切指向，只知道流入于这个小圈子的私人口袋里，但没有具体目标的。而且，小圈子核心干部都是厅级干部，市委无权对他们采取行动的。”
　　丁老指点道：“对重大嫌疑人进行双规，有助于控制事态进一步发展，这又不是逮捕，在法理上没有问题。你至少应该先对那个什么怀辛岩进行双规。还有一点，召开全市县处级干部大会，交代市纪委政策，这件事可以做，但时间点没掌握好，应该先双规一两个重要角色，然后开会交代政策。这样才有真正的威慑力，也许就没有请愿书的事件发生了。”
　　这种微观的细节把握，正是一个成熟的领导必须具备的能力，叶之然虚心接受，道：“丁老批评得对，我处理得过于毛躁。”
　　“现在是不是很担心请愿书大规模扩散，然后对你形成不利的影响？”
　　叶之然长叹一口气，道：“是啊！”
　　“呵呵，完全不必！”
　　叶之然愕然相问：“啊？丁老，何来此言？”
　　丁森林说道：“你立即请市纪委同志起草一份文件，将这份百名干部签字书的来历说明一下，花钱买通底下的干部进行签名，妄图运用非法手段夺权，改变一个地级市的执政状态，这是一起罕见的恶性政治事件。懂不懂？中央会坐视不管？省委会容忍这种颠覆政权的企图？必然会对策划者及责任人严厉追责。”
　　“啊！啊！啊！”叶之然连发三声惊叹！
　　王静语一看，见他满脸喜色，一时不明所以。
　　丁老继续说道：“干部任免，有着严格的组织程序和相关制度，他们这算是什么？这种情况即使发生在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花钱收买议员，罢免一市领导，也是可以判刑的。哪家网络敢刊登这样的消息？你有些杞人忧天了。侯德来拿到了这份传真，难道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啊！不错！丁老说得对！”叶之然不由地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所以，网络上的事情完全不同担心，如果发现有人发帖，长江省再披露情况予以澄清也来得及。侯德来的政治觉悟不会这么低！如果他指使他人匿名发表，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这是属于大是大非问题，照我看，绍安小圈子的干部这次是自找死路！”
　　宛若搬开了压在头顶的一块巨石，叶之然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还是丁老的水平高啊！一眼看穿了这件事的实质。这样的话，叶之然不但不怕侯德来通过特殊途径将这份请愿书上传到网络，甚至隐隐希望他这么做！
　　他兴奋地说道：“谢谢丁老，这下子我心里有底了，把您这么晚吵醒，还是值得的。”
　　“臭小子！你吵醒了我，还有理了！”丁老笑骂一句，又问：“你那个盘市长能够主动检举这个重大阴谋，而且，绍安市有关方面可以根据她的举报破获新易公司案件，打击地下黑势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盘市长对绍安市政治全局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而且，她在小圈子中陷得不深，如果没有参与其他恶性事件，我会建议省委对她进行警告处分，仍保持她的副市长职务。”
　　“这一点，你明天就可以向省委提及。当然，前提是她退出赃款，没有参与其他重大恶性事件。”
　　“明白了。”
　　丁老呵呵笑道：“看来，你今天是个无眠之夜了，在离开绍安前，把工作全部署好。明天一早，才可打有准备之仗。我不陪你闹了，睡了啊。”
　　“晚安，丁老，您休息吧。改日我请您吃饭。”
　　这个电话打完，叶之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王静语忙问究竟。等叶之然一五一十把丁老的意思复述一遍，王静语禁不住赞叹：“常听人提起闽南省丁省长大局观超强，擅长运筹帷幄，果然名不虚传。”
　　叶之然看了看表，说道：“早知如此，不应该放刘德书记回去休息的。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啊。”
　　王静语想了想，说道：“等章书记回来，我们再讨论。如果盘小萍能说清楚他们这个小圈子内部的细节，这个案件的侦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对了，你刚才有没有关照林海？这件事情一定要暂时保密，不要惊动洪白树他们。”
　　叶之然说道：“林海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这个孔秘书进去了就出不来，不会影响到洪白树他们的行动。”
　　两人这样商量了一会，传来门铃声响，叶之然开门，见章立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怎么样？盘市长把情况都说清楚了？”
　　“盘市长非常配合，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说清楚了，我们明天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叶之然将章立人请进书房。
　　书房内，因为开着暖空调，暖意浓浓。
　　章立人将盘小萍交代的情况向叶之然、王静语汇报一遍。
　　叶之然点头说道：“这样看来，明天的任务非常繁忙。我一早要去省委汇报情况，估计最快也要吃午饭的时候赶回绍安。立人，公安局第一要务是将马桥村的地下黑势力一举清除。不能让一个逃脱。静语市长，你明天一早找刘德书记，先对龙福明采取双规行动，这个人放在外面是个祸害。”
　　王静语点点头，道：“好的，没问题。”
　　“其他的事情，等我返回绍安再商量，有紧急情况就电话联系。”
　　王静语、章立人都点头赞成。
　　“那就这样吧，你们两人也回家休息一会，明天不会太轻松的。”


第1060节 定性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叶之然就起床，洗漱完毕，坐刘大成的车直驶省委。
　　清晨，路上车子少，到省城的时候只有六点二十分，叶之然便吩咐刘大成找家餐馆吃早餐。
　　在省委所在地附近的一条小街，两人要了豆腐花、粢饭团等。叶之然喜欢糯米团那种特殊的饭香，特别对胃口。
　　六点五十五分，他提前来到省委办公大楼九楼，道军书记的秘书王大雷一见他就点头说道：“叶书记来得真准时，请到小会议室，老板马上就到。”
　　不一会，枫寒轩、冷雄飞、陆道军先后来到小会议室。
　　叶之然站得毕恭毕敬，到门口迎接，诚惶诚恐地：“道军书记、寒轩书记、冷书记，为了绍安的事情，打扰你们休息了，对不起。”
　　陆道军摆摆手，坐下后说道：“时间紧，你直接汇报绍安情况。”
　　叶之然在来之前就做了充分准备，先把那张请愿书发到三位省委领导手中，说道：“这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绍安市副市长盘小萍交给我的复印件，据盘市长举报，洪白树、付辉、龙福明、怀辛岩等人密谋策划了两个对策，来对付绍安市委的反腐行动……”
　　叶之然随后详细汇报了洪白树等人密谋的两个对策。
　　省纪委书记冷雄飞是第一次听闻此事，勃然变色，重重拍了下沙发扶手，说道：“道军书记，他们太猖狂了！居然用这样毒辣的手段。”
　　道军书记点点头，问：“他们出钱找人联名上书，有证据了没有？”
　　“有！昨晚，诸周市公安局连夜行动，抓捕了签名活动中的一位重要成员，是前诸周县委副书记李长河的秘书，他已经交代了全过程，并上缴了一万四千元非法所得。”
　　“唔？他怎么得到一万四千元？”
　　“龙福明四处收买失意的干部搞联名上书，最后还缺少六个人，他担心时间来不及，就让李长河的秘书伪造了六个签名，凑满一百人，所以，他独得一万四千元。”叶之然随后介绍了这一百名干部的身份，绝大多数都是临退休的基层科员。
　　“利欲熏心呐。”道军书记摇摇头，说道：“我昨晚得到叶之然同志的汇报，也是大吃一惊，洪白树、付辉、龙福明等几人都不是新干部了，居然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令人非常痛心，从这个事例来看，省委在干部教育方面显然还存在很大的不足。”
　　听到道军书记如此自责，会议室一时有些冷场。
　　冷雄飞说道：“道军书记，这不单是教育问题，这些人严重违反党的组织纪律，孤注一掷地叫板绍安市委领导，根本原因是由于绍安市委的这次反腐行动触及了他们的根本，所以，才这样悍然不顾。”
　　道军书记问：“盘市长有没有检举他们几个人的经济问题？”
　　“报告书记，盘市长检举非常有力！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主要活动方式，曾经做过哪些事，组织形式都交代得很详细。早期的经济活动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列举了几笔钱的分配方式……”
　　叶之然将章立人的记录复印了几份带在身边，拿出来交给道军书记等三人，道：“已经明确的，洪白树、付辉、周山、杜正群、张云峰等人都有数百万元的非法收入，都是通过新易公司承接市政工程，然后从新易公司取出现金进行瓜分。”
　　道军书记说道：“雄飞同志，这样的话，等一会洪白树来省委交请愿书的时候直接进行双规。”
　　冷雄飞深深点头，道：“明白，不仅他一个，付辉、张云峰都可以双规了。”
　　道军书记思忖片刻，问道：“这份请愿书，目前除了传真到大恒市这边，没其他途径泄露吧？”
　　叶之然解释道：“其他途径暂时没有，目前知道这份请愿书的，只有上面签过字的干部，但签过字的干部人数庞大，恐怕很难控制。”
　　道军书记又问：“寒轩同志，你怎么看这份请愿书？”
　　枫寒轩早晨起来之后，又通盘考虑了一下请愿书的问题，说道：“道军书记，这是一起严重的反党反政府恶性政治事件，他们要挟省委，意图搞乱绍安的政治生活，搞乱绍安的社会环境，继而掩藏他们自己的犯罪事实，必须严肃处理，并上报中央备案。”
　　道军书记点点头，说道：“叶之然同志，你回绍安之后，先把名单上所有人控制住，这些干部丧失了最基本的组织原则，等省委讨论完绍安问题后再作统一处理。”
　　叶之然认真点头，沉声应是。
　　“大恒市流传出去的请愿书，省委不需要出面和他们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寒轩同志，我们上午开个临时常委会，讨论绍安问题。先定性，然后上报中央，这样网络上如果流传出这份请愿书，省委可以要求中央彻查。”
　　枫寒轩赞道：“道军书记考虑得非常全面，这是对绍安市委最好的保护。”
　　陆道军又问：“叶之然同志，对盘小萍，绍安市委有什么处理意见？”
　　叶之然斟字酌句地说道：“盘市长虽然经济上犯了大错，但总体来讲，金额在整个案子中占的比例很低，而且，她是主动退赃的，没查出问题前就全额退回了。在新易公司贪腐案中，她又立下了大功，并且检举了这个犯罪小集团的重大内幕，给绍安市破获这个犯罪集团、抓捕地下黑恶势力立下关键性大功，市委希望省委能给盘市长一个机会，继续留她在绍安副市长任上发挥作用。”
　　道军书记点了点头，说道：“等案子结束，请雄飞同志找她谈一次话，进行训诫。这个同志关键时刻守得住，而且绍安市委又出面担保，我觉得可以继续留任使用，你们两位有什么看法？”
　　枫寒轩和冷雄飞都赞成陆道军的意见。
　　道军书记说道：“那就这样，雄飞同志先安排纪委双规洪白树、付辉、张云峰三人。绍安的事情就交给叶之然同志处理，叶书记，你先回去吧。”
　　……再说洪白树八点半就到了省委大院，先去秦省长办公室，将请愿书复印件交给他看。秦省长看完，脸色大变，严厉地问道：“洪书记，你们这是想干什么？造反吗？”
　　“秦省长，叶之然在绍安一手遮天，造成本土干部和外来干部的严重对立，这是绍安本土干部自发地联名书，我受这些同志的委托，将请愿书交给省委处理。”
　　恨铁不成钢的秦大用连连摇头，低声喝道：“胡闹！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挟持省委？这是犯大错误的！”
　　“秦省长，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是准备好免职、坐牢的！但是，叶之然这样的领导不罢免，对绍安市的长期稳定和发展是个心腹大患，更是绍安本土干部的心腹大患，为了保护这些同志，我宁愿自己作出牺牲。”
　　“不行！我不同意你们蛮干！叶之然如果有问题，你们可以通过正常渠道来反应，绝不能用这种方式进行，这将造成绍安干部的彻底分裂。你把请愿书拿回去，我当作不知道这事。”
　　“秦省长，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这份请愿书我们已经传真给周山同志，他在大恒市处理此事，估计今天就会发到网络。我这边刹车的话，无疑是给他制造困难。所以，这份请愿书我必须交到省委组织部。也希望秦省长能帮我们递交到中央有关同志手中，让中央有关领导知道叶之然的问题。我今天来之前就想到了结局，不在乎个人得失。”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
　　秦省长怀疑地问：“周山拿到了这份请愿书，打算发到网上去？你们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要知道，这样子斗到最后，最多也是两败俱伤的事，要是惹得省委不满，也许绍安本土干部都会莫大的牵连。”
　　洪白树现在追求的目标就是两败俱伤！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这个小圈子不被连根拔起。但这话又不能对秦省长说。
　　他忙说道：“所以，我和付辉、盘市长等人商量，想请秦省长帮忙，助绍安本土干部一臂之力。”
　　秦省长叹道：“东西我先留下，但是，这件事情无法作任何保证，一切要看事态发展。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们这个举动在组织程序上是犯了大忌的，一旦交上去，仕途也就结束了。”
　　洪白树只迟疑了一会，想到如果不如此做，很可能会被绍安市纪委查清所有问题，到时候就不是免职这样简单了，很快坚定了信念。
　　他故作从容，说道：“秦省长，我现在去省委组织部交请愿书，但愿省委能充分理解本土干部的难处，调走叶之然，还绍安一个和谐的经济建设环境。”
　　来到省委组织部，洪白树请秘书向省委组织部长王石通报，求见王部长。
　　秘书早已得到指示，将洪白树带进一间会议室，说道：“洪部长，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通报一下。”
　　洪白树走进会议室，在里面等了片刻，心里酝酿着说辞，正慷慨激昂着呢，却见省纪委书记冷雄飞带着两名干部走了进来。
　　洪白树一惊，忙站起身。


第1061节 看似大局已定
　　双规一个地级市市委副书记，根本不必省纪委书记出场。此时的冷雄飞只是对洪白树感到好奇，很想看一看这样的人物在得知自己被双规时会有怎样的表现。
　　冷雄飞在官场沉沉浮浮几十年，平生在多个省市任职，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过不少，但行事如此乖张的绍安本土干部却是第一次看到，内心不由地啧啧称奇。
　　大凡官员，在坏事干尽，感觉到大难临头之际，选择出逃的不少见，据国外媒体报道，国内的卷款而逃的赃官，无论人数还是人均资产都稳居世界第一。而像洪白树这样意图将当地最高领导拉下马的就很罕见了，剑走偏锋，而且偏得离谱。
　　两人这样对视几秒钟，洪白树脸色已经变幻了多次，砸了砸嘴唇，涩涩地问：“冷书记，您怎么来了？”
　　冷雄飞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洪白树，我代表省纪委向你宣布，你已经被双规了。”
　　接下来，原本想从洪白树身上看到出色表演的冷雄飞大失所望，这个外强中干的市委副书记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坚强，脚下一软就瘫坐在沙发上，脸色瞬间发白不说，还身子索索发抖，状如病狗。
　　冷雄飞大失所望，便失去了继续继续看戏的念头，摇了摇头，返身准备离开。
　　洪白树这才有些醒悟过来，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音，叫住冷雄飞。
　　冷雄飞还以为事有变化，回过头一看，却见洪白树哆嗦着拿出一张纸，说道：“我要向省委领导表达绍安全体干部的诉求。”
　　冷雄飞见他那副死样，没好气地说道：“是那份签字就有2000元购物卡的请愿书吧？省委领导都已经拜读过大作了。”
　　洪白树在听到上半句，签字就有2000元购物卡时，脑子再次轰地一声如遭雷击，然后，听到下半句时，苍白的脸上却现出一丝激动的红晕，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水面上飘过几根稻草，明知无济于事，也寄予无限希望，问：“冷书记，网络上已经在流传了？”
　　冷雄飞冷哼一声，道：“哪家网站敢公开发布这种反党反政府的请愿书？”
　　心情一瞬间再次跌到冰点的洪白树失魂落魄地问：“那您，您怎么会看过这个请愿书？”
　　冷雄飞已经懒得理他，道：“今天，绍安市委将采取行动，清除躲藏在马桥村的地下黑恶势力剩余人员，并将展开雷霆风暴，抓捕所有签名的干部，朗朗乾坤之下，岂容宵小为所欲为。”说完这句，连让交代政策之类的话都不愿再费唾沫，转身就走，留下这才意识到内部出了“叛徒”的洪白树空自咬牙切齿。
　　……上午九点半，长江省委召开临时常委会，讨论发生在绍安的这起突发事件。
　　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省委书记陆道军重重地将叶之然交给他的那些资料在桌子上一放，说道：“各位常委，今天召集大家开个临时常委会，是因为绍安市发生了一桩奇谈怪事……”他扬了扬桌子上的资料，说道：“今天，省委收到一份东西，绍安市百位干部联合署名，要求省委撤销市委书记叶之然的职务。”
　　此言一出，除了枫寒轩、冷雄飞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仍能风轻云淡外，其余省委常委都是惊愕万分，长江省政坛居然还有此等怪事？
　　常务副省长秦大用也暗吃一惊，他这样吃惊是因为这件事这么快就上常委会了！周山离开他办公室的时间可不是很长啊！
　　省委常委的城府不是县市级干部可以比拟的，肠子九曲十八弯不说，肚子里还可以跑马，当下，包括秦大用在内，人人沉默不语，在心里做着锦绣文章。
　　呃，陆道军说这句话究竟是何意？他这样怒气冲冲，究竟是对叶之然不满还是对联名上书的官员不满？这一点要细细思量。
　　叶之然这个名字，都不陌生呐。
　　在经济建设、党建工作都风头正健，而且，省委领导都知道他做事情稳重、扎实。如果说，在绍安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大事，叶之然本人不知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省长句广厚问：“道军书记，署名的都是些什么人？”
　　道军书记依然不表露自己的思想，说道：“以绍安市委副书记周山领头，包括市委统战部长付辉、副市长盘小萍等等，大部分签字的干部是临近退休的机关干部，科员占绝大多数。”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看似无心的道军书记点名问：“秦省长，你对绍安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先发表一下看法。”
　　道军书记对秦省长一直存有疑虑，这时候机会难得，自然要试一试他对绍安干部小圈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秦大用在没有搞清楚道军书记真实态度以前，自然异常谨慎。联名上书要求省委撤销一个地级市市委书记的举动，国内非常罕见，从组织原则来说，这是犯大忌的行为……
　　“唔，我觉得绍安这些干部组织观念很差，即使对叶之然同志有意见，可以通过正常途径提出来嘛！这样子搞法，于理不合。我觉得对洪白树、付辉等领导干部必须提出严肃批评……至于他们反应的问题，省委可以排出调查组暗访，如果属实，另行处理；如果恶意诽谤，则要对发起人进行严厉处置。”
　　省委宣传部长李双城不动声色地扫秦大用一眼，心里暗笑，秦省长大约觉得自己说得面面俱到，不偏不倚，却不知道军书记十有八九要拿本土干部开刀！他这话就有大问题了。
　　道军书记不置可否，转而问枫寒轩：“寒轩同志，你的意见呢？”
　　枫寒轩心知道军书记要让他开头炮，理了理思路，说道：“道军书记、广厚省长、各位常委，今天一大早，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来省委汇报绍安市最新发生的这起严重恶性政治事件，我听了之后非常愤慨！以前常常听说绍安本土干部存在着一个小圈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小集团倾向严重。没想到这个小集团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秦大用脸色大变，枫寒轩这是什么意思？用这样严厉的口吻，这样激烈的用辞？不禁老脸微微泛红。
　　骂那隔壁的！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现已查明，以洪白树为首的小集团，以每人2000元签名费的价格，蛊惑部分组织意识薄弱的官员，炮制出这张请愿书，意图以此左右省委的组织意愿，干涉市委书记的任免，这是一起极其严重的恶性政治事件，我建议严格审查签名的所有干部，开除他们的公职，涉及犯罪的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秦大用忍不住问：“寒轩书记，洪白树等人花钱雇人签名的事查实了吗？”
　　“绍安市公安局昨晚连夜出动，已经抓捕了几个首要分子，对方已经供认不讳，并退出了购物卡。”
　　心里瞬间将洪白树一家老少问候了一遍，感觉脸上无光的秦大用痛心疾首地说道：“没想到洪白树这样的老组织部长，也会犯下如此严重错误，太出人意外了，如果情况属实，必须严厉处置！”
　　道军书记转而问省公安厅长：“李书记，派往大恒市的警察抓到周山了没有？”
　　“最新得到的消息，周山已经从大恒市跑路了，省公安厅准备发A级通缉令，通缉周山。”
　　道军书记脸沉似水，先放下周山的事情，说道：“寒轩同志刚才谈到了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问题，这颗毒瘤困挠长江省委和绍安市多年了，大家可能不知道这次他们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这是因为绍安市有关方面无意中发现绍安新易工程建筑公司存在重大的经济犯罪问题，正在彻查此事。根据目前已经查明的情况，在过去十年时间里，新易公司抬高价格，大量承接市政工程项目，高达一亿多的现金被这个小集团瓜分，随着调查的步步深入，这些问题正逐步暴露出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绍安市刮起一阵阵妖风。先有照片门事件，后有请愿书闹剧。根本目的就是扰乱绍安市委市纪委的部署，混淆群众视听，妄图将叶之然拉下马。至于这份所谓的请愿书……”
　　道军书记扬了扬手中的那叠纸张，说道：“他们计划从几条途径扩散。第一，通过周山这条途径发到网络上，在全国掀起大风大浪；第二，通过洪白树交到省委组织部，并交给某些保护绍安本土干部的省委省政府领导手中，希望让他转交中央，逼迫省委妥协；第三，还计划在绍安市内进行大量散发，制造舆论，搞乱绍安的稳定局面和社会秩序，以此来要挟省委。同志们，这是什么行为？反党反政府呐！我赞成寒轩同志的意见，对这起严重恶性政治事件的处理，绝不能手软，参与署名的干部，除非有立功表现，否则全部开除公职，并查清所有问题，发现有犯罪行为的，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请大家对此进行表决。”


第1062节 却再起波澜
　　在大是大非面前，句广厚省长一马当先，说道：“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这样子目无党纪国法，必须彻底查清问题，我同意道军书记的意见，对所有签名的干部进行严格审查，开除公职，以儆效尤。对小圈子核心成员，进行双规处理，查清所有问题，然后根据情节轻重进行处理。”
　　省纪委书记冷雄飞说道：“我向常委会汇报一下，省纪委在征得道军书记同意后，已经对绍安市委副书记洪白树进行双规，接下来还将对付辉、张云峰等人双规。道军书记对签名干部的处理意见，非常必要，非常及时。”
　　接下来，表决呈一边倒之势，清一色支持。
　　……
　　轮到常务副省长秦大用发言，他有些说不出的苦恼！此前他因道军书记保护伞之说，暗生恼怒，偏偏又不能反驳。因为会议开始的时候就被省委书记摆了一道，让他先谈对请愿书的看法。
　　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在他心里，自然是认为这样处置太过分了，这一刀砍下去，绍安本土干部就分崩离析了啊！事后怎样向京城的领导汇报？可是，如果反对，恐怕也起不到扭转大局的作用。
　　秦大用冥思苦想了片刻，说道：“我觉得这个事件，绍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也要吸取教训，再能干的领导干部，如果得不到广泛的干部群众拥护，工作就容易出差错。当然，洪白树等人的问题非常严重，确实需要严肃处理，不过，冷书记，张云峰没在请愿书上签字吧？他有什么问题？”
　　冷雄飞冷冷地说道：“根据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张云峰涉嫌侵吞大量资产，存在严重贪腐问题。”
　　秦大用点了点头，脸色虽然仍不动如山，内心却不得不接受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这一次将全军覆没的事实。
　　缺少周山把舵，绍安这些干部就连出臭牌，怪不得他人！
　　……等所有人表决结束，道军书记说道：“根据表决结果，省委决定对绍安请愿书事件进行严肃查处，请省纪委牵头，对请愿书上签名的干部进行调查，该双规的双规，该移送司法机关的移送，该开除公职的开除公职。希望绍安市委市政府经过这个事件的处理，彻底整肃官场纪律，形成良好的氛围，带领全市人民大踏步前进。省委对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领导是充分信任并给予强力支持的。这个事件，省委即刻上报中央。大家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后几句话，其实仍是针对秦大用说的。
　　省委宣传部长李双城举手提问：“道军书记，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份请愿书的内容已经外泄，如果网络上出现请愿书的内容，省委除了要求相关网站封贴，还需要什么反制措施？”
　　“这件事情，省委宣传部立刻将常委会决议以及请愿书事件的调查结果上报中宣部备案，请求中宣部下发通知，让所有网站查封此类报导。相信稍有政治意识和责任心的网站都不会任这一事件发酵。”
　　而此时，这篇请愿书内容刚通过“有心人”运作发到了网络。
　　原来，侯德来的秘书拿到传真件后，当天因为时间太晚，没有及时交到侯德来手中。次日一早，他和司机去接侯德来上班，秘书趁势将手中的资料交到侯德来手中，道：“侯书记，这是周山昨晚交给我的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侯德来取出取出传真件一看，本来靠在后背上的身体瞬间坐直，默读了一遍之后，立即心思百转。
　　以他的智慧，大约可以想到绍安本土干部出了这么一个歪招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种两败俱伤的招数，如果运用得火候不到，没伤到叶之然不说，反而会将自己逼下悬崖，侯德来自不能坐视不管。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如果闹大，绍安本土干部会下场凄惨，但是，势必也能伤害叶之然在高层领导心目中的地位，这正是侯德来需要的东西！
　　车子驶进大恒市委大院，侯德来拿着传真件走进办公室，开始琢磨怎样处理。
　　侯德来虽称不上天潢贵胄，但也是豪门世家子弟，自小见惯了勾心斗角，常听老人提及几十年来官场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他自然明白这份东西不可由他亲自运作，至少要拐几个弯出去，让人查不到他参与其中的痕迹。
　　《菜根谭》说，“君子之心事，青天白日，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隐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做官尤其需要常戴一副面具。
　　他打电话给中原省发改委主任刘碧生：“碧生，我这有一份很有意思的东西，等会让秘书发给你细细阅读。只不过这事非常敏感，而且，绍安那班人做事没有底线，犯了从政者大忌，我估计长江省委会严厉处置。但是，他们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如果事情被长江省委压下，不为外界所知，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你我未免都会心中耿耿。”
　　“唔，什么东西？这样敏感？”
　　“我让秘书现在就传真给你，等你看完，我们再联系。”
　　侯德来吩咐秘书将这份资料复印好后传真过去。
　　少顷，刘碧生的电话打来了。
　　“呵呵，德来，还真是一份匪夷所思的东西，诚如你所言，非常敏感，你觉得怎样才能发挥作用？”
　　“第一步，自然是要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咸使周知。网络是个很好的渠道。只不过，这份东西是绍安那帮人传真给周山，不方便在大恒市发贴。”
　　“明白，明白，我来想办法。”
　　“碧生，这份东西如果发到网上，有许多种可能。引起中央震怒的话，不仅要严肃处理始作俑者，而且也会迁怒于发帖者，包括叶之然在内，人人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你也要非常谨慎，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刘碧生笑道：“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交给我处理吧。”
　　以他的身份，找个可靠的部属办这事自然不难。而且，为了稳妥起见，这份稿子也没有发到知名大网站上，而是先发到小网站的论坛上，然后，再安排人转帖。就在长江省委刚刚结束常委会的时候，“百名干部联名要求省委撤销市委书记职务”的帖子悄无声息地发了出来，随后，经过有心人的转帖，逐渐引起网民注意。
　　最早发现这个帖子的是绍安市委宣传部。
　　这天，叶之然从省委返回绍安市，一到市委就召见市纪委书记刘德，将省委书记的指示传达下去，要求市纪委立即采取行动，按照请愿书上的签名，对这些干部进行隔离审查。随后，他又召见市委宣传部长张伟刚，向他通报了以洪白树为首的小圈子干部炮制百名干部请愿书的逆天举动，要求市委宣传部坚决贯彻省委主要领导的指示，密切关注网络，做好舆论监督要正面宣传工作。
　　等省委秘书长来电，向叶之然通报省委常委会的决议，叶之然准备即刻召开市委市政府联席办公会议，通报省委决议的时候，张伟刚急匆匆过来，向他汇报：“叶书记，刚刚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内容就是这份百名干部请愿书，帖子里有请愿书的全文，已经有人开始转帖这篇帖子。”
　　叶之然急忙打开电脑搜索，果然发现了这个题目非常扎眼的帖子，帖子的内容不仅转发了全文，而且还有一份请愿书的扫描件。
　　叶之然指示道：“张部长，立即在绍安市委网站和市纪委网站上将纪委调查报告和省委最新决议公布上去，对肆意歪曲事实的报道，绍安市将追究有关网站和发帖者的法律责任。”
　　等张伟刚匆匆出去布置工作，叶之然又打电话给道军书记汇报。
　　道军书记听完，说道：“这件事交给省委处理，你的责任是稳定绍安干部的思想状况，建议市委立即召开全市干部大会，通报省委决议和绍安市有关方面的调查结论。”
　　“好，我立即安排，下午就开全市干部大会，向全市干部公开这个事件的经过和调查结论、宣布省委决议。争取尽快平息事态，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中。”
　　道军书记随后亲自打电话给中纪委书记陈成强，向他通报了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省委常委会决议，网络上最新动态。
　　陈成强书记听后拍了桌子，说道：“道军同志，长江省委的处理完全正确，我即刻向总书记汇报这一情况，绝不容忍歪风邪气滋生蔓延，绝不容忍组织纪律遭到肆意践踏，对不负责任的网站和发帖者，中央将大力整治，坚决打击。”
　　这边，侯德来得到刘碧生汇报后，已经让秘书将相关网页内容保存下来，随后，带上请愿书传真件直飞京城，准备向候老汇报此事。
　　他的目标很明确，不管中央和长江省委如何处置绍安小圈子干部，但是，绝不能让叶之然从容脱身。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在绍安市内，发生这样大的政治事件，是市委书记的严重失职！
　　在他看来，这一点可说是板上钉钉，再清晰不过！


第1063节 收网
　　世上无不透风之墙。绍安市纪委、绍安市公安局大张旗鼓地开展行动立即引起广大干部群众的注意，绍安市自发生间谍案后第二次陷入短暂的思想混乱之中。
　　这天早上开始，绍安市公安局就在副局长钱红旗指挥下，对绍平县临近市区的马桥村进行布控。
　　马桥村是外来人员聚集最密集的村子，治安状况一直不好。上次刺杀叶之然的行动，黑恶势力就利用马桥村作据点。这里还曾经是地下黑市的交易地点。绍安市公安局自刺杀事件发生后，更注意马桥村的治安问题，在村子里成功安排了几个“钩子”，一有情况，先打电话给这几个钩子，从他们这里了解情况。
　　历史上，绍安地下黑恶势力主要聚集在黄敬的开富公司旗下。前几年，绍安市在打击地下黑势力的时候，已经对开富公司进行查封，并且将黄敬等首恶分子逮捕归案，此后，底下的成员一哄而散，失去了团体作案的能力。时隔三年，这些人又开始慢慢聚拢下来，而且，据说仍尊狱中的黄敬为“老大”。这次从杜正群这里接到任务后，这些人开始进入马桥村驻扎，随时准备开展行动。
　　这些情况其实逃不过村子里安插的“钩子”眼睛，这七八个人进入村子后很少外出，聚在一起喝酒唱歌，一看就是另有任务的人，而不是那些朝出晚归的打工者。
　　摸清情况后，市公安局从上午九点开始展开收网行动，一举抓获了聚集在村子里的涉黑成员，然后进行单独审讯，深挖内幕，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绍安的阴暗面。
　　这次行动，出人意料的是，绍安警方抓捕了潜逃多年的卡车司机王海平，当年，就是他接受韦光荣的指令开车撞死了市看守所的刘天，此时抓获，虽然已经对案件没有多大用处，但也可以给李长河死亡事件正式结案。
　　中午的时候，刘德到叶之然办公室汇报战果，市纪委全体出动，在区县纪委的配合下，已经查实了所有签字干部的信息，下午开始将对这些干部进行身份甄别和传唤，而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里的核心成员已经全部进行双规处置。
　　“非常好，市纪委的同志辛苦了。”叶之然满意地点点头。担任市委书记之后，他在自己的副手面前，表现得越来越从容，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温暖。
　　“叶书记，上午，省纪委工作组同志已经对付辉实施双规。据说，付部长当时完全没有想到省纪委的行动会这么迅捷，他还在办公室等洪白树的消息呢，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冰冷的手铐。当时就吓尿了。”
　　人的意志力在平时是看不出的，只有经历大事的时候才会显示出来，就像洪白树这样，在台上的时候，人前人后威风得很，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听到省纪委宣布双规的时候就原形毕露，瘫倒在沙发上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刘德笑道：“倒是龙福明有几分骨气。市纪委到园林局宣布对他进行双规的时候，龙福明很沉着，还说了几句狠话。”
　　“哦？怎么说的？”
　　“他有些佩服您的勇气，说这么快就命令市纪委双规。然后，他说了句有意思的话，谁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笑。”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他大概还寄希望于上面有人给他们出头。”想到请愿书终于还是在网络上曝光，叶之然心底其实多少有些担忧的。
　　因为他知道，这样敏感的东西能在网络上发出来，必然和侯家的运作有关。
　　对侯家，叶之然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也没有轻视的资本。这份东西被侯德来掌握之后，他会怎样充分利用是个未知因素，而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等刘德离开办公室，叶之然又打电话给丁老，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现代科技将远隔千里的两个人连在一起，宛在身边交流。
　　丁老说道：“我已经看到网络上有关内容了，特意关注了一下，大的网站都已经自动屏蔽了这方面内容，不过，发帖者的目的可能想引起高层的注意，而不是民众的注意，所以，他们这个目的应该能达到。”
　　“丁老，那怎么办？”
　　丁老顾左右而言他，道：“上次全国二会前夕，京城发生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就是已经接近耄耋之年的陈老收王静语为干女儿，呵呵，陈老在党内的影响力很大啊！”
　　叶之然回味了一下，说道：“我可以请静语市长打电话将这里的情况向陈老作汇报。”
　　“唔，打电话？这么重大的事情，还是登门拜访更说得清楚问题的实质。”
　　“明白了，那只能麻烦静语市长辛苦一次。谢谢丁老指点。”
　　丁森林每次开口指点，都在非常关键的点位上。如今，他让叶之然搬出王静语，显然已经看清楚局势，知道这是候家在推动事件的演变，目的应该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打击叶之然。这样的话，这个事件的角力就从长江省转移到了京城。而在京城，叶之然和侯德来的力量对比就不在同一层面上了。依靠所有可以依靠的力量是政治斗争的不二法门，既然有陈老这样苍天劲松般的仰仗，自然要善加利用。
　　丁老呵呵笑道：“京城龙潭虎穴，你这小身板扑腾不出浪花，这件事就当做和你无关。好在长江省委对你是非常爱护的，应变非常正确、及时。有长江省委挡在前面，你承受的压力应该不会太大。毕竟你是长江省的干部嘛，中央作出任何决定前都会征求长江省委的意见。再有成强书记保驾护航，有陈老出面说话，应该能和候家的力量对碰。只不过，这个事件过早暴露了你身后的力量，对你不利。”
　　事已至此，无法躲避。
　　对叶之然来说，侯德来轻轻地试一试身手，他就非得拿出九牛二虎之力来抵挡。这不是同一层次的较量，关键的原因就在于他身后还没有形成有效的支持力量，与候家这样的家族势力作战，处于先天性不足的位置。
　　而他和侯德来之间本来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仅仅因为王静语的存在而让双方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诚哉斯言。
　　“谢谢丁老提醒，我就把全部精力扑在绍安的工作上吧，这个事件过后，市委正可以抓住时机，加强干部队伍的思想教育和素质培养，引导他们积极投身到绍安市的建设中去。”
　　“不错，不错，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呵呵，小叶，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没准将来退休之后真的到你的身边来隐居。”
　　“求之不得，只是会委屈了您老。以您老的谋略，若在古代，君王都会以国士待之，如果到我的身边，可真正算得上大隐隐于市了。”
　　丁森林对叶之然其实很有偏爱，这种偏爱不是一时之喜，相反，随着两人交往时间的增加，丁老的这种偏爱与日俱增。对他来说，胸怀文武韬略而没能走上更高的位置一展才华，是莫大的憾事。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自古就是深藏于国人灵魂深处的潜意识，历史上，多少人因为自己的才智没有得到展现的机会而郁郁终老？
　　丁森林这时候恐怕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不甘和梦想投射到叶之然身上，渴望将自己的理念通过叶之然之手来实现。
　　……下午，绍安市委举行全市干部大会。因为大会召开时间是上午临时通知的，考虑到很多干部要从郊区赶来，所以把时间放在下午三点。
　　这时候，嗅觉灵敏的人已经意识到绍安市出大事了。
　　部分从网络上看到百名干部联名请愿书的内容后，也感觉绍安市这潭水越发浑浊了。甚至有看不清形势之感。
　　然后，进入会场，相互之间流传的小道消息更多，会场气氛乱乱的。一直到下午三点前夕，看到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神情自若地和王静语、刘德等人坐到主席台上，各种议论才戛然而止。
　　会议由市委秘书长沈荣主持。
　　叶之然第一个发表讲话。
　　“同志们，今天市委紧急召开全市县处级干部开会，是因为绍安市发生了一件震惊全省的大事。也许有的同志已经从不同场合了解到一些情况，今天开会，主要就是向大家通报市纪委调查结果以及省委常委会关于这个突发恶性政治事件的决议。让大家及时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以免以讹传讹，引起不必要的思想包袱……”
　　“……几天前，市委也在这个会场召开全市县处级干部大会，就新易工程建筑公司涉嫌经济犯罪问题进行通报，号召在新易公司问题上犯有错误的同志主动退赃并来市委说明情况。但是，很不幸的是，有的同志反其道而行之，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就在昨天，绍安市在某些领导带头下，利用金钱收买部分干部，搞了一个百名干部上书请愿的闹剧，代价是每个签名的干部得到2000元购物卡，同志们！2000元购物卡就把党性、原则出卖了，我感到非常痛心！”
　　会场上，所有人都支起耳朵。
　　……而在这里开会说明情况的同时，大恒市委副书记侯德来已经坐上飞机，直飞京城。
　　京城即将风云四起。


第1064节 京城的风向
　　政治无小事，绍安市百名干部联名上书事件发展到现在其实还远远没有结束。一边，大恒市委副书记侯德来飞往京城，准备给叶之然背后插上一刀；一边，绍安市委正在努力平息事态，将真相公之于众。
　　市委书记叶之然在讲到部分干部为了2000元购物卡就丧失原则，丧失党性，与犯罪分子沆脏一气的时候，会场内鸦雀无声。
　　“……下面，我先宣读长江省委常委会关于绍安市部分领导收买干部，策划请愿书事件的处理决定。
　　长江省委常委会3月25日上午九点半召开临时常委会，就绍安市最新发生的部分领导收买干部，向省委请愿撤销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职务事件进行讨论，经常委会充分讨论，一致认为，这一事件是一起严重的恶性政治事件，严重违反了干部任免的组织程序和原则，严重干扰了省委的决策，严重干扰绍安市委的正常工作，必须予以严厉制裁。常委会决定，对所有签字的干部进行隔离审查，如无特殊原因，一律开除公职；审查过程中发现有犯罪嫌疑的，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常委会认为，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是有战斗力的班子，是值得信任的班子，省委将一如既往地予以支持。”
　　省委常委会的这项决议可谓旗帜鲜明，振聋发聩！主席台上，当叶之然铿锵有力的宣读省委决议时，王静语、刘德、章立人等市委领导一个个挺起胸膛。台下的干部悚然动容。
　　对所有参与签名的干部进行隔离审查，并开除公职！前所未有的严厉啊！体现了省委对这种目无组织观念，煽动干部对抗市委市政府的行为零容忍态度。
　　与会干部中，包括部分没有签名，但和本土干部小圈子来往过密的干部；也有少数从新易公司拿到过钱，心存观望态度的干部。此时免不了心惊胆颤。抬头看看主席台，没发现市委副书记洪白树和市委常委、统战部长付辉，但绍安市副市长盘小萍端坐于台上，神态虽然严肃，却看不出丝毫慌张，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
　　叶之然宣读完省委常委会决议之后，说道：“下面，由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刘德同志通报请愿书事件的调查结论和纪委部门的相关行动。”
　　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刘德这段时间是到绍安任职之后最繁忙的阶段，绍安接连发生了新易公司经济大案以及请愿书恶性政治事件，市纪委的作用自然而然地凸显。他调整了一下话筒，开口说道：“同志们，刚才叶书记通报了省委常委会决议并发表了旗帜鲜明的讲话，我和叶书记的心情一样，对绍安市部分干部为了区区2000元钱而丢失党性，丢失原则，参与到这个严重的恶性政治事件中，因此付出沉重代价而感到非常痛心。目前，请愿书上签字的绝大多数干部都已经被隔离审查，如果查出其他问题，就不仅仅是开除公职这样简单了！希望绍安市全体领导干部都要从这个事件吸取深刻教训，坚决团结在市委市政府周围，搞好绍安市的建设和发展。下面，我通报一下市纪委调查结论。这个事件是由绍安市少数深陷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经济问题的领导牵头发起的，由市园林局局长龙福明负责实施……现已查明，签字的干部主要是绍安本土小圈子的成员，还有部分唯利是图的基层普通干部。3月23、24日两天，一共有94位干部在请愿书上签字，为了凑足100人，龙福明在出钱收买仍旧人数不足的情况下，唆使原诸周县委副书记李长河的秘书孔不群代签了六个名字。市纪委和市公安局得到情报后，连夜展开调查，将主要当事人孔不群抓捕，孔不群到案后很快交代了由龙福明指使，由他出面组织基层普通干部签字的事实，警方从他身上搜到了一万四千元购物卡。目前，省纪委已经对涉案的洪白树、付辉、龙福明、怀辛岩等人实施双规。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情，这个利益集团在市委反腐倡廉工作会议后，为了防止内部有人主动向市纪委投案，雇佣地下涉黑团体进行恐吓。今天上午，市公安局采取统一行动，已经彻底捣毁了这个涉黑团体，所有涉黑成员都已经被公安机关控制。常言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可以负责任地讲，绍安市的天决不会变！省委对市委、对叶之然书记是充分信任、支持的。希望部分涉及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干部抓住最后几天机会，尽早到市纪委说明问题，退出赃款，争取从宽处理。我要提醒那些干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会议一结束，二小时内专项廉政账户上就打进了六百多万现金，随后，接二连三有干部到市纪委说明问题，投案自首，并将所了解的情况一股脑儿全部倒出。
　　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经济问题开始全面暴露。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会议结束后，绍安市长王静语匆匆向叶之然告别，坐车直奔省城。她已经买好了当天晚上直飞京城的航班，准备连夜去陈老家里汇报情况。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经过长达十几年的合作，在识破鸡肠小肚的傅斌真实面貌之后，王静语已经和叶之然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平心而论，这时候，他们两人虽然位置上有细微的差别，但基本处于一个级别上。论进步空间，王静语也非常大，但她明白自己是女性干部，在省部级以下发展速度很快，到了省部级之后再往上走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因为正确地认识到这个现实，王静语更愿意成为叶之然身边的绿叶，甘心做辅助工作，在她看来，叶之然的空间远比她辽阔，是十多年后竞争接班人的人选之一。
　　京城。
　　侯德来回家后，先去候老的住处看望老人家。
　　候老见小儿子不打招呼就回来，心知有事，问道：“德来，什么事这样匆忙？”
　　世家子弟在家里的规矩也特别多，侯德来面对老父，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没啥事，就回来看看您。”然后询问了他的身体情况，最后才说道：“有一件奇事，您给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将请愿书递给候老。
　　候老微微摇头，说道：“你读给我听。”
　　侯德来就坐在候老身边，读“请愿书”内容给父亲听。他的普通话相当标准，吐字清晰，候老听来毫不费劲。
　　只听了一半，候老就从闭目养神状态攸地睁开眼睛，等侯德来读完正文，候老问：“署名的都是些什么人？”
　　“领头的是绍安市委副书记、市委常委兼统战部长，还有一位副市长。”
　　候老摇摇头，说道：“这是反党篡权的行为，这几个人太没有党性了，我们党是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和制度的党，名单上的所有干部都会受到党纪国法的严厉制裁。你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侯德来点点头，说道：“爸，这些干部虽然严重违反了党纪，但如果只处理他们而轻纵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是否失之偏颇？”
　　候老惊讶地看了小儿子一眼，问：“你和绍安市委书记有矛盾？”
　　“也不是有矛盾，绍安市委书记名叫叶之然，这个人非等闲之辈，从乡镇干部做起，基本上在每一个任上都做出了很大的成绩，搞经济建设是好手，在党建工作方面有很有成就，曾经发明了干部任前公示制度。他在政治斗争方面也很有手腕，同级干部罕有敌手。”
　　“唔，你觉得他将来会成长为你的竞争对手？他有什么背景？”
　　侯德来对叶之然的了解已经很深，特别在周山投靠过去后，曾专门抽时间向他汇报叶之然的为人处世以及工作特点，说道：“他虽然是草根出生，但岳父家是军方的实力人物，是叶古的孙女婿。岳父张恒良目前是NJ军区一主力野战军军长。而且，他最近得到了团系领导的青睐。上次党代会期间，我遇到他和团系干部在一起吃饭，似乎和闽南省省长丁森林关系不错。”
　　候老批评道：“唔，既然如此，这个叶之然更应该成为你争取的对象。他虽然有一定的发展空间，但还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对手。对你来说，现在是养望阶段，如果将叶之然这样的人物收归旗下，才是高明的做法。”
　　侯德来解释道：“我曾经做过试探，但他似乎志不在候家，而且，他是绍安市委书记，和王静语关系有些特别，两人存在很深的友谊。”
　　听到王静语的名字，候老就有些不淡定。那可是这些年来唯一敢当着他的面辱骂的人，而且，上次侯德来婚宴上让候家出了一次大丑，对候家的威望影响极大。
　　候老当即说道：“不管绍安联名上书的干部有什么目的，手段又是如何地不屑一顾，但是，叶之然身为绍安市委书记，没有控制住绍安全局，发生了这样罕见的政治事件，理应受到处理。这件事我会向中央提出自己的意见。”
　　侯德来闻听心中大定。


第1065节 借力使力
　　京城，侯家大院。
　　候老正在循循善诱：“虚己则附之者众，倨傲则去之者多。你是候家未来的希望，当时时谨记谦逊、大肚，有容人之量。唯有这样，身边聚集的干部才会越来越多，心有所归。若是仗着家族势力，刚愎自用，听不进旁人意见，候家的外围干部就会逐渐散去，人心向背，切记切记。”
　　已经八十五高寿的候老精神尚好，也许是自知去日无多，所以，每次和侯德来见面都要传授一点为官多年的心得体会。
　　侯德来坐在老父身边，不断点头，至于听进去多少唯有自知。
　　“……要想将来不断进步，走上更高位置，必须内正其心，外正其容。到了省部级高位以后，再往上走，就不单单是个人能力大小问题了，能否服众，各派系是否认可，占主要作用。所以，行事必须堂堂正正，勿用阴谋手段。像叶之然这样的干部，你如果也能收为己用，那我可就真的放心了。”
　　“爸，叶之然这个人想要收服很难。您不是说过，若不能收服，这样的人就必须牢牢压制，让他永世没有出头机会？”
　　候老内心叹口气，德来还是器具不够啊！政治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你若将叶之然当作敌手，那么久而久之，就会真的成为敌手；你若将他当作朋友，他就会成为朋友。他这样的心态发展下去，就怕将来四处树敌，登不上高位。
　　他反复思忖，一来觉得叶之然这样的人，根基尚浅，压一压也无妨；二来，也想让侯德来买个教训，让他懂得树一个敌人，危害足以抵消拉拢二个盟友，甚至更多。免得等他离世之后，侯德来还没有搞懂这个道理，到时候下场就凄惨了。
　　于是说道：“你把这份东西留在这里，我让军耀过问一下。德来啊，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要想走得远，尽量少树敌。”
　　彭军耀是候系主要官员，现任国务院副总理，政治局委员。
　　侯德来知道，彭军耀如果过问此事，叶之然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不管是免职也好，调离也好，离开了绍安市这个主阵地，叶之然想再上副部级岗位，至少多花五年时间，而有这五年时间过渡，他就算拍马也追不上自己了。
　　他便满意地说道：“爸，只要彭总理过问此事，叶之然就不再成为我的心腹之患。呵呵，忘了告诉您老，这份请愿书已经发到了网络上，应该有很多高层领导看到。”
　　孰料候老脸色一变，用拐杖连点地面，生气地说道：“德来，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这一来，反而让军耀难处理！”
　　“唔？这是何故？”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本来，军耀过问此事的时候，高层领导大多数不了解详情，听了军耀的话，先入为主，大家总要给些面子，打压一个地级市市委书记而已嘛。你这一来，高层领导都了解此事，事情就比较难处理，既然叶之然受团系领导重视，没准这些人出面挺他呢？你这是画蛇添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呃？
　　侯德来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走了第二条路，就不应该出第一张牌了；而出了第一张牌，第二条路的作用就会降低。
　　何况他清楚请愿书出台背景和过程的？
　　上飞机之前，他已经和长江省的官员通过电话，知道长江省委已经作出决议，保叶之然的决心很大。本来嘛，如果彭军耀硬压下去，陆道军至少要顾及面子，调整一下叶之然的位置，但现在网络上的事情一出，长江省委领导必然会主动向高层领导说明情况，保叶之然过关，平添了很多变数。
　　看来真的出了损招了！侯德来这样想。
　　还是老爷子的眼力比他高明，自己还没有完全学透啊。
　　……侯家大院，只要天气放晴，每天至少有二三个小时会看到护理人员推着这位老寿星在院子里散步的。帮老人晒晒太阳，还会搀着他走上二十分钟。生命在于运动，无论年少年高，道理都一样。
　　这天，老人家在院子里比往常多活动了几分钟，大约是精神比较好，坐在客厅里和小儿子讲完了政治上的弯弯曲曲，开始问他的私事。
　　“德来，你和牟家那女子怎样了？”
　　不提也罢，一提起此事就让侯德来格外气馁！
　　牟成方倒是很看的中侯德来，好言好语好酒招待，唯独牟思真被逼的紧了，到候家小住几天，摆摆样子，但就是不让侯德来近身！她这样的女子，又不能用强，侯德来只能干瞪眼。他虽然不缺女人，但自己的老婆想碰又碰不到，那种感觉真的极差，差到不敢和任何人提及丢脸丢到外婆家的糗事。
　　有时候心想，以前常听说牟思纯荒唐，每天变着法子找男人滚床单，可她好歹还算顾家，每周总要空出身子给自己的老公用；牟思真和她姐一比，那就远远不如了。结婚前，听牟成方讲，思真虽然嫁过人，但嫁给黄文强的时候，黄文强就已经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她嫁给侯德来相当于新婚，侯德来还偷着乐。现实却开了他老大一个玩笑，牟思真这个样子，明摆着心里有他人啊。
　　“唔，思真啊？还行吧。”他这样敷衍老人。
　　“真的相处得可以？”
　　侯德来捏着鼻子点头。
　　老人不能多问儿媳妇的事，但他是相信自己眼光的，于是又说道：“德来，家里一定要摆平，不妨也花点心事在她身上。她和王静语不同，背后势力极大，处理好了，对你来说是很大的臂助。”
　　“爸，我懂这个道理。”
　　候老又说道：“人们常说，富人妻，墙上皮，掉了一层再和泥；穷人妻，心肝肺，一时一刻不能离。人走上了高位，有了钱，有了权，也要常常体会一下普通大众的生活。如果你的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女人，就会调整自己的心态，去珍惜身边人，在老婆面前放低身段，不算什么事。”
　　“是啊，爸，我懂这个道理。”侯德来又敷衍一声。
　　候老忽然之间感觉到父子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层薄膜，隔开了应该敞开的心扉……
　　王静语和陈老这对干父女此时却非常交心，彼此没有任何隔阂。
　　王静语是晚上九点到陈老家的，在陈老家吃的晚饭。陈老知道她这么远赶来，必有急事，所以，在家等她。
　　看着王静语狼吞虎咽地吃饭，陈老乐呵呵地安慰：“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吃。这个急脾气和当年陆道燕简直一模一样。”
　　在陈老面前，王静语体会到一种阔别多年的亲情。听着他随随便便地说起母亲当年的样子，王静语擦了擦眼角，说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干爸，你让我伤感了。”
　　“唔，那你吃饭，先吃饭。”
　　王静语吃完饭，推着陈老到他的卧室，问：“干爸，您老平时几点睡的？我的事明天谈也不耽误。”
　　“无妨无妨，我十点钟睡就可以。”
　　“好吧，那我和您说一说绍安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
　　王静语源源本本讲了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问题，以及围绕新易公司的经济大案引伸出来的请愿书事件。
　　“唔，这件事长江省委处理得很及时，很完美啊！怎么？你希望把那个叶之然调走，取代他的位置？”
　　“反啦，反啦。您老往反方向理解了。”
　　“唔？那是怎么回事？”
　　王静语又把有心人把这事捅到网络上的事讲了一遍，道：“虽然抓不到证据，但这事十有八九和侯德来有关。我估计他既然这样做了，必还有后手，目的是把叶书记赶出绍安，所以，来请您施以援手。”
　　陈老略显惊讶，问：“你和这个叶书记什么关系？这么操心他的事？”
　　王静语腼腆地笑笑，道：“您老别有什么误会，我和他是政治上的可靠朋友，生活中的普通朋友。合作已经十多年了，配合相当默契。我现在寄希望于他将来能走上更高的位置呢。”
　　陈老再次惊讶，问：“唔？他有什么背景？”
　　听王静语的口气，对叶之然的期望似乎远远超出省部级位置，这让陈老大为惊奇。难道这个叶之然是潜龙在渊？可现在的政坛，没有背景没有强大的派系支持，是不可能走上更高位置的。而在他的视线中，是没有叶之然这号人物的。
　　王静语想了想，说道：“叶书记虽是草根出生，但每到关键位置都得到贵人相助。也许是命格高贵吧。他现在很得团系领导的看重，有培养的迹象。”
　　“唔？”陈老沉吟片刻，道：“他既然和你关系不错，我倒是可以给他说句话，对你来说，将来也多了一个依靠。”
　　陈老已经将王静语作为陈系核心干部来培养的，不过，他年事已高，能助王静语走到什么位置却是一件谁都无可预料的事情，既然叶之然是王静语的可靠盟友，陈老不吝啬替他说句话。
　　就不知候家为了叶之然的事会出多大的力气？要是对方倾力而为，把叶之然调离绍安还是能做到的。


第1066节 候系力量进入绍安
　　据说，围绕长江省绍安市请愿书事件，京城六大家族中的候家和陈家有过一次力度不算很大的碰撞，输赢不知；
　　据说，他们两家其实都在瞎起劲，因为一号首长听了中纪委书记汇报详细情况之后早有定见；
　　据说，为了照顾候家的面子，高层同意由候家推荐一位干部空降到绍安任市委副书记；
　　据说，三月底，国内多家小网站遭到查封，负责人被禁入网络三年。
　　据说，长江省委领导快速处置绍安市发生的这起政治事件获得高层肯定，省委书记有望延长政治生命。
　　……
　　当然，这些都是据说而已，官场上的小道消息有时候挺准，有时候又是子虚乌有，当不得真。
　　时间到了3月29日下午。
　　这天，叶之然在办公室浏览HK卫生署的最新报道。最近几天，HK发生的非典病例逐渐增多，特别到了3月28日左右，某花园居民发生非典交叉感染，感染人数连续两日快速增多，HK卫生署开始提高卫生安全防范等级，街头的行人都戴上了口罩。
　　叶之然看到这则消息时，暗呼一声侥幸，这个小区正是马艳丽和黄瑜雯居住的小区，如果她们两人没有事先撤出，结局可能非常不妙……
　　正在庆幸，他连续接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马艳丽打来的越洋电话，自然将他着实夸奖了一番，又汇报了黄瑜雯的近况，这个丫头，因为林茹真一直跟在身边，所以明面上没有说什么话，但又往银行跑了几次，给他存钱。
　　呃？就是1314元啦，叶之然听完不觉心头一热，感觉踏实了许多。
　　第二个电话，则是省委组织部打来的。通知他，明天上午，组织部副部长王友凌送绍安市委新任副书记以及市委常委兼统战部长上任。
　　叶之然对王友凌不陌生。他调到省委组织部任干部一处处长的时候，王友凌是干部一处副处长，他的副手。他调到绍安市任职之后，王友凌被提拔为干部一处处长；年前，他又被提拔为组织部副部长，虽然排名最后，但也是实权赫赫的领导干部了。
　　他拨一个电话给王友凌：“王部长，我刚接到通知，知道明天你要来绍安市指导市委工作，并给我们送来精兵强将，先表示一下感谢。”
　　“老领导，我是来接受您的再教育的。”王友凌喜气洋洋地说道。
　　“你先给我介绍一下两个高贤吧。”
　　“唔，市委副书记张思平，是从京城空降下来的，原是京市三环区副区长，祖上曾担任外交部亚洲司的主要领导；统战部长吴语您应该认识，是从广北市副市长任上调过来的。”
　　这次省委在调整绍安市委班子之前，没有征求市委书记叶之然的意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结合这几天从京城传来的小道消息分析，张思平很可能真的如传言那样，是候家推荐的干部，算是给候老一个交代。
　　而侯德来拿到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总算没有白费力气。一个外来的市委副书记，虽不足以影响绍安市的大局，但此后叶之然和王静语的一举一动都直接暴露在侯德来的眼皮底下，对侯德来来说，有了这条内线，可以看死叶之然和王静语，也算是有所斩获。至于吴语调任绍安市委常委兼统战部长，应该也是道军书记妥协的结果，毕竟绍安市委常委绝大多数成员是叶之然的人，如果再由他推荐一个市委常委，不利于市委常委会上的民主气氛。
　　……叶之然这样分析。
　　再反过来看，省委对张思平空降到绍安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其实是不大满意的。分管党群工作的市委副书记是市委第三号人物，照例应该由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送来，如果来头大的话，组织部长亲自相送也属于正常。但现在只有排名最尾的副部长送来任职，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当然，省委的这种态度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唔，谢谢王部长，明天晚上不要回省城了，我请你喝酒。我们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喝酒了吧？”
　　王友凌深知叶之然的能量。如今的叶之然，在长江省政坛，也算是个人物了。不仅深得道军书记和寒轩书记的信任，而且，在嘉南市、丽峰市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将来继续上位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老领导发话了，我自然遵从。”王友凌呵呵笑道。
　　……次日上午十点，王友凌陪同绍安市两位新任常委到达市委大院。叶之然、王静语等四套班子主要领导在院子里迎接。
　　握手、寒暄。
　　王友凌给叶之然介绍两位新成员。
　　“叶书记，这位是张思平张书记、这位是吴语吴部长。”
　　张思平久任京官，官不大，但身上有着一股京官特有的傲慢自大和官僚习气，他身材不算高大，大约一米七二左右，面孔白净，笑起来的时候，皮和肉的动作似乎不大和谐，就是俗称的皮笑肉不笑。
　　“叶书记，请多多指教。”
　　叶之然伸出手，脸色平静如水，微笑道：“张书记，欢迎欢迎。绍安市委有了京城下来的领导，将来在处理不同事务的时候就多了一种新的视角，很有帮助啊！”
　　然后，和吴语握手的时候，笑道：“吴部长，我们是老朋友了，欢迎到绍安来工作。”
　　吴语双手相握，道：“叶书记，能在您领导下工作，我感到非常激动。”
　　“哈哈，来，我给你们介绍绍安市主要领导。”
　　逐个介绍一遍，一行人到了市委会议室。
　　叶之然为官十余年，这样的经历遇到过很多次了，按部就班地走相应的程序。
　　宣读完省委常委会决定，新任市委副书记张思平发表“就职演说”，他咳嗽一声，说道：“王部长，叶书记、王市长，各位领导，很高兴能到长江省绍安市来工作。离京的时候，中央领导同志找我谈话，勉励我到绍安市后，把党群工作抓起来。党群工作抓好了，其他各项工作也就起来了。所以，我到绍安工作之后，首先要重点抓市委组织部的工作。市委组织部关系到全市干部的任免，责任重大，以此为抓手，可以快速稳定绍安的政治局面，稳定住绍安市的社会环境，为经济建设打下坚实的基础。中央领导对绍安软件产业园建设也非常重视，在软件产业园加强党建工作意义巨大，党建工作抓好了，可以有效带动产业园各项工作的快速发展，可以给软件产业园的发展提供无限的动力。相信在市委新班子的领导下，绍安市各项工作都会取得更大的进步。”他的通篇讲话，根本没有在市委领导下工作的字眼，反而流露出浓浓的揽权倾向。
　　发言完毕，张思平“神采奕奕”，左顾右盼，很有几分领导人的风度，随后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怎么他发言之后，没有听到热烈的掌声？不，连象征性的掌声也没有？脸顿时板了下来。
　　却听到市委书记叶之然说道：“下面，我们请吴部长讲话。”
　　吴语说话就要中规中矩多了，道：“王部长，之然书记、静语市长，各位领导。绍安市这几年的发展，速度很快，成绩很大。省委将我安排到绍安工作，我感觉肩上担负着沉重的压力。市委统战部一定会紧紧团结在市委周围，积极听从市委指示，做好统战工作和外事工作，努力给绍安市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繁荣提供保障。谢谢大家。”
　　这次，掌声如期而至。
　　一声声如在打张思平的脸。
　　张思平完全没有反思自己的讲话是否太过盛气凌人？与市委副书记身份不符？反而认为这是叶之然在给他下马威，眸子中满是阴冷的光芒。
　　下午，市委副秘书长瞿如海给张思平安排办公室。
　　在市委，市委秘书长沈荣全面领导市委办的工作，同时又为市委书记服务；市委副书记则有对应的市委副秘书长服务。以前给市委副书记洪白树服务的副秘书长因为也牵涉进了新易公司经济问题，此时已经被双规，瞿如海是最新提拔上来的副秘书长，原是市委办副主任，这次顺利成为市委副秘书长兼委办主任，正处级。
　　张思平阴沉着脸，似乎绍安市委每个干部都欠了他五毛钱。瞿如海接连给他挑了两间办公室都感觉不满意。原来市委副书记的办公室，因为洪白树刚刚出事，为了避讳，他自然不愿意；另外一间办公室又离叶之然的办公室太远，他感觉和他的市委三号人物地位不相符。
　　最后，瞿如海只得来请示叶之然，将原来的小会议室腾出来给张思平，然后将洪白树的办公室作为小会议室使用。张思平这才点头。
　　安排完办公室，瞿如海带着他在市委办公大楼主要几个层面转了转，张思平梳着大分头，双手反握在背后，扬着脸庞跟在瞿如海身后。
　　来到市委常委兼组织部长郭伟全办公室时，张思平决定进去看看。
　　郭伟全笑呵呵地迎接他进入办公室，请他在沙发上入座，问：“秘书长，给思平书记的办公室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原来的市委小会议室和洪书记的办公室进行对换，张书记的办公室设在原来的小会议室。”
　　“唔，不错不错，秘书长办事很有章法。”
　　瞿如海连连摇手，因为察觉新来的市委副书记不是好易于之辈，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边，张思平坐在沙发上打量郭伟全几眼，心里琢磨着怎么给他来个下马威！


第1067节 碰了一鼻子灰（上）
　　华夏国文明源远流长，几千年的文化积累，不断有人总结出至理名言，比如“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就是其中的一句。
　　张思平选择栖息的良木，呵呵，好大一株，京城候家可是威名赫赫的豪门大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能从三环区副区长任上外放到长江省这样的经济发达地区，成为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虽然说京城的副区长也是副厅级岗位，但京城的一个副厅级干部和地方上手握实权的市委副书记含金量完全不同。
　　张书记因此对候家更加忠心耿耿。
　　离京前，他专程去候家觐见候老，刚巧侯德来也在，着实勉励了几句。侯德来是候家已经公开的第二代领袖人物，张思平原来就对他非常倾慕，这次因缘际会，拉近了以前他和侯德来之间高不可攀的距离，特别是侯德来找他谈了整整四十五分钟，指导他到绍安市内如何开展工作。张思平高度兴奋，仔细聆听，深刻领会，当时就下了决心，要把绍安市掌控在自己手里，成为侯德来的一大助力，以报答侯德来的知遇之恩。
　　他看了郭伟全一眼，想起“就职演说”时偌大的会议室没一人鼓掌，对郭伟全就有几分不满，别人也就罢了，你作为市委组织部长，怎么又不带头欢迎分管副书记？这会儿，他就思忖着先给市委组织部长一个下马威好，还是先给他一颗棒棒糖好。
　　这样犹豫了片刻，他决定以谈工作入手，说道：“呃，伟全部长，绍安市最近发生请愿书事件影响很大，暴露出市委组织工作方面很多问题，组织部在加强干部教育方面有什么安排？”
　　郭伟全很认真地回答：“张书记，2003年初，之然书记就在市委常委会上布置了两项重要工作，第一项就是加强全市的干部队伍素质培养和思想教育；第二项是将2003年定位于大力发展软件产业之年。目前，市委组织部按照市委统一部署，正有序地推进干部思想教育和素质培养，计划分三期举办全市科级干部培训班，一期副处级干部培训班。”
　　京官一般都口才了得，理论上的东西一套一套，芝麻大的事情也可以口若悬河地讲上几个小时，张思平一直觉得自己识见远在绍安地方干部之上，听郭伟全一口一声市委统一部署，心里便有些责怪郭伟全脑子不开窍。
　　他不悦地摇摇头，说道：“市委新班子成立后，将对原来的工作思路作适当的调整，干部工作也要适应新班子的思想。”
　　郭伟全笑道：“张书记，绍安市委班子仍旧是之然书记领导下的班子，这一次只不过对某些岗位进行了微调，哪来什么新班子之说？”
　　张思平脸色一沉，骂那隔壁的！看来这个郭伟全对叶之然有那么几分“愚忠”！
　　思平书记很不淡定。
　　侯德来找他谈话的时候，反复强调了一点，要想在绍安打开工作局面，一定要把市委组织部长控制住！至于如何收复组织部长，德来书记也高屋建瓴地提了几条方法，不外乎就是压一压，拉一拉，打一下，再撸一下。一手持棍子，一手持枣子。
　　这会儿，张思平见正面地施加压力效果不佳，转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伟全部长，作为成熟的领导干部，眼界一定要放宽，不能局限于绍安一城一池。”这是暗指他将自己的前途和叶之然捆绑在一起殊为不智，叶之然虽然是绍安市委书记，但跳出绍安之后，就好比沧海一栗，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国家发展这么多年，中央在治国治党方面，已经形成一套完整的合理制度。为了保证执政党领导地位不动摇，保证红色政权不变色，近几年，中央加紧培养老一代领导人的后代作为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去年开始，京城四大少都下到了地方任职，将成为我党高级领导人的第二梯队后备干部，这样的人物才值得追随……”
　　然后，放低声音说道：“伟全部长，我来绍安前，大恒市的侯德来书记特地让我带话，他想和你见面。”
　　郭伟全故意装傻，说道：“大恒市委的侯德来书记？我不熟啊！”
　　张思平惋惜地说道：“你们这些地方领导干部，只知道埋头做事，不知道抬头看路，这样子不行啊！以你的能力，如果早些认识侯书记，现在至少是正厅级领导干部了……当然，现在也不晚，认识了侯书记，你今后就好比乘上了快速列车。你在地方上工作可能不知道，京城有多少干部挤破脑袋想要和侯书记搭上关系？他们想接触侯书记也找不到路径啊！机会非常难得。”
　　在张思平的脑子里，候老可是威望素著的老一代领导人，侯德来作为候家的继承人，地位独特，将来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京城各个圈子里的干部，谁不将认识侯德来这样的人视作荣耀和立身之本？
　　出京前，侯德来找他谈话的时候提到，为了让他尽快掌握市委组织部，可以邀请绍安市委组织部长郭伟全来大恒市见面。张思平当时心里有些泛酸，他也才认识侯德来不到两天啊！绍安市委组织部长怎么运气这么好？
　　“唔，张书记说的对。侯书记如果路过绍安的话，我应该请他吃顿饭，尽尽地主之谊嘛。”
　　张思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道：“侯书记这么忙，日理万机的，怎么有时间到绍安来？”
　　“呵呵，这倒也是，那只能等机会了，广北市马市长上次也和我提起想聚一聚，一直排不出时间。”
　　呃？广北市市长可以和侯德来相提并论吗？张思平再次大为愕然。不过，他不是傻子，这时候终于明白郭伟全不想靠向侯德来。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看不清形势的干部？怪不得京城圈子里有些干部对地方干部很不以为然。
　　站在张思平的立场，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内心受到极大冲击的张思平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继续下去，只得讪讪地站起身，说道：“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走一走。”
　　这边，郭伟全一直脸含三分笑容，便站起身，热情地说道：“那好，张书记，今后请对组织部的工作多提意见。您是分管领导，组织部的同志都是您的直接下属。”
　　骂那隔壁的！
　　你将我当作分管领导了吗？
　　……张思平到达绍安市第一天连碰两鼻子灰。倒不是说他的能力不行，也不是城府不够，而是由于他久任京官，内心深处有一种“宰相门里七品官，天子近侍是钦差”的思想，觉得绍安市请愿书事件发生后，候家推荐他下绍安就是为了掌控绍安大局，有一种舍我其谁的矜持感。
　　这时候，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一开始的时候过于自大了些？
　　记得侯德来提起过，长江省不比京城，到那边后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怎么把这话给忘了呢？
　　这样一路想着事情，回到九楼，迎面遇到市委秘书长沈荣。张思平扬扬脸，说道：“秘书长，到我的办公室来一次。”
　　沈荣不明所以，跟着他走到原来的那间小会议室，见委办的工作人员正在搬家具。张思平折向另一间会议室。等沈荣跟进来，指了指旁边一张椅子，说道：“秘书长，请坐吧，我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同时谈谈市委办的工作。”
　　“请张书记指示。”
　　张思成来之前了解过绍安市委各常委的站队情况，知道沈荣是叶之然的心腹之人，不过，他总以为叶之然这样的地方干部和他的境界存在着很大的距离……慢条斯理地说道：“秘书长，请愿书的事情给绍安的工作造成了很大被动，幸亏长江省委处理及时，又站在爱护绍安市委的立场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才没有引发绍安地震。我们大家都会深刻体会上层领导对绍安的关心。”
　　沈荣不知张思成用意，随口说道：“张书记说得对。”
　　张思成有心试探一下沈荣的态度，说道：“我到长江省之前，拜访了大恒市委副书记侯德来，侯书记水平很高啊！对绍安市的工作了如指掌，对绍安的发展也有很好的思路。”
　　沈荣岂不知侯德来其人其事？周山和洪白树之流不是都想投靠他吗？看来张思成是一路货色！
　　他不像郭伟全那样说话婉转，凡是有损于叶之然利益的，他就视作敌人。
　　问道：“张书记和大恒市的侯书记很熟？”
　　“唔，谈不上很熟，不过，侯书记不把我当外人。”
　　“呵呵，那张书记可要小心一点。长江省原建设交通厅副厅长周山投靠侯书记不到一个月，就被长江省委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现在正被通缉中；绍安市委副书记洪白树、统战部长付辉投靠侯书记也是不满一个月，现在全部双规了。不知道侯书记不把张书记当外人多长时间了？”
　　张思成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怒不可遏地站起身……


第1068节 碰了一鼻子灰（下）
　　这几句话对刚攀上侯德来这棵高枝的张思成来说，简直就是恶毒的诅咒，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思成勃然大怒，站起身，指着沈荣的就呵斥道：“秘书长，你怎么说话呢？这不仅是对我的恶毒攻击，也是对侯书记的恶毒攻击，太不懂得自珍自爱了！你别忘了，自己是堂堂的市委秘书长，可不是街头的愤青。”
　　“唔？张书记，这怎么成攻击了？实事求是啊！周山和洪白树真的投靠侯书记不到一个月，这是洪白树自己向省纪委交代的事情。呵呵，您别着急，您不是认识侯书记才几天吗？那就没事。”
　　张思成气急反笑，问：“你的意思是说，满了一个月我也和洪白树他们一个结果？”
　　沈荣的仕途和叶之然紧紧联系在一起，他和其他人不同。比如王静语虽然和叶之然情同姐弟，但离开叶之然也能独当一面；比如章立人，他在公安战线上绝对是一位出色的领导，离开叶之然也能风生水起；但沈荣离开叶之然就不行了，他的命运和叶之然息息相关，所以，他维护叶之然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张思成在见面会上的讲话就已经惹起沈荣的不满了，这时听到他有意提起请愿书的事情，自然要严加驳斥。
　　一直见到张思成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心里才感觉平衡了许多，正色道：“决不能这样理解，您的能力和智慧可要比洪书记他们高，怎么会搞请愿书之类的事？他们这样子公开和叶书记唱对台戏是很弱智的行为，您肯定不会啊！对不对？”又压低声音道：“洪白树他们在绍安经营了十多年，所以，搞请愿书的时候，每人花2000元就雇佣到这么多人签字，您初来乍到，别说不会搞请愿书之类的事情，就是想搞也搞不起来。”
　　张思成对沈荣这种迹近无赖的说法格外愤恨，厉声喝问：“谁对你说我要搞请愿书的？！”
　　“呃，张书记，您别着急，没人说您要搞这事。您啊，最多就是对请愿书事件抱有其他想法，所以才不断提起此事……呵呵，绍安市目前政通人和，干部团结一心，正是做事业、出成绩的时候……张书记，您融入到市委班子之后，对绍安市的进步和发展将带来更大的保证，这一点，市委办工作人员都是抱有很大信心的。”
　　沈荣悄悄掩藏话锋，给张思成台阶下。
　　张思成连翻白眼。
　　这是他第三次碰一鼻子灰了，别的没啥，绍安干部这样不尊重侯德来，让他格外想不通！究竟是这些人偏居一隅，如井底之蛙只看见井口的蓝天？还是狂妄自大到以为有实力和候家抗衡？
　　……
　　叶之然这时候却陪着王友凌在参观软件产业园。
　　软件产业园在叶之然重回绍安市任职之后，发展速度明显加快。2003年开头的两个月，新增软件企业总数就达到四百多家，使得入驻园区的企业总数超过一千户，而且，势头迅猛，估计到03年底的时候，将超过二千五百多户。软件产业的蓬勃发展，也吸引多家风险投资公司在绍安开设办事处，将目光盯住园区内迅速发展壮大，又缺少资金扶持的新兴科技企业。对风投公司来说，绍安软件产业园由于软件技术远远高出国内其他地区，而且已经形成产业规模，这里的企业发展潜力大，投资风险小，回报又高，是风投公司眼中的优质资源。
　　王友凌感叹道：“老领导，四年前，我和你一起到绍安市来考察干部，那时候您还是干部一处的处长，没想到几年过去，您已经是长江省最有发展前途的年轻领导干部了。”
　　“呵呵，友凌部长，你的速度也不慢，省委组织部是个要害部门，你在副部长岗位锻炼两年，争取早点调到地方工作，将来的空间就彻底打开了。”
　　“老领导，听说您把美国微软公司的核心软件专家苏三强挖来了？”
　　“苏博士是爱国科学家，上星期刚归国，这几天在处理私事，大约明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他这次归国，受到了国家科技部领导和长江省委省政府领导的亲切接见，信心很大。绍安市将给他创造最佳的环境，支持他成为软件科技学术领头人和汉字化底阵软件总设计师，领导团队走出一条全新的软件技术新道路。”
　　王友凌一脸向往地说道：“老领导，我倒是很想到你的手下工作，绍安是个充满活力的地方，未来几年将成为国内耀眼的科技城市。”
　　“呵呵，我现在就算向省委指名要你，省委也舍不得把你放走。风物长宜放眼量，路长着呢，我们先要把脚下的路走稳，才谈得到将来的进步。”
　　“老领导这是宽慰我呢，我没有远大的理想，将来如有一天能想您一样，主政一个地级市，能实现自己的执政理念，就是最大的梦想了。”
　　一个数百万人口的地级市市委书记，已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体现自己执政理念和经济手段，一展抱负。
　　叶之然笑道：“这样的机会，你完全可以得到。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不着急的。”
　　王友凌转而透露一个秘密：“老领导，知道吧？这次道军书记断然处置绍安请愿书事件，得到了高层高度认可，听说道军书记有可能还要高升。”
　　绍安发生的请愿书事件，是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政治事件，事情看上去不是很大，但影响力广泛，如果任其发酵，甚至会引起人们对干部选拔制度的怀疑。道军书记反应神速，第一时间控制了事态的发展，体现了超强的政治嗅觉和领导能力，这种能力是党长期处于执政地位的可靠保证。道军书记因此给最高层领导留下深刻印象自在情理之中。
　　两人边走边谈。
　　……在产业园管理会规划室，管委会主任宋如镜向王友凌详细介绍了园区发展规划和党建工作。
　　这天晚上，市委市政府在市委招待所设宴，给张思成和吴语接风，王友凌虽然官职不是最大，但他此时的身份代表了省委组织部，自然被邀请坐到了主位。
　　张思成因为白天在郭伟全、沈荣处碰了壁，晚上坐在一起喝酒，就有些意兴阑珊。叶之然稳坐钓鱼台，先指挥班子领导给王部长敬酒，然后笑道：“同志们，我们今天是给思成书记和吴语部长接风，大家都拿出点干劲来，体现一下对新同志的热情。”
　　市委书记一声令下，章立人、郭伟全、沈荣等人端着酒杯轮番上阵，首选目标自然是张思成。
　　可伶张思成怎么也抵挡不住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领导的火一般热情，一直喝到被人背了出去……这天晚上，他差点把胃都吐了出来，第二天看到叶之然就脚下发软。
　　这边，等张思成被工作人员背出去，沈荣乐呵呵地说道：“书记，您和王部长在一个部门搭过班，我们是不是也要热情一点？”
　　王友凌脸色微变，连连摇头，道：“你们的热情我已经见识过了，那位这时候恐怕想把自己的胃割了才舒服。”
　　沈荣因为下午让张思成吃瘪了一次，晚上又把他放倒，有些得意，笑道：“酒，装在瓶里像水，喝到肚里闹鬼，说起话来走嘴，走起路来闪腿，半夜起来找水，早上起来后悔，晚上端起酒杯还是很美！”
　　王静语抿嘴笑道：“秘书长，你今晚似乎有些兴奋，这样吧，我陪你喝两杯。”
　　沈荣忙摇手，道：“静语市长，我就算敢和书记拼酒，也不敢和你拼酒，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王静语叹口气说道：“这段时间，非典越闹越凶，我们大家都要减少聚会的次数，做好卫生工作，世界卫生组织都已经把我国和HK列为非典疫区。软件产业园因为工作性质和业务关系，对外交流特别多，应该特别注意防护。”
　　叶之然点点头，转脸对宋如镜说道：“宋主任，你让医务室的同志了解一下非典的病症和紧急处理方法，要做个预案出来，以防万一。友凌部长，省城听说过有这样的案例吗？”
　　王友凌摇摇头说道：“没听说过，应该没这么严重吧？我前天还看到网络上在说这种病就是一种流行性感冒，已经被得到有效控制。”
　　大凡这样喝酒，喝到最后总要讲几个笑话才散场，章立人笑道：“我给大家讲个笑话，说一对男女正在劈腿，女的忽然跳下床，跑进厨房从米缸里抓了一把米，回来撒到男的身上，气哼哼地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回去把小鸡喂大再来吧！”
　　沈荣这天比较兴奋，马上接口，笑道：“我讲个相反的。新婚之夜过后，次日一大早，新娘痛苦地从洞房走出，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下身，大骂，骗子！真是个骗子！结婚前说有三十年的积蓄，我还以为是钱呢！”
　　他们这时候不知道，这个时候，因为前期政府部门对非典的重视程度不够，非典正呈现快速爆发态势，并很快影响到绍安。


第1069节 非典！非典！
　　四月初，卫生部负责人还在辟谣，说国内“非典”处于可控状态，没外界想象的严重，在记者招待会上，负责人妙语连珠，指着一个戴口罩的记者笑称，在京城戴不戴口罩都是安全的，诙谐幽默引起一阵轻松的哄笑。但仅过几天，京城的“非典”就呈现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态势，很快从“非典”输入性城市，成为“非典”输出城市。国内很多省份和城市加强了对京城出差归来人员的监控和隔离。京城的居民也有离京去其他地区投靠亲属的事例发生。
　　四月中，国务院下令全国各地进行“非典”日申报制度，在网站公开发布，并且紧急部署了一系列应对措施，彰显了国家在公共安全事务方面的透明和控制“非典”的决心。
　　长江省委进行紧急部署，要求各地市加强“非典”监控工作和严格的申报制度，加强公共卫生管理，规定各企事业单位、学校、机关、政府部门逐渐向上申报，不得瞒报。
　　绍安市委市政府根据省委省政府的要求，也召开大会，并派出市领导分别到各区县直接指挥“非典”防控工作。
　　这天，叶之然、王静语亲临绍安市卫生局布置防控“非典”工作。
　　绍安市卫生局局长马宏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部队转业干部。“非典”肆虐神州大地，各地政府和卫生部门承受的压力最大。由于淬不及防，各地陆续发生医护人员被感染事件，也因为这个原因，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医护人员在重大考验面前退却。
　　马宏奎向叶之然、王静语汇报了市卫生局制定的几条紧急措施，包括发热病人必须转至县级以上医院就诊，全市市级医院、县级医院开设发热门诊专科，发热门诊和其他门诊隔离，没条件的医院辟出空地，紧急建造活动板房，将市传染病医院设为“非典”治疗定点医院，并从各医院抽调医护人员到定点医院充实力量。
　　叶之然问：“抽调的医护人员到位了没有？”
　　“正在做工作，卫生局制定了奖惩措施，抽调到定点医院的医护人员，每人每天额外补贴300元，将来优先提拔干部、优先晋升职称，任务完成后安排一次五日游活动；对于不服从医院分配工作的医护人员，卫生局将采取严厉措施，予以开除。”
　　叶之然为官多年，在水门县就已经官至县委书记，如今又是绍安市市委书记，久任第一把手后，身上自然而然形成一种不容置喙的官威，说道：“根据省委省政府最新指示，凡是参加‘非典’第一线医护人员，今年适逢孩子参加高考的，免试进入大学学习。这充分体现了政府对工作在‘非典’第一线的医护人员的关心。另外，对于抽调到抗非第一线的医护人员，如果生活方面有其他困难的，卫生局和各医院要尽力予以解决，但是有一条，凡是点到名字的医护人员，不得以任何借口逃避，这是一场人与自然界的遭遇战，我们只有迎难而上，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马宏奎连连点头。
　　王静语补充道：“要取得抗击‘非典’的全面胜利，政府和职能部门、医院必须高度重视疫情的控制，切断传播途径。一旦发现非典疑似病例，不仅要对病人进行隔离治疗，而且要对病人的密切接触这进行居家隔离，请卫生局立即拟定相关规程。居家隔离如何实施？如何监控？卫生局和街道、居委会如何分工合作？都要拟定详细的、可行的方案出来。市政府准备明天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全面部署相关工作。”
　　市委书记和市长亲临卫生局检查工作并作出指示，军人出生的马宏奎急急如律令，立即布置相关人员拟定细则。
　　次日，绍安市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各区县领导、市直机关、市政府各组阁部门以及软件产业园、高科技园区、市属各企业负责人参加大会。王静语代表市政府在大会上作了统一部署，她的讲话非常全面，特别针对卫生系统、教育系统作了详细的指示。要求各学校、幼儿园每天给学生测体温，发热学生不得进入学校，由家长接回；各企业、经济小区、软件产业园、高科技园等等，都要对进出小区的人员进行体温检测；发现‘非典’疑似病人不仅立即转送定点医院，而且，要对所有病人接触者进行居家隔离，每天有社区人员和医护人员测量体温并上报，居家隔离制度是一项强制性制度，必须严格执行，决不允许任何人违反规定；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出口增加体温测量环节，每名出站旅客必须测量体温，发现发热病人立即送去医院检查……
　　任何事情，只要认真了，就是到了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等王静语布置完任务，叶之然最后一个讲话，措词非常强硬：“……同志们，抗击‘非典’就是和平年代的一场战争，所有领导干部都必须严守纪律，带队到抗非第一线坐镇，所有出差归来的人或者走亲访友的，全部做好登记和跟踪调查，每天至少测两次体温，各区各县的党政领导都是抗非战役的责任人，把责任层层落实下去，市委市政府会对每个区县进行抽查，查到问题就会处理责任人！要想保住头上的官帽子，就必须切实做好抗击‘非典’的工作。公安局必须在进出绍安市的各公路道口检查所有进入本市的流动人口，用红外线测温仪逐个检查，决不放过任何疑似病人……”
　　这天开完会，团中央书记处常务副书记司马展打电话来，抱歉地说道：“叶书记，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说起过团中央准备在绍安软件产业园设立青年活动基地的事情，原计划这个月来绍安的，现在的情况，这事只能先放一放，等‘抗非’战役取得胜利之后，我再带队到绍安来。要向你说声抱歉了。”
　　此时，国务院为了控制疫情进一步扩散，已经决定取消“五一”黄金周；疫情严重的地区，所有学校进行停课等措施。司马书记取消带队到绍安落实青年活动基地的计划，理所当然。
　　“司马书记，您太客气，折煞我也！”叶之然笑道：“您的延期决定体现了团中央绍安市的爱护和关怀，绍安市委坚决拥护。”
　　司马展对叶之然非常看重，他这个层次的领导自然清楚“请愿书”事件的来龙去脉，长江省委和绍安市委在这个事件中的反应都非常神速，不仅有效解决了危机，而且，在高层眼睛中得了不少分数。
　　特别的，在陈系和候系围绕“请愿书因何而起，叶之然继续在绍安执掌大权是否合适”的争论时，一号首长说了一句话使得争论戛然而止。
　　“绍安市委书记在这个紧急事态的应对过程中，充分展现了一个合格领导的掌控能力。”
　　这个评价事后流传出来，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叶之然第一次进入到京城各大佬的视线，各大家族也开始正视这个正厅级干部的存在。
　　相反，候家看起来得到了绍安市委副书记这个实缺，小有斩获，但京城几大核心圈子的评价却一致认为候家总体失分不少，侯德来的个人威望因此在京城四少中排名下滑了一位，居第三位置。
　　……司马书记笑道：“叶书记，防控‘非典’的最有效途径是隔离措施一定要做到完美无缺，我建议你围绕隔离措施多找漏洞，这样，绍安才不会出现大的疫情。”
　　叶之然虽然还没有进入省部级序列，但在司马书记眼中，他的隐性地位基本上可以和他相当了，因此，在叶之然面前一向表现得很平等。
　　“谢谢司马书记的提醒，我马上再检查一遍隔离措施，您这里有没有其他省市制定的隔离措施？如果有的话，麻烦领导传一份给我。”
　　“呵呵，我把最新的京城和广粤省的防止‘非典’进一步扩散措施发一份给你。”
　　叶之然收到传真件后，立即转交抗击非典领导小组办公室。这个领导小组由叶之然担任组长，王静语担任常务副组长，张思成、刘德、章立人、沈荣担任副组长，组员包括卫生局长、教育局长、各区县党委书记。由市委秘书长沈荣担任办公室主任，可见规格之高。
　　在远离京城和广粤省的长江省绍安市，按道理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而且，绍安市委市政府制定的各项措施都非常到位，各区县各职能部门的贯彻也非常彻底。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绍安市执行这些措施之前，“非典”病毒携带者就已经进入绍安。在绍安市绍平县境内，有一家姓张的家庭，弟兄姐妹四人，有二人生活在京城，都已经组织了家庭，4月4日清明节返乡扫墓，其中一人已经染上了“非典”病毒还不自知，返京后没多少时间就被确诊并收进医院，家属知道情况后也没有汇报，并间接传染了三人……就在绍安市委市政开大会布置抗非任务的同时，张念悦正和其中一人接触……


第1070节 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科伦路上的羊肉店生意一直很红火。老板是绍平县人，祖上几代都开羊肉店，手艺得自祖传。据老板自称，他店里的羊肉汤是百年老汤，味道既醇又正。
　　所谓百年老汤，就是说，他家的羊肉，都是那口大锅里烧出来的，锅子里的汤一百年来没换过，肉都扔在那个锅里焖烂，然后出水。而且，那口青铜大锅，看模样就有些年头了，锅底厚厚一层羊肉汤垢，怪就怪在汤味特别浓特别香。
　　老板虽然木讷，但做出来的羊肉确实非常独特，再加上老板娘常年一张宜喜宜嗔的脸，逢人三分笑，做生意又很实在，所以，生意出奇的好。
　　这里的羊肉卖得红红火火，便有眼热的人学他们开羊肉店，开店前也曾来吃过几次，并买回很多羊肉，研究做法，有偷师的嫌疑，无奈味道就是没有他家的好。竞争的结果，反而更让食客明白了一个道理，羊肉店以科伦路上的这家最好。
　　……这几天，叶之然因为工作繁忙没空去羊肉店吃饭，老板娘便有些念想。
　　这个身材特别引人入胜的老板娘，腰肢细而柔软，胸前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俨然气势十足，两瓣屁股蛋弧线更是恰到好处，所以，脸蛋虽然谈不上如何的娇媚，在大多数男人眼中，却是万中选一的婆姨。
　　老板娘有叶之然的电话，这天忍不住打电话过来，宛宛转转地问：“老板，这几天怎么不来吃羊肉？”
　　因为张念悦也喜欢她家的羊肉，老板娘曾殷勤地派人送过几次羊肉，所以，绍安市大多数正处级干部没有的市委书记私人电话，老板娘可以随时随地打进来。
　　“唔，老板娘，最近比较忙，没时间来吃饭。”
　　“老板，那我今天给你家送点羊肉去吧？你家夫人挺喜欢吃的，上次还夸了我。”
　　送羊肉去叶之然家还有过小插曲，送肉的伙计因为老板娘关照了不收钱，张念悦非要给钱时吓得掉头就跑。念悦没法子，第二天只得上门去付钱，然后遇到了老板娘。
　　老板娘嘴甜，而且念悦这样的女子她尚是第一次见到，刻意笼络之下，当真称得上巧舌如簧，极尽溢美夸奖之辞。
　　念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老板娘模样清清爽爽，身材让念悦这样的人也无可挑剔，语言甜美，笑容率真，自然心生好感。两个人在小店里说了一阵话，都感觉对方比较入眼，念悦又是一个没有架子的人，便请老板娘有时间去家里坐坐。
　　叶之然说道：“唔，那麻烦老板娘了，就称六十元的羊肉吧，钱一定得收，免得再专程给你送来。”
　　“知道啦！”老板娘娇嗔地说道：“你也真是，我是开店的，送你家吃点羊肉还怕吃穷了我吗？”
　　“呃，不是这个理，你能送肉上门，已经让我们过意不去了，要是再不收钱，我们哪里还敢常吃你家的羊肉？老板娘，你要明白，我们就是因为喜欢吃，所以才让你收钱，这样可以长久，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板，我哪里说得过你？那你忙吧，我五点半左右给你家送去，挂了啊。”
　　“好的，谢谢。”
　　这天，就是绍安市委市政府开全市大会部署抗非工作那天。老板娘因为念悦曾邀请她到家坐坐，这天就自己开着电瓶车给念悦送去。
　　老板娘做事情很细致，拿了一个保温锅，将带汤的羊肉盛放在锅里，还在锅子外面包了一层布，放在电瓶车的踏脚上。
　　四月中的黄昏，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驾驶着一辆红色踏板电瓶车，缓缓行驶在绍安市的街道。
　　她对叶之然和张念悦都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亲切感，可不仅仅因为叶之然是市委书记的缘故。
　　叶之然第一次到她的店里吃饭时，老板娘虽然已经认出了这位绍安土地上说一不二的大领导，但对她这样的平民百姓来说，市委书记还不如工商局、税务所、派出所这几个单位的办事人员重要。她只不过对那个帅气而又有人情味的男子心存好感。
　　女人最喜欢男人的地方，其实不是有多少钱，有多少权。恰恰相反，权高的男子和钱多的男子都一个样，人情如纸，薄得很，也只有那些好吃懒做的女子才喜欢。最让女人动心的是男人的义气和人情味，一般男人给女子留下了这两个印象，那么，这个男人一般都会深深刻在女子的心里。
　　……老板娘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前几天来她店里吃羊肉的客人中，有一桌姓张的男女，前几天刚刚和京城过来的兄妹一起扫墓，京城过来的兄妹二人中有一个已经染上了“非典”，返回京城不到一周就被确诊，送到小汤山医院治疗。而在羊肉店吃饭的人中间，已经有一人染上此病，正在潜伏期。而且，点菜、付账都是她进行的，老板娘又天性喜欢和人攀谈，他们一家吃羊肉的时候，她还坐在她身边闲聊了几句。
　　骑车进入市委常委家属小区，老板娘摁了摁门铃。张念悦正在客厅看电视，出来开门，见是这个明眸皓齿长得很讨喜的老板娘，笑着请她进来小坐片刻。老板娘来叶之然家本来就有这打算，于是欣然入内。
　　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却是全国各地发生“非典”的数据统计，然后是各省各地纷纷出台防控“非典”的政策，看到京城的所有学校都已经停课，老板娘不觉惊讶地问：“念悦姐，‘非典’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念悦皱着眉头说道：“是啊，我本来打算最近几天去京城看望我姐的，这下不能去了，而且，还不能到处跑。你知道，我是图片记者啊，不跑出去哪来的摄影作品？”
　　“念悦姐，那你这几天就在市里拍照吧，不过，人多的地方也不能去，小心为妙。”
　　“是啊，木头也这么说。”
　　老板娘睁大好看的眼睛，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念悦笑道：“我称呼我家那位，一直叫他木头。”
　　老板娘嘴巴张开，成“O”形，有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念悦笑道：“你没觉得他有些木头木脑吗？”
　　老板娘赶紧摇头，道：“看不出啊，你家老板为人和气，睿智大方，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念悦笑着摇摇手，说道：“你还真会说话，让木头听到了，不知有多少得意。”
　　这样啊？
　　老板娘有些小心思了，看来以后要在老板面前多拍拍马屁，原来他喜欢吃马屁。
　　世人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来是这么个道理。
　　两个互相都有些欣赏的女子在客厅里小坐片刻，老板娘自感身份相差过大，倒不敢久坐。念悦不仅是市委书记的夫人，而且长得美丽绝伦，老板娘其实是很有自卑感的。
　　“念悦姐，我还要回店里去，现在这个时候，店里又要开始忙了，而且，我的女儿吃完饭还要做作业，先走了啊？”
　　念悦点点头，问：“你女儿几岁了？已经上学了？”
　　“小学二年级了，我生得早。”
　　这样说了几句话，老板娘帮念悦把羊肉转移到锅子里，然后含笑告辞。
　　……过了二天，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接到卫生局长马宏奎的报告：“叶书记，市第一人民医院发现一例‘非典’疑似病例，患者是个女性，四十七岁，据她报告，她有个姐姐清明节自京城返回家乡扫墓，回去后不到一周就被确诊为‘非典’，目前已经被送进定点医院。”
　　这无疑是吹响了绍安市抗击“非典”的总号角，叶之然忙问：“病人转移到传染病医院了吗？”
　　“已经转移了。”
　　“通知传染病医院进入最高级别状态。”
　　“是！”
　　“立即询问病人这几天的活动过程，和哪些人接触过？最重要的，她的家人必须立即隔离。这件事我来组织安排，你盯住医院这一块，并向省城求援。”
　　叶之然立即打电话给王静语。两人在办公室发出一连串指令，安排人手将她的家人全部隔离，然后，她家一起扫墓的其他亲戚也必须立即隔离观察。
　　“非典”的潜伏期一般在2-15天，大多数人在感染2-7天内发病，算算时间，从清明节扫墓到发现这个病例，时间已经过了十天，其他亲属只需要再隔离五天就可以了，但病人的家人至少还要隔离十五天。
　　然后，又过了二天，卫生局报告又发现一例“非典”疑似病例，病人不是别人，正是羊肉店老板娘王佳燕。然后，进行紧急调查，才知道，第一个患病的非典病人张兰曾经在羊肉店吃过饭。
　　这样推断下来，老板娘不仅症状和“非典”相同，体温超过38度，关节酸痛，干咳严重，而且，有与非典病人接触史。
　　麻烦了！
　　王佳燕是羊肉店老板娘，每天接触的人非常多。
　　叶之然、王静语等人紧张万分，羊肉店自然立即封门，店里的伙计、师傅全部进行居家隔离，然后还要调查最近几天去羊肉店吃过饭的顾客有哪些人，也得隔离啊，这可就是大海捞针的一件细致活。安排完这些工作，等稍稍空下来，叶之然猛然想起老板娘两天前刚到他家送羊肉，和念悦有过接触，这一下，背脊上的汗毛都根根竖起。


第1071节 念悦被居家隔离
　　关心则乱，何况关系到自己的爱妻？再深一步，如果念悦被感染，他也就危矣。叶之然这一刻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全身的毛孔张开，冷意侵入肌体。
　　王静语本来和叶之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还有哪些漏洞，看到叶之然忽然间身体僵硬，脸色发白，不由地一愣，问：“怎么了？”
　　“糟了！”叶之然脸上阴晴不定，低声说道：“羊肉店的老板娘前天傍晚刚给我家送过羊肉，还和念悦两人在客厅小坐片刻。”
　　王静语也是脸色一变。
　　这个时候，“非典”正呈现高发态势中，每天公布的新增感染人数呈现持续不断的上升之中，新增死亡人数也在不断攀升，羊肉店的老板娘他们几个都认识，一个温婉有致的女子，本来心里头都有些不自在呢，突然之间得知老板娘刚和念悦有过密切接触，王静语心里也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她轻声“啊”了一声，问：“小叶，这事咋办？”
　　叶之然苦涩地说道：“还能咋办？居家隔离。按照相关隔离政策，念悦要隔离15天，我也要每天2次报告体温，处于可控状态，这几天，我们还是少见面，用电话联系吧。”
　　“没事的，没事的，念悦应该没事，又不是接触过的人都会全部感染，那个姓张的病人，家人不是也没感染吗？”
　　这时候，叶之然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却是羊肉店老板娘打来的。
　　“是羊肉店老板娘的电话。”他对王静语说道。
　　接通电话，老板娘那头的声音带着呜咽，着急地说道：“老板，怎么办啊？医生说我可能得了‘非典’了，要隔离治疗，我会不会死啊？你要救救我啊……呜呜……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叶之然完全能理解老板娘此刻的心理状态，每个正常人在得知自己染上这中可怕的疾病时，那种惶恐，那种绝望，排山倒海地袭来，顿时感觉自己孤立无援。她在第一时间想到叶之然实属自然，因为她的潜意识里，认识的人中间可能只有他能够帮助到她。
　　叶之然柔声安慰道：“王佳燕，不要怕，现在全世界最好的医生都已经在研究这个病，而且，国内已经有几例康复病人出院，他们的血液中已经有了抗体，可以用来救治病人，你一定要坚强，配合医生救治，要充满信心，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我还想来吃你的羊肉呢。”
　　“呜呜……老板，就怕我出不来了啊，我女儿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
　　“你放心吧，你的家属市里面会安排人照顾的，他们需要在家隔离二周，会有人照看的。同时，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来帮你治疗。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积极配合医生，不要多想，明白吗？按照规定，你的手机也会被收掉，但请你相信，我会每天了解你的病情的，会有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来救你，明白吗？”
　　“老板，我知道了，你别不管我啊！”
　　“不会的，市委市政府所有领导都会密切关注‘非典’病人的，请放心吧，我也会每天了解你的情况。”
　　挂断电话，叶之然怅然若失，说道：“静语姐，要尽快把念悦关在家里，我先打个电话给她，和她说一下。你把她的名字加进居家隔离人员名单中。”
　　王静语点点头，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打电话的时候，口气要轻松点，念悦还是女孩子脾气，可不要让她吓着。”
　　叶之然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拨通念悦的电话。念悦正在家里上网，问：“木头，什么事情？”
　　“老婆，你在干什么？”
　　“上网，看看新闻，这几天都是非典方面的新闻。”
　　“唔，非典啊？不可怕，现在已经快要控制住了，而且，医学界也找到了比较对症的药，用达菲治疗据说效果很好。”
　　“木头，今天你说的话怎么和昨天不同了？”
　　“唔？有吗？我不过是实事求是嘛。”
　　“什么事啊？我等会还要给青莲姐打电话。”
　　“唔，这样的。老婆，你不用担心，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念悦听到叶之然语气有所变化，奇怪地问：“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唔，绍安市又发现一例‘非典’疑似病例，那个人你认识……”
　　念悦打断他的话，惊问：“谁啊？”
　　“就是科伦路羊肉店的老板娘。”
　　“啊？她？怎么会？”
　　“她店里前几天有家人家来吃饭，已经查出得了‘非典’，估计是从她那里传染到的。”
　　念悦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惊呼：“啊！她前天还给我家送过羊肉，会不会有危险？”
　　“我打电话来就是和你说这事。老婆，按照规定，你要接受居家隔离，时间是十五天，扣掉已经过去的两天，至少还要隔离十三天。”
　　“啊？那是说，我不能出门了？”念悦不先想到自己有多大的危险，反而想到待在家里会气闷。
　　“对，你就在家休息，看看电视，上上网什么的，如果感觉气闷，就打我的电话，或者打叶老的电话，你妈的电话，都可以。我也会每天来看你的。”
　　“啊？不要不要，木头，要是我真的被感染了怎么办？你不能回家啊。”
　　“我不进家门，和你隔窗说说话是可以的，你想吃什么，我也会给你买来，只要不接触就没有什么问题。吃饭什么的，都会有人给你送来，市政府对居家隔离的对象有统一的免费配餐。”
　　“木头，那个老板娘真的确诊了？”
　　“还没确诊，正在做检查。但是，她的症状非常像，而且有接触‘非典’病人的历史，所以，十有八九被感染了。”
　　念悦终于有些担心起自己来，问：“木头，你说我会不会也被传染上？要是感染了，会怎么样？我看新闻报道里面，死亡率很高的……”
　　叶之然只能不断地宽慰她，然后说道：“我和叶老、岳母那里也报告一下，等会负责居家隔离的工作人员上门，配发体温计等，我们家门口也有安排人值勤，总之，你不用担心，配合他们做就是了。”
　　“那你晚上住哪里啊？”
　　“我就住市委招待所，不用担心，老婆，你要乖一点啊。”
　　念悦在叶之然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实际上内心也非常恐慌，挂断叶之然的电话后，立即打电话给叶青莲，等打通电话，尚未开口，就“哇”地一声哭出来。
　　叶青莲不知何故，忙问：“念悦，怎么回事？小叶呢？他欺负你呢？”
　　“青莲姐，我恐怕自己得‘非典’了。”
　　叶青莲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体温很高吗？有没有咳嗽？还有什么症状？小叶呢？赶紧去医院查啊！”
　　“不是这么回事……”她抽泣着说：“前天有个羊肉店的老板娘给我送羊肉来，我还请她在家里坐了一会，她今天查出得‘非典’了，木头刚才打电话回来，要对我进行居家隔离。”
　　叶青莲稍感放心，忙问：“羊肉店的老板娘送羊肉来？你请她进屋了？有没有其他接触？”
　　“有啊，我不是吃了她送的羊肉吗？”
　　叶青莲又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念悦，说道：“没事，她送羊肉，羊肉都是高温烧过的，应该没事。再说她开店的，要是有事，那有事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用怕，居家隔离是一种保护措施，我等会问问小叶究竟怎么回事。”
　　“可是，青莲姐，我害怕啊！”
　　“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有没有咳嗽？有没有发烧？”
　　“没有……咳咳咳……”念悦刚说了一句没有，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剧烈咳嗽起来。
　　电话那头的叶青莲急了，忙说道：“念悦，不行啊，你得去医院检查，等等，我打电话给小叶，他怎么回事？自己老婆生了病，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也不听念悦说什么了，急急忙忙挂断电话，立即拨打叶之然的手机。连打了几次，却都是忙音，把她气得连骂了几句，赶紧找出电话本，用内部红色电话打进去。
　　叶之然其实在和岳母通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告诉岳母。叶青丽是医生，深知这个病的危险，一听念悦和“非典”病人有过接触，心里虽然慌乱，但站在医生的角度还是比较冷静，仔细问了问念悦和羊肉店老板娘的接触过程，特别问了羊肉怎么交到念悦手中的，吃之前有没有加热，她有没有用过家里的厕所等。
　　叶之然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岳母。
　　叶青丽说道：“小叶，你让念悦每天多测几次体温，应该问题不大，我打电话问问他详细情况。”
　　这时候，红色电话响了起来，叶之然挂断岳母的电话，接起那部电话，就听到叶青莲的责备：“小叶，你怎么回事？我连打几次电话，你都占线？知不知道念悦现在很危险？”
　　叶之然又是一惊，忙说：“我刚在和岳母通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她，念悦怎么了？”
　　“我刚和她通电话，电话那头，念悦连声咳嗽，还在哭……”
　　叶之然慌乱地说道：“怎么会？怎么会？我刚才和她通电话还好好的，青莲姐，那我挂电话了，得赶紧回去看看。”


第1072节 疫情有扩大趋势
　　作为秘书，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是基本素质，张惠民在得知张念悦和“非典”患者有过较密切的接触时，也在手心替叶之然捏把汗。
　　听到市委书记焦急地关照他备车，他立即打电话给刘大成。
　　下楼。
　　刘大成已经将车停在市委大楼的门口。两人上了车，张惠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说道：“大成，叶书记要回家看看嫂子，快走。”
　　因为丁老的缘故，叶之然从不把张惠民当作普通工作人员看待，而特行独立的丁文涤认真时也称他为哥。所以，张惠民也顺着这个叫法。倒不是他脸皮厚或者会顺杆子爬，实情是叶之然让他如此。当然，有外人的时候，张惠民还是一律用官称。
　　车子开到叶之然的别墅门口，已经有戴着防护口罩，身穿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市委书记家门口做消毒工作。
　　叶之然下车。门口执勤的工作人员认识市委书记，壮着胆子说道：“叶书记，根据要求，您的家暂时被监控了，包括您在内，都不能进入别墅。”
　　叶之然点点头，道：“我来了解家属的情况。”
　　张念悦已经发现叶之然赶了回来，戴上工作人员发给她的口罩，打开窗子说道：“木头，我没事，你不用进来。”
　　看着念悦戴着口罩，有些无助地站在窗口，叶之然一阵心酸，问：“你测过体温吗？”
　　“刚测过，36.9度，很正常。”
　　“青莲姐说你刚才连声咳嗽，怎么回事？”
　　念悦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没事的，刚才是我自己有些紧张了。”
　　“唔，阿姨呢？”
　　“我已经打发阿姨回家了。”
　　理论上，如果念悦感染了“非典”，那么住在他们家的阿姨、叶之然、还有市委招待所的服务员叶小云都有可能被感染；进一步推论，如果他们三人被感染，那么这三人接触过的人也都有可能感染，这样层层推论下去，需要隔离的人数过于庞大，因此，目前的隔离措施仅限于患者本人以及直接与患者接触过的人，其余人属于重点注意的对象，不需要实行隔离。
　　叶之然指指一墙之隔的市委招待所，说道：“我这几天就住在原来的那间房间，我们多通电话，二周很快过去的，晚上，我们也可以通过视频聊天。”
　　念悦在得知老板娘感染非典后，已经连打了几个电话。和叶青莲、叶老以及母亲都聊过一阵，这会儿心情已经大为放松，说道：“木头，妈妈说过两天来绍安陪我。”
　　“嗯？可这段时间不能和你直接接触啊？”
　　“我也这样说了。不过，妈妈担心我孤单，说可以每天在家门口陪我说说话。有什么事也可以就近照顾。她还想给我做饭，让工作人员送进来。”
　　这样说了一会话，叶之然见妻子心情已经大为好转，才离开小区回办公室。
　　抗击“非典”工作全面铺开之后，工作非常繁忙，“抗非”成了市委市政府这段时间的工作重点，各部门都围绕抗击“非典”在运转。
　　叶之然回到办公室，市委宣传部长张卫刚就过来汇报工作。
　　张卫刚是和刘德、钟志山同一时间调到绍安市担任市委常委的，任职五个月来，逐渐认识到市委书记叶之然的掌控力。特别是叶之然轻而易举地粉碎以市委副书记洪白树为首的利益集团的政治图谋，将一个看起来诡谲的局面彻底翻盘，获得高层的赞许和认可，更让张卫刚意识到在绍安市和叶书记对着干决没有好下场，他恭敬地说道：“叶书记，我来汇报市委宣传部抗击非典的工作安排。”
　　“唔，为刚部长，请坐下说话。”叶之然不习惯板着脸和人说话，走上仕途之后，他从不在部下面前端架子。
　　张卫刚坐得身板笔直，说道：“之然书记，市委宣传部提出的抗击非典口号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科学防治，战胜非典’；决定紧急组织人力进行抗击非典、战胜非典的科普宣传；通过散发宣传资料、张贴抗击非典宣传标语、在电视台、报纸发布公益广告等形式，做到家喻户晓，使科学防治非典的方法深入每个家庭；关注抗击非典中涌现的先进人物和先进集体，开展进行表彰，评选工作。您看是否妥当？”
　　叶之然深知舆论导向的重要性，掌握了舆论，就掌握了主动。在华夏国这样人口密度特别高，人口众多的国家更是如此。
　　“唔，为刚部长，市委宣传部在抗击非典方面总体考虑比较细致，措施得力，我表示赞同。但还要突出一点，对全市干部群众在抗非中的表现，好的要奖励，坏的要惩罚，有奖有罚才能充分调动积极性。”
　　张伟刚深表钦佩地说道：“之然书记考虑得比我全面，我回去后立即加上这一条，在宣传工作中加以贯彻。”
　　“市委市政府在这场抗击非典的战役中一直强调‘责任’两字，每级政府和职能部门都要明白自己的责任所在。在区政府，区委书记是第一责任人，在乡政府，乡党委书记就是第一责任人，在学校，校长是第一责任人，以此类推。出了差错，市委市政府会首先追究第一责任人的领导责任。这次是要动真格的，行政处罚、党纪处理、直至开除公职，决不会手软。”
　　张卫刚认真地说道：“明白，市委宣传部今天就把您的这个指示传达下去，再次强调责任问题。”
　　责任问题在全市干部大会上就已经着重讲了一次，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多讲责任决不是形式主义，而是确有必要。
　　每个部门、每个单位都有一把手担当第一责任人，才能引起充分注意，这在以前任何一次重大活动中都已经得到验证。在这片土地上，一把手就是纲，纲举目张，工作才能深入贯彻下去，执行的时候才会起到最大效果。
　　张卫刚走了之后，沈荣来汇报羊肉店的紧急处置办法。
　　羊肉店的所有员工实行居家隔离势在必行，但有个问题需要解决，店里雇佣了三个外来打工人员，以前都是住在店里的，听说老板娘得了非典，坚决不肯再住在店里。
　　沈荣汇报道：“领导小组办公室准备将这三人安排到城南的东湖宾馆，每个人一个标准间，在他们的对门，安排值勤人员入住，书记有什么指示？”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最好找到一个地方，可以隔断和外界联系，只要看住总门，他们就走不出。这次HK淘大花园非典大面积扩散的事例告诉我们，病毒可能通过下水道、排粪管传播，所以，安排在对外营业的宾馆并不合适。”
　　沈荣执行叶之然的思想一向很坚决彻底，立即说道：“明白了，这样的话我立即去安排新的地址，不仅通道隔断，而且水管、厕所全部独用，不和外界相连。”又道：“可以的话，我找个能隔断的小办公楼，临时成为居家隔离的场所。”
　　“很好，你去安排吧。”
　　“对了，念悦怎么样？那个羊肉店的老板娘真多事！”沈荣愤愤不平地说道。
　　叶之然摆摆手，道：“这怎么能怪老板娘？你不用管这事。”
　　这样过了两天，绍安的“抗非”压力却进一步加大。
　　……卫生局报告，羊肉店的老板也出现了高烧、咳嗽症状，胸透之后发现有阴影，和非典症状高度吻合。考虑到他家已经有人被感染，染上“非典”的结论几乎板上钉钉。
　　这样一来，截止目前，长江省总共发现的三个“非典”病例全部发生在绍安。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压力陡然加大。
　　消息一传出，绍安市各商场、街道立即显得空空荡荡。
　　问题来了，他家夫妻两人全部被隔离治疗，剩下一个居家隔离的一年级小女孩怎么办？从各种情况分析，小女孩被感染上“非典”病毒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领导小组紧急开会。市卫生局局长马宏奎建议：“我觉得按照小女孩的实际情况，安排她到定点医院进行隔离最为妥当。当然，她目前不是病人，我们可以适当地进行变通。在其中一间病房添上电视机、装上电话等，让她可以每天看看电视，和老师、亲戚通通电话等。安排在医院，也方便照料她的生活。”
　　王静语点头说道：“我觉得这个安排比较妥当。一方面可以照料她的生活，一方面可以有效控制潜在的传播途径。当然，她不是病人，不能和其他三位非典病人安排在同一楼层，必须切断交叉感染的可能性。”
　　叶之然也认为在目前情况下，这是一个最妥当的解决办法，说道：“我也同意这个方案。不过，目前的情况下，不要让王佳燕知道她丈夫也已经被感染。这样会增加她的恐慌和担忧，对控制她的病情不利。”
　　马宏奎点头说道：“明白，我会要求传染病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暂时封锁这个消息。从目前的情况看，王佳燕和张兰的病情都比较稳定，没有用呼吸机、高压氧舱等设备，证明‘达菲’还是有一定疗效的。”
　　然后，第二天上午，叶之然忽然得到一个更加心惊肉跳的消息，念悦的身体出状况了，出现阵发性的呕吐，难受，乏力等状况……


第1073节 念悦怀孕了
　　这天，张念悦刚吃完早饭，就感到一阵恶心，乏力，算算日子，是和老板娘接触之后的第六天。网上介绍，“非典”病毒最常见的潜伏期是二到七天。念悦不由地心慌意乱，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意志力变得薄弱，何况是念悦这样的娇弱女子？她越是这样担心，越感觉身体不对劲，连忙打电话给叶之然和母亲。
　　叶青丽是昨天下午到绍安的，住在市委招待所。这天，早上起来后，她给念悦买了早点，转交给监护人员，然后去菜场买菜，接到念悦的电话，急忙赶回。
　　……另一边，叶之然到办公室后就召见市委秘书长沈荣，听取抗击“非典”方面的工作汇报。这段时间，全市的“抗非”工作日常事务都由“抗非”领导小组办公室处理，绍安市抗击“非典”工作事无巨细沈荣全部清楚。
　　因为市委书记的爱人也被隔离了起来，沈荣更感觉肩上的担子沉重。他汇报道：“羊肉店这几天吃过饭的人大部分已经找到，公安局、派出所和街道付出了大量努力，还有，这么多人能够顺利找到主要依靠吃客相互提供线索。常来羊肉店的吃客相互之间都认识，顺藤摸瓜，目前已经找到了二百十六人。这些人现在都接受居家隔离，尚未发现发热现象。”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秘书长，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得到叶之然的表扬，沈荣顿感全身骨头轻了三两，胖乎乎的脸上肉都在打颤，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下午，长江省抗击‘非典’办公室领导小组副组长，省纪委书记冷雄飞同志来我市指导工作，你检查一下接待工作是否已经到位？”
　　就在这时，念悦的电话打了进来：“木头，我今天感觉身体不对劲。”
　　叶之然听到爱妻语带哭声，顿时高度紧张，问：“测过体温吗？多少度？”
　　“非典”病人无一例外都发高烧，所以，体温是衡量有没有染上“非典”的最重要指标。体温高于38度的不一定都是“非典”病人，但是，体温低于38度的决不会感染上“非典”。
　　“我刚测过体温，体温是正常的。”
　　叶之然悬在半空的心落地，问：“那你有些什么不舒服？”
　　“我吃了早饭之后呕吐了两次，感到全身乏力。”
　　“其他有什么不正常的？有没有咳嗽？感觉呼吸不舒服？”
　　“这个倒是没有。”
　　“和妈打过电话吗？”
　　“打过了，她在回来的路上。”
　　“念悦，根据你描述的症状，不像是‘非典’，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回家一次。”
　　叶之然结婚之后，和妻子这样子近在咫尺却不能相守还是第一次。他是知道念悦内心柔弱一面的，念悦看起来什么事都很放得开，有时候风轻云淡得令人惊奇，甚至很逆天地允许黄瑜雯和他分享爱人，但她其实远远没有黄瑜雯坚强，和马艳丽更不能相比。
　　这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女子，很享受和叶之然相依相偎的厮守生活，这几天一个人被关在家里，虽然不断有人来陪她说话，王静语、陶小娥、沈荣的妻子等等，不缺关心的人和借这个机会来拍马屁的人，给她捎来的东西也堆积如山，但到了晚上，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床上，还是让她感觉莫名的心酸。
　　此时，听到叶之然体贴的关怀之语，又觉得自己有点敏感过度。
　　“木头，你不用回来的，妈妈快到了。”
　　“我不回来看看你也不放心啊，就这样，我现在就出来。”
　　这让念悦感觉到丈夫的怜爱，便“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叶之然回到小区时，岳母叶青丽已经念悦聊了一阵子，见叶之然匆忙地赶来，笑道：“小叶，念悦没什么事。”
　　“啊？她刚才打电话说又是呕吐又是乏力，究竟怎么回事？”
　　叶青丽是医生，春节前刚退休，经验丰富，笑道：“我刚才仔细问过她了，有点像是怀孕的征兆，我准备去买几张试纸，让她做个试验。”
　　叶之然一愣，随即喜动颜色，问：“妈，真的吗？”
　　念悦的生育问题是父母的一块心病，去年，母女两人去美国治疗不孕不育，接受美国生育专家一个月的治疗，美国医生认为疗效显著，怀孕几率至少达到70%以上，但念悦归国后转眼又是半年过去，却毫无反应，这让母女两人都感觉闹心，没想到现在有了怀孕的征兆。
　　大悲大喜只在一个瞬间完成扭转。
　　叶之然忙说：“我问问念悦情况。”
　　叶青丽指着地上的隔离线，笑道：“你别越线，还是打电话问吧。”
　　叶之然的这套别墅是独立别墅，念悦居家隔离后，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在他家四周消毒，喷了浓浓的过氧乙酸，又沿着别墅画线，禁止其他人进入这个区域，将念悦画地为牢，关在里面，只能和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接触，吃的用的都有穿防护服的值勤人员送进去，垃圾全部装入专用口袋里消毒，然后销毁。这样子离开很远的距离隔空说话，其实非常吃力，远不如打电话方便。
　　叶之然便拿出手机打给念悦，两人透过窗玻璃注视对方，通过无线电波进行交流。
　　“木头，妈妈说我可能怀孕了。”先前还悲悲切切的念悦这时候喜悦无比。
　　“嗯，妈和我说过了，她要去买试纸。为了减少‘非典’传播可能性，暂时不做尿检，再过一周等你自由了再去做。”
　　“木头，我现在心情好复杂，要是真的怀上了宝宝，可又染上了‘非典’怎么办？”
　　叶之然这时候心情已不像初闻老板娘患上“非典”时那么紧张，毕竟已经是第六天了，念悦毫无发烧迹象，再过一天就是第七天，最危险的阶段就过去了。再说，老板娘夫妻两个都患上“非典”，但八岁大的女儿却至今活蹦乱跳，毫无染病迹象，也让他对“非典”有了新的认识，似乎传染性没传说中那么可怕。
　　在绍安市，他是抗击“非典”领导小组组长，在家里，他也在和抗击“非典”做斗争，对胜利充满信心。
　　“老婆，你不用想这么多，这几天注意自己的身体，为了宝宝，要多吃多睡。”
　　念悦笑了起来，又有些忧郁地说道：“会长很胖的。”
　　“不怕，胖了我也喜欢。”
　　念悦“嗤嗤”笑了起来，道：“木头，你不是说今天有省委大领导来检查抗击‘非典’工作吗？你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好，那我回去上班，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即打我电话，知道吗？”
　　“嗯啊，你走吧。”
　　看着叶之然向她挥手，念悦也在屋子里向他挥手，然后目送丈夫钻进小车离开，她哼着歌曲开始给黄瑜雯打电话。
　　黄瑜雯的预产期在五月初，她以前有个心愿，就是要在瑜雯生孩子前怀孕，现在眼看梦想成真，第一个可以分享这份喜悦的，无疑就是远在英国的黄瑜雯。
　　拨通电话后，念悦兴奋地问：“瑜雯，你快和我说说，你第一次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有什么生理反应？”
　　“啊？念悦姐，你怀孕了？”黄瑜雯欣喜地问。
　　念悦居家隔离之后，每天和黄瑜雯通电话，以缓解自己的压力。黄瑜雯第一次知道这个情况时，很为她担心，想到枫哥紧急安排她和马艳丽逃出HK，如果让念悦患上了“非典”，现实未免太过残酷。这时候意外地听到念悦可能怀孕的消息，大感惊喜。
　　“还不知道呢，我今天吃过早餐之后，忍不住反胃，吐又吐不出来，一会儿干呕，一会儿干呕的，又感觉乏力，有点像春困那个样子。”
　　“啊！念悦姐，我那时也是这样的，你得赶紧去做个尿液检查啊。”
　　“我在居家隔离期，不方便啊。而且，‘非典’可能会通过尿液传播的，妈妈说去买一些试纸回来，让我自己做检查，一样有效的。”
　　“好啊，那你有了好消息立即告诉我。”
　　“嗯，知道的，你看我还没确认呢，就巴结地给你打电话。”
　　黄瑜雯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念悦姐，你关在家里有许多不方便呢，要是真的怀孕了，没人照顾怎么行？”
　　“不怕，再过一周就自由了。”
　　“也是啊，你自己千万要小心，特别是洗澡的时候，枫哥不在身边，注意不能摔跤，你以前有过流产史，这次一定要注意保胎。”
　　“嗯，我知道的，今天开始，我要注意保护自己。”
　　不一会，叶青丽买来了试纸，让工作人员递进去，然后在电话中告诉念悦怎么做试验。
　　念悦依计而行，小便之后，看着试纸颜色慢慢变红，这一下，忍不住在卫生间尖叫一声，满腔的喜悦浓得化都化不开，忙打电话给母亲汇报成果。
　　然后，又打电话给叶之然。
　　叶之然接到妻子的报喜电话，兴奋之后，这个一贯的无神论者却忍不住双手合什，暗暗祈祷，请求菩萨保佑爱妻平安度过二周的隔离期。


第1074节 省纪委书记莅临指导
　　省纪委书记冷雄飞轻车简从来到绍安。
　　作为长江省抗击“非典”领导小组副组长，他负有监察全省领导干部在抗击“非典”工作中态度和表现的重任，此刻亲临绍安市检查绍安市抗击“非典”的各项措施及落实情况，自然是因为绍安市已经成为长江省抗击“非典”的重点区域。
　　在长江省，目前发现的四个“非典”病例，三个在绍安市，一个在静海市。绍安市成为省委省政府领导最关注的地区自在意中。道军书记办公室的全省抗击“非典”地图上，绍安市已经被涂上了鲜红的颜色，表示这个地区已经成为全省最危险最需要重点关注的地区。特别是绍安市科伦路上的羊肉店接连发生店主感染事件，更引起省领导的高度警惕。
　　羊肉店因为生意红火，顾客盈门，加大了“非典”传播途径。在发现老板娘感染“非典”后，虽然绍安市立即关闭了羊肉店，抽调大量人力调查前几天曾经在羊肉店吃过饭的人员情况，但潜在的风险非常大，随时可能再次发现新病例，存在大范围扩散的可能。
　　绍安市委会议室。
　　冷雄飞书记面色凝重，听完叶之然的情况汇报后，严肃地说道：“之然同志刚才对绍安市抗击‘非典’的形势和各项部署作了全面汇报，总体而言，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反应是非常及时的，各项部署也很到位。但是……”
　　冷书记缓缓扫视一圈会议室，脸色更见严峻，道：“绍安市的抗非形势不容乐观，已经存在大面积爆发的可能。同志们，绍安市的‘非典’形势如果控制不住，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就没有保障，会给绍安造成重大的社会影响和经济损失，并拖累绍安经济发展，省委是要严厉追责的，在座各位的政治生命随时面临结束的可能，这决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摆在你们面前的客观现实。”
　　省纪委书记冷雄飞已经在长江省任职多年，陈成强担任长江省委书记的时候，他就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他在纪委战线上威名素著，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形象已经深入长江省各官员心中，因此，在官员心目中很有威望。这番话一说，会议室内的绍安市领导个个低下脑袋，心下惴惴不安。
　　“……第一位‘非典’病人张兰是因为和京城来的姐妹一起扫墓而染上‘非典’的，这个情况为什么没有及时掌握？说明我们的工作中还存在漏洞！要是早点了解这个情况，把张兰等家属隔离起来或者限制活动，就没有羊肉店店主夫妻两人都被感染的后果发生，绍安的抗非形势就没有现在这样危险。我建议绍安市委市政府进一步提高风险等级，一方面加强对出差归来人员、打工返乡人员的监控，进行居家隔离措施，切断可能存在的传染源；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加强对羊肉店员工、吃客的隔离措施，这些人的紧密接触者也要每天报告体温，这样方可减少管理漏洞，把风险降到最低。”
　　冷雄飞作为省纪委书记，工作切入点偏重于加强干部队伍的管理和监察，他继续说道：“省委省政府通过了一项决策，凡是在抗击‘非典’工作中存在擅离工作岗位，逃离抗非工作第一线的情况发生，不管是医务工作者，还是领导干部或者辅助人员，一律开除公职。对抗非工作中领导不力，使抗非形势不断恶化的干部，省委将根据情况尽心记过、降级、撤职等严厉处分……”
　　开完会，冷雄飞书记又找叶之然、王静语谈话，对绍安市两位最高领导进行敲打。
　　绍安市传染病医院。
　　因为连续发现了三位“非典”患者，长江省多位肺科专家被抽调到了这里进行救治，讨论病情、病理分析、借鉴京城、广粤省和HK的治疗经验，对王佳燕等三位患者进行救治。
　　羊肉店老板娘王佳燕被收治进医院已经是第四天了，仍没有从惶恐无助中解脱出来，她的病情总体来说不算严重，病情比第一位患者张兰稍轻。而最后一位被收进医院的羊肉店老板陆民病情却最重，收进医院当天夜里就发生呼吸困难，上了呼吸机。
　　为了防止交叉感染，每个病人一间病房，而且，病人的活动被限制在自己的病房内，所以王佳燕并不知道她的丈夫陆民就在她病房的隔壁，而她的女儿也在楼下的病房被隔离观察。
　　这天，这位一向娇柔温婉的女子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地问护士：“小姐，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和家里人联系一下？”
　　护士自然清楚她家的情况，为了避免让她知道家庭情况后造成情绪波动，卫生局领导和医院领导专门开会作了规定，不允许任何人把详情告诉王佳燕。
　　护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按照规定，病人是不能打电话的。”
　　“可我想了解一下女儿的情况，这总可以吧？”
　　“真的对不起啊，我没这个权利的。”
　　“那你能不能向领导请示一下？我和市委叶书记很熟悉的，我进来的时候，叶书记还和我通过话。”
　　抽调到定点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是思想觉悟高、服务态度好的优秀医护工作者，护士便微笑道：“我请示一下领导，不过，你想和家人通电话恐怕不行。”
　　老板娘被收进医院之后，绍安市委市政府领导多次作过指示，要抽调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进行治疗。而且，老板娘因为上过市委书记的家门，导致市委书记夫人被隔离观察，这些情况，医院领导清楚。
　　听到护士转述的内容之后，医院领导穿上防护服，戴上专用防护口罩来到病房，对王佳燕说道：“你想了解家人的情况，这个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现在是病人，必须静心休养，不宜过分关心家人情况。你的家人现在仍处于隔离观察期间，按照规定，需要隔离二周，所以，你现在不能和他们联系。但他们目前情况稳定，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及时通报给你的。”
　　“他们被隔离了，是不是情况很严重？”
　　“和‘非典’患者直接接触过的人都必须隔离观察二周，叶书记的爱人因为和你接触过，目前也在隔离观察中，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王佳燕稍稍心安，问：“领导，那我还要等十天才能和家人联系吗？”
　　“对！这段时间，你必须精心修养，争取十天后病情彻底好转，这样，不仅通电话，而且可以出院和家人团聚。”
　　“我的病能治好吗？”
　　“能，‘非典’没传说中那么可怕，目前，国内已经有多个‘非典’患者治愈出院。你的情况又不是很严重，完全可以树立信心，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还要告诉你，叶书记非常关心你的情况，规定医院必须每天将你的病情变化报告给他。他也经常打电话来了解，知道你的病情控制得比较好，他很欣慰。”
　　病中的人内心非常脆弱，特别是这种未知的疾病，面临着死亡的直接威胁，王佳燕听到市委书记叶之然非常关心她的情况，每天了解她的病情时，心情不由地大为好转。
　　像她这样的普通百姓，和市委书记之间，存在巨大的认知落差。但因为叶之然常去羊肉店吃饭，又让她感觉存在一种私人友谊。她对这个位高权重又帅气无比的市委书记存在着盲目的信任。这时候听到叶书记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很关心自己的病情，感觉生存的可能性大增。
　　在百姓眼里，有最高领导的充分关心，势必会调集最好的人力资源和药物来救治，医护人员也不敢不尽心，治愈的希望自然大幅提升。
　　王佳燕一时间双眸发光，说道：“领导，替我转告叶书记，我真的非常感谢他的关心，一定会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也请他关心一下我的女儿。”
　　“好的，你安心养病吧，我会转告叶书记的。”
　　这天，叶之然向省纪委书记汇报完工作，又陪同他抽查软件产业园的抗击“非典”措施，开车到达软件产业园，园区拉起了警戒线，进入园区的门口都有保安执勤，警卫对冷雄飞、叶之然等人都进行了登记和体温检测，才放他们入园。冷雄飞点点头，对叶之然说道：“绍安市的抗击‘非典’工作做得还是很细致的，这次，绍安发现三人感染‘非典’，不是因为你们的工作做得比其他地市差，而是有特殊的原因，这一点，省委是清楚的，你不用太担心。”
　　先前无论是开会还是和叶之然、王静语谈话，冷雄飞都板着脸大谈责任问题，打一下、撸一把，向来是领导树立威信又拉拢人心的不二法门，这时候，冷书记自然要适当减轻叶之然的压力，换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领导艺术。
　　“谢谢冷书记能理解绍安的实际情况。”
　　“你爱人还在隔离观察期，她的情况还好吧？”
　　叶之然知道念悦怀孕之后，患得患失之心更重，这时候对爱妻的担心胜过前几天，毕竟只要过了明天，就过了最危险的潜伏期了。
　　他嘴里回答很好，心里却压力倍增。


第1075节 张思平的嘴皮子功夫
　　羊肉店老板娘夫妻同时染上“非典”之后，绍安市党政领导如临大敌，特别在羊肉店老板陆民也被感染上“非典”之后，疫情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形势确实很不利。省纪委书记冷雄飞到达绍安的这一天，是二百多个和老板娘接触过的人员被隔离的第六天，按照目前统计的数据分析，“非典”病毒潜伏期一般在二到七天，最长不超过二周，这样，只要再度过两天，这些密切接触者没有发现被感染，大规模爆发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这天，冷书记检查完软件产业园的“抗非”工作，和叶之然坐车返回市委，在车子上说道：“之然同志，我今天不回省城，在绍安住一晚，如果明天情况稳定，到晚上再回去，这样，也可让道军书记安心。”
　　叶之然心情沉重地作检讨：“雄飞书记，作为绍安市委书记，我没能事先预料到‘非典’来势迅猛，在布控上存在漏洞，导致绍安市接连发现了三个非典病例，给全省的‘抗非’工作拖了后腿，更让您和道军书记牵肠挂肚，这是我在工作上的严重失职，我向您作深刻的检讨。”
　　奥迪车穿行于绍安的街道。
　　四月的绍安，大街小巷行人空空荡荡，让人恍惚间感觉来到了人口密度稀少的加拿大。可见这几天的绍安百姓自我保护意识强烈，尽量减少外出时间，以免感染这可怕的病毒。
　　冷雄飞实事求是地说道：“张兰家亲戚清明扫墓的时候，国务院尚未就全国的防治非典工作作出全面部署，长江省委省政府也还没有充分重视此事，所以，不能责怪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总体而言，你们在发现第一个病例之后的反应是非常迅速的，措施也很到位。”
　　……冷雄飞对叶之然的关注始于顾松林去绍安市任市委书记。那时候，为了配合顾松林的工作，省委决定调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叶之然到绍安市任职，当时的陈成强书记、李逸风部长都对叶之然寄予厚望，才引起冷雄飞的关注。
　　果然，叶之然到绍安市任职之后，绍安市政府的工作很快风生水起，身为常务副市长的叶之然从整合绍安市酿酒业、纺织业着手，关停并转了一批国有企业，将绍安市酿酒厂整合，扶持了两三家具有行业竞争力的酒厂，并积极推动上市工作，其后，他提出在绍安市设立软件产业园，更是引起广泛注目。
　　这也罢了，叶之然善于抓经济，省里的领导大多有所耳闻。但他紧接着对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动手，其行云流水般的布局，娴熟高超的手腕，水到渠成的掌控局势能力，都让密切关注绍安局势发展的冷雄飞深感震惊。
　　叶之然的执政能力远超久在宦海沉浮的顾松林啊！
　　此后，冷雄飞因爱才惜才，在省委开会讨论的工作涉及叶之然时，一直站在支持叶之然的立场上。这次绍安市成为长江省抗击“非典”工作的主战场，省委决定派冷雄飞亲临绍安坐镇指挥绍安市抗非工作，冷雄飞欣然前往。
　　……叶之然感激地说道：“谢谢雄飞书记对绍安市委的一贯关怀和爱护，晚上我好好敬您一杯。”
　　冷雄飞虽然身为省纪委书记，但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假清高，在叶之然这样的爱将面前，表现得就比较亲切、随便，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去外面的饭店。我们就在市委招待所随便吃一点，人数不要多，你和王市长、刘德书记、沈秘书长参加就可以了。”
　　晚上，几个人在市委小招吃饭。由于网上有传言，“非典”病毒可能是由野生动物传染给人类的，请省纪委书记吃饭的时候，野生动物自然不能上餐桌。沈荣得到叶之然指示之后，亲自到小招和招待所负责人商量菜单，要求菜肴少而精，以清淡原味为主，适当地多做几道海鲜。
　　刚刚坐定，却看见新上任的市委副书记张思平似有意似无意地闯了进来，看到冷书记和叶之然、王静语等人团团围坐在一张实木圆桌前，看上去就明显是装出来的一个愣怔，道：“冷书记，您好。啊呀，您看看，市委招待不周啊！怎么让您在小招吃饭？”
　　原来，张思平书记到绍安任职不久就发现，绍安市委市政府官员对他的尊敬远远没他想象中热切。
　　甫上任时，张思平自持是京城下来的干部，到了绍安这种小地方，无论识见还是官场上的“高层建筑”，都明显的高人一筹啊！而且，论身世，他也算得上红二代；论势力，他背靠候家，那是共和国数一数二的豪门大阀，没理由不引起重视。岂料非但没有出现四方“群豪”纷纷来投的局面，连大院里的普通干部都对他敬而远之，让他诧异莫名。
　　今天，省纪委书记冷雄飞来到绍安指导抗击“非典”工作，张思平很想表现一下个人能力，精心准备了工作汇报，没想到冷书记根本不给他汇报的机会。抽时间和叶之然、王静语长谈，然后听取市纪委书记刘德的汇报，这也罢了，省委领导到地上听取党政一把手汇报工作是常态；而冷雄飞是省纪委书记，听取市纪委书记的工作汇报，也属正常。但后来冷书记又召见市委秘书长沈荣，听取他关于绍安抗击非典的工作部署和动态，这让他未免有些耿耿于怀。他是绍安市委第三号人物啊！怎么省委领导到了地方后，就把他给忽略了呢？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必然是叶之然对他进行封锁，故意这样安排。
　　可恨！可恼！
　　他这样关在办公室时，因为气恼连摔了两个茶杯，让才不久担任秘书的迟小峰心惊胆颤，巴巴结结地进来给他清扫茶杯“尸体”，甚至让他在递给张书记新茶杯时都有些害怕，书记会不会把杯具扔到他的脸上？
　　伴君如伴虎呐！
　　换完新的杯具，张思平书记告诉迟小峰，别在外套间像个蜡烛一样点着不动，去了解一下冷书记的动态！
　　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干部本就门可罗雀，偶尔扑腾几只“小鸟”进来，汇报的也都是芝麻小事，坐冷板凳的干部嘛，哪来什么正儿八经大事？所以，迟小峰这个秘书很清闲，清闲得让张思平看着蛋疼！
　　过了不久，迟小峰归来汇报，冷书记今晚不走，就住在绍安。
　　张思平才精神稍振，感觉应该找得到汇报工作的机会。
　　左等右等，临下班都没人通知他陪省纪委书记吃饭，张思平肥胖苍白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黑线，又指派迟小峰去侦察冷书记的动向。等知道冷书记在叶书记、王市长等人陪同下去市委小招时，张思平一阵风似地下楼，直奔市委小招，这才有了这次“偶遇”。
　　冷雄飞和叶之然几乎同时开口：“唔，张书记，来，一起吃点便饭。”
　　虽然是圆桌，但是官员的天空充满了森严的等级和次序。冷雄飞书记坐在圆桌北端的主位，他的左边是市委书记叶之然，右边是市长王静语；叶之然的左边是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刘德，王静语的右边是秘书长沈荣。既然张思平要加入，按规矩，他应该坐在叶之然的左边。刘德便将座位往沈荣的方向移出一定的空间，让服务员在他和叶之然之间添加了一个座椅。
　　张思平入座之后，摇头晃脑地叹息道：“冷书记，绍安市在抗非工作上领导不力，让您操心了。”
　　他是市委副书记，作为市委主要负责人之一，说这句话其实不算僭越。只不过就像他和叶之然都穿着藏青色西装，里面也都穿一件白衬衫，但是，两人留给他人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他说这句话，给人的味道也不一样。
　　看了看叶之然这张帅气坚毅的脸庞，再看看张思平这张肥胖臃肿，眼珠子不停转动的虚伪脸庞，冷雄飞冷冷地说道：“都是为了长江省的抗非工作，有什么操心不操心的？”
　　张思平因为脸上肉多，即使脸红，没半个时辰也不会红到皮肤上，连连点头，赞道：“要是我们的领导干部都像冷书记一样兢兢业业，冲在前头，长江省的抗非形势就不像现在这么严峻。”
　　京官的嘴皮子功夫厉害，那是几十年来的官场气氛磨练出来的，明面上称赞上级领导，暗地里贬低同级干部，在张思平嘴里，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张嘴即来，不需要打腹稿。
　　冷雄飞对付张思平这种眼高手低的干部小菜一碟，问：“张书记，绍安市目前的抗击非典任务繁重，你到绍安市委任职之后，都做了哪些工作？”
　　张思平端坐于桌前，拿出一副汇报工作的架势，说道：“冷书记，我觉得抓任何工作，抓住领导干部这条总纲就事半功倍。我到绍安任职之后，特别重视干部队伍的教育问题，重视抓市委组织部的全面工作……”
　　冷雄飞最不喜这种夸夸其谈的务虚干部，打断他的话，问：“你具体做了哪些实际工作？”


第1076节 虚伪得令人发指
　　张思平这样的领导，做实际工作也许不行，汇报工作那是头头是道，即使酒店回来，半路上尿急到弄堂里撒泡尿，也可以总结为深入民间考察卫生工作。所以，虽然冷书记语意冷漠，有不尿他这一壶之意，但他仍旧成竹在胸，认真说道：“冷书记，我到绍安任职之后，已经找市委组织部副处级以上干部全部谈过心，着重强调了组织工作和组织原则。‘科学、准确、全面’这六个字是总结归纳组织工作的原则，也是做好全市干部工作的钥匙。党的几代领导人都在不同时期讲过干部的组织工作问题，比如民主集中制原则，党的七大上提出，民主集中制就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领导下的民主；党的十四大通过的党章规定，民主集中制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领导下的民主相结合。前者突出了集中，后者更注重民主……”
　　他和叶之然这种历任繁艰的实事型领导不同，理论素养比较高，坐在办公室里每天研究党的相关理论，张口闭口都能讲出一大套理论，有根有据。
　　冷雄飞皱皱眉头，不得不再次打断张思平的汇报。
　　叶之然、王静语这样的干部，工作方法和他比较接近，谈什么事都比较对胃口，而张思平这样的领导和他就有些格格不入，特别是现在，他在问张思平在抗击非典方面的工作，张思平却东拉西扯地谈什么干部工作。当然，如果任张思平自由发挥下去，他很快就可以把组织工作和抗击非典工作结合起来，可是这种纯属务虚的一套对解决实际工作往往隔靴搔痒，起不了多大作用。
　　他问道：“张书记，绍安市抗击非典工作全面铺开后，目前抽调了多少干部和医护工作者到第一线工作？”
　　“呃？抽调的干部总数，我这里没有具体统计数据，如果包括基层干部，应该上百人了吧？”
　　冷雄飞其实已经听沈荣汇报过详细情况，这时候为了教育张思平这样的干部，故意问：“秘书长，目前全市抽掉了多少名干部工作在抗非第一线？”
　　沈荣答道：“一共有二千三百多人。”
　　张思平咋舌道：“怎么抽掉了这么多人？”
　　沈荣的政治站队非常坚决，何况对张思平上任之后就四处伸手抓权，却不抓任何实际工作早有不满，在省纪委书记面前自然乐见张思平出丑。不过，他的方法非常得体，不是明眼人看不出他在揭张思平的底。
　　他转脸恭敬地对张思平说道：“张书记，抗击非典是个很庞大的工程，每个单位都必须配备专职干部具体领导、实施各项措施，包括宣传‘抗非’相关知识；指导群众如何防止‘非典’；负责每天测试体温、登记外单位联系工作的人员；在各主要道口、码头检查出入境人员；监控被隔离人员等。不仅繁琐，而且有一定的风险。所以，每条战线都有党员干部带头进行。这个数据还没包括兼职从事抗击非典活动的干部。绍安全市和抗击非典工作相关的干部数量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张思平心里发虚，脸上却浮起微笑，点头说道：“不错，秘书长兼任绍安市抗击非典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对数据掌握得很全面，值得称赞。”
　　虚伪得令人发指。
　　冷雄飞毫不客气地说道：“张书记，你到了绍安市任职，就必须全副身心地投入到绍安市的各项工作中。目前，抗击‘非典’工作是各项工作的重点，体现政府在公共卫生事务方面奋起直追的态度，体现了政府的责任和对群众的爱护，你不能游离在这样重要的工作之外，对你树立威信没有好处。”
　　面对上级领导的批评，张思平深谙厚黑学原理，丝毫不见羞愧，连连点头，说道：“谢谢冷书记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我在离京之前，候老也对我当面作过这样的指示。我准备在抗击‘非典’工作取得阶段性胜利之后，立即去福成县、绍平县等地调研工作，深入到基层组织了解绍安市的干部队伍建设情况。在抗击‘非典’工作方面，诚如冷书记指示的这样，我应该充分发挥领导作用，指导全市的‘抗非’工作……昨天，我专门打电话请示大恒市委侯德来书记，向他取经，吸取大恒市抗击‘非典’的工作经验。目前来看，大恒市比绍安流动人口多，但大恒市总体情况比绍安乐观，目前仅发现了两例输入性‘非典’病例，处于可控状态。”
　　冷雄飞听他不到两分钟时间，就接连提了候老、大恒市委、侯德来多次，可见，在他心里，候家和侯德来的重要性还要超过省委省政府。在长江省委领导面前，他这样子汇报思想，究竟是他不懂其中的道理？还是故意搬出候家这座大山，试图在省委领导引起重视？
　　冷雄飞分析，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高于前者。
　　他不悦地问道：“张书记，你的眼睛里只有候家，没有长江省委省政府吗？”
　　张思平脸色一变，忙说道：“不是的，冷书记，我对长江省委省政府的各项决策是非常拥护的，绍安市委是省委领导下的地市级党委，全市干部都受省委省政府不容置疑的英明领导……”
　　冷雄飞冷哼一声，转脸对叶之然说道：“之然同志，省委将绍安市交到你的手上，是对你的充分信任和肯定。你不仅有责任领导全市坚持走正确的发展道路，全面领导绍安市委的工作，也有责任教育、培养班子里的每位干部，像张思平这样的新同志，要花些时间和精力进行耐心指导和批评，这样，他才会不断进步，不断成长。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安排他到省委党校来学习一段时间。对新同志要满腔热情地帮助啊！”
　　啪！
　　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张思平脸上，让这个夸夸其谈自以为是的家伙火辣辣地生痛。
　　当着市委这么多领导的面抽脸，让他羞愤难当，这，这，这让他以后如何还能在这些人面前端架子？可对方是省纪委书记，地位高出他不是一点半点，张思平不敢发泄出来。忍得满脸通红。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只听得市委秘书长沈荣这厮幸灾乐祸地说道：“啊呀，这头一盘菜就是脆皮乳鸽，这张皮烤得香脆红润，冷书记、叶书记、王市长、刘书记，你们一起尝尝？”
　　次日，这番话被小招的服务员悄悄传了出去，绍安官场很快给新来的市委副书记张思平起了个绰号，叫做“脆皮乳鸽”。威信就此荡然无存。
　　……省纪委书记冷雄飞是个闲不住的人，由于在绍安市多待了一天，次日，在关注抗击“非典”工作的同时，向叶之然通报了省纪委对洪白树、付辉、张云峰等人双规之后的大致情况。
　　这些人中间，洪白树和付辉都在双规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交代自己和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关系。据他们交代，新易公司通过权钱交易，在过去十年间，拿到的市政工程项目不计其数，大部分的钱被周山、杜正群、洪白树、张云峰、付辉、李善、李双河、怀辛岩等人瓜分，敛财无数，实际侵吞的钱财总数超过新易公司出纳彭秀兰知道的数字。张云峰和怀辛岩虽然被双规之后一直不肯交代罪行，但有了洪白树、付辉等人的交代，他们是否交代对整个案件而言已经无足轻重。
　　而此时，绍安市纪委根据主动向市纪委投案自首的官员所交代的内容，也已经基本上查清了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的经济问题。市检察院根据这些内容对仍在服刑期的周峰进行突审，在大量证据面前，周峰终于放弃了抵抗，不得不交代实情。这样，包括顾武彬被杀的原因和细节全部暴露出检察院办案人员面前，检察院办案人员逐级向上汇报，市纪委和市公安局又根据这些内容，双规并抓捕了漏网的犯罪人员，绍安市官场的风气因此大变。
　　叶之然和刘德分别向省纪委书记汇报了绍安市对新易工程建筑公司调查结果，虽然仅仅是初步调查结论，但各项数据还是令冷书记暗暗心惊。
　　根据市纪委、市检察院的调查以及被调查人员相互举报，绍安市牵涉到新易公司经济问题的处级干部二十六人，科级干部三十八人。其中，处级干部有十九人属于自首，科级干部有二十五人自首。而这些自首的人员在时间上又分为三个层次，一是在案件侦破之前就主动自首的；二是在四月一日市纪委规定的最后期限前自首的；还有的是在案件已经基本查清，看到自己已经暴露之后再向纪委和检察机关自首的人员。
　　冷雄飞问：“这三个时间段自首的干部分别有多少？”
　　刘德汇报道：“第一种情况比较少，处级干部只有两名，科级干部一名；第二阶段自首的最多，处级干部十八人，科级干部二十六人，占总数的68.75%；第三个阶段的干部占26.56%。”
　　冷雄飞点头说道：“对最后一种情况，这些干部必须全部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第二种情况，实际上这些人也是在知道省纪委、市纪委已经双规了新易公司经济案主要成员后才前来自首的，原则上也要追究刑事责任，具体的处理意见，请绍安市委、市纪委拿出初步意见，然后上报省纪委批准。”
　　叶之然沉声说道：“谢谢冷书记，这样处理是对绍安市委、市纪委最大的保护，绍安市委将坚决执行您的指示精神。”


第1077节 马屁功夫
　　在叶之然心里，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经济问题能够彻底查清，省委、市委。
　　能够及时粉碎请愿书阴谋，盘小萍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关键作用。而且，她在案件查清之前就主动退出了所有非法所得，也应该从宽处理。所以，早前第一次向省委汇报请愿书事件时，叶之然就向省委作出担保，提出只对盘小萍进行纪律处分，仍保留她的市长职务。
　　这次，冷雄飞在处理完其他工作之后，就抽空找盘小萍谈话，对她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对她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并要求两年内，每半年向省纪委作一次书面的思想汇报。
　　盘小萍自然坚决服从。
　　然后，叶之然又代表市委正式和盘小萍谈话，谈话的内容除了批评、训诫，还包括勉励。
　　叶之然语重心长地说道：“……盘市长，我代表市委找你谈话，除了对你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还有表达市委市政府对你的信任之意。过去做了点错事不可怕，你能在关键时刻幡然悔悟，并帮助市委、市纪委及时查清问题，挫败本土干部小圈子的阴谋，用立功至伟来形容也不过分。绍安市经过这场艰苦、复杂的斗争，官场正气浩然，邪气荡然无存，对保证市委市政府领导全市干部群众建设绍安、发展绍安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放下心中的包袱，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该你管的事坚决去管，该你处理的问题大胆地去处理，我和静语市长都会做你坚强的后盾，会全力支持你搞好工作的。只要你认真地工作，为绍安的发展和百姓的福祉贡献力量，省委和绍安市人民都会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这次事件，不会影响到你将来的升迁。”
　　盘小萍本来就是个很会来事的女子，这时候自然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听叶之然说到最后，一方面是真的触动了心扉，一方面也有些做作，竟然像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市政府秘书长吴茵正巧到叶之然办公室交经济统计数据，听到市委书记办公室传出女子肆无忌惮的哭声，好奇地问张惠民：“张秘书，谁在里面？”
　　张惠民知道吴茵是紧跟叶书记的人，和叶书记、沈秘书长交情深厚，笑笑，对她的态度自然不同，轻声告诉她：“盘市长。”
　　吴茵恍然大悟，对盘小萍这个女人增加了很深的认识，看来，这个女人是借机向叶书记撒娇，表示追随之诚啊！
　　长见识了！
　　她将手里的资料交给张惠民，说道：“这是老板亟需的，麻烦你等会交给老板。”
　　她一贯自认是叶之然的亲信，在绍安，除了沈荣、章立人、王静语等寥寥数人，都及不上她和叶之然的渊源历史和亲近的私人关系，这时候发现盘小萍这样子做作，心里有一种被人偷学了技艺在叶书记面前施展的感觉，恶心得不行，急忙离开市委办公大楼。
　　路上，迎面遇到匆匆赶回市委大楼的沈荣，叫住他问道：“沈荣，你什么事走得这样慌张？”
　　“唔，秘书长，你从书记那里回来？”
　　吴茵点点头，然后撇嘴，说道：“我刚才被盘小萍恶心到了。”
　　“唔？怎么回事？”
　　“呵呵，我刚走到老板办公室，在外面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杀猪似的哀嚎，一问张秘书才知道，是盘小萍在老板面前表演。你说，她这是在表示忏悔还是在借机撒娇？”
　　“呃？还有这事？哈哈，你不用吃醋，她再怎么卖力，也远远及不上书记对你的亲近态度。”
　　吴茵很狗屁地笑道：“那是，我们和老板之间的感情，那是十多年时间积累起来的，她一个绍安本土干部能和我们比？扔她十条马路毫不稀奇。”
　　沈荣乐呵呵笑道：“不过，盘市长最近确实立了一个大功，否则书记都会被洪白树他们搞得很难堪，我们看在她这一点上，可以表现得大度一些。”
　　吴茵点点头，说道：“你还没回答急急忙忙地干什么事回来？”
　　“没啥大事，省纪委冷书记需要几个数据，我特地跑了几个地方，回去给他汇报。”
　　“唔，那你忙吧……对了，今天是念悦被隔离第七天了吧？我晚上去看看她。”
　　沈荣点点头，说道：“晚上你来我家吃饭吧，书记也过来搭伙的。”
　　“好的。”吴茵笑盈盈地点头，告辞而去。
　　……这天下午四点，全市最后一批体温数据汇总上来，包括二百多个被隔离人员在内，全市各单位汇总的数据，高温并符合“非典”病症的疑似人员统计数据为零。这样，冷书记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去。
　　叶之然也非常高兴，因为这七天时间已过，念悦被感染“非典”的可能性就大幅降低，再想到念悦终于再次怀孕，不知怎么的，颇有一种成功的喜悦。他能够猜想得出，念悦想必也非常高兴呢。
　　下班，处理完政务，他回到小区后先向念悦报到。
　　虽然仍旧要隔着窗玻璃远眺爱妻，但这样子面对面拿着手机通话，还是让叶之然和张念悦都感觉又有趣又好玩。
　　念悦美滋滋地说道：“木头，我今天体温仍旧正常，妈妈说，警报基本可以解除，剩下的一周时间不过是例行其事而已。”
　　“是的，不过你仍旧要每天坚持测体温，不能丝毫放松。”
　　“嗯啊，我知道的。刚才黄瑜雯打给我电话，她也很关心我的七天之期呢。”
　　黄瑜雯虽然每天和念悦通电话，但仍坚持执行不和他通话的禁令，这让他感觉到一种无能为力之感，问：“瑜雯预产期快到了，她的情况怎样？”
　　“她说一切都很正常，她妈妈和马艳丽都在英国陪她。对了，马艳丽怎么也去英国了？你让她去的？”
　　“唔，不是。马艳丽不是也居住在HK吗？可能是和瑜雯一起撤离的吧？她们两个关系似乎也可以的。”在念悦面前，马艳丽是一个不得不遮掩的秘密。
　　念悦不疑有他。毕竟马艳丽长期居住在HK，和叶之然没有见面的机会，久而久之，她已经在心底不再视她为“危险”分子，道：“木头，我现在感觉很奇妙呢，知道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在不断地成长，嘻嘻，感觉不再孤单了。晚上，我可以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这种所谓的说话纯属心理暗示，满打满算，念悦怀孕的时间还不满两个月，小生命哪有什么听觉？
　　叶之然顺着念悦说道：“是啊，我家念悦这下子不孤单了，我真想进来抱抱你们娘俩。”
　　“嘻嘻，你就再等一个星期吧，很快的。”被隔离的张念悦反而安慰起叶之然来。
　　两个人隔着窗玻璃这样子娓娓絮语，叶青丽过来给念悦送饭，笑着打断叶之然，道：“小叶，你晚上在哪里吃饭？”
　　“妈，我去沈荣家吃饭，我们一起去吧？没关系的，沈荣一家和我们很熟的。”
　　叶青丽摇摇头，说道：“不用，市委招待所的叶小云已经给我准备了饭菜，这个女孩子非常不错，应对得体，懂得守规矩。”
　　“那好，我去沈荣家吃饭，吃完饭，再过来陪念悦聊会。”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又过了四天。
　　这天，叶之然在软件研究所和苏三强博士讨论招聘软件高级人才的事宜。苏三强决心组建一个三百人规模的软件科研团队，对应聘人员的素质要求非常高，主要面对国外学成归来的软件专家和国内高端软件编程人员。叶之然主要从政策层面和硬件服务方面和苏博士进行探讨，确保他的招聘工作能顺利进行。
　　谈到一半，接到沈荣的电话：“书记，羊肉店的老板陆民病情发生变化，‘非典’症状明显加重，医院已经给他切开了气管，主治医生在电话里报告，他的肺部已经出现纤维化症状，病情很难得到有效控制。”
　　“向省抗击‘非典’领导小组办公室汇报了吗？有没有其他可以控制病情的药物？赶紧请求省定点医院的支援。”
　　沈荣汇报：“已经向省定点医院请求支援了，不过，省定点医院的一半专家都在我市传染病医院参与研究治疗方案，恐怕难度很大。”
　　这样，又过了三天，就在羊肉店老板娘的女儿隔离时间已满的当天，绍安市出现第一例非典“死亡”病例。这个结果自然立即汇报给省领导小组办公室。
　　沈荣又打电话请示：“书记，羊肉店老板娘又向医院请求和家属通话，她说医院领导答应在她女儿隔离期满后，可以通话的，这件事怎么处理？”
　　叶之然沉吟片刻，觉得将老板娘丈夫的消息彻底瞒住不是办法，说道：“可以让她和女儿通一次话，然后告诉她，她女儿已经解除隔离观察了，但她丈夫目前已经确诊得了‘非典’，在接受隔离治疗。”
　　沈荣沉声应道：“明白了，我立即通知医院，照此应答。”


第1078节 念悦解除隔离
　　羊肉店的老板娘是傍晚时分给念悦送羊肉来的，这样的话，隔离结束的时间也定在这天傍晚。
　　念悦被关了整整十五天，笼中鸟的滋味尝过之后，格外享受自由的快乐。
　　这天，叶之然一下班就回到小区，家门外，工作人员正在清除屋外的隔离标志。感觉遭受了无尽委屈，同时又立下大功的念悦瞅见叶之然归来，快乐地飞了出来，旁若无人地搂住叶之然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嗒吧嗒”了两口。
　　屋子外看见的人嘴角噙笑，装作没看见，不过，这么大一块磁铁，引得他们时不时地偷窥一眼。
　　这两人当真称得上郎才女貌！
　　近三十八九岁的叶之然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具魅力的黄金年龄，不说市委书记的光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的模样即可倾倒一大片妙龄女郎；而三十五岁的念悦无论容貌还是身材仍然是那么的明艳动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再加上此时压抑不住的喜悦都写在美丽的脸庞上。
　　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在叶之然而言，要不是顾忌着市委书记的身份，早把久未亲热的爱妻抱着进屋，此刻，只能微笑道：“老婆，我们先进屋。”
　　念悦“嗯啊”一声，一个转身，手臂挽住“木头”，娇憨道：“木头，你准备怎样犒劳我？”
　　岂料叶之然苦着脸道：“你刚刚怀孕，是不是不能碰头了啊？”
　　亲爱的男人第一句话就是想和她碰头，一点也不让念悦感觉唐突，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十五岁的念悦本就在虎狼之年，以前，和叶之然两人几乎夜不虚度，为了怀孕从陶小娥那里取经之后，她才控制着节奏。但此时已经半个月没和叶之然同房，每天像电影里的人那样，隔窗凝望，一旦解禁，各种欲望澎湃汹涌。
　　念悦跃跃欲试，道：“要不，我们小心一些，应无大碍。”
　　叶青丽看着女儿女婿唧唧哝哝，仍如恋爱季节的小男女一样，瞧着也感觉欢喜，在屋里喊：“小叶回来了？你们先坐一会，今天要晚点开饭。”
　　要是知道女儿女婿一见面就在谈“碰头”问题，叶青丽的脸色也许就没有这么淡定从容了。
　　叶之然笑道：“妈，不要做很多菜，我们简单一些吧？”
　　岳母喜滋滋地说道：“今天不一样，要给念悦庆贺，一是解除染病危险，二是庆祝怀上了宝宝。”
　　“呵呵，这倒也是，辛苦妈了。”
　　在客厅沙发上入座，念悦急着要“献宝”，笑道：“木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从屋里拿了两件用绒线编织的小孩子衣服出来，道：“看看，这是我给宝宝编织的衣服。”
　　叶之然惊讶地说道：“行啊！张念悦，看你不出还这么手巧。”
　　念悦笑起来露出七八颗贝齿，明明很得意，却假装谦虚，道：“哪里哪里，就一般般啦。”
　　叶之然结婚之后还是第一次唤她全名，听起来不仅不觉得生疏，反而格外亲切，有一种浓浓的夸奖之意，这让念悦心满意足。
　　念悦并不擅长做家务事，结婚多年，大小姐脾气不改，这次母爱大爆发，破天荒地利用隔离时间编织小孩子毛衣，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完美，甚至可以用粗糙来形容，但叶之然不吝溢美之辞。这么夸奖了一句，见爱妻果然容光焕发，得意洋洋，忍不住又赞道：“老婆，你越来越厉害了。”
　　念悦眉毛弯成半圆，感觉这块陪伴身侧十多年的“朽木”终于开了窍，当即奖励他一个热吻。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黄瑜雯这样的女子也会对他倾心若斯，原来木头很会讨女人欢喜呢。
　　名义上，念悦这是第三次怀孕，但事实上，前二次怀孕都出了意外，称不上是真正的怀孕。
　　吃饭的时候，叶青丽开始指点他们两人怀孕期应该注意哪些事项，当着叶之然的面这么说，自然另有用意。
　　大约是看到他们两个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亲热，有些担忧“年幼无知”的他们不知道克制。
　　吃完晚饭，王静语、章立人夫妻、沈荣夫妻、吴茵夫妻、张大彬夫妻、宋城夫妻都来家看望被围困了半个月的张念悦。
　　念悦抽个空将陶小娥拉进房间，当初陶小娥向她建议减少“碰头”次数，养精蓄锐，在排卵期行房，并注意保持一定的姿势，虽然念悦这次怀孕和陶小娥传授的经验不一定有直接关系，但她还是要感谢她的指点，让她分享喜悦。
　　“小娥姐，我可能怀孕了。”在房间里，念悦抑制不住笑意，这样告诉她。
　　“啊？真的？那要恭喜了！”陶小娥和念悦交往多年，在念悦的心里，她已经取代了章立人的前妻杨红梅的角色，两人私交颇密。
　　“小娥姐，我问你件事，怀孕之后还能不能同房？”
　　“前三个月肯定不行，行房容易造成流产，而且，你以前有过流产历史；预产期的前三个月也不行，容易引起早产。总之一定要克制。”
　　念悦茫然地说道：“哪怎么办？会不会忍不住？”
　　陶小娥见念悦问得可爱，笑道：“忍不住也得忍啊，你只要心里多想想肚子里的宝宝，大约就可以忍过去了。”
　　“喔。”念悦还有句话没问出去，自己忍忍也就算了，老公忍不住咋办？
　　“你去医院检查过吗？怀孕后要定期去医院检查宝宝发育情况的，这件事不能马虎。”
　　“嗯，明天妈妈陪我去做检查。”
　　……时间到了五月初。
　　全国的抗击“非典”形势开始好转，每天新增的“非典”病例和疑似病例数量开始拐头向下，预示着“抗非”成果开始逐步显现。
　　在绍安市，自老板娘等三个“非典”病例发生之后，已经连续十几天没有新增病例。而且，第一位病人张兰和老板娘王佳燕的情况也有好转迹象。期间，医院为了缓解王佳燕的情绪，还让她女儿陆双双穿上防护服和王佳燕隔窗相望，见了一面。这让王佳燕彻底安心。
　　五月六日，叶之然一位熟悉的朋友——财友软件董事长王思成回到绍安。他的妻子在四月初出差到京城的时候染上了“非典”，被直接收进了京城的定点医院，从此没有活着出来。因为她是染上传染病而亡，王思成甚至没有见到妻子的最后一面，只领到了她的骨灰盒。王家在苏省给王思成的妻子举办了丧礼。
　　回到绍安，他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来看叶之然。
　　在叶之然的办公室入座，叶之然先向他表示深深的歉意，王家办丧事，虽然没有邀请他前去，但从张念恒这里算起来，叶之然算得上是王家拐了弯的亲戚，理应前往吊唁。但这段时间正是绍安抗击“非典”最关键的时间段，而且，张念悦也刚结束隔离，两人都没有去苏省。只有叶青丽赶了回去。
　　中年丧妻的王思成摇摇头，说道：“绍安的情况我很清楚，张念悦也才结束隔离吧？不用介意此事。令岳母来王家吊唁的时候把情况都说过了。”
　　“王总，财友软件什么时间在交易所挂牌交易？时间是否已经确定？”
　　财友软件IPO刚刚结束，累计发行A股4500万股，每股发行价18元，累计募集资金八亿，给财友软件的发展奠定了雄厚的资金基础。同时，财友软件也成为绍安软件园第一家公开上市的企业，具有特殊的意义。
　　“定于5月16日鸣锣上市，沪交所有个上市仪式，就是在登陆A股的当天，由当地领导或企业老板敲响交易所锣声。财友软件上市的锣声请你来敲响吧！”
　　叶之然算了算时间，说道：“王总，5月16日我可能去不了沪东，让静语市长和你一起敲锣吧。”
　　五月，叶之然为了推动软件产业园的发展，组织了一个国际软件技术交流会议，给美国、欧洲、印度等国发出了邀请，并邀请国内从事软件研究的众多学者、专家来绍安参加会议。由于国内正在发生“非典”疫情，国外的学者届时有多少人能成行还是未知数。
　　而绍安市委市政府、产业园管委会都将这次会议看得很重，为了确保会议成功，还要求苏三强、张嘉义、许军杰、吴飞等人通过私人关系邀请美国的软件学者前来参加学术交流。
　　王思成点点头，道：“也好，王市长能拨冗出席，也是一样的。”苏省王家也是豪门，对京城发生的大事了如指掌，陈老收王静语为义女，这件事不算什么大事，但也为王家知悉。
　　又问：“听说我们以前去吃羊肉的那家店，店老板夫妻两个都得了‘非典’？而且已经死了一个？”
　　“是啊，那家店的老板故世了。老板娘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目前病情有好转迹象。”
　　王思成摇摇头，这次“非典”来势汹汹，他自己的妻子都被病毒夺走了生命，对羊肉店老板夫妻两人同时感染“非典”，倒不觉得如何意外。


第1079节 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5月12日，黄瑜雯在英国伯明翰一家私人医院产下一男婴，取名黄继海。这个名字自然是黄民海的智慧结晶。
　　这天，乐不思蜀的黄民海破天荒地主动打了一个电话给叶之然，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冰冷，但隐约间叶之然还能领悟到一种别样的味道。
　　“叶之然，很好！你能坚持诺言，我也会在你以后的仕途上助你一臂之力。但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和瑜雯之间仍要保持现在这种模式，不能功亏一篑。瑜雯在伯明翰一切都好，你切不可贸然前往。”
　　“伯父，我知道了。但是，你老能不能让瑜雯和我通通电话？我和她已经快一年没通电话了。”
　　“不行！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叶之然郁郁地挂断电话，忍不住相思之苦，一咬牙给瑜雯发了一条短信：“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远在地球另一边的黄瑜雯正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儿子的眼睛，从孩子漆黑的眸子中依稀看得出叶之然的影子，满心欢喜的时候，收到这条短信，“你若安好，就是晴天。”体念到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一时间柔肠百转，一大滴泪珠滚落下来，看着身侧的婴儿，在心里默默说道：“宝宝，爸爸虽然看不到我们，可心里一直牵记着呢，宝宝快点长大，我们两人不能让爸爸操心。”
　　稍稍平复之后，她给念悦打了个电话。
　　这边，念悦高兴起来连问几个傻问题：“瑜雯，顺利吗？疼不疼啊？宝宝可爱吗？”
　　“嗯，很可爱啊！胖乎乎的小手，眸子长得特别好，像枫哥。”
　　人身上所有的器官中唯有眼眸一生下来多少大，就永远多少大。其他器官都会发育长大，唯独眸子不会。因此，小孩子的黑眸总是显得特别大，在眼睛中占的比例极多，长大过程中，眼睛逐渐变大，眼白逐渐增多，但眸子还是那个眸子，这也是小孩子的眼睛个个看起来都漂亮的缘故。
　　念悦又问一个关心的问题：“你是顺产还是剖腹产的？”
　　“顺产的，医生准备了二套方案，因为一切很顺利，就没有剖腹产。”
　　念悦纠结道：“我在烦这件事呢，要是顺产，年龄大了，万一有风险咋办？可是剖腹产影响体形啊，肚子上有条疤，难看死了。”
　　黄瑜雯笑道：“念悦姐，到时候听从医生的建议就好了，不用发愁的，你要把胎保好，这是大事。”
　　“嗯，我知道的。好了，你现在虚弱，不和你多说了，过两天再和你通电话。”
　　念悦怀孕，全家都看作头等大事。叶青丽和张恒良说好，这段时间，她会把大部分时间用来陪伴女儿照顾女儿，只能隔三岔五地回苏省一次，张恒良自无异议。这时听到念悦和黄瑜雯通话，关系如此亲昵，叶青丽心中有些不淡定，道：“念悦，我真不能理解你们两个，这算怎么回事呢？黄瑜雯生的是小叶的孩子，你不把她当作情敌，反而要好得像亲姐妹。”
　　“妈，瑜雯人很好的，救过我和木头。”
　　“这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在叶青丽这样的人看来，不仅理解不了，而且简直有些离经叛道。要不是知道黄民海严令他们两个断交，叶青丽得知此事之后，少不得找叶之然算账。
　　“妈，你就放心吧，木头不会对不起我的，我感觉这样子挺好的。”
　　呃？什么叫对不起？你根本没懂有没有？丈夫和别的女子生了孩子，你居然还风轻云淡地说不会对不起你？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
　　叶青丽为此事暗暗迁怒于叶之然，此后一周，对女婿都有些不咸不淡。
　　转眼到了5月16日，这一天是周五，世界软件技术研讨会召开的日子。此前，为了消除与会者的心里负担，绍安市每天对外公告“非典”控制情况，自4月中旬绍安市发现最后一例“非典”病例后，绍安再也没有发现新增病例，这对于原计划参加会议，又有所举棋不定的学者稍稍恢复信心。这天，邀请的海外学者到了三分之一，比预料的稍多，国内的专家学者则到了百分之八十。
　　这次会议由三家国际性大网站进行转播，并在著名门户网站新狐网开了专题，会议开幕的当天，叶之然代表主办城市发表了主题演讲，欢迎全世界软件技术研究人员来到绍安交流，总结了世界软件发展历史并对软件技术在引领世界新经济中的作用作了展望，引起与会专家学者的广泛认同。其后，苏三强第一个代表专家学者发表演讲，论述编程语言的发展和演变，第一次提出以英文字母作为编程代码具有局限性，束缚了编程人员的思想和编程技巧，震惊与会交流的软件业专家学者。
　　这次软件技术交流大会迅速引起全世界的关注，交流大会上发表的多篇演讲稿在全世界各重要技术性刊物进行转载，并被各国软件研究者吸收。绍安软件产业园的名声一下子大噪。以致后人谈及世界软件基地必谈绍安软件产业园，当然，这是后话。
　　这样到了2003年5月底，全国“非典”新增病例已经降到个位数，疫情已经被有效控制，绍安市委市政府逐步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上来。
　　这天，叶之然和王静语在小会议室谈绍安的公路网建设问题。
　　2003年，全国各地都在大搞高速公路网建设，在全国范围看，连接各省之间的高速公路基本建成，特别是经济发达地区，高速公路网已经非常建设得非常密集。绍安市连接外省市的高速公路主要有两条，一条是直通省城的长南高速，一条是环长江省的环形高速。
　　王静语根据绍安市的公路网特点，提出了五年一小时公路网计划，就是说，在绍安市境内，任何一个区县到达市中心的时间，必须控制在一小时之内。按照这个设想，必须将全市的四条省市级公路进行延伸、拓宽。费用由省财政、市财政、县财政三级分摊。
　　叶之然拿起市政府的公路网建设预算书仔细看了一遍，问：“静语市长，按照这份规划，四条公路的延伸、拓宽总预算达到七十六亿，就算平摊到五年，每年也要十五亿多，你预计能从省财政要到多少？”
　　王静语是个敢说敢当的女子，捋一捋耳边的短发，说道：“这四条公路有两条本来就是省级公路，还有两条市级公路，市政府决定将这两条市级公路以省级公路延伸段名义立项，向省建设交通厅申请项目和资金。目前，长江省的高速公路建设基本已经完成，省建设交通厅应该会把主要资金用到省级公路的建设上。我争取向省财政要到50%-55%的资金，剩余的资金由市、区县两级财政分摊，这样，市财政的压力就可以大为缓解。”
　　此时的绍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放在全国范围内，都属于一对强强组合，叶之然的能力和威望已经在厅级干部中脱颖而出，隐隐有一飞冲天之势；而王静语既是长江省省委书记陆道军的外甥女，又是国内六大家族之一陈家当家人陈老的义女，背景和能力都很强，正是这一对组合可以大展身手的有利时机。
　　叶之然笑道：“好！静语市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尽管放手去做，市委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静语市长由衷地说道：“叶书记，不知道我们两个还能搭档多久，和你一起工作，是我平生最感到欣慰的一件大事。”
　　叶之然略略惊讶地问：“静语市长，何出此言？难道省委看上你的能力，想让你去别的地市主持工作不成？”
　　王静语甩了甩头发，抿嘴笑道：“你故意的吧？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以你的态势，在绍安肯定做不满一任，我只不过无法确定时间长短而已。”又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希望我们两人能做满这个任期呢，有这五年时间精心打造，绍安市必然会脱胎换骨，成为省内一颗璀璨的明珠。”
　　一年前，叶之然去京城拜见时任副总理的陈成强时，陈成强就有意调叶之然到团中央工作二年，让他换一个角度换一种思路认识到执政的深度和广度。当时他提出希望能在地方上多工作两年。如今，一年时间即将过去，他还能在绍安市任职多久确实是个未知数。但是，只要一天在任，他就要为绍安市的发展贡献一天的智慧和勤劳。
　　他笑道：“静语市长，无须担心这个问题，即使我将来调离绍安，省委也会把绍安市交到你手中，以保证我们制定的发展道路能够顺畅地延续。”
　　在叶之然面前，王静语彻底扔掉官场上的虚伪，说道：“如果能这样，自然是好事，绍安能沿着我们的思路快速发展，不断取得佳绩，无论对你的未来发展还是对我将来的提拔，都大有好处。特别是软件产业园，尽管发生了‘非典’事件，各项工作的开展受到一定的负面影响，但产业园的发展速度仍然惊人，利税收入大幅度增高，软件综合能力及影响力日增，势头不可阻挡。”


第1080节 保姆
　　绍安软件产业园的发展，不仅关系到绍安市未来的城市定位和经济发展速度，也关系到长江省的布局和国家高科技发展战略，重要性、关键性其他城市无可取代。
　　由于市委书记狠抓产业园的建设和发展，产业园管委会所有领导干部都深感肩上的责任如泰山般沉重。
　　管委会主任宋如镜仕途坎坷，刚进入政坛的时候春风得意，年纪轻轻就成为绍安市诸周县副县长，但是因为城府不深，脾气过于耿介，不久就在绍安市官场沉沦，在副处级岗位上轮转近二十年始终得不到提拔，尝尽了世态炎凉。一直到叶之然入主绍安，才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他血液中的冲锋精神非但没有使他惜福惜缘，而且更加拼劲十足，照他的话说，此生就把这一百多斤交给叶书记了，一句话，为了软件产业园发展，拼了！
　　此时的绍安软件产业园，园区内入驻企业数量快速增加，而且出现了百富勤网络科技公司和财友软件股份有限公司这样的国内龙头企业，带动了一批骨干企业的快速发展，园区经济指标跨越式提升；而软件研究所在苏三强博士加盟和一大批国内外软件精英纷纷来投之后，技术能力已经稳居国内第一的位置；产业园的第三极，软件培训学校也招聘到了很多高端人才和师资力量，正在向国家教委申请成为全日制高等软件专科院校。未来，将为绍安软件产业提供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
　　这天，叶之然从产业园开完会回到家中。念悦惋惜地告诉他，他家的保姆准备辞职不做了，原因是保姆的儿子刚生了孩子，她必须回家带孩子。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个保姆在他家前后做了四年多，去丽峰市的时候也跟着他家一起搬到丽峰，和念悦相处得不错，突然之间走了，一下子肯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念悦因此有些不快乐。
　　叶之然笑道：“再找一个呗，这段时间让叶小云多做些事，这个女孩子做事认真，也是个可靠的人。”
　　叶青丽为了黄瑜雯的事对叶之然有些看法，最近一段时间不断地冷眼观察他和女儿之间是否真如念悦说的那样恩爱。她有些担心，女儿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其实和叶之然之间存在别扭。
　　不过，观察了近二周，甚至不惜晚上去听女儿的墙角，却发现他们两人真的毫无芥蒂，相处得亲密无间，不由地啧啧称奇。
　　这时候忍不住插话道：“保姆一定要严格把关，人要老实，会做事，而且不偷懒，这样的人其实不容易找到。”
　　叶之然给念悦和岳母各盛了一碗饭，点头说道：“妈说得对，保姆对一个家庭来说，不是小事情。除了妈说的这些基本要求，还得容易和人相处，对念悦的胃口，否则也不行。”
　　叶青丽接过女婿递过来的饭碗，皱着眉头说道：“事情也是不巧，念悦她爸感冒了，我明天得赶回苏省照料，她爸一向不注意吃药，我不盯着他不行。”
　　叶之然笑道：“妈，您尽管回去，多住一些时间也没关系，白天让叶小云多承担一些家务事，她做事稳当，不会出差错。晚上我尽量早些回家。明天就让沈荣去找保姆，沈荣在这方面也把得住关。”
　　次日，绍安市迎来第一位非典出院病人，羊肉店老板娘王佳燕完全康复，经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出院。长江省电视台、绍安市电视台都对王佳燕顺利出院作了实况报道，彰显长江省抗击“非典”工作已取得巨大成效。
　　出院时还喜气洋洋的王佳燕回到家中才知道，她的丈夫陆民已经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弃世。她那丈夫虽然为人木讷，但为人憨厚，又有一门祖传的手艺，是家里的顶梁柱。王佳燕哭得死去活来。
　　第二天晚上，叶之然回家时发现，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的王佳燕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正无助地向念悦诉苦。
　　身体还有些虚弱的老板娘不再是以前那个花枝招展的俊俏小媳妇模样，脸色有些病态的白，穿着一身孝服，更显得楚楚可怜。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因为穿着孝服的女子更显得纤弱和纯洁。
　　见到叶之然回家，王佳燕眼泪汪汪地哭出声来，道：“老板，我家男人走了，让我怎么办啊？”
　　随后是“哇”的一声娇啼。
　　王佳燕在染上“非典”之后，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感觉能救她的人只有常到她店里吃羊肉的市委书记叶之然。因此，隔离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他，向他求助。后来，住院治疗期间，医生多次给她带话，说市委书记叶之然非常关心她的治疗，嘱咐她安心养病。其实，叶之然也这样让医生带话给另一个病人张兰，目的就是鼓舞她们求生的勇气和希望。王佳燕却认为叶书记对她格外关心，所以，心里面存着报恩的念头。孰料回到家中之后，迎头就是一击，乍闻噩耗，王佳燕有些无法接受事实之感。
　　情绪稍稍稳定之后，惶恐无助的她又想到了叶之然，感觉只有他才能帮助自己处理一大堆事情。所以，第二天晚上就来到了叶之然的家里。
　　市委书记的家门没那么好进，王佳燕能进来自然已经说明了念悦的态度。叶之然问：“王佳燕，你目前存在哪些困难？”
　　泪眼婆娑的王佳燕老实不客气地说道：“很多事情都需要解决。我们一家的老房子在绍安县乡下，是租了房子住在市区的，但我女儿目前就读于籍宁区第一小学，回到乡下肯定会受影响。第二件事，羊肉店肯定开不下去了，需要把师傅和跑堂都遣散，把店面转租出去，要用很多钱，还要花精力去做这些事。我一个女人家，做这些事困难，陆家又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难啊。第三件事，我如果把羊肉店关了，又能做什么事情来养女儿？还要供她读书啊！”
　　呃？这种事本应该由她家里人帮她出谋划策解决的，老板娘却直接来找叶之然，这让叶之然既感到惊讶又有些难以拒绝。
　　念悦没叶之然想的这么复杂，道：“木头，这些都是小事，你帮王佳燕都解决了吧，她怪可怜的。”
　　王佳燕的这些事情，在普通百姓眼中是大事，但在张念悦眼中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念悦心肠本来就软，怀孕之后，母爱泛滥，对曾经让她关了本个月“禁闭”的老板娘非但没有怨恨，反而充满同情心。
　　“老板娘，你最高学历是什么？”
　　王佳燕有些羞涩地说道：“初中毕业。”
　　“你原来租的那套房子不想住下去了？”
　　“我当家的没了，再住在那里感觉心里别扭。”
　　叶之然点点头，老板娘毫无心理准备地迎来失去亲人的打击，睹物思情，不想再在老地方居住也属人之常情。
　　他沉吟道：“你以前做过什么工作？有哪些特长？”
　　王佳燕摇摇头说道：“我一直在店里帮忙，没做过其他事情。真要说会做什么事情，也不过是收拾收拾东西，招呼客人，算算每天收入支出……”
　　念悦忽然想起一件事，插嘴说道：“王佳燕，我家正缺一个保姆呢，你愿意到我家来做保姆吗？要是愿意的话，你和女儿可以住我家楼下，还有一个小房间可以给你女儿做作业，吃用都算我家里的，每个月给你……二千元工资好不好？”
　　叶之然一愣，转眼去看王佳燕，却见她连连点头，说道：“我当然愿意，工资少一点也没关系。”转脸看向叶之然，问：“老板，你要不要我？”
　　呃？
　　这事？
　　叶之然犹豫地看一眼满是希冀的老板娘，好是好，王佳燕做事肯定是可以让人放心的，而且她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人，没有不安定因素，问题在于她太年轻了！三十左右的小寡妇在家做保姆，长得又挺有特点，腰肢纤细，身段惹火，别人会怎么想？
　　念悦见他犹豫，不解地问：“木头，怎么了？”
　　叶之然宛转地说道：“别的都好，就怕你妈妈不满意。”
　　妈妈会不满意？
　　念悦愣怔了一下，再一看老板娘对叶之然千依百顺的态度以及很拿得出手的身材，有些明白叶之然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她看来，这完全不是事情！王佳燕就算漂亮，能和她比？能和黄瑜雯比？即使和马艳丽相比也差了老大一截呢。何况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怕出什么妖蛾子。
　　念悦笑道：“没事，保姆嘛，主要是听我指挥的，是我的帮手。既然王佳燕不反对，就这样定了。”
　　王佳燕担心叶之然反对，忙不迭地说道：“好的，东家，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马上就来上班，只要一二天时间就可以了。”伸出芊芊玉指，比划了一下。
　　叶之然见念悦这么喜欢这个王佳燕，只得点一点头，说道：“这样吧，念悦怀孕了，这段时间你先留下来照顾她，等生完孩子，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再给你安排个工作。”
　　王佳燕忙摇头，说道：“合适的，合适的，我一定让您和太太满意。”


第1081节 亲信
　　进入六月以后，肆虐了二三个月的这场瘟疫在全国人民的共同抗击之下，失去了继续作恶的能力，神州大地阳光普照，重新恢复到一种健康向上的状态之中。这个事件过后，中央政府开始高度重视公共卫生事业建设，并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应急措施，进步意义非凡。
　　六月中旬，团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司马展率青工部官员来到长江省绍安市调研软件产业园的青年工作，决定将产业园设为全国青年活动基地，并将绍安软件产业园列为海外归国人员创业基地。
　　绍安软件产业园名声更加响亮，其发展态势呈现蓬勃向上不可阻挡之势。
　　司马展这次到绍安只有短短半天，因为行程匆忙，后续事宜全部交给青工部领导负责。由于挤不出时间，他和叶之然只利用吃饭的时间进行了沟通，随后即返回京城。
　　这天，叶之然送走团中央青工部官员及团省委负责人，在办公室听取籍宁区委副书记、区长宋城的工作汇报。
　　宋城到籍宁区任职之后，各方面反映不错。
　　他虽然年轻，但仕途经历很不平坦。步入政府机关工作不久，即遇到所服务的常务副县长被人残忍地打死并扔进鱼塘事件，这个事件不仅深深打击了他的世界观，而且让他一蹶不振，几乎退出了机关。直到被叶之然选中，担任常务副市长秘书，才让他焕发精神，重新回到官场圈子。在跟随叶之然工作的三年多时间里，宋城把握住千载难得的良机，努力揣摩叶之然的工作方法、考虑问题的着眼点和稳重熟稔的处理事务能力。使他从一个愤青逐步成长为可以独挡一面的合格领导。可以说，叶之然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影响了他。
　　张惠民进来倒茶，他是宋城的后任，刚到绍安市工作的时候，跟着宋城熟悉市委办的工作，学到了很多当好秘书的“诀窍”，算得上是宋城的半个“徒弟”。
　　“宋区长，请喝茶，这是常嘉县西山东林寺苦得和尚托人捎给叶书记的雨前茶，特别香。”
　　“啊呀，张秘书，你泡这么好的茶给我，这不是牛嚼牡丹，糟蹋了好东西吗？”
　　宋城在张惠民面前不敢端“前辈”的架子，他是绍安市少数几个知道张惠民真正身份的人。闽南省省长丁森林可以望重华夏国官场的少数几个领导。
　　张惠民低声道：“也只有你和静语市长来了，我才拿出这罐茶叶，秘书长来了，我都不敢动用的。”
　　宋城吐了吐舌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秘书长不仅是你的直属领导，而且是老板的左右手。”
　　叶之然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惠民拿着我的好茶叶在做好人？”
　　看了一眼透明玻璃杯中缓缓舒张出毛茸茸叶子的新茶，识得是东林寺那棵百年老树上采摘的茶叶，叶之然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他拿了海平市长捎来的碧螺春在献宝，居然泡的是苦得和尚亲手炒制的雨前茶。”
　　明知叶书记在开玩笑，但身份的巨大差别还是让两个“亲信”底气泄露，张惠民挠了挠头皮，憨笑道：“老板，宋区长是我的‘师父’，这是表达格外尊重之意……”
　　叶之然笑道：“不行，你拿我的好东西讨好宋城，文涤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可是做的糯米蒸糕非常不错，你怎么不让她多蒸几碟糯米蒸糕，给我和宋城尝尝？”
　　江南一带民间逢年过节喜欢自己做糯米蒸糕吃，将糯米和粳米混在一起磨成米粉，然后一层米粉一层豆沙重重叠叠做成很大的一块糯米糕，隔水蒸熟，特别香甜。丁森林一家曾在长江省生活多年，丁文涤小时候就从母亲那里学会了蒸糕，有一次叶之然上张惠民家，吃到了丁文涤做的蒸糕，着实称赞了好一阵。
　　他从小特别喜欢吃糯米做成的食物，像糯米汤圆、糯米粽子、粢饭团之类，而对面粉做成的食品却不大喜欢。
　　宋城接过叶之然的话茬开张惠民的玩笑：“老板不说这事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家夫人还有一手好手艺，这个，小张确实应该请我们尝尝，意义比这茶叶大多了。”
　　张惠民笑道：“这事好办，等这个周末文涤过来，我让她多做一些蒸糕，孝敬给老板和宋区长。”
　　叶之然笑道：“你可不能说是我的主意啊，否则文涤会找我不自在。”
　　说到丁文涤，张惠民满脸冒出幸福的小泡泡，憨笑道：“明白，就说是我想要拍两位领导的马屁，我家文涤只得勉为其难。”
　　开过玩笑，叶之然让宋城坐在办公桌的对面，严肃地说道：“宋区长，你到籍宁区任职有好几个月了，怎么样？工作找到头绪了没有？”
　　宋城坐直身躯，一板一眼地汇报道：“叶书记，籍宁区上半年第三产业发展速度很快，依靠软件产业园的科技力量，许多与软件技术密切相关的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企业有意来籍宁区落户，谋求赢得进一步发展空间。”
　　他很清楚叶之然的工作方法，所以，汇报工作直入主题。
　　“有一家从事银行服务业的企业，专业生产自动存取款机，这家公司在软件技术方面本来是短板，到籍宁区落户之后，很快和园区内的两家软件公司合作，解决了软件技术及系统集成问题，发展速度很快，目前已经打进了工行、建行两大银行系统……从这个例子中得到启发，区政府准备在产业园区附近设立一个科技型工业园区，吸引软件业相关的科技企业落户，比如卫星导航系统开发、自动预收支付系统、工业机器人、智能监控系统企业等等。这些企业规模都不大，但都属朝阳行业，和软件的关联度比较大，又不是纯软件公司，应该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籍宁区是绍安市政府所在地，是绍安市GDP最高的区县级行政区域。在旅游业、现代服务业、房地产开发等领域优势明显。绍安软件产业园就坐落在籍宁区。宋城到籍宁区任职之后，把进一步发展经济的目光盯在软件产业园的配套产业上，加快建设产业园附近的商业设施，引进大型超市、百货公司、银行、餐饮、娱乐休闲等企业入驻，形成了“科伦路一条街”、“春天广场中心”等新的商业中心，既给软件产业园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又增加了许多就业岗位，提高了籍宁区的财政收入。然后，他又把目光盯在引进中小型科技企业和现代服务业企业上，依靠软件产业园的突出技术优势，促进这些企业的发展，应该说很有眼光。
　　叶之然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你到籍宁区任职之后，区政府的各项工作都开展得很顺利，稳中求进，说明你的角色转换比较成功。”
　　宋城赧然一笑，道：“书记，我做各项工作之前，都会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您来做这项工作，会从哪里入手。掌握了这个方法，就好比掌握了一把万能钥匙，使我少犯很多错误。”
　　叶之然对这个高级马屁无动于衷，说道：“人生百年，真正留给我们做工作的时间也就这么二三十年。所以，我们都要格外珍惜拥有这样的机会。籍宁区的先天条件远远优于绍安市其他区县，工业和第三产业相对而言比较发达，又是绍安市政府所在地，掌握很多资源和财政优势，我将你放在籍宁区，就是给你一个坚实的台阶。你现在不用考虑其他问题，把心沉下去，认认真真地在籍宁区磨练几年，为将来的发展打好基础。”
　　宋城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叶书记这样的领导才是值得一生追随的人呐！他动情地说道：“谢谢书记，要没有您，就没有我宋城的今天。我叔叔常教育我，为人不能忘本，贫者因种‘德’而富，富者因不种‘德’而贫。君子无本，本立而道生。我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放在几年前，就算敲破脑袋都不敢想，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踏踏实实地做几件有益于人民，有益于籍宁区发展的实事出来，才不辜负您对我的赏识和提拔。”
　　宋如镜对宋城说的这句话，“本立而道生”，古来常有人提及。
　　一个人，只有真正把做人的本分，做事的根本牢记在心，多种“德”，德行无亏，那么从商就会商道畅通，为官就会官运无阻，这就叫做“本立而道生”。
　　叶之然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道理浅显，也说不上多少高尚，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绍安市面临着难得的发展机遇，对籍宁区来说，软件产业园的高速发展，给籍宁区带来了强劲的发展动力，你提出来的建设科技型工业园区的设想很好，符合绍安市加快发展软件产业的大方向，搞好了，对产业园的发展也具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但是，要注意一点，搞工业园区建设，不是为了追求时髦，不是拆东墙补西墙，而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培育新企业的发展上，形成一种用科技创新来抢占市场的良好竞争氛围，这样对籍宁区的发展才最有利。”
　　宋城认真聆听，不时点头。


第1082节 干部调整方案
　　六月底，绍安市纪委、市检察院基本查清了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经济问题，全市受牵连的处级干部多达二十六人。根据这些人的情节轻重，自首时间，认罪态度，以及立功情节不同，市纪委提出了具体的处理意见。绍安市委常委会开会讨论，并形成决议，然后上报省纪委。
　　这个案件虽然牵连到的官员级别不是很高，最高的就是三位副厅级干部，但涉案人数特别多，是一个典型的窝案。省纪委非常重视此案，并将之当做反腐倡廉案例，教育全省领导干部。
　　省纪委书记冷雄飞亲自和叶之然通话，原则上同意绍安市委的意见，决定对其中问题比较严重的十三名处级干部移送检察机关处理；剩下的十三名干部中，继续任用的有七人，建议绍安市委给予行政处分；其余六人虽然仍保留处级待遇，但都需要从领导岗位调整到非领导岗位。这样，绍安市在换届选举工作完成之后，时隔半年，又要进行一次范围较大的干部调整。这十九个岗位一旦调整，牵一发而动全身，至少有上百名干部获得晋职机会。
　　一石落池，满池涟漪。
　　绍安官场无数双目光盯住了这些官位。
　　官位永远是官场最敏感最热议的话题。
　　市委组织部长郭伟全这段日子既要统筹考虑全市的干部配备问题，又要面临新任市委副书记张思成的百般挑剔，面孔都消瘦了一圈。
　　这天，他根据叶之然的意见，拿着反复思考后拟定的处级干部调整方案，来到叶之然办公室。
　　郭伟全是市委书记办公室的常客，很得叶之然信任，张惠民掌握好尺度，给他沏上碧螺春新茶，要是一般的干部来汇报工作，就只能享受市场上买得到的龙井茶了。
　　这罐碧螺春新茶是原绍安市市长宋海平送给叶之然的，宋海平老家每年有人给他准备新茶，采摘的都是清明前的嫩叶，手工炒制而成。和叶之然分开之后，他依然每年送十几罐茶叶给叶之然，礼轻情意重。让叶之然感慨不已。
　　郭伟全端起茶杯在鼻前细细嗅了嗅，赞叹道：“之然书记，果然是好茶。”
　　“呵呵，这是海平市长送给我的，你要是喜欢，拿一罐去。”
　　张惠民听叶之然如此说，立刻拿了一罐茶叶进来，递给郭伟全，笑道：“郭部长，请笑纳。”
　　郭伟全道声“谢谢”，接到手中仔细一看，见茶叶罐上没有任何品牌、文字，知道这是自制的茶叶，笑道：“海平市长在的时候，我还喝到过几次他老家的碧螺春，他调走以后，还以为再也喝不到这样的好茶了，没想到时隔二年又有口福了。”
　　茶叶虽好，但郭伟全这样已位至地级市组织部长的官员要是真的想喝这样的茶，又怎会喝不到？不过是场面上的应酬话而已。就像他得了叶之然送的这罐茶叶，当即视若宝贝，表达的不过是对市委书记的一种尊重。
　　叶之然在他的身边坐下，问道：“伟全部长，调整方案出来了？”
　　郭伟全认真起来，坐直身体说道：“之然书记，根据您的指示，市委组织部对全市正科级以上干部进行了通盘考虑，已经形成初步方案，请您指示。”
　　将手中的处级干部调整方案递给叶之然。
　　叶之然先不看方案，问：“张书记看过没有？”
　　郭伟全苦笑一声，道：“张书记的意见非常多，还提出要对拟调整的十多个重要岗位候选人逐一进行谈话，说等他谈过之后再提调整意见。”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这不符合组织程序，他要谈话，也应该安排在市委通过决议之后，对这些干部进行任前谈话，现在谈话算怎么回事？”
　　市委组织部在调整干部之前，都会对拟调整的干部进行考察，然后根据考察结论提出建议。
　　张思平在干部调整方案前逐一进行谈话，算什么？不相信市委组织部的考察结论？那也要走正常的组织程序。
　　……郭伟全自然明白张思成的真正用意。
　　张思成到绍安市任职时间不长。趾高气扬地来到绍安后，发现绍安市干部并没有期望中的那样对他尊敬有加，也没有获得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认同，使得他的工作一直游离于主体工作之外。这次全市处级干部大调整，对他而言，是个重树威信的大好机会。他是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市委组织部是他的分管部门，可以在干部调整问题上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问题是，他对这些干部都不熟悉，如果借此机会和这些人谈话，然后将主动靠拢的干部推上去，或者摸透叶之然的心思，抢先在这些拟提拔的干部面前表达支持态度，也能间接得分。
　　郭伟全说道：“之然书记，我间接地和张书记提过此事，他很不满意。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愿做事，市委组织部提出的这份干部调整名单可能会卡住。”
　　按照正常的组织程序，市委组织部对每次干部调整提出初步方案，然后上报分管副书记，分管副书记签字同意后再上报市委书记，然后上常委会讨论。分管市委副书记如果不同意市委组织部的调整方案，可以退回组织部重新调整。但这一般限于个别情况，如果对整体调整方案不满意就说明分管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之间出现问题了。
　　这种情况下，市委组织部长只能将方案直接上报给市委书记，由市委书记最后拍板。这其实是一种很严重的情况。分管副书记说的话在市委组织部长面前不起作用，组织部长直接跳过分管副书记，上报到市委书记那里，如果市委书记又赞同组织部长的意见，分管副书记的作用就会大幅削弱，俗称被“架空”。
　　这种情况如果久而久之一直没有解决，省委就会在市委组织部长、分管副书记、市委书记三者之间进行人员调整。正常情况下会把分管市委副书记或组织部长之中的一人调走，而调走哪一个，省委一般都会尊重市委书记的意见。
　　叶之然先批评郭伟全一句，道：“伟全部长，张书记是分管副书记，你要开动脑筋，尽力配合他的工作。该坚持的原则一定要坚持，在制度面前，没有人可以肆意破坏。但是，方式方法上要注意技巧，这次处级干部调整方案你再征求一下张书记的意见，然后上常委会讨论。”
　　郭伟全无可奈何地说道：“好的，那么我再征求一下张书记的意见……张书记的意见其实比较多，他提的两个干部经过组织部门考察，条件都不大具备。而且，他最主要的意见是福成县长的候选人选，认为县委副书记胡亚平任职时间不长，这次提名为县长候选人有些仓促。”
　　叶之然沉吟片刻，说道：“张书记提的两个人选，我建议市委组织部重新进行考察，如果任职资格符合，其他条件稍弱一些，也可以列为候选人。列为候选人不代表就一定能在常委会通过，不是有两个候选人吗？胡亚平的情况你可以再向他解释一遍，他早在九七年就担任嘉南市水门县常务副县长，然后在副处级岗位上轮转了多年，从任职资历上看，完全符合干部任用条件。”
　　站在市委书记的高度，叶之然虽然对张思成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但也要求郭伟全多尊重分管副书记的意见。
　　在绍安工作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啊！
　　而软件产业园的发展正处在最关键的时期，前一段时间又连续经历了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经济案的查处以及“非典”造成的影响，时间更显得宝贵。
　　不管张思成的站队如何，他是新上任的市委副书记，是市委班子里的重要成员，如果能求同存异，减少摩擦，对绍安的发展大局有利，叶之然都是要争取一下的。
　　郭伟全明白市委书记的用意，所以，委屈一下自己倒不存在太大问题。
　　他从叶之然办公室出来，直奔张思成办公室。
　　张思成看着市委组织部长进入办公室，屁股都不抬一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郭部长，请坐。”
　　似乎吐出“请坐”二字，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张书记的谱有多大？市委市政府大院内的干部都有所耳闻。
　　除了比他高一级的领导或省里来人，张思平才会迈开特别金贵的双脚，请对方在沙发上入座。对其余干部，哪怕是郭伟全这样权重的市委组织部长，张思平都这样稳坐于自己的“老板椅”上，隔着办公桌和对方谈话。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显出市委第三号人物的权威。
　　郭伟全对这个特别爱摆谱的领导腹诽了几句，微笑着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入座，对张思成刻意制造出来的汇报工作架势，和叶之然的亲切随意一对比，心里涌起的不是尊重，而是一种深深的不屑。
　　张思平在他面前，也许只能靠这样摆谱才能体现分管领导地位了。
　　他沉声说道：“张书记，我来汇报一下全市处级干部调整方案。”


第1083节 张思平要官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写了一副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寓意深刻。
　　且不说张思平对世事了解有多深刻，在人情练达方面显然是有欠缺的。领导的威信不是依靠刻意制造的氛围就可以产生的，这就好比吵架的时候并不是说声音越响越有道理一样。
　　听到市委组织部长郭伟全说要汇报全市处级干部调整方案，他功架很好地微微颌首，道：“说吧。”
　　郭伟全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干部，从政经验丰富，早就看透了张思平的品性。
　　他把原来的那套处级干部调整方案递给张思平，不动声色地说道：“张书记，关于这次全市处级干部大调整的总体思想，之然书记和您都作过多次指示，市委组织部根据两位书记的意见，讨论产生了这份调整方案，您先过目一下，看看是否还要作进一步调整？”
　　张思平很严肃地接过调整方案，先寻找此前向郭伟全交代过的两个名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发现影踪，脸部顿时凝上一层寒霜，冷冷地将方案退给郭伟全，说道：“郭部长，这份调整方案不成熟，你拿回去再研究研究。”
　　说完，自顾自端起茶杯，颇有一言不合，端茶送客的意思。
　　郭伟全稳稳地说道：“张书记，这份调整方案我已经给叶书记看过了，叶书记觉得总体满意……”
　　张思平攸地抬起眼，深深地看郭伟全一眼，骂那隔壁的！这是要跳开分管市委副书记，直接向市委书记汇报的节奏啊！长此以往，他这市委副书记不就成为摆设了？
　　张思平越想越不淡定，面色一沉，怒道：“郭部长，你这是越级上报！”
　　越级上报是官员的一大忌讳，不被潜规则允许。
　　郭伟全似乎很无辜地说道：“张书记，我是绍安市委常委，向市委书记汇报工作是正常的途径，不属于越级。”
　　言下之意，我俩都是市委常委，不存在越级的说法。
　　这其实是很难界定的一种情况，张思平虽然是分管领导，但和郭伟全同为副厅级干部，越级之说颇为勉强。而且，他心里也明白，在绍安市，叶之然几乎“一手遮天”，要是真的想不让他发挥作用，他除了向省委请调，别无他法。
　　这样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这事我要亲自向叶书记提意见。”
　　郭伟全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口气一变，转而诚恳地说道：“张书记，我在工作中存在欠缺，要向您做检讨……之然书记刚才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
　　张思平稍稍一愣：“嗯？怎么说？”
　　“之然书记批评我工作做得不够细致啊！比如福成县县长候选人胡亚平，在九七年的时候就已经担任嘉南市水门县常务副县长，然后在副处级岗位上轮转了多年，论资历已经完全符合任职资格，这个情况我没有向张书记解释清楚，失职啊！”
　　张思平先前听说叶之然狠狠批评郭伟全的时候，好比垂死的病人吃了野山老人参，吊住了一口气。等听完郭伟全的话，一口气又变得若断若续……
　　看透了张思平的心思的郭伟全再次一个漂亮的转折，说道：“之然书记还批评我，对杨成、陆夏生的考察工作做得不够仔细，要求市委组织部重新进行考察。”
　　张思平眼睛一亮！若断若续的那口气终于接上地气。他发泄似地拍一拍桌子，说道：“之然书记批评得对！市委组织部确实存在工作不仔细、不到位的情况！我表示支持！这份调整方案你拿回去，等这两位干部考察结束之后再上报。”
　　张思平任职之后，绍安市委市政府干部早已识别出“纸老虎”的真面目，知道他想在绍安市说话算话，可能性极低。不说市委有叶之然一言九鼎，还有王静语的影响力也非常逆天，就是章立人、郭伟全等常委的实际作用也远在张思平之上。偏偏初来乍到的他还很自以为是，结果，上次省纪委书记冷雄飞来绍安市调研工作的时候，当着其他常委的面直斥他不成熟，应该进党校重新接受教育。张思平的声望更是一落千丈。这样，除了极少数边缘干部想着烧一烧冷灶，碰碰运气，才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外，市委副书记张思平的办公室经常冷清得让秘书迟小峰枯坐发呆。
　　好不容易有市环保局局长助理杨成、市统计局副局长陆夏生这样的副处级干部主动向他靠拢，张思平自然要动脑经给他们调剂调剂啦，把他们安排到比较重要的领导岗位上，才能让其他干部知道他来绍安市可不是充当门神的。
　　在干部任免权力上，他还是有分量的！
　　……郭伟全此时态度极好，立即说道：“张书记批评得对，那我让组织部的同志重新对这两位同志进行考察。”
　　两天后，郭伟全拿到新的考察报告，到张思平办公室汇报结果。他先把杨成、陆夏生两位干部的考察结论给张思平看。
　　说道：“张书记，市委组织部根据之然书记和您的意思，对这两位同志重新进行考察，这两位同志虽然政绩不突出，但基本符合任职条件，您有什么指示？”
　　张思平点了点头，他在下属面前一向不苟言笑，而且喜欢摆出一副下属欠了他五毛钱赖帐不还的表情，说道：“市环保局这次缺一个副局长，杨成本来就是副处级的局长助理，完全符合提拔条件嘛；陆夏生同志对经济工作比较熟悉，可以放到区县锻炼锻炼，籍宁区不是缺少一个副区长吗？我看陆夏生同志就不错。”
　　郭伟全点点头，道：“那我就按照张书记的意见把方案重新调整一遍。”
　　这份调整后的方案终于顺利通过了张思平这道关口。
　　张思平能担任绍安市委副书记，自然不会不懂还有常委会这道关口。这两人虽然上了拟调整职务的大名单，但是，如果在常委会上通不过，依然是空心汤圆。而要想在常委会获得通过，叶之然这一关过不了就肯定没戏。
　　他来到叶之然办公室，扬着脸走进外套间。
　　张惠民一见，忙站起身说道：“张书记，我给您通报一下。”
　　……少顷，出来说道：“张书记，老板请您进去。”
　　张思平倨傲地点点头，昂然进入。
　　叶之然对这个除了摆谱，没什么真实能力的官员好感自然欠奉，请他在沙发坐下，问道：“张书记，有什么事？”
　　“叶书记，刚才郭部长向我汇报了一下这次全市处级干部大调整的方案，我已经签字同意了，叶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叶之然自然明白他为何而来，道：“这个调整方案已经比较成熟，我觉得可行。”
　　张思平把话题引导杨成和陆夏生身上，道：“这次市委组织部的方案反复了多次才逐步完善，市委组织部领会领导精神的能力存在问题。特别在杨成和陆夏生两位同志的推荐使用上，要不是您亲自下了指示，这两位优秀干部就有可能被埋没。”
　　一直和颜悦色的叶之然突然脸色严肃起来，说道：“伟全部长是个组织观念特别强，又很有能力的干部，担任市委组织部长之后，绍安市的干部工作搞得有声有色。他的工作做得很扎实，全市主要干部的工作能力、性格、品性都摸得一清二楚，向市委推荐的方案比较合理。张书记，我们都要充分信任伟全部长的工作……”
　　在郭伟全面前，叶之然批评他对张思平不够尊重；在张思平面前，他反过来要求张思平充分尊重郭伟全的意见，体现了市委书记娴熟的掌控手段。
　　张思平尴尬地点了点头，说道：“叶书记批评得对，我对郭部长要求过于严格，就说这次对杨成、陆夏生的考察问题，他最后还是做了很正确的选择。”
　　叶之然暗叹，都说候家根深叶茂，底下有一大群优秀领导干部，按张思平的能力和品性来看，这句话恐怕要大打折扣。
　　他直言不讳地说道：“关于杨成和陆夏生的使用问题，杨成提拔为市环保局副局长虽然步子快了一点，但基本上可行；陆夏生任籍宁区副区长不妥当，籍宁区是绍安市最重要的行政区，必须有德才兼备、能力很强的干部来担任。”
　　叶之然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张思平立即明白提拔他为籍宁区副区长肯定通不过了，他想了想，说道：“叶书记，既然籍宁区不合适，能不能调整一下，让他去别的区县任职？”
　　叶之然思忖片刻，说道：“让他去福成县任职吧，福成县也缺少一个副县长。”福成县有程前坦书记和胡亚平坐镇，陆夏生过去之后不会对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形成大的干扰。叶之然综合平衡之下，感觉这是一个比较好的妥协方案。
　　张思平得到这个结果，感觉基本满意，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道：“那我让郭部长将这个方案再调整一下。”


第1084节 人性的弱点
　　这次绍安市委对全市处级干部大调整牵涉范围很广，别看只有十九个处级位置的空缺，但循序渐进地提拔，一个关键位置一动，就会有一批官员跟着进步。比如福成县县长，胡亚平升任县长之后，就空出一个专职县委副书记位置；县委组织部长升任副书记后，又空出一个组织部长的位置；以此类推，十九个空缺最后关系到全市几十个干部的升迁。
　　尽管如此，但市委常委会讨论具体人选的时候却异常顺畅，浑然没有剑拔弩张、锱铢必争的紧张气氛。
　　张思平不由地啧啧称奇！
　　在他的印象中，党委各级班子选拔干部绝对是最敏感的事情，每个职位空出来，至少有五六人竞争。有机会说上话的领导，都会不遗余力地出面打招呼，而自我感觉有资格竞争空位的干部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动员方方面面的人物给自己说话。
　　一般来说，像这样大范围的干部调整，每个常委都会向组织部推荐几个人选，把自己口袋里的人推出来，最后由常委会几个大佬出面平衡各方利益，领导位置靠前的常委得到的利益多一些，靠后的少一些。
　　但张思平发现，在绍安市似乎没有这回事，市委组织部推荐的干部名单，基本上没有争议，顺顺利利地在常委会表决中通过。
　　张思平想了很久也没明白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难道每个常委都已经悄悄找过叶之然？没道理啊！他怎么一点信息都没有得到？照道理说，如果他们口袋里都有人，也应该找他这个分管副书记打招呼啊！
　　他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详细汇报给大恒市委副书记侯德来，侯德来没好气地说道：“在绍安市，叶之然一家独大，市委常委班子的主要领导，大多数与他合作多年，如果这些常委口袋里有什么人要安排，不需要找，叶之然就知道。你不要心急，低调一些，先把情况摸清楚，如果发现好的干部，有培养前途的干部，就加紧培养，也可以介绍给我，手里掌握了更多的干部，我们的事业才有了基石。”
　　张思平诺诺连声，道：“侯书记，我明白，这次我就发现了两个人才。”
　　“哦？说说情况。”
　　张思平忙说道：“一个是绍安市环保局局长助理杨成，这次我把他提拔到了副局长位置上；还有一个人是市统计局副局长，我将他放到了福成县副县长岗位……”
　　侯德来顿时兴味索然，副处级的干部怎么入得他的法眼？连问简历的兴趣都缺缺，淡淡地说了句：“眼光要放得高一些，做大事的人不能患得患失。”
　　侯德来最希望的是，张思平能物色副厅级以上的干部为候家所用，但张思平好不容易傍上了候家，心里想的完全相反。
　　若是将有能力的副厅级以上干部介绍给侯德来，他的重要性不就降低了？要物色干部也得物色那些能力比他弱或者地位比他低许多的干部，这样，他才可以在长江省代表候系！候系要想扩充势力范围，才不断提拔他。给自己树立几个竞争对手的傻事，他是不会做的。
　　常委会结束后，福成县委书记程前坦来叶之然办公室汇报工作。
　　三十七岁的程前坦在绍安市官场属于年轻新锐，他能从干部公开招聘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能力自然很强，对绍安市官场的领悟能力也非同一般。
　　这次福成县原县长因涉及新易公司经济问题下台，县长由原县委副书记胡亚平递升，县委组织部长接任胡亚平的位置，县委班子变化较大，县政府这边，提名为副县长的陆夏生据说能力一般，是走了市委副书记张思平的路子才调到福成县任职的，也进了县常委。
　　程前坦在叶之然的办公桌对面恭敬地坐下，张惠民给他泡上碧螺春新茶。可见，程前坦在张惠民的眼中也很有分量。
　　“叶书记，我汇报一下福成县的工作，您上次到福成县调研之后，福成县各方面工作大有起色，特别在干部队伍建设和全县经济发展方面都取得了不小进步。特别是福成县的民营企业，在您的启发下，新建了二家颇有规模的快递公司，业务发展速度极快……”
　　在程前坦滔滔不绝地汇报工作的时候，叶青丽从苏省返回绍安市。
　　回到家，她一眼就看见一个俊俏媳妇在家收拾东西，知道这个就是念悦在电话中告诉她的，找来的新保姆。
　　王佳燕因为事先从念悦那里知道她母亲今天要来，所以立即判断出她的身份，笑吟吟地说道：“您是张处长的妈妈吧？我叫王佳燕，是新来的保姆。”
　　倒是落落大方，有城里人的气度。
　　叶青丽不由地打量老板娘一眼，见她虽然长得只有七八分模样，但体态轻盈，凹凸有致，眸子更有一种灵气，心里暗暗有些埋怨女儿不懂事，这样的女子怎么可以放在家里？
　　她淡淡地点了点头，问：“念悦呢？”
　　“太太，她就在小区里散步，我刚才还看到她的。”
　　叶青丽在电话中听念悦介绍过保姆的情况，其他的都没有什么，但保姆长得这么好看让她有些忐忑，便借故发泄不满，问：“念悦出去散步，你怎么不跟着？要是有什么差错怎么得了？”
　　王佳燕轻声解释：“太太，张处长不让我跟着，说不走出家属小区的。”
　　……说话之间，念悦回到家中，笑道：“妈，你来了？我远远地看到你进门呢。”
　　叶青丽回头看了女儿一眼。
　　她这次回到苏省，走的时候因为知道念悦和“非典”病人接触，被居家隔离，而有些忧心忡忡；回来的时候心情完全不同，念悦不仅解除了隔离，而且怀孕了！到家后和张恒良、叶老一说，他们两个也格外高兴。
　　她慈爱地看了一眼念悦，道：“以后出门，身边要带一个人，叶小云呢？”
　　“哦，叶小云今天休息，王佳燕本来想跟着，我让她收拾一下客厅，免得你到家看着不舒服。”
　　两人到了楼上，叶青丽轻声问：“念悦，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保姆？”
　　念悦心知母亲在担心什么，笑道：“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
　　叶青丽想当然地认为这个保姆是叶之然找来的，所以嗔怪道：“你啊，就是太顺着小叶，这样漂亮的小媳妇当保姆，你放得了心？应该当场提出反对意见。”
　　念悦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妈，你搞错了。木头不想让她做保姆的，是我的意思。”
　　“啊？为什么？”
　　“她很不错的，而且知根知底。你观察她两天就会发现，她勤劳，做事干净利落，而且烧的菜很好吃。”
　　听说这个保姆不是叶之然找来的，叶青丽心态稍稍好转，又问：“她还有个女儿住在家里？”
　　“是啊，读书去了，非常可爱，我收她为干女儿了。”
　　叶青丽连连摇头，道：“念悦，你收她女儿做干女儿？真是胡闹！那她以后要是不好好做事，你怎么回绝她？有了这层关系，她会逐渐忘记自己身份。哎，让妈怎么说你才好！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念悦没心没肺地笑道：“妈，你别瞎担心，她要是这样，我照样赶她出去。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
　　傍晚，王佳燕的女儿陆双双回来，看到叶青丽，不等母亲介绍就甜甜地喊了一声：“奶奶！”
　　念悦笑道：“双双，你怎么知道这是奶奶？”
　　陆双双长得极像母亲，而且脸庞更加精致，抬脸认真地说道：“干妈，奶奶在我见过的奶奶中最漂亮，所以，我就知道这是干妈的妈妈。”
　　说的虽然有些拗口，但因此有些俏皮的感觉。
　　叶青丽不由地微笑，道：“不得了，这么小就是个马屁精。”
　　小马屁精同时拍了她们两人的马屁，因为带着童稚，还让人感觉很受用！
　　陆双双于是格外认真地说道：“奶奶，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拍马屁。”
　　王佳燕笑道：“双双，写作业去，别烦你干妈。”
　　这天，等叶之然回家，叶青丽就很细心地冷眼观察他和保姆的动静，见叶之然每次不经意间看到忙忙碌碌的俏丽保姆，视线都是毫无停滞的一滑而过，吃晚饭的时候，念悦招呼保姆一起吃饭，王佳燕连连摇手，道：“没这个道理。”
　　叶之然便说道：“让双双一起吃。”
　　陆双双乖巧地坐到叶之然身边。
　　王佳燕久在饭店帮厨，烧家常菜的水准极高，做的几道菜，清蒸鳜鱼、油爆虾、白切鸡、清炒豆苗都很清淡，但味道极佳，叶青丽也感觉非常满意。
　　这样看来，这个保姆做事情确是一把好手，可以帮念悦解决很多麻烦事。不过，念悦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小时候受父母、叶老疼爱，结婚后叶之然还是娇惯着她，所以，心机不深，但经常提醒提醒才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呐。
　　这个王佳燕，总让她感觉不踏实。


第1085节 大事
　　次日，叶之然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马艳丽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阿然，我是马艳丽，你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啊，怎么了？”
　　马艳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道：“阿然，你能不能来常嘉一次？”
　　叶之然将手中的文件往办公桌上一放，惊讶地问：“你在常嘉？怎么回事？”
　　马艳丽此前一直在英国陪伴黄瑜雯，“非典”疫情过后，她也没有返回HK，而是选择留在黄瑜雯身边照料她和刚出生的儿子。
　　“我妈妈不行了，你能不能来见他一面？”
　　马艳丽十年前离婚之后，母亲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希望她早点嫁人。作为母亲，她自然担心马艳丽将来的生活。在常嘉这样的小城，像她母亲这样的传统女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女人只有嫁人才会安宁。后来，马艳丽突然从乡政府转到了服装厂担任厂长，由于正好赶上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马石服装厂被J大作为经济改革的试点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革试点，并在林教授、刘石清的帮助下成功上市，给服装厂的发展装上了助推器。其后，马石服装厂借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因素，再加上马艳丽的商业才华得到充分发挥，服装厂迅速发展壮大，成为嘉南市民营企业的第一块牌子。母亲依然担心她的婚事，直到马艳丽宣布和英国人结婚，随后在HK定居并产下一子。
　　嘉嘉慢慢地长大，马艳丽母亲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特别是叶之慧的父母对嘉嘉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只要嘉嘉回到常嘉，这老两口就像被磁铁吸住了双脚一样，恨不得每天陪伴在嘉嘉身边。为了这件事，她多次旁证侧击地寻找真相。
　　疑点太多了啊！
　　她母亲又不是傻子，冷眼旁观之下，诸多细节都被她发掘出来。
　　首先，马艳丽从结婚到生子，再到离婚，她从未见过女婿一面，这也让她满腹疑问，不正常啊不正常。
　　其次，不仅叶之慧父母对嘉嘉表现出过分的关心，马艳丽对叶之慧父母也表现得像女儿那样孝顺。虽说她和叶之慧关系很好，但也不应该到这个地步。
　　后来，又听说叶之慧父母去HK住了一段时间，接送嘉嘉上学……
　　她就感觉事情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无奈马艳丽守口如瓶，一直不肯告诉她真相。
　　……叶之然吃了一惊，问：“艳丽，伯母究竟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
　　马艳丽啜泣道：“妈妈一年前就查出了肝癌，一直在省城接受治疗，这次省城的医院说人已经不行了，就这一两天的事情，家里给她办了自动出院，想让她在家里离开……妈妈有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她想见一见孩子的父亲，你能不能过来一次？满足一下老人的心愿？我会安排好时间的，你到之前打我电话，好吗？”
　　马艳丽软语相求，叶之然明知此去存在很大的风险，也不得不去。
　　别说马艳丽一直视他为自己的男人，陪伴他父母的时间比念悦还多，就是看在嘉嘉的面上，也不忍拒绝他外祖母离世前的最后要求。
　　“好吧，我立即出来，到常嘉前打你的电话。”
　　“你让张大彬开车，路上小心些。”
　　叶之然将张惠民叫进来，说道：“小张，我有急事要去一次常嘉，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你就帮我挡住。有急事的话，你打我的另一部手机。”
　　说完，将常用的一部手机交给张惠民。
　　张惠民明白，这是要他守在办公室，不跟随市委书记一起行动。作为秘书，张惠民绝不会开口问这是为什么，点点说道：“要不要通知刘大成备车？”
　　“不用，我让张大彬开车。”
　　急匆匆下楼，张大彬接到电话后已经将车启动，驶到市委办公大楼门口时，叶之然刚巧下来。上车后，叶之然说了声：“大彬，去常嘉。”
　　奥迪车很快滑了出去。
　　等车子驶上高速，叶之然问：“大彬，马艳丽的母亲得病你知不知道？”
　　张大彬说道：“知道的，但是表姐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分心。”
　　张大彬的妻子是马艳丽的表妹，马艳丽业务做大之后，就让她分管华东地区的服装销售，张大彬知道叶之然和马艳丽之间的事情，但他守口如瓶，连自己的老婆都没有告诉。
　　叶之然叹口气，说道：“到了常嘉，你将车停到安全的地方，我们走过去。”
　　“明白。”
　　张大彬开车又快又稳，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已经驶到了常嘉境内，叶之然便打电话给马艳丽。
　　马艳丽着急地说道：“阿然，你快过来吧，戴副墨镜，我让表妹把嘉嘉带走。”
　　她虽然慌乱，但为叶之然想得很周到。嘉嘉的五官及神态和他很相像，父子俩如果站在一起，任何人一看就明白相互间的关系，所以，必须将两人分开。这样，一般人就不会往这层关系去想。戴上墨镜，再由张大彬作掩护，不熟悉的人更猜不到他的身份，多半会以为这是张大彬的朋友或者司机。
　　“知道了，我和大彬一起过来。”
　　“嗯，让大彬给你作掩护。”
　　马艳丽算准时间，将房间里守候的亲戚都请了出去，说是要让母亲安静一会。
　　不一会，张大彬走在前面，戴着墨镜的叶之然微微低头跟在后面，来到了马艳丽家。进了屋，张大彬故意不和屋子里的人亲戚打招呼，冷着脸往里走。
　　马艳丽见他们到了，打开门，请两人进去，然后让张大彬守在门口。
　　屋子内。叶之然无声地摘下墨镜，心疼地看花容憔悴的马艳丽一眼。马艳丽伸手拉着他的手走到床前。
　　床上的老人已经骨瘦如柴，完全没有叶之然印象中的模样。
　　不过，老人看到叶之然后，本来暗淡无神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当年马艳丽在HK产子，她曾经见过叶之然一面。当时叶之然自称是马艳丽的小叔，老人因为只见过女婿家这么一个成员，所以记忆深刻。
　　此时，她有些明白这个人应该就是嘉嘉的生父了，看着叶之然眼睛一眨也不眨。
　　马艳丽心酸地低声说道：“妈，他就是嘉嘉的爸爸。”
　　老人其实已经到了灯油即将耗尽的地步，听到马艳丽的介绍，久未开口的她从眼角滚落一滴泪水，突然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见过面的……”
　　叶之然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的，艳丽生孩子的时候，我到医院看她，见过伯母一面。”
　　老人脸部抽了抽，大约想露出一个笑脸，但因为消瘦，其实只剩下皮包骨头，肌肉已经全部萎缩，笑脸已经不能展现。她吃力地说道：“艳丽命不好，别看她现在有钱，其实内心很软弱，容易被人欺负，你以后要多照顾她。”
　　马艳丽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张开嘴巴，却拼命忍住哭声，不敢发出……
　　“能告诉我，你真的是英国人吗？”老人心中一直存着这几个疑问，这时候不问清楚，大约这辈子没机会了。
　　“不是，我出生在广北市，和艳丽在常嘉认识的。”
　　“啊？是这样。这么说艳丽和英国人结婚是假的？”
　　叶之然点点头，道：“假的。”
　　回光返照的时候，老人思维变得格外清晰，但说话却已经很吃力，断断续续地问：“那么，你另外有妻子？”
　　否则就无法解释马艳丽假结婚的原因了。
　　叶之然这时候自然不会欺骗老人，点点头，说道：“是的，我爱人，艳丽也认识的。”
　　老人突然之间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叶瑞观当大官的那个小儿子，叫叶之然吧？”
　　马艳丽握着母亲的手，竟不敢松开，看着越来越灯油耗尽的母亲，唯恐一松手就撒手而去。
　　“是的，我是叶之然。”
　　“这样，我也放心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艳丽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赚了这么多钱？有你在她身后，都能解释了。这样，我也放心……小时候啊，我给艳丽算命的时候，算命先生就说艳丽婚姻不顺，如果结婚，每个婚姻不超过五年就会离婚。你们这样子也好，有了嘉嘉，不结婚反而会长久……”
　　马艳丽“吧嗒吧嗒”泪水直流，却不敢发声，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喘了几口气，老人又说道：“……能叫我一声妈吗？”
　　叶之然嗓子发硬，低声叫道：“妈，你放心吧，我不会扔下艳丽和嘉嘉不管的，会照顾她的。”
　　老人的眼神再次攸地一亮，随后逐渐无光，喃喃说了一句：“艳丽，妈累了，要睡会，你送女婿出去。”
　　……缓缓闭上眼睛。
　　老人合上眼睛的一刻，马艳丽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她的床上，陡然哭出声音，却是一声凄凄惨惨的呼喊：“妈——”。
　　屋外的人听到这一声，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一个个推门进来。张大彬急忙走到叶之然身前，替他挡住视线。
　　叶之然因为眼眶发红，顺手戴上墨镜。
　　好在外面进来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老人身上，无法顾及屋里的这个陌生人究竟是谁。


第1086节 遗憾和欣慰
　　能在剡溪边上的修建豪宅的主人，非富即贵。
　　常嘉县政府为了保护剡溪的沿岸风景，只辟出剡溪流经镇东南的一处地方用于修建小别墅。
　　这块土地比剡溪沿岸别处地方高出两三米，可以将剡溪和远处的西山收入眼底。风景这边独好。此时，大约修建了五六幢别墅，便没有空余地方了。造在最前面的那幢别墅占地面积最大，建造得也最豪华，是HK赵氏集团修造在常嘉的度假别墅。常嘉县鼎鼎大名的富商马艳丽的别墅也修建于此，她的别墅旁边是“凯凯”服装股份有限公司的另一位大股东叶之慧的别墅。
　　叶之然的父母就住在女儿的这套别墅里。这个时候，之慧的儿子东东已经十三四岁，在读初中了。平时就由叶父叶母接送上下学。
　　叶之然到这里的时候，父母刚从剡溪边散步回来，见到小儿子，叶瑞观便问：“马艳丽的娘大约不行了，你是来看她的？”
　　马艳丽三天前带着嘉嘉归来，老两口已经知道了马母的病情。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我刚从她家回来，老人已经走了。”
　　叶父叶母因为嘉嘉的关系，和马艳丽的母亲很熟，而且，他们是知道马艳丽和叶之然关系的，以前，马母旁征侧击地向两老打听消息的时候，叶父因为担心叶之然的荒唐事被曝光，一直叮嘱叶母守口如瓶，心里面自然怀着歉意。
　　叶父把眼睛一瞪，骂道：“看你做的好事！她临终都不知道你是嘉嘉的父亲吧？”
　　“我见了她最后一面，把事情向她说清楚了，老人走的时候很安详。”
　　“好！好！”叶瑞观轻舒一口气，道：“这样的话，她心里的结也算打开了，到了那一边应该会高兴。”
　　叶母问道：“阿然，你今天回绍安吗？”
　　“我就要走的，那边事多。”
　　叶瑞观点点头，说道：“马姑娘家的丧事你也不方便露面，索性回绍安去。我和你娘还有之慧都会过去的。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和你娘到绍安来看看念悦，她也不容易。不过，这次千万要注意，不能再流产了，否则，这辈子真的不能生育了。”
　　在叶母心中，张念悦的位置一直排在马艳丽和黄瑜雯之后，不过，这次听说儿媳妇终于怀上了宝宝，地位开始直线上升。
　　她眉开眼笑地说道：“是啊，我来照顾照顾念悦，她怀上了孩子，就是为我们家立功了。”
　　叶父叶母心里虽然最疼爱叶之然，但事实上，和叶之然住在一起的时间却很少，主要原因是生活习惯上和张念悦之间差距颇大。在老人眼里，张念悦简直有些“荒淫无耻”，浑然不知道节俭，每天睡得晚，起得晚，大半夜经常听到媳妇和儿子在房间里“傻笑”，不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媳妇。而且，张念悦也不像马艳丽那样会刻意讨好两老，也比不过黄瑜雯在两老面前乖巧。
　　叶之然在父母面前一直维护念悦，笑道：“妈，你在念悦面前别说这话，似乎是因为怀了宝宝才稀罕她的。”
　　叶母嗔道：“这是人之常情嘛！谁家长辈不是这样？你呀，就是太宠着媳妇。”
　　叶之然挠了挠头，笑道：“妈，念悦是真性情的一个人，和马艳丽不是同一类人，你要看开些，她本性很好的。”
　　三个人说话之间进了客厅，叶之然搬三张椅子，就坐在客厅的中间陪父母唠嗑。这种机会，自从他工作之后很难得。
　　这让三个人都回忆起以前冬天晒太阳的情景。
　　江南的冬天，大家都喜欢在自己的家门口晒太阳。叶之然小时候经常这样和父母一起边晒太阳边聊天。找个没风的角落，这样一起坐着，有时候还会捧一个铜炉。那是一个圆圆的小铜炉，直径大约有三十公分，盖子可以卸下来，上面打了很多圆孔，用来透气，还有一个拎手。
　　铜炉可以用来暖手，也可以暖脚。一般会在里面放碾米的时候留下的稻谷外壳，先用火点燃稻草，放在铜炉底部，然后将这些谷壳倾倒在点燃着的稻草上面，将火扑灭，这些稻谷的外壳就会慢慢地被火烤成谷灰，不会起火燃烧，但会不断放出热量。
　　最开心的莫不过是拿玉米放在铜炉的谷灰中慢慢烤，过这么一两分钟时间，玉米烤热之后就会“砰”一声爆开，然后叶之然和妹妹就会抢着吃，特别香。那种开心，如今的孩子是体验不到了。
　　三个人这样坐在客厅中，说一些家事。
　　叶母问：“阿然，听马艳丽说瑜雯生孩子了，没听说她结婚了啊？怎么回事？”
　　黄瑜雯虽然和叶父叶母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但逢年过节总会打电话来问候，在长江省的时候，偶尔也会去看望两老。这个傻傻的才女大约是爱屋及乌，对叶之然的父母也表现出那种敬重和依恋，博得叶母很多的喜爱。
　　“呃？”叶之然出其不意，顿时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解释。
　　叶父猛喝一声：“臭小子，难道也是你造的孽？”
　　“不，不。”叶之然赶紧否认。
　　黄瑜雯的事此时不能让父母知道。因为黄民海对叶之然下了通牒，绝不能暴露这层关系。而如果被父母知道，必然会和黄瑜雯通话谈及此事，让瑜雯也难以应对。而且，以父母的为人，如果知道这是儿子干的坏事，还会想办法弥补愧疚，主动去照顾黄瑜雯，这一来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真不是你干的坏事？”叶父有些不信。
　　“真的不是。爸妈，你们不要过问此事，黄家是有身份的人家，既然这事没有对外公布，必然有隐衷的。我倒是听说黄瑜雯在HK结的婚，结婚时，黄家没通知外人。”
　　叶父说道：“不是你做的事就好，要是的话，我都没脸认你这个儿子。”
　　叶母忙说道：“老头子，你说这么难听干什么？我还巴不得瑜雯给我生个孙子呢。”
　　这样说了一会话，马艳丽来报丧。
　　常嘉这边的民俗，家里亲人没了，要一家一家去报丧，报丧的人是不能进家门的，就站在门口告知此事，说完就走。
　　马艳丽站在门口，嘶哑着嗓子说道：“伯父、伯母，我妈走了，你们过来帮我照看照看嘉嘉。”
　　叶母最心疼马艳丽，忙说道：“艳丽，我们已经知道了，阿然说过这事，我和他爸等会就过来。”
　　马艳丽抬眼看看叶之然，道：“阿然，你直接回绍安吧，这边熟人太多，县政府也会来人的，你就不要露面了。”
　　叶父推叶之然一把，道：“出去和马姑娘说会话。”
　　叶之然走出屋门，对马艳丽说道：“艳丽，到你家坐一会，我把大彬留下，已经打电话给刘大成了，他会过来接我回去。”
　　马艳丽点点头，带他到隔壁的小别墅。
　　因为事先预料到马母就在这一两天走，所以，家里早就准备了孝服。马艳丽此时一身孝，头上戴着一个高高的白布兜，看起来格外憔悴。
　　进了马艳丽的家，叶之然将她轻轻搂在怀里，疼惜地吻了吻她，说道：“艳丽，苦了你了。”
　　马艳丽虽然悲伤，但对母亲的离世早有心理准备。
　　叶之然能赶来给母亲送行，并坦陈两人的关系，让老人不留下遗憾，给了马艳丽莫大的欣慰，也让她感觉格外暖心，她温婉地说道：“阿然，谢谢你。”
　　“谢什么？我对你和嘉嘉都是很亏欠的。”
　　马艳丽抱住他，喃喃道：“没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们娘俩的，这就够了。我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你不用愧疚的。”
　　叶之然沉吟道：“伯母应该是后天出殡吧？定好时间后打电话给我，我来参加追悼会。”
　　马艳丽抬脸问：“行吗？”
　　“参加追悼会很正常，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到服装厂任职也是我安排的嘛。而且，沈荣也会来，估计章立人也会参加。”
　　“那嘉嘉咋办？不让他参加追悼会？”
　　“到了那天，嘉嘉让你表妹带着。穿了一身孝服，应该没人注意他的长相。只要不让他在我们面前出现就可以。”
　　“嗯，那好。我会事先和嘉嘉、表妹说清楚的，嘉嘉很乖，应该不会出乱子。”
　　商量停当，叶之然说道：“你回那边去吧，今天应该事情特别多，你是常嘉的名人，恐怕市工商联也会派人来吊唁。”
　　“也不在这么一点时间，我陪你一会，司机过来的话，不用一个小时的。”
　　叶之然拍拍她的屁股，道：“不会想那个吧？”
　　马艳丽啐他一口，道：“我会这么没出息吗？”又有些不甘地说道：“事情过后，你要赔我一次。记在账上。”
　　叶之然和马艳丽的关系，几乎每次都是她主动的，但这并不说明叶之然对她没有感觉。而且，男女之间的事情，说到底，还是马艳丽教会他的，所以，马艳丽在他心里其实也有特殊的位置。
　　他抱了抱她，然后说道：“我还是回之慧家里等刘大成吧，你这边没准会有人闯进来。”
　　走到门口时，这句话应验了。常嘉县县委书记程光正巧过来，看到叶之然不由地一愣。


第1087节 安全和反谍
　　马艳丽这时候不仅是常嘉首富，在嘉南市也不作第二人想。她的资产远远不止服装股份有限公司的那些股权。早些年，在叶之然的指点下，她投资多家银行的股权，随着这几家银行的上市，资产骤然放大了几十倍。此后，尝到甜头的马艳丽不断进行财务投资，并在HK成立了一家财务公司，已成为远近闻名的成功商人。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马艳丽的母亲故世，凡是攀得上关系的人都会前来吊唁。常嘉县委县政府也派出代表前来慰问。
　　常嘉县委书记程光早年和马艳丽共过事，知道她和叶之然交情很深，也特地过来表示哀悼和慰问。到马艳丽娘家之后，知道她到这边来了，所以又特地过来见面。
　　这时候，见到叶之然和马艳丽两人同时出来，程光一愣，随后满脸笑容，自责地说道：“叶书记，您已经到了？看我！近在咫尺，还是慢了一拍。”
　　去年年底，叶之然到常嘉的时候和程光见了一面，随后引荐他见了唐国强一面，程光能顺利担任常嘉县委书记，与此不无关系。程光已经视叶之然为自己的靠山。
　　叶之然坦然地说道：“我回来看望父母，正巧知道马艳丽的母亲走了，所以过来请马总节哀顺变。程书记也是为了此事吧？”
　　程光心想还真是来对了！这一来，叶之然对他的印象就会加上几分。
　　他知道，马艳丽能在十年时间内成为远近百里最出色的企业家和富豪，要说没有叶之然的作用，他是不会相信的。何况如今叶之慧的财富也已经过亿？只不过这家服装股份有限公司资产转让过程完全符合程序，被人举报了几次也查不出问题。
　　程光于是恭敬地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我是专程来向马总表达县政府对老人家过世的哀悼之情的。”转脸对马艳丽说道：“马总，丧事方面用得到县政府的地方只管开口，凯凯服装股份有限公司给常嘉县带来了大量的就业机会并创造了大量税收，县政府理应提供帮助。”
　　马艳丽的智慧极高，应付这类事情极为老道，说道：“谢谢程书记，别的没啥，我母亲出殡那天，请县委安排几辆大巴士。我估计参加追悼会的人会比较多。”
　　以马艳丽如今的身份地位，要几辆大巴只是动一动嘴的事情，自己的服装公司就有不下十辆大巴，这时候向程光提要求，不过是为了给程光面子，表示承他的情而已。
　　程光果然感觉很有面子，笑道：“没问题，这事我会亲自安排。”
　　转而又对叶之然说道：“叶书记，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饭。”
　　叶之然摆摆手，说道：“今天没时间，我马上就要赶回绍安的。后天是马总母亲追悼会，我会过来，沈荣他们应该也会过来，我们到时候再一起聚聚。”
　　“好的！好的！”程光连连点头，道：“我和王市长、章书记、沈荣秘书长等也有很长时间不见面了，届时我给各位领导服务。”
　　当初，这些人和他地位基本相同，在马石乡、马石镇工作的时候，章立人、沈荣地位还要比他低。但短短几年过去，这几个人都已经是厅级干部了，名副其实的上级领导！而他这个县长位置也还是依靠叶之然运作才得以上位的，早知道如此，他早就应该紧紧追随叶之然了。但世界上买不到后悔药。这让程光感慨良多。
　　叶之然伸手和他握了握，说道：“程书记，那就这样，我们后天再见，我去妹妹家说几句话，等车子一到马上就走。”他和程光一起搭过几年班，对他做事能力是比较欣赏的。
　　“好的，叶书记，您忙吧，我们后天见。”
　　……这天回到绍安，张惠民拿着小本本给他汇报工作。
　　“老板，上午，省委办公厅电话通知，下周三上午十点，省委召开全会，省委委员全部参加，内容是学习中央有关深化经济改革的精神。”
　　叶之然点点头，问：“还有何事？”
　　“国土资源局刘局长和福成县委副书记胡亚平要求向您汇报工作，您看怎么安排？”
　　“胡亚平的事缓一缓，等他在代县长任上工作一段时间再说。刘局那里，明后天都没有时间，你安排在下周初。”
　　“好的。还有一件事，软件研究所副所长尹国军打电话来，也要汇报工作。”
　　叶之然看看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说道：“让他现在就过来。”
　　“小刀一直花”尹国军是软件研究所的特殊人才，在网络安全和黑客技术方面“天赋异禀”，罕有不能被他攻破的网络。这几年，不仅在加固国家军事网络的安全方面起了重要作用，也为情报系统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杨樱间谍案能成功破获，他也起了关键作用。叶之然一直对他比较看重。
　　不多时，尹国军敲门走了进来。
　　软件研究所是事业单位，他虽然也有副处级待遇，但不是体制内的干部，所以，在叶之然面前没有官员常有的那种战战兢兢和谨小慎微。
　　叶之然站起身，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请他在沙发上就坐。
　　张惠民进来泡茶。
　　等他退出办公室，尹国军说道：“叶书记，苏博士到研究所上班之后，我发现研究所的外网服务器不断有黑客入侵迹象，对方水平很高，我和对方交手过几次，都摸不到对方的底细，估计不是普通的民间黑客。”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绍安软件产业园的名声越来越大，特别在苏博士加盟之后，全世界软件界都对绍安加大了关注力度。这些年，各国的间谍力量主要工作就是窃取经济领域的情报，绍安软件产业园不仅在经济上异军突起，占据越来越大的份额，而且具有自主研发的技术优势，成为目标自在意中。我前一阵和产业园管委会宋主任也谈起过这个问题。建议管委会成立一个安全部门，主要负责网络方面的安全。你比较忙，不能全身心地扑入这个工作，但在网络安全建设初期，可以给宋主任出出主意，并协助他建立网络安全监控系统。”
　　尹国军点头说道：“这个没有问题，但我最担心的是软件研究所内部。”
　　“唔，发现了什么情况？”
　　尹国军因为工作性质关系，对安全工作特别敏感，说道：“苏博士这次向国内外招聘三百多位软件高手，主要从技术方面把关。我担心有杨樱这样的人借这个机会混进研究所。”
　　叶之然点点头，道：“这个倒是不可不防，但我们只能请国安部门悄悄了解一下这些人的历史，没其他好办法，毕竟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信任度非常敏感。”
　　“叶书记，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今天来是为了提建议。希望研究所能将我的部门单独划定一个工作区域，禁止非本部门的人员进入。”
　　研究所本来就划分了三个区域，进入每个区域都需要通行证，关键处室还需要授权并登记。叶之然明白，尹国军觉得这还不够。
　　“据我所知，你研究的核心机密，并不设在软件所内部啊？”为了安全，尹国军情报方面的搜集工作原设在NJ军区某野战部队的驻地，后来，考虑到他这样一直往驻军跑容易引起注意，这个工作组搬到了市区，就在尹国军家附近，挂了一块科技公司的牌子，外表来看普普通通，非常隐秘。
　　“叶书记，就因为这样，所以要提高我这个部门的安全级别，虚虚实实，增加神秘感，一来让敌人搞不清状况，二来让对方自行暴露。”
　　叶之然不由地笑道：“我明白了，上周张嘉义和苏博士都和我谈过新团队的办公地点问题。苏博士的这个团队人数多，而且涉及技术秘密，也需要单独开辟一个院落，但研究所二期工程尚未交付使用，现阶段只能借用管委会的两幢楼作为临时办公地点。管委会已经安排工程队改建。你提的事情很重要，下周让宋主任和嘉义所长、军杰所长和你一起商量，应该不难解决。”
　　尹国军笑道：“这就好，我来找您就为了这事。”
　　“生活方面，最近有没有遇到困难？”
　　“没有，市政府对我家够照顾了，什么都想到了，谢谢。”
　　叶之然笑道：“你是重点保护对象，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好的，谢谢叶书记。别的没啥，我估计苏博士的团队搞出成绩之后，研究所的情况会更复杂，我指的是安全方面。所以，有些事情我要提早处理。按照您上次的指示，我和嘉义、军杰都是可以进入苏博士研究课题的最核心部分的。为了防止核心技术泄密，研究所制定了很多保密措施，我也在核心服务器上安装了安全软件。而且，苏博士的整套软件中，镶嵌了我的安全代码，这套软件不管在什么机器运行，只要一联网我就可以发现。”
　　在软件研究所中，尹国军的重要性不亚于张嘉义、许军杰，甚至在安全和情报工作方面，具有无人可以代替的作用。他的名字甚至被总参情报系统负责人列为机密。


第1088节 再访苦得和尚（上）
　　马艳丽母亲出殡那天，叶之然、王静语、章立人、沈荣、吴茵、唐红夫妻都从绍安赶到常嘉，去殡仪馆参加追悼会。
　　追悼会结束后，按照习俗，所有人都要去马家吃“豆腐饭”。
　　常嘉县的头面人物几乎悉数参加，让叶之然想不到的是，原马石乡党委书记，后任常嘉县委办主任的秦大明也来了。
　　参加马艳丽母亲追悼会的，以长江省委委员、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为最尊，一大群干部簇拥着他和王静语进入饭店时，叶之然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秦大明。
　　四目相对，秦大明稍稍楞了一下，正犹豫着是否要打招呼，叶之然已经远远地伸出手，笑道：“老书记，很久没见了。”
　　秦大明出狱之后开始经商，他这人能力很强，但有能力并不意味着可以赚大钱，商场要想成功，资本、人脉、眼光比能力更重要。这几年，秦大明尝尽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勉强维持着盈利状态，这还是依靠凯凯服装股份有限公司给他一些生意。
　　生意艰难的时候，他也想过是否去找叶之然，因为几年前和叶之然见面，很客气地和他说了一会话，但叶之然的地位上升过快，让他望而却步。
　　此时，叶之然的一声“老书记”让秦大明差点落泪。
　　他忙伸出双手，弯腰说道：“叶书记，好久不见。”
　　叶之然握住他的手，道：“老书记，身体怎样？怎么鬓角白发这么多？”
　　对秦大明，早些年的些许不快，叶之然早抛到九霄云外了。他这人一向只记别人的好，不记别人的坏。毕竟秦大明在马石乡任党委书记的时候对他非常照顾，他也从秦大明身上学到了很多从政经验。
　　秦大明眼角湿润，强装笑容，道：“身体没啥问题，五十多的人了，有些白发也正常。”
　　“这几年生意做得怎样？”
　　“马马虎虎，服装公司这边每年给我一些工程，所以，还过得去。”
　　叶之然点点头，笑道：“老书记，我们一起吃饭吧。”
　　秦大明连声感谢。
　　王静语过来和他握手，和叶之然一样，称他为老书记，道：“老书记，很久不见啊，精气神还不错。”
　　秦大明在马石乡任党委书记的时候，霸气侧漏，是个“土皇帝”一般的人物，身为乡党委副书记的王静语见到他也胸口打鼓，此时，身份完全颠倒，也就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王市长，您好。”和王静语握了握手，他忙缩回爪子。身份的巨大落差，秦大明已无往日的底气，在王静语面前显得颇为拘谨。
　　章立人、沈荣、吴茵等人逐一和他握手，秦大明脸上含笑，心里更是五味俱杂。这些人当初都是马石乡的二级班子干部，无不仰面看他，但转眼间个个身居高位，还真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才几年时间啊！
　　可见叶之然在长江省的地位已到了相当的高度。
　　想当初，这几人的命运可是都受他掌控的，如今，任何一人动动指头，都可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时也！命也！
　　他秦大明也就是站错了队伍，如果当初不是一时脑热，仍能坚定地跟着唐国强，他如今至少也是副厅级官员了吧？
　　有时候，生命中走错了一步，就彻底改变了命运。
　　秦大明心底唏嘘不已。
　　经过市场经济的残酷洗礼，如今，当初的那点尊严早丢进抽水马桶，被水一冲而走。他在这些人面前更不敢摆老领导的架势，殷勤地拆开一包香烟，给叶之然、章立人等敬烟。
　　这一桌，主要是当初马石乡的人，原马石乡经济小区副主任钟平现在是马石镇党委副书记，潘秋生如今是常嘉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说起来也不算差，但和沈荣等人一比，差别又变得很明显了。
　　程光拿起酒瓶，准备给叶之然等人敬酒。
　　马艳丽事先知道今天的“豆腐饭”有很多官员到场，特地配了好酒，每桌都有两瓶五粮液。
　　叶之然笑着制止，道：“程书记，你是这里的父母官，不敢劳你的大驾，让沈荣给大家倒酒。他是秘书长，就是为大家服务的。”
　　沈荣闻声站了起来，程光忙退后一步，摇手说道：“不敢，不敢，秘书长是上级领导，怎么可以本末倒置？”
　　沈荣笑道：“老程，我这个秘书长管不到嘉南市的干部，你就别矫情了。没听到叶书记发话了吗？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回去，给我一个服务领导的机会。”
　　打开酒瓶，给每人倒酒。
　　钟平和沈荣原来同为经济小区副主任，时过境迁，钟平早有做下级的觉悟，沈荣过来倒酒的时候，侧身而立，将自己的酒杯捧在手里。沈荣笑道：“老伙计，我们都是一条战壕出来的，不用这么拘谨。”
　　“不敢不敢，立正稍息的规矩还是要讲的。”
　　趁沈荣倒酒的机会，叶之然对马艳丽说道：“马总，我们这些人，都是老书记带出来的干部，现在老书记下海经商，你就多照应他一些，服装股份公司的工程，只要老书记能吃得下的就交给老书记做。”
　　马艳丽一点就透，明白叶之然意思，对秦大明的帮助仅限于服装公司的工程。不过，服装公司如今家大业大，生产车间、销售公司加在一起数千人的规模，工厂占地数百亩，每年的工程总量也有数百万到上千万，交给秦大明做，足够他过上小康生活了。
　　她低眉顺眼地说道：“没问题，当初要不是秦书记、叶乡长安排我去服装厂任职，我也没有今天，以后服装公司每年的工程都交给老书记做。”
　　秦大明大喜，站起身拱手说道：“谢谢马总，谢谢叶书记。马总去服装公司任职，其实是叶书记的意见，我不敢居功。”
　　如今的马艳丽早已不是当初马石乡党政办公室那个土不拉几的小科员，而是富甲一方的成功人士，而且因为保养的好，四十出头的年龄望之仍三十如许，魅力四射，在很多人眼里，她的成功甚至比叶之然更加耀眼。
　　等沈荣倒完酒，她笑吟吟地说道：“谢谢诸位领导今天来参加我母亲的追悼会，薄酒一杯，不成敬意，我先敬各位一杯。”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向各人示意。
　　沈荣和马艳丽很熟，当初，叶之然在常嘉任职的时候，他和马艳丽两人每年春节要跑到叶之然的老家广北市金山县拜年，是叶之然最亲近的两个人。马艳丽和叶之然的关系，沈荣大约也有些明白。
　　他“哈哈”一笑，说道：“马厂长，和我们就不用客气了，你的事情不就是我们的事情吗？”
　　因为是吃“豆腐饭”，喝酒都比较克制，也不能把气氛搞得太热烈。两瓶酒堪堪喝完，叶之然就说道：“差不多了，吃点饭吧。”
　　程光说道：“叶书记，难得马石乡的老朋友齐聚，不如吃了晚饭再走吧？晚上我在望山酒楼开一桌。”
　　常嘉是叶之然、王静语等人“出道”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所在地，他们这些人都常嘉都很有感情，叶之然便回头征询王静语的意见：“静语市长，你看怎么办？”
　　王静语抿嘴笑道：“你是班长，你说了算。”
　　“既来之则安之，不如下午就在常嘉县学习考察，吃了晚饭再回去。”
　　程光笑道：“好！好！叶书记、王市长、各位领导，下午我做东道主，带各位领导考察一下常嘉县这几年来的城市变化，晚上我们喝个尽兴。”
　　唐红坐在他们隔壁桌，听到他们对话，不悦地说道：“叶哥，你别喝太多酒，也别太晚回去。”
　　沈荣不由地作个鬼脸。
　　唐红看见了，骂道：“秘书长，你也少喝点，看看你，胖得都像只猪了，一点也不知道克制。”
　　被唐红这样骂几句，沈荣丝毫不以为意，点头哈腰地说道：“唐总裁，我知道了，晚上控制书记的酒量，你就放心吧。”
　　唐红这才笑笑，道：“叶哥，我等会去艳丽姐家玩，然后直接回绍安了，你不用管我们。”
　　程光有些吃不准唐红的身份，年轻漂亮而又气度不凡，和叶之然的关系看上去很不一般，能在这么多官员面前率性说话，又显然不是叶之然的情人。散席之后，程光小声问沈荣：“秘书长，刚才这位是谁？”
　　沈荣恨声不已地说道：“老程，怪不得你发展速度这么慢，唐红都不认识，国强书记的千金啊。”
　　程光惊讶地“啊”了一声，口中“啧啧”连声，道：“真是女大十八变，我有许多年没见了，怎么认得出来？”
　　看向叶之然的目光更加尊敬。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我有两年没上东林寺了，现在想去看看苦得和尚，静语市长，你们有什么建议？”
　　王静语笑道：“我们想到一块了，到常嘉不见苦得大师，岂不枉来一次？苦得大师已经成了常嘉的名片吧？”
　　由市委书记和市长挑头，章立人、沈荣等人自然不作其它选择，连嘉南市来参加追悼会的官员也一起追随。
　　和马艳丽告别，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向西山。


第1089节 再访苦得和尚（下）
　　六月底，是西山游人如织的时候。
　　西山脚下的停车场，缓缓驶进七八辆轿车。
　　出车门，这些人很自觉地围拢在一个帅气的年轻人身边，缓步向山上走去。
　　西山被开发为旅游景点之后，山上山下兴建了很多旅游设施和建筑。小卖部、小饭店、茶室等等都是最近几年陆续兴建的。给游客带来了方便，但也增加了很多商业气息。叶之然已经找不到十年前那种空山幽谷，只闻溪水潺潺鸟鸣阵阵的意境。
　　未到东林寺，却听得寺内钟声和诵经声。
　　程光介绍：“叶书记，今天可能是东林寺在办法会。”
　　叶之然听诵经声便知参加这场法会的和尚不在少数，至少二三十人，问：“程书记，东林寺经常有这种法会吗？”
　　“最近几年似乎多了起来，主要是因为苦得和尚的名气越来越大，长江省佛教分会经常组织佛学交流，举办各种法会，东林寺已经成为江南比较有名的寺庙。”
　　有句话叫做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东林寺名扬四海，和苦得和尚的关系匪浅。
　　既然知道东林寺正在做法会，叶之然便不先去寺庙，而是沿着山边的小路蜿蜒向上，找寻溪水的源头。
　　一直忙碌于绍安市的各项事务，这样子悠然登山领略风景，说不出的悠闲。叶之然笑道：“静语市长，在这里能不能体会到陶渊明的心境？”
　　“哦？”王静语吟诵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哈哈，正是此意！”
　　西山上有各种各样的枫树，长得高大多姿。特别是东林寺外的一片古枫林，有数百年历史。
　　从山上下来，到了半山腰，就是古枫林和东林寺的所在。
　　叶之然等人走入寺庙，但见东林寺香雾渺渺，二三十个人和尚身披袈裟，在圆通宝殿外的广场绕圈，手做拈花指装，估计法会已经接近尾声。索性站稳脚步，看和尚们做功课。
　　和尚的眼睛都很毒辣，他们这行人个个仪容出众，举手投足带着自信，自非普通的香客。法会一结束，就有一个二三十岁身披深咖啡颜色袈裟的和尚上来问讯，等走到近前，眼睛突然一亮，朗声说道：“阿弥陀佛，我道是谁，原来是叶施主和诸位施主到了。”
　　叶之然认出这是当初的那个慧空小和尚，笑道：“慧空法师，苦得大师呢？”
　　“师父在殿内，请叶施主和各位施主跟我来吧。”
　　苦得和尚看到叶之然等人进入殿中，脸露微笑，高声念佛：“阿弥陀佛，叶施主，很久不见，请坐下说话吧。”
　　苦得和尚已经须发全白，两条眉毛也已经灰白，不过气色倒是红润，望之如神仙中人。
　　因为刚做完法师，殿内三支清香烟雾缭绕，地上摆放了三四十个蒲团，想必是刚才的和尚坐在这里诵经的。叶之然微笑着在蒲团盘膝坐下，王静语学他的样子，盘膝坐在叶之然身侧。
　　叶之然道：“苦得大师，谢谢您捎来的茶叶，这茶叶采自百年茶树，有一种说不清的茶香，喝了这茶，我都不想喝其他茶了。”
　　“阿弥陀佛，这株茶树当年由东林寺的玄智大师亲自种栽，百余年间吸取西山佛光，得沐东林寺的雨露，更且朝闻钟声，晚听诵经，本性早已空灵，不染一丝尘埃，始得这等好茶。”
　　王静语惊讶地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每次喝到这茶，不仅唇齿留香，而且有心旷神怡之感，原来这茶叶已经身具莫大佛性。”
　　苦得和尚竖起手掌，作出礼佛的手势，道：“阿弥陀佛，王施主也是与佛有缘之人，才能感同身受。”
　　王静语笑吟吟地问：“大师，我早听说你善断人的前生今世，小女子愚茫，请你下个断语。”
　　苦得和尚抬眼看了看王静语，王静语只感觉苦得和尚的眼神说不出的悠远深邃，心中不由充满敬意。
　　只听得苦得和尚说道：“王施主，你的一生，可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王静语听了此言，却是内心巨震。
　　回想自己的经历，出生高级将领之家，原本应该比常人更加顺利，岂料阴差阳错嫁入候家，和候徳慎结婚之后，甚至没圆过房，作为女子，还有比这更凄苦的命运吗？福兮祸所伏，说得一点不差！然后，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毅然叛出候家，孤零零地来到长江省，从常嘉县从最基层的乡干部做起，和叶之然搭档，相互扶持，逐渐走出一条阳光大道，这不是祸兮福所倚吗？一时间，脸色剧变，心中波澜起伏，对苦得和尚竟然大起敬畏之心。
　　再看向须发全白的老和尚，果然是得道高僧之相！
　　叶之然微微一笑，看王静语的样子就知道被这老和尚给忽悠了。
　　他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和苦得和尚认识十数年，对苦得和尚的一些手法已经有所了解。
　　这和尚察言观色的能力是非常强的，佛学深奥，这些可以确定，但要说他可以从人的面相中看出过去和未来，叶之然从未相信过。
　　以前，张念悦、马艳丽、黄瑜雯都虔诚地请他看过相，在老和尚嘴里，这三个女子个个和他关系非浅，说什么黄瑜雯最后会和他结婚；说什么张念悦生活美满，虽有小波折但有大福气；又说马艳丽和他有缘……呃，似乎说过马艳丽三十五岁前得子，这条倒是被他蒙对了。这老和尚，大概一半靠蒙，一半靠察言观色，然后说几句空空玄玄各人有各种理解的语言而蒙骗世人吧？以他的察言观色能力，自然能看出马艳丽、黄瑜雯、张念悦对自己的情根深种，然后来个顺水推舟。三个女子听他言语可喜，也就格外相信。
　　这样想着，再对照苦得和尚刚才给王静语的畿语……果然又是骗人的话，什么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句话用到任何地方都不错啊！
　　不过，他在苦得和尚面前，倒不去戳穿西洋镜。
　　却听得王静语又问：“大师，那你再看看叶书记，他的未来如何？”
　　……叶之然虽然不信苦得和尚，王静语这时候却对苦得和尚有顶礼膜拜的感觉，刚才的一句话让她有醍醐灌顶之感，自然想问一问叶之然的情况。一方面可以从苦得和尚的话中加以印证，一方面也确实想知道他的前程。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从一起参加侯德来的婚宴起，就已经彻底拴在一起，共荣共损。
　　苦得和尚又诵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叶施主的命格高贵无比，前几年我就说过一句，他如今嘛……是潜龙在渊。”
　　叶之然差点笑出声来，什么潜龙在渊，龙困浅滩之类的话，用到任何一个当官的人身上，他们都会感觉超级正确。这句评语别说给他，就是给沈荣、给钟平，难道他们会以为讲得没有道理？人性总是将自己高估，会认为自己的将来会有更高的前程，这其实是一种希冀，而苦得和尚不过把他们心底的希冀说出来，然后让他们认为他的高深。
　　……王静语却不这样看，听到“潜龙在渊”四字评价，更感觉苦得和尚道法高深，禅理深奥。她是知道叶之然已经进入中央领导视线的，团系领导也对他青眼有加，再加上他如今的背景和政绩，将来必然会走上高位。
　　“潜龙在渊”说明什么？说明叶之然的仕途绝不会止步于省部级！
　　王静语喜滋滋赞叹道：“大师果然高明，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这个评语一出，沈荣忍不住了，忙问：“大师，你看看我怎样？”
　　苦得和尚说不出的慈眉善目，瞥了沈荣一眼，道：“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沈荣挠挠头，道：“请大师解释一二。”
　　“善哉，善哉，施主，金刚经说，世界上所有的因为因缘和合而成的现象、事物，都是暂时的，如同梦幻泡影一样不真实。概因事物是由条件构成的，所以一旦事物存在的条件消失了，事物也就消失了。”
　　沈荣随便什么事都会往叶之然身上想……恍然大悟道：“高！大师果然高明！我的仕途就是叶书记给予的，叶书记就是仕途存在的条件。我明白了！”
　　歪打正着，沈荣竟以为苦得和尚是在说他的命运和叶之然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必须忠贞不二地维护叶之然的利益。
　　而在苦得和尚眼里，肥头肥脑的沈荣和叶之然完全是两类人，所以，先前那句话不过是提醒他多做善事，不要紧盯官场中的利益。这时候见他歪曲了自己的本意，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一切因缘，皆是过去之因，未来之果。当以顺应万缘、随缘不变的心，对一切境界不生起烦恼、爱憎，毋庸过于执着。”
　　沈荣默念一遍，什么“过去之因，未来之果”，不错啊！过去之因，不就是指他一直追随叶之然吗？未来之果，自然也是叶之然会一直提携他的意思。遂连连点头，说道：“大师，我都明白了。”
　　叶之然不由地笑道：“和尚，你现在随便一句什么话，别人都奉若神明，看来也要谨言慎行了。”
　　“阿弥陀佛，叶施主说得对。要不怎么说你和佛有缘呢？”


第1090节 禅理
　　叶之然此次上西山，和沈荣等人目的完全不同。他只不过是将苦得和尚当作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看待，感念老和尚曾经让他避开一次生死大难，而且送的那块玉一直挂在脖子上，每年还收到苦得和尚的茶叶，从这一点上来说，苦得和尚却是他佛门中的挚友。
　　但挚友是一回事，苦得和尚的畿语是另外一回事，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从不相信这种心理层面上的暗示。苦得和尚佛理深湛，妙辩无双，他可以赞叹无比，而像王静语、沈荣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痴痴傻傻就让他感觉有些可笑。
　　等沈荣问完话自己的事，叶之然笑着摇头，道：“苦得大师，世人快将你当作活菩萨了，随便说一句话都让人欢喜让人忧。还有沈荣这样时而赞叹，时而深思的，我看着倒感觉有些可笑。”
　　王静语不由地说道：“小叶，你也别太不当回事，苦得大师是得道高僧，识见超拔，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叶之然笑道：“我是彻底的无神论者。”
　　苦得和尚脸色仿佛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地说道：“叶施主，我给你讲个故事。南隐是日本明治时代的一位禅师。有一天，有位大学教授特来向他问禅，他只以茶相待。他将茶水注入这位来宾的杯子，直到杯满，而后又继续注入。这位教授眼睁睁地望着茶水不息地溢出杯外，直到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终于说道，‘已经漫出来了，不要再倒了！’‘你就像这只杯子一样，’南隐答道，‘里面装满了你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你不先把你自己的杯子空掉，叫我如何对你说禅？’”
　　叶之然一愣。
　　王静语笑道：“大师这个故事讲得好，小叶就是那个教授，脑袋里装满了先入为主的东西，怎么能领悟大师的妙谛？有的人对于不可知的事情试着去相信它，而有人却喜欢一棍子打死，说那都是虚妄的。”
　　苦得和尚大有慈悲之意，点头说道：“阿弥陀佛，善哉，王施主是我佛之人。”
　　叶之然有些惊讶地看了王静语一眼，没想到她居然和苦得和尚这么默契，忍不住笑道：“苦得大师，你记得你不修禅，怎么现在讲的话也有些深奥起来，甚至带上一层禅意？”
　　这天，因为刚做完法事，苦得和尚身披红色袈裟，白发白眉，颇有古道沧桑之感，在圆通宝殿内面南而坐，隐隐然似身具佛相。
　　他微微一笑，似乎有意点化叶之然一般，道：“我再讲一个故事。有弟子问佛祖，‘您所说的极乐世界，我看不见，怎么能够相信呢？’佛祖把弟子带进一间漆黑的屋子，告诉他，‘墙角有一把锤子。’弟子不管是瞪大眼睛，还是眯成小眼，仍然伸手不见五指，只好说我看不见。佛祖点燃了一支蜡烛，墙角果然有一把锤子。佛祖问，你看不见的，就不存在吗？”
　　这一下，连章立人都笑了起来，说道：“大师说得很有道理，看来小叶真的一叶障目。”
　　叶之然摇摇头，这老和尚！还挺会说话！
　　苦得和尚又道：“我再讲最后一个故事……传说宋代学者苏东坡与文友们同游西湖，文友们招来苏杭名妓琴操等陪同饮酒作乐。席间见琴操谈吐清雅，有意度化她。一番对谈后，苏东坡对她说，‘佛说众生平等，我们就不问身份来问答，我作禅师，你试着参禅如何？’琴操躬身礼拜，欣然应允。苏东坡以禅师口吻问道，‘请问施主，何谓湖中景？’琴操思索后答道，‘裙拖六幅潇湘水，髻挽巫山一段云。’苏东坡说，‘很好，那何谓人中景？’琴操立即回答，‘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苏东坡不容转圜紧迫大声问道，‘荣华富贵欢乐场，到头究竟能如何？’琴操心头一惊顿时醒悟，迟疑一会，凄然答道，‘禅师您问如何？还不是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苏东坡诚恳地说，‘姑娘何不回头，除了家门，难道没有清静之地？’‘除了家门？出了家门，是啊！我知道去处了。’琴操心中豁然开朗，深深向苏东坡拜谢转身而去。数日后，琴操脱离鸨母控制悌度披缁出家去了。有人说，官实如妓，多少达官显贵荣华富贵之后的收场又如何呢？值得深省。”
　　苦得和尚说完这段故事，却是拿起手中木槌，在木鱼上轻轻敲了起来。
　　叶之然悚然一惊，苦得和尚大约是看到前几天报纸上披露的某省部级高官因贪腐被执行死刑，借此事在点化他们这些官员。
　　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官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要是贪心不足，不控制自己的欲望，下场确实非常可悲。
　　慧空和尚等人进入殿中收拾殿内做法事时布置的器物，见一群人坐在蒲团上听苦得和尚讲禅，不由得一个个竖起手掌，诵了声“阿弥陀佛”。
　　叶之然认真地说道：“大师这个故事我倒是爱听，官员必须修身养性，心系天下百姓的福祉，否则还不如琴操那样遁入空门。”
　　苦得和尚微笑道：“叶施主，你修的是世间法，殊法同源，也是我佛门下的弟子，善哉，善哉。”
　　……
　　出了寺门，王静语犹然感慨良多，道：“叶书记，苦得和尚是得道高僧，讲的几个故事虽然浅显易懂，但佛法深奥，你也别太不当回事。就算他的畿语可以翻来覆去进行解释，但识人的眼光绝对高明。我是大约知道一些苦得大师早些年对你和枫书记说的畿语的。不能说全是蒙人的吧？”
　　叶之然因为苦得和尚讲的几个故事触动了思想深处某些东西，潜意识里已经改变了一些东西，道：“不可过分相信。”
　　“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我就是这个态度。”王静语捋一捋头发，和叶之然并肩下山，道：“今天算是不虚此行。”
　　下山之后，叶之然在停车场对程光说道：“程书记，我想去马石镇经济小区看看，就不用这么多人跟着了，你让常嘉县的同志们都回去吧，你和钟平陪我们过去就可以了。”
　　程光自然谨遵台命。
　　马石镇经济小区的改革是叶之然仕途中的第一个关键性的创举。当时的税收奖励政策引起省内多种不同声音，要不是枫寒轩、唐国强等人支持，恐怕早就夭折了。如果这样，他的仕途可能也会因此改写，至少发展道路不会这样平坦。
　　现如今，马石镇经济小区仍然是嘉南市首屈一指的乡镇级经济小区，是马石镇经济主要支柱。经过近十年的发展，此时经济小区内落户的企业已经达到三千六百多户，而且，很多企业已经发展壮大。
　　叶之然、沈荣、钟平等人一走进经济小区办事大厅，经济小区内几个老员工立即将他们认了出来。
　　叶之然是马石镇走出去的最大官员，再加上早年他有击毙“两李”的壮举，一直是马石镇百姓口中的英雄，突然间见到他和沈荣等人出现在办事大厅，老员工都有些激动。随后一个个走上来，热情地打招呼。
　　“叶书记，听说您现在是绍安市委书记了，真的吗？”叶之然的动向始终是常嘉百姓关心的话题之一。
　　“叶书记，今天怎么来经济小区了？”
　　“叶书记，我们经常谈你的事迹呢，您在水门县、在绍安市都做了很多大事，我们都知道的。”
　　叶之然笑着和他们逐一握手，他的记性好，还能叫得出其中几个名字。这些人早年为了经济小区的发展，开诸葛亮会议的时候都曾经献计献策。
　　叶之然便将马石镇党委书记钟平叫了过来，问经济小区员工的收入问题，听到小区员工的经济收入仍然处于常嘉县的高端，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是经济小区的功臣，当初，我和沈荣、钟平他们经常找大家开会，就是要把经济小区办好，将马石镇的经济搞上去，提高大家的收入，这几年基本做到了这一点，你们都是有功之臣啊！”
　　兴奋，激动，经济小区的员工都欢欣鼓舞。
　　叶之然又问了当年几个中层干部的去向。
　　钟平一一作答，这几个干部都得到了提升，如今在不同的岗位上发挥作用。叶之然笑道：“钟书记，今天难得和大家见面，晚上请经济小区的同志一起去望山酒店吃饭，我请客，把以前的几个中层干部也叫上。”
　　办事大厅内顿时掌声四起。
　　现任的市委书记请他们吃饭，这份荣耀够他们吹上一阵子了！
　　这天晚上，望山酒楼的大堂摆了整整七桌酒，绍安干部、常嘉县主要领导、马石镇领导、经济小区的员工济济一堂。
　　在马石镇经济小区的办事人员面前，叶之然、王静语、沈荣等人都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角色，一桌桌和大家碰杯，气氛说不出的热烈。


第1091节 陶省长的用意
　　七月初，四河省副省长陶春村率团到长江省学习考察长江省高科技产业的发展状况，在省里参观了省高科技园后，向长江省政府提出，要学习、考察绍安市软件产业园。
　　这天，陶春村由长江省副省长顾汉群陪同来到绍安市。
　　陶春村在京城四少中本来排名第三位，位于侯德来之下，这段时间虽不显山露水，但在四河省脚踏实地，工作局面稳步打开，得到京城圈子里的人一致好评，人气值超出了侯德来，上升到第二。
　　侯德来对绍安市玩的那些弯弯绕绕，陶春村大约也有所耳闻。特别在绍安请愿书事件上，虽然大家明面上都装作不知道此事的细节，但事情闹这么大，特别是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核心人物周山前一阶段还在大恒市跟着侯德来混，不需要细想，就猜得到网络上那篇请愿书复印件从何而来。
　　陶春村就此开始研究绍安市两位主要人物叶之然和王静语。
　　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他虽然春节期间和叶之然见过一面，随意聊了一会能源和环境问题，但在他眼里，叶之然显然还没有到引起京城四少重视的程度。
　　三十八九岁的正厅级干部，放在全国范围来看，人数不少，说不上有什么特别。论年龄，比他年纪更轻的正厅级干部有好多个；论家世，更不能和官二代相比；论能力，这个年纪能到实职正厅级的人，哪个是好相与之辈？
　　然后，当他搜集到各种各样资料的时候，第一次对叶之然产生了重视之意。别的不说，只说绍安市市长王静语，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女流之辈，从乡干部开始，十年时间不声不响地到了正厅级岗位，说明她的厉害之处；然后，这个女子居然是候家大媳妇，在侯德来婚宴上大闹一场，狠狠出了候家的丑。手段厉害。
　　这些都还罢了，全国二会前夕，京城圈子传出新闻，陈老在寿辰公开宣布，收王静语为义女，今后王静语就是陈系一员。按理说，王静语有了这样势力滔天的大佬支持，身份、地位和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别说在绍安市，就是在长江省都可以横着走了。但她对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依然恭顺得像只小猫。
　　可见，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绝非简单！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陶春村又搜集叶之然的其他资料进行细细研究，越研究越感慨，这个人一定要引起注意，没准几年后就会到达京城四少那样的高度。
　　陶春村和侯德来、李子云等人不同，他喜欢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既然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潜力巨大，不妨趁着自己地位比他高的时候释放善意，若能让他主动投入自己的阵营最佳；若不能，好歹也要和他形成结盟态势，将来冲击高位的时候能够相互支撑一把。
　　政治嘛！不就是将众多势力揉捏在一起？求同存异，形成合力吗？到时候谁揉捏的本事最大，各势力认同感最高，谁就可以扯起大旗，登上峰顶。
　　绍安市政府会议室内。
　　副省长顾汉群将四河省学习考察团主要成员隆重介绍给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领导。每介绍一个名字，叶之然、王静语等主要领导都和对方热烈握手，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其他成员就很热情地鼓掌，气氛融洽得一塌糊涂，让顾省长格外满意。
　　顾汉群是知道绍安市委书记叶之然和市长王静语的，这两人是长江省地级市领导班子中的强强组合，因此介绍完四河省考察团主要成员后，微笑着说：“叶书记、王市长，陶省长率四河省考察团来绍安考察软件产业园，同时带来了四河省在产业园建设方面的宝贵经验，你们务必将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四河省领导，抛砖引玉，才能学到四河省的精髓。”
　　叶之然点头说道：“顾省长的指示对绍安市进一步搞好软件产业园的建设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难得陶省长来绍安市指导软件产业园区工作，我们一定会将自己不成熟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汇报给四河省领导和同行，希望陶省长和四河省各位领导能多提批评意见，这样对我们的工作才有促进作用。”
　　陶春村笑道：“叶书记，据我所知，软件产业园是你的发明创造，产业园建立之后，总理、中纪委书记、总参领导都对产业园的工作作出重要指示，长江省委省政府更是不遗余力地给予支持，发展到现在，可以说是硕果累累。目前，绍安已经成为华夏国软件业集聚地的代名词，我们是真诚地来学习取经的，请绍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不要藏私，把好的经验介绍给我们，四河省代表团成员难得有这样的学习机会，希望能满载而归。”
　　会议开始之后，叶之然先请王静语代表绍安市政府作了总体介绍，然后请绍安市委常委、软件产业园管委会主任宋如镜详细介绍产业园的运作、各项制度、入驻企业情况、产值、税收、产业园发展方向等等情况。
　　四河省考察团听得非常认真，在宋如镜介绍完毕之后，提了很多问题，从产业园人才引进政策、软件企业入驻园区的优惠政策、产业园如何对新办企业进行扶持等，都详细问了一遍。宋如镜一一作答。
　　考察团是上午九点半到达绍安市委大院的，因为宋如镜汇报的内容比较多，提了几个问题就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叶之然请示道：“顾省长，时间比较晚了，是不是请四河省的领导先吃点便饭，下午继续？”
　　陶春村此来绍安，除了考察软件园之外，还想抽时间和叶之然谈谈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加强环境保护、实现可此续发展等相对务虚的问题，希望在谈话中发现彼此的共同点，拉近关系，达到为我所用的长远目的，所以说道：“汉群省长、叶书记、王市长，我提个建议，下午，我们一边参观软件园区，一边深入讨论园区建设方面的工作，这样可以加大学习考察的效果，你们看如何？”
　　顾汉群点头道：“春村省长既然作了指示，我们自然照办。”
　　午饭就安排在绍安市政府食堂的小餐厅，清一色的四菜一汤工作餐。吃完饭，沈荣、吴茵安排客人去市政府招待所休息。
　　下午一点半，叶之然、王静语、宋如镜陪同顾省长和四河省考察团参观考察软件产业园区。
　　陶春村身为京城四大少中的一员，年纪轻轻已经是省部级领导，在国内政坛颇受注目，同为副省长的顾汉群对他颇为尊重。然后，在考察软件产业园途中，他看到陶省长对叶之然和王静语的态度大为不同，超出副省长对正厅级干部的那种亲切和随意。顾汉群看在眼里，心思未免有些婉转。
　　看来，陶春村已经开始布局了啊！此来绍安可不仅仅是考察软件产业园那么简单。
　　下午，依然是宋如镜作介绍，引领顾省长和四河省考察团实地参观产业园区，在园区规划室，介绍了产业园的整体布局和预留的发展空间。
　　陶春村在宋如镜介绍间隙，问道：“叶书记，软件产业园发展到现在，可以说已经打下了极为扎实的基础，至少已经成功实现了第一阶段的目标。来长江省之前，我特地查看了一下这方面的报道。世界上主要发达国家的科技界，现在对绍安软件产业园的评价都很高，甚至认为这是华夏国唯一的真正具有科技创新能力园区，未来将成为华夏国新经济的引擎。我最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很多地方也在搞高科技产业园，软件产业园目前也有许多个，他们的园区发展状况就远远比不上绍安呢？”
　　叶之然一年前被陈成强召去谈话之后，思想境界就超出了一省一市的局限，听到陶春村的提问，自不会藏私，说道：“陶省长，关键的一点就是科技力量。既要发展核心科技，也要给园区各企业不断提升整体科技水平。绍安软件产业园在建设之初，就确立了园区、软件研究所、软件培训学校三位一体的发展思路。研究所站在软件科技发展的领导地位，定位于在世界软件产业中占据驱动科技发展的地位，要求最高；培训学校主要是给各企业提供中层的软件科技人才，源源不断地提供后备人才，这是产业园各企业发展壮大的基础；园区内的企业在发展壮大自身的同时，反过来对软件科技提出市场要求，和培训学校、软件研究所形成互动。这三者是一个有机体，缺一不可。其中最主要的是软件研究所的科技含量能不能在世界软件业中处于先进地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大力引进高、顶、尖人才，市政府制定了特殊的人才引进倾斜政策，使得绍安市在人才引进力度方面处于优势地位，再加上软件产业园已经形成一定的规模和知名度，整体呈现良性循环状态。”
　　陶春村摇摇头说道：“叶书记，这些都是绍安软件园成功的次要因素，我觉得，绍安软件园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是因为有你的直接领导。作为软件产业园的总设计师，你从一开始就站在很高的位置对软件产业园进行规划，看得深远、魄力又大，这才是绍安软件园成功的最大经验！”


第1092节 相互试探
　　叶之然笑道：“陶省长，您这样夸奖，我会骄傲自满的，而且有失公允。绍安软件园的成功，是依靠党中央国务院的亲切关怀，依靠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和支持，依靠绍安市历任领导的不懈努力，依靠产业园所有干部群众齐心协力，刻苦奋斗才取得的。而且，我们离成功还很远，目前只能说是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哈哈！”陶春村转头对顾汉群说道：“顾省长，长江省有叶书记、王市长这样的干部，充分说明长江省委省政府领导慧眼如炬，四河省要好好学习啊！”
　　这是代表四河省发出感概了。
　　陶春村虽是四河省副省长，但还没进入常委班子，换了别人说这话，顾汉群会觉得他有不尊重四河省主要领导的嫌疑，但他是中央高层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说这话又让顾汉群感觉可以接受。
　　“哈哈，春村省长谦虚了啊！四河省人才济济，这几年经济发展速度位于全国前列，长江省要好好学习呢。”
　　“汉群省长，等一会我想抽时间和叶书记聊聊园区建设经验，不知是否方便？”
　　他要和叶之然谈话，不征求叶之然的意见，反而征求顾汉群的意见。
　　这是因为，按照常规，长江省副省长到绍安市考察工作，绍安市委书记、市长必然要向他汇报工作。
　　顾汉群心领神会地说道：“没问题，等会我先听叶书记的汇报，然后把时间留给你。我呢，就抽时间和王市长聊聊。”
　　回到市委大院，顾汉群果然抓紧时间听取叶之然的汇报。
　　顾汉群是分管长江省经济工作的副省长，虽然没有进入省常委会，但因为在长江省政府工作时间比较长，很有威信。
　　在市委小会议室，叶之然和他在沙发上坐定，张惠民给两人泡上碧螺春新茶。那罐西山茶叶数量本就不多，自常嘉返回后，又被王静语要走了一半，所以，张惠民已经不敢拿出来。
　　喝了一口茶，顾汉群突然说道：“之然书记，陶省长很看重你啊！”
　　呃？
　　叶之然神色不变，微笑道：“陶省长是四河省的领导，对长江省的干部这么重视，应该是看在顾省长的面子上，才格外优容吧……我和陶省长虽然曾经在京城匆匆见过一面，但和他素无联系，不知道为何找我谈话。”
　　顾汉群点点头，不再提陶春村的事情，转而道：“前段时间的‘非典’病毒给长江省的经济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绍安市受到的影响更大，现在经济生产都恢复了吗？”
　　这是进入工作汇报状态了，叶之然坐直身体，说道：“顾省长，我给您汇报一下绍安市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
　　顾汉群是省政府领导，所以，叶之然的汇报重点偏向于经济工作以及民生方面的工作，政治思想学习及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工作自然轻轻带过。汇报了大约二十分钟，顾汉群满意地说道：“不错，绍安市这段时间的工作抓得很细致，全市的经济发展状况良好，再加上软件产业园的拉动，今年的GDP增长率应该会高出全省平均水平一大截，省政府对绍安的工作很满意。”
　　“顾省长，在发展全市经济，关注民生方面，静语市长做了大量工作，而且，各项工作开展得很有计划。绍安市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和市政府的出色工作是密不可分的。”
　　顾汉群饶有兴趣地看叶之然一眼，心里说道，看来，叶之然和王静语两人真的如外界所传那样，配合得相当默契。别的地市，市委一把手称赞市政府一把手以客套话、程序性话为主，而在叶之然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一点。
　　他点头说道：“绍安市委市政府在工作上配合得非常融洽、非常紧密，这是绍安市能取得这么大成绩的重要原因，希望你们能保持这种工作关系，为绍安市四百多万人民谋利。时间差不多了，陶省长还要找你谈话，我们就这样吧。”
　　从小会议室出来，叶之然回到办公室休息。时间不长，张惠民就进来报告：“老板，四河省陶省长请您过去。”
　　市委大楼内几乎每间办公室都开着空调，因此，七月的天气，即使在走廊上，也不感觉燥热。
　　叶之然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九楼的另外一间会议室。
　　九楼，是市委大院最核心的办公区域，市委书记、副书记、市委秘书长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
　　陶春村站起身，伸出手笑道：“之然书记，自京城一别，转眼间四个多月过去了，四河省倒是风平浪静，你这边可是波澜壮阔啊！”
　　叶之然佯装听不懂陶春村的话里有话，抢上一步，握住陶春村的手说道：“陶省长，感谢您百忙中来到绍安指导工作。在京城的时候，我就为您的真知灼见所折服，这次应该可以从您身上学到更多治国安民的良策了。”
　　陶春村在地方上磨练了几年，身上的纨绔之气已经基本消弭于无形，不过，在面对叶之然的时候，还有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
　　两人坐下之后，他微笑着说道：“前段时间，我看到网络上关于绍安请愿书的扫描件，有些人做事太不讲原则和底线了，这样子发展下去，恐怕早晚要惹大乱子。”
　　京城四少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竞争，目前这个阶段，他们相互间争的是名声，是道义，是政绩。一切都围绕着“养望”为中心。陶春村在叶之然面前这么指责侯德来，自然为了激起叶之然的共鸣。
　　不过，叶之然的城府已深，不会流露出对侯德来的任何不满，说道：“陶省长说的对，绍安本土小圈子干部的问题由来已久，这次他们不顾组织纪律，悍然对抗组织，遭到党纪国法的严厉制裁，足以证明我们的党有着坚强的领导和正确的判断。”
　　这样一来一去，陶春村不觉高看了叶之然一眼。
　　他索性挑明话题，说道：“我听说，你和王静语市长都参加了大恒市委副书记侯德来的婚宴吧？王市长大有巾帼之风，其举动在京城圈子内传为美谈。”
　　向叶之然逼近了一步。
　　意思非常明显，我是知道你们和侯德来之间的矛盾的！
　　“呵呵，陶省长对京城的动静比我熟悉。我和静语市长的目光一直局限于长江省，京城那边的动静缺少了解的渠道。不过，静语市长在侯书记婚宴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被逼无奈。她的婚姻状况值得同情。”
　　陶春村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干部，这样的干部普遍有个特点，就是城府极深，对政治上东西特别敏感，而且手腕老练。这时候，见叶之然从容应对，手法之高似乎不在京城四少之下，倒是有些意外。
　　不是说叶之然的本事就是搞经济厉害吗？怎么政治上也这么成熟？
　　这个……
　　他继续试探道：“静语市长没叶书记说的这么简单吧？我还知道，在陈老的寿辰上，她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圈子里给了她很高评价呢。”
　　“哦？我和静语市长合作多年，倒是看不出她在京城圈子里也能游刃有余呢！恐怕她这天正在状态，所以发挥格外出色吧？”
　　两人相互试探，都在摸对方的底。
　　“之然书记，我理解你的心态，遇到强大对手的时候，采取规避对策。可是一味退让不是办法啊！就以这次请愿书事件来说，对方频频施展手段，在失败了之后，也不受什么打击，反而抢占了绍安市委一个重要位置。说明什么？说明站队的重要性！你背后要是也有候家势均力敌的势力，对方怎么可能不仅毫发无损，而且抢占到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绍安市现在的情况，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了，将来的处境势必更加艰难。”
　　叶之然听到陶春村痛陈利害，更加确定陶春村此来何意。
　　请愿书事件之后，叶之然和王静语都总结了深刻的经验教训。
　　绍安市的这次事件能发酵得这么厉害，主要原因是因为有候家势力的插入，才使得绍安本土干部小圈子的核心人物以为机会难得，悍然采取极端手段。而侯德来插手绍安，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两人这段时间都有些锋芒毕露，引起了他的注意和敌视！
　　有了这个共识，叶之然和王静语更觉得丁森林的高明。
　　丁老给叶之然制定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保持低调，不在高层次的场合露面，不引起潜在竞争对手的注意。
　　所以，他们确定的下一阶段行为准则就是尽量不和京城四少接触，跳出他们之间的内斗。
　　陶春村的用意，叶之然怎么会不明白？但他现在绝不能加入到陶系，也不能和陶系结盟对抗候家。否则，候家必然会举全力先砍掉陶春村的支持者，他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
　　可是，面对陶春村的步步紧逼，如何选择考验着叶之然的政治智慧！


第1093节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这年的七月，一开头就很炎热，室外是三十四度的高温，室内在空调的作用下，保持在二十六度左右。
　　对陶春村来说，此时无疑掌握着谈话的主动权，一会儿紧逼一步，一会儿海阔天空，特别是指出候家在事情失败之后，犹然能调人入绍安，展现了豪门世家的深厚底蕴，叶之然要想在仕途上进一步发展，背后没有强大势力的支撑，显然非常困难，可谓是一针见血。
　　无奈陶春村说的再恳切，叶之然也不能轻易站队。要是投靠陶家，或者和他联手，不仅侯德来会加倍打压，京城四少其他两位也会视他为眼中钉。到时候，他的命运就完全掌握在陶家身上，哪一天觉得他的利用价值不高了，一脚踢开，下场就会很凄惨。
　　退一步说，即使陶春村以后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在走上高位之后，也拉他到一定的高位。但是，再高能高过陶春村吗？以叶之然的心气，怎会从此俯身听命于人？
　　他拱拱手说道：“谢谢陶省长指点。其实呢，上次我和静语市长参加某人婚宴，并无和他过意不去的想法。这里面应该起了误会。即使静语市长本人，恐怕也仅仅是想摆脱婚姻的束缚，没有其他意思的。也许时间久了，大家就能明白吧……在我来说，现在想的只是在绍安市委书记任上多做点事，把软件产业发展起来。”
　　陶春村听他如此说话，明白一时半刻叶之然不可能投向陶家，心念一转，说道：“四河省云雾市也在搞高科技产业园区，这个园区的重点产业是微电子，我感觉你们两个城市在发展经济方面共同点很多，不妨结为对子，相互交流经验，共同促进高科技园区的发展。”
　　叶之然欣然说道：“这是好事！绍安市求之不得！”
　　陶春村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回四河省后，让云雾市市委书记直接和你联系，你到云雾市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再次见面。”
　　“有机会聆听陶省长的教诲，固所愿也。”叶之然只听这句话就知道云雾市必然是陶春村的势力范围。
　　两人之间这样来来回回谨慎地试探了几句，然后陶春村退而求其次，用结对子作最后的试探，要是叶之然再次拒绝，那只能说明他对自己存在敌意了。此时见叶之然爽快地答应，说明他至少也想和自己保持沟通的渠道。陶春村不由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那好，我在四河省静候佳音。”
　　该说的话差不多都说完了。
　　叶之然微笑着说道：“陶省长，难得到绍安来，就在绍安住一晚再走吧？”
　　陶春村到绍安后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已无留恋之处，摇手说道：“这次时间比较匆忙，回长江省城后我还有其他安排，马上就要回去。来日方长，我们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叶之然和陶春村走出会议室时，市委副书记张思平“正巧”路过。
　　陶春村是京城圈子里的大哥级人物，以前张思平想拍马屁也拍不到，这时候偶遇，自然想奉承几句。他虽然已经加入候系，但对候系的忠诚度不见得有多少高。
　　“哦？陶省长。”他站稳脚步，这样微笑着。
　　叶之然淡然地对张思平点点头，回头对陶春村说道：“陶省长，那就这样，等会我送送你们。”
　　陶春村和叶之然握了握手，然后对张思平说道：“张书记，来，我们到会议室坐一会。”
　　张思平得了这句话，白净的脸上肥肉乱颤，激动地说道：“谢谢陶省长拨冗召见，我向您汇报一下绍安市的工作。”
　　同为京城出来的官员，陶春村的能力和眼界要比张思平高出一大截，看张思平的神色就知道这是个阿谀奉承之辈，候家怎么将他排到了绍安呢？看来还是对叶之然重视不够，有些看轻于他，否则断不会派这货到绍安，水平差距过大啊。
　　不过，陶春村这样的领导，看到官员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为我所用？
　　他淡淡地说道：“张思平，你家老头子以前也在我父亲手下工作过。”
　　“对对对！”张思平连连点头。
　　“怎么？听说最近和侯德来走得近？”
　　张思平小心谨慎地看陶春村一眼，道：“也就一般吧，只不过，这次我能到绍安任职，是侯书记发的话。”
　　“德来真是的！你好歹也是京城圈子里出来的干部，本来就是副厅级官员吧？怎么出京来到绍安这样的小地方，还只是副厅级？有点让你屈就了啊！”
　　张思平大起知己之感！心里隐隐感觉陶春村的水平比侯德来更高！
　　“啊？”他涨红了脸，有那么几分激动，道：“陶省长，侯书记安排我到绍安工作，主要是为了锻炼我的能力。”
　　“就是嘛！副厅级岗位怎么锻炼出人才？必须是市长或市委书记，能够独当一面，才能锻炼人嘛！德来这个安排不妥当啊！没有人尽其才。”
　　张思平差点落下泪来。这样的领导才是好领导啊！值得他追随一辈子。再想起陶省长先前暗示他的父亲曾经是陶老的下级，这莫非有收他重归陶家的意思？可是，自己已经投靠候家了，要是轻易改弦易辙，会被人看不起……
　　“嗯，那个，陶省长，侯书记可能感觉我能力还有欠缺吧……”
　　陶春村打断他的话，问：“你和德来联系多不多？”
　　“我基本每周向他汇报一次工作。”
　　陶春村有意刺激他，点头说道：“哦，我看得出，你的工作态度很勤勉，很努力，德来得了一个好助手啊！他应该每次都赞扬你吧？”
　　然后，看到张思平眉毛一动，随即满脸委屈。
　　原来，这货每次打电话给侯德来，不是被骂得狗血喷头，就是冷淡地告诉他该做啥不该做啥。
　　张思平喏喏说道：“也不是，侯书记对我的要求非常高，认为工作做得不够到位。”
　　陶春村重重拍了拍沙发扶手，义愤填膺道：“这能怪你吗？你这个位置已经决定了做不出多少大事嘛！要是安排你做绍安市长或市委书记，工作起来就可以掌握主动权了嘛！以你的能力哪点比王市长差了？”
　　这一刻，张思平感觉陶省长比他的亲人还亲，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陶春村也！
　　他赶忙想巴结，抬眼见陶春村的表情似乎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一想：啊呀，不对！如果自己在陶春村前表现得太激动，似乎有失水准，会被他看不起。
　　便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说道：“陶省长，我对提拔自己的人忠心耿耿，侯书记虽然没把我放在恰当的位置，但我还是想为他做事情的。我这人就是知道感恩。”
　　他这点能耐，在陶春村面前还真不够看！
　　你要是真的对侯德来忠心耿耿，会表现得这么激动？会说他把自己安排在不恰当位置上？
　　陶春村微微一笑，对这种货色，他有的是办法。
　　虽然说，他也不看好张思平的能力和忠诚度，但张思平是侯德来的人，如果能拉过来为自己所用，对方这边做减法，自己这边做加法，再说又不花什么成本，何乐而不为？
　　“张思平，人呐，有时候要懂得抓住机会，抓不住机会的人，永远上不去。看别人的脸色，在底层做点小事。”
　　张思平明显的开始思想斗争起来。
　　好整以暇的陶春村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茶，碧螺春新茶香味袅袅，沁人心扉。
　　张思平轻声询问：“陶省长，您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陶春村微笑道：“也不用你做什么事，多通通情况。”
　　“您也想了解绍安这边的情况？这个没问题，我可以每周向您汇报一次。”
　　有点意思了！
　　“倒不需要每周汇报，有事的时候，可以多沟通几次，没事的时候可以两三周一次，都没问题。”
　　张思平放下心来，道：“好！我家本来就是陶家的干部，以后绍安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及时汇报。”
　　陶春村淡淡地说道：“大恒市这边也这样。”
　　张思平脸色微微一变。原来陶春村要的不仅仅是绍安的情况，而是想在候家这边安放一颗钉子，这事！风险有点大啊！
　　陶春村不着急，等张思平思想斗争一阵子，才说道：“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何况只要你通通消息，也有困难？你要明白，德来对你的重视远远不够，你要想不断进步，少不了陶家暗助你一臂之力。”
　　张思平一想也对！反正不过是通通情况而已，又不是要他当面反对候家。
　　他轻声道：“要是这样，我可以给陶省长服务。”
　　他不明白的是，有了出卖内部情况的行为，将来陶春村要他做任何事，他还能反抗吗？
　　“不错！思平呐，我看得出，你这个同志很有觉悟，能力也不弱，将来走上省部级领导岗位才能将你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不错！我很看好你。”
　　这个空心汤圆太诱人了！
　　张思平想咧开嘴笑，又感觉这样子太浅薄，抿了抿嘴，说道：“陶省长，我以后身在候家心在陶，一定会认真做事。”
　　“好！好！”陶春村想到这次特地到绍安来，叶之然虽然没有成功拉拢，但无意中得到张思平这个“内奸”，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第1094节 恋床的女子
　　回到家中，念悦似乎刚从床上起来，听到叶之然回家的声音便从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显然还没睡饱。
　　这个平生最爱恋床的美丽女子，每天至少要和床亲密接触十个小时，奇异的是，她的身材还是和二十岁时那样，一点也不肥胖。叶之然曾经打趣，说这是因为老天好不容易造出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子，所以对她格外眷顾。张念悦听了毫无心肝地连连点头，口中称善。
　　怀孕之后，她恋床的本事就更加出类拔萃了。昨晚因为在床上和叶之然碎碎念了半宿，所以这天下午在补睡。
　　此时，她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出来，身上是一套细花纯棉睡衣，长发垂在肩膀，慵懒地问：“木头，几点钟啦？”
　　“七点了，你睡了一下午？”
　　“哪有？我二点半才睡，先前一直在看育儿知识。”
　　王佳燕从厨房出来，轻轻柔柔地问：“老板，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唔。”叶之然看了看四周，问：“念悦，妈呢？”
　　“下午回苏省去了，念恒的孩子这几天没人照看，妈回去带孩子了。”
　　“那我们吃饭吧。”
　　王佳燕应了一声：“好，我上菜了。”
　　王佳燕的女儿陆双双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叫了声：“干爸，干妈，是不是吃饭了？”
　　叶之然招了招手，问道：“饿不饿？”
　　细细弱弱地：“不饿。”
　　等王佳燕端着饭菜上餐桌的时候，叶之然说道：“小王，以后我回来晚的话，你就先给双双吃饭，小孩子这样饿着影响发育的。”
　　陆双双忙说道：“干爸，我真的不饿。”
　　叶之然摸摸她的头，说道：“念悦，给小王些钱，让她买些饼干糕点放在双双的房间里，饿的时候可以吃一点。”
　　王佳燕忙说道：“老板，我有钱的，明天就去买，不用另外给钱。”
　　张念悦很喜欢人小鬼大的陆双双，这女孩子长得清秀，是个小美人胚子，加上聪明伶俐，又幼年丧父，让人特别怜爱。
　　说道：“我也喜欢吃饼干的，这样吧，王佳燕，你给我多买几盒蓝罐曲奇和鸡蛋卷。以后吃得差不多了就买，不要断档。”
　　王佳燕点头答应。
　　这天，王佳燕做了一盆雪菜炒鸡，一盆蒜泥鳝筒，一盆茄子肉丝，一盆糖醋小排，加一个番茄蛋汤。考虑到念悦怀孕，番茄蛋汤和糖醋小排都做得偏酸，雪菜炒鸡也有些酸酸咸咸的。
　　叶之然招呼道：“小王，以后吃饭你和我们一起吃，不用等我们吃完再吃的。”
　　王佳燕摇头笑道：“老板，没这个规矩的。”
　　“双双不是叫我们干爸干妈吗？以后，你就是念悦的干妹子。一家人，不用客气，你这样子等我们吃完了再吃，别说双双看着不自在，我和念悦也不舒服。你就随便点，这样，大家反而相处地和谐。”
　　念悦本是个很大度的人，王佳燕为了在她家做的长久，又在她面前格外讨巧，所以，对这个身材特别好看的女子也有几分喜欢，说道：“是啊，要长久地过日子，就得随便一点，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不要客气。”
　　王佳燕偷偷瞄了眼叶之然，见这个电视镜头里威风八面的市委书记在家的时候和颜悦色得让她芳心摇曳，便低眉顺眼地“噢”了一声，像个初上门的小媳妇那样，上完菜后，乖巧地坐在女儿的旁边，小口小口地吃起饭来。
　　叶之然觉得有趣，瞥了她一眼，正巧王佳燕也在偷偷地看他，目光对接，王佳燕顿时脸色一红，小嘴张成“O”形，却不敢发出声音，胸口都感觉“噗通噗通”跳得格外响亮，忙慌里慌张地低下眼帘扒了口饭，腮帮子鼓鼓的，又透着红晕。
　　叶之然摇摇头，也不去说破，吃了一碗饭，要去添饭。王佳燕细心着呢，忙站起身，说道：“老板，我给你添饭。”
　　叶之然担心和她客气几句，这个俊俏的小寡妇又会有什么慌里慌张的反应，无缘无故地惹念悦不喜欢，便不声不响地把饭碗给她。王佳燕添了饭，殷勤地端到他身边。叶之然接过饭碗就吃，赞道：“小王，你做菜的水平很高，这种家常菜在饭店都吃不到，我以前不添饭的。”
　　王佳燕得意的时候眸子会一闪一闪的发光，听到叶之然的赞扬，心里面欢快无比，嘴里谦虚道：“只要老板和张处长吃得下，我就满足了。”
　　念悦也吃得比较满意，悠然笑道：“木头，家里多了两个人吃饭，感觉热闹了很多，以前你没下班的时候，我闲得无聊只能看看电视，现在感觉好多了。”
　　“老婆，等宝宝出生，才更加热闹。”
　　“嗯啊。”念悦美美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板着手指头说道：“还要七个月呢。”
　　“呵呵，很快的。”
　　“对了，木头，几个月可以开始胎教？我要买几张轻音乐带子，到时候和宝宝一起听音乐。”
　　“呃？”叶之然笑笑：“这个我没有研究。要不，等会上网查一查？不过，你怀孕了，不能长时间坐在电脑前，有辐射的，以后要注意。”
　　“嗯啊，我知道的。”
　　吃完饭，念悦因为刚从床上起来，这时候就想找点事做。她是图片社的摄影记者，工作自由度大，而且，图片社知道她的身份特殊，从不催她的稿子。这天，她把前几天在五泄景区拍的几张照片冲了出来，便拉着叶之然给她的作品评分，让他挑选几张，准备寄到图片社去，算是交差。
　　两个人在茶几上把照片摊开，叶之然挑了几张照片，借机夸奖一番。
　　“对了，黄瑜雯已经回国了，我下午刚和她通电话。听她的口气，全家人都对宝宝喜爱得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溶了那种。”
　　黄瑜雯不去说了，想象得到。就是黄民海夫妇，虽然对瑜雯未婚先孕感到不满，但瑜雯给黄家添上这么一个男婴，确实有望外之喜。特别是这个男孩子还姓“黄”，养在身边和孙子毫无区别。也因为这个原因，黄民海对叶之然的观感已经无形中产生了变化。
　　两人挑完照片，门铃响了起来，王佳燕过去开门，叶之然一看，却是胡亚平和钟晓丽来了。
　　“胡亚平，你怎么来了？”
　　福成县是离绍安市区最远的郊县，开车的话，单程时间要超过一小时。王静语提出的全市一小时交通计划中，福成县就是个重点解决的郊县。
　　“叶书记，我明天上午要向王市长汇报工作，所以提早出来了。晓丽说很久不向您和嫂子问好了，所以跟了出来。”
　　叶之然站起身，说道：“唔，来坐吧，小王，给胡县长泡茶。”
　　钟晓丽在叶之然面前有些放不开，看着念悦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张处长，很久没见了，您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念悦并不知道钟晓丽写过举报信，她把照片收拾好，说道：“钟晓丽啊？来坐吧。我要把这些照片理一理，写段说明，然后寄给图片社。你先坐一会。”
　　市委书记家里，几乎每天晚上有人上门，除了王静语、陶小娥等寥寥数人，念悦都会躲进书房或卧室，懒得理他们。
　　胡亚平和钟晓丽便在叶之然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胡亚平说道：“叶书记，这次我突然被提拔为福成县长，感觉压力很大，所以，来聆听您的指示。请您教教我，如何做好一个县长。”
　　胡亚平是唐国强的第一任秘书，在唐国强面前一直表现谨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叶之然才对他网开一面，说道：“市委将你放在福成县县长的位置上，是因为看到你的工作尚算勤勉，方法也比较得当。我年前到福成县调研的时候，走了很多地方。福成县是沿海的郊县，渔民较多。而且，东海渔场离你们最近，近海也适合人工养殖。这是福成县的优势。县政府要高度重视海洋捕捞业，积极扶持当地渔民的海产品深加工企业，将渔民的经济效益提高上去……福成县缺少重工业基础，县政府要积极引导当地企业往现代服务业方向发展，政府的作用就是为企业服务，向企业提供各种信息，提供优惠政策。须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要想走什么捷径。”
　　胡亚平认真地听叶之然的指点，把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说道：“好的！我一定牢记您的教导，时刻记住肩上的责任，把工作做细，围绕海洋捕捞做文章，围绕现代服务业做文章，走最适合福成县经济发展的道路。”
　　胡亚平当初被交流到绍安前，心里还有些担心，被唐国强狠狠训斥了一顿，才知道要想在仕途重拾升势，唯有到叶之然麾下老老实实做工作，让叶之然改变对自己的看法才有可能。所以，这次交流到绍安市后，他很沉得住气。下决心在基层苦干几年。没想到由于新易工程建筑公司事发，原县长下台，让他意外地上了一个很关键的台阶。
　　在叶之然家谈了半个小时，胡亚平知道该告辞了，站起身说道：“叶书记，打扰您和嫂子休息了，我和晓丽先走了，车子上有一盒西瓜，是福成县新培育的品种，口感很好，请您尝一尝，我给您搬进来。”


第1095节 王静语的策略
　　钟晓丽当年写举报信举报叶之然的事情，知道的人虽不多，但王静语、章立人、沈荣三人例外。而且，胡亚平因为此事受傅斌的勒迫，在水门县任职期间常与章立人、沈荣意见相左，一门心思充当傅斌的急先锋，让他们几个为之侧目。也因为这个原因，章立人、沈荣、吴茵等人对胡亚平的不屑，远在王静语之上，甚至超过叶之然。
　　时过境迁，胡亚平又“落”到了他们手里。照道理说，就应该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才对！因此，叶之然在家里告诉前来串门的章立人和沈荣准备提拔胡亚平时，让两人瞠目结舌。
　　叶书记有些过于心软了啊！
　　农夫与蛇的故事可是小学语文课堂上老师就反复讲的故事。不仅故事耳熟能详，而且寓意浅显明了。
　　好男儿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干脆利落，岂不快哉？
　　但叶之然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两个闭嘴。
　　“有点长进好不好？你们又不是江湖儿郎，谈什么快意恩仇？”
　　沈荣见风使舵，讪讪笑道：“也是，哈！胡亚平就算拍马也追不上我们了。”
　　官场上一步慢就步步慢，胡亚平刚成为县长，满打满算，做满一任县长，还要做一任县委书记才可能升到副厅，十年下来，他的年龄就成了问题。
　　不过，叶之然决定了的事，章立人和沈荣是不会反对的，但是心里有话就当面说出来是他们一贯的处事原则。
　　说起胡亚平，还有件趣事。
　　被交流到绍安市前，唐国强将他叫到家里一顿猛尅。刚好唐红在家，听到此事后顿时将他划分为白眼狼一类，以致唐红结婚的时候，胡亚平送来的结婚礼物都差点扔出去，还是于嘉说了唐红几句，才勉强收下。胡亚平为了挽回大小姐观感，在婚礼上做了很多苦力。然后，有一天，他带着钟晓丽上唐红家，唐红硬是将他们堵在门外，不让进，连吴飞都觉得有些过分。
　　唐红怒道：“得罪了叶哥，比得罪我更加可恶，而且，他们做的那叫什么事？”
　　胡亚平从此不敢上唐红家门。
　　局外人不知这些底细，拿胡亚平的简历一对照，还以为他是叶之然的亲信。福成县县委书记程前坦在知道这个结果后，还特意到叶之然办公室一次，婉转地表示，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胡县长的工作。
　　叶之然当即严肃地批评他：“市委将你放在福成县县委书记任上，就是将福成县托付给了你。福成县的工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考虑县长是什么人。县委的领导权绝不能丢，这是市委检验你执政能力的唯一标准。”
　　程前坦能够从众多竞争者中杀出，悟性自然不低，很快明白了叶之然的意思。官场上的人说话只说一半，剩下的意思全靠细细体会。
　　他心领神会地说道：“叶书记，我明白了。县委对县政府的工作，起领导和把握方向作用，这一点不容置疑。只要县政府的工作有利于福成县的发展，县委就坚决支持，如果偏离了航道，县委有责任调整方向盘。”
　　……这天，胡亚平一早向市长王静语汇报工作。等他汇报结束，王静语来到叶之然的办公室。
　　王静语的官场经验比章立人、沈荣丰富得多。她在嘉南市任职的时候，就曾经担任过丰城县县长，其后调到绍安，又担任诸周县委书记，主政过数个地方。官员不论级别高低，主政过某个地方，领导能力才会全面，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思路才更趋合理。这也是组织部门在提拔干部，特别是高级领导干部时特别看重的一点，官员若无主政一方的经历是很难提拔到高级干部序列的。
　　所以，王静语对胡亚平的看法就和章立人、沈荣不同。
　　天气有些热。
　　七月的江南，是一年四季中最热的那个时节。
　　王静语在沙发上坐定之后，张惠民很败家地给市长泡上西山苦得和尚送的雨前茶。
　　假装心疼的叶之然皱着眉头道：“静语市长，苦得和尚的茶叶，被你拿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给你喝掉一半。张惠民对你很偏心。”
　　王静语嫣然一笑，道：“这说明张秘书悟性高，知道我的工作很辛苦，才拿好茶来招待我。”
　　张惠民得了王静语这句表扬，乐呵呵地退出去。
　　“胡亚平刚到我办公室，将他的施政方针讲了一遍，听得出，这是全盘接受了你的指导思想。”王静语抿着嘴唇喝一口茶，说道。
　　“这个人，如果实心任事，还可以做点事。当然，他的能力也就在正处级这个岗位上。”
　　王静语和叶之然之间，说话完全不用打弯，道：“我看得出，你对国强书记的尊重甚至超过对省委枫书记的尊重。”
　　唐国强在胡亚平交流到绍安工作之前，将他狠狠尅一顿，正是爱护他的表现。别人不懂这个关系，叶之然又怎会不懂？要是国强书记对胡亚平失去信心，不愿意帮助他，何必多此一举？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将他扔在嘉南官场的某个角落里，任他沉任他浮。
　　这顿猛尅，其实是做给叶之然看的，反应了他在使用胡亚平方面的矛盾心理。
　　不用吧？胡亚平不管怎样，是他的首任秘书，而且一向巴结，能力也不差；用吧？叶之然的颜面不好看。当然，如果他硬要用他，叶之然也不会为了此事对恩师产生想法。但以唐国强的慎重和对叶之然的爱护，怎么会做这种事？所以，最恰当的办法就是交给叶之然来决定。
　　而临行前的一顿猛尅，更反应了他关心则乱的心理。
　　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种东西。
　　叶之然自然明白恩师的心思。同样的道理，他不提拔胡亚平，国强书记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想法，叶之然在他心里已经有半个儿子这样的地位，何况女儿唐红十多年来一直依恋叶之然，感情胜过嫡亲的兄妹？
　　而叶之然提拔使用胡亚平完全是为了在他和国强书记的关系中，不染上一颗微小的尘埃。
　　神秀大师不是说过：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这就是时时勤拂拭的体现。
　　叶之然端起茶杯，没有立即喝茶，而是沉吟着说道：“这次陶春村来绍安，目的与侯德来初见我们的时候相同。意在将绍安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让我们进行站队。看来，这段时间盯上我们的势力不少。”
　　王静语点头说道：“新一届领导人刚刚上位，照道理说，现在应该是下届领导人竞争逐渐进入白热化的时候。按京城四少的年龄，他们应该是再下个十年才有可能登顶，何以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谋划？要知道，现在就把势力展现出来，搞得非常高调，有百害无一利。”
　　“估计他们是在争先手吧。京城的老人，布局都是非常深远的。他们这一代应该像下围棋那样，刚刚进入棋盘，处于布局阶段。为了争得主动，开局也是非常重要的。而下十年的领导层，其实真正的竞争就在这五年间，五年过后，局势就会明显，接班人基本锁定。”
　　王静语点点头，说道：“从这个角度来说，京城四少的厮杀应该有十五年时间，而前十年应该都是布局和中盘阶段。围棋中，真正的搏杀都在中盘，到了最后的官子阶段，完全考验棋手的官子能力了。呵呵，小叶，如果你能挺过中盘，论官子能力，你有很大的优势。”
　　叶之然连连摇手，道：“静语姐，莫出此言。这句话被任何人听到，我们两个都死无葬身之地。我们这样的小角色，连这样的想法都不应该有。有了，就会被人碾压。”
　　王静语捋一捋鬓角的头发，说道：“我明白，我们两人说到底都没有超级势力全力扶持，不能做出头鸟。这段时间，很多有心人已经看出我们两人的关系非常牢靠。所以，我在想，我既然已经是陈老的干女儿了，索性和陈系官员接触频繁一些，以后，以陈系干部的面貌出现在各种圈子里。这样，你如果以后到了团中央工作，看上去，我们两人不是同一派别。关键时刻，我们的联合才更有力量。”
　　叶之然深深点头，道：“静语姐，你定下的这个策略非常高明，我全力支持。趁着陈老健在，你要想办法在陈系站稳脚跟，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尽力团结陈系的官员，这样，将来有什么事情，才能得到陈系大部分官员的响应。”
　　“嗯，现阶段，我们先把绍安的工作做好，尽量不与京城四少他们发生关系。京城六大家族，四家把目光放在后一届的冲顶上，枫家和陈家的目光应该就在下届。你和寒轩书记关系只能加强，不能削弱。也许再过五年，寒轩书记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撼动。”


第1096节 长江省委高层人事变动
　　七月中旬，长江省高层发生人事变动。原长江省委书记陆道军因为在请愿书事件中干净利落地处置了这起罕见的政治事件，赢得最高层一致首肯，连几位已经退下去的老领导都对他赞誉有加。在长江省委原书记陈成强上调中央之后，道军书记也被提到中央书记处担任书记。长江省一时间成为很容易出最高层领导的福地。
　　中央决定，原苏省省长黄民海调任长江省任省委委员、常委、书记，黄民海曾在长江省任常务副省长，调他回长江省工作是为了保证工作的延续性；原长江省委副书记枫寒轩任苏省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提名为省长候选人。原广粤省省委组织部长杨玉渊任长江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
　　这天，长江省举行全省干部大会，省委委员、各地市党政一把手、省直机关负责人、省政府组阁部门负责人，省人大、省政协主要领导等参加大会。中组部部长在大会上宣布了中央有关决定。
　　尽管叶之然和王静语此前都听说过道军书记因为请愿书事件中的断然处置得到中央高层领导普遍好评，可能入京任职，但事情来的这么快还是让他们两人暗吃一惊。
　　这次调整，道军书记入京、枫寒轩入苏省，无论对叶之然和王静语来说，都是无形中的一大损失。好在新调来的省委副书记杨玉渊是陈系的一员大将，对于已准备用陈系官员身份出入官场各势力圈子的王静语来说，算是一大安慰。
　　最难以琢磨的，则是新任省委书记黄民海的态度。
　　叶之然头疼无比。
　　以前，黄民海即使对叶之然不满，但因为两人在不同的省份任职，终究隔了一层关系，黄民海有力无处使。如今，他出任长江省最高领导，就好比直接给叶之然头上加了一个紧箍咒，他老人家要是不高兴，随便念念咒语，叶之然还不得头疼欲裂一阵子？
　　而且，这样一来，也许黄瑜雯更加不敢和他联系了，要是此生永远失去黄瑜雯……
　　在回绍安路上，王静语和他并坐一车，见叶之然眉头紧锁，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不禁问道：“小叶，你担心什么？到了我们这个位置，上头即使想动也会非常慎重。何况道军书记和寒轩书记虽然调离长江省了，但仍旧会关怀绍安市的发展。以软件产业园现在的影响力，中央高层都有许多双眼睛在关注，没人敢冒这个险来动我们。”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啊。民海书记是个格外认真的人，以不讲情面著称，要是头三把火烧向绍安，我们的压力就会大增。”
　　还没有回到绍安，国强书记的电话追了过来：“小叶，我刚和寒轩书记联系，想给他饯行，但他这几天排不出时间召见我们，要等他到苏省安稳之后，才有空。”
　　“国强书记，您安排吧，到时候叫我一声就好了。”
　　“嗯，还有，民海书记到长江省任职了，你可得小心些，他发起怒来，可是狂风暴雨一般的脾气。听说他儿子那事，民海书记至今没有原谅，不许他进家门。”
　　唐国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叶之然和黄瑜雯的事。当年，他任常嘉县委书记的时候，亲眼目睹黄瑜雯在遭蛇咬伤，被叶之然背到医院后流露出的那种小女儿神态，当时，他还警告过叶之然不能脚踩两头船。然后，黄民海还向他了解过叶之然的底细。这些年，他虽然对叶之然和黄瑜雯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听说民海书记的女儿，那个鼎鼎大名的美女画家一直不愿意婚嫁，国强书记就有些怀疑此事和叶之然有关。前一阵子，突然得知黄民海给苏省和长江省的许多领导发了红蛋，说是她的女儿在HK结婚了，并顺利产下一子，国强书记感觉蹊跷，还在猜测此事是否和叶之然有关。这时候，突然得知黄民海到长江省担任省委书记，忍不住提醒叶之然一声。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黄瑜雯曾经喜欢过叶之然，这件事可以肯定，而最终的结果两人又没有走到一起，民海书记会不会……哪个呢？
　　叶之然听唐国强此话有影射的嫌疑，心里一惊，心想，国强书记的这层意思要是流传到黄民海耳中，那真的要出大事了。
　　他忙说道：“老师，我和他家早就没有关系了，您千万别多想。”
　　“唔，那就好。我不过是提醒一下。此事不管怎样，你都要小心在意的。”
　　叶之然不由地苦笑，我能不小心在意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
　　挂断电话，叶之然脸色更加凝重。
　　王静语诧异地问：“怎么国强书记电话一来，你更加魂不守舍了？”
　　“唔，没事。我以前和民海书记有过接触，曾经闹过小误会。”
　　“有这事？”
　　“唔，是小事，也许民海书记早已忘记了，我有些杞人忧天而已。”
　　王静语皱皱眉头说道：“你以前和广厚省长合不拢，要是再和民海书记谈不到一块，虽说还有成强书记、道军书记支持你，恐怕也要承受一些打压。”
　　这话说得叶之然更加心烦意燥。
　　……两天后，叶之然接到省委办公厅通知，参加有省委书记黄民海出席的一个小型会议，参加者为省委全体委员。由于这是新任省委书记参加的第一次会议，民海书记很可能在会上发表施政纲领，全省六十多位委员没一个敢迟到，更没人请假，免得被新书记惦记。
　　省委最大的一个会议室，尽头放着两排长条形会议桌，会议桌上放着姓名牌，这是省委常委们的坐席。对面，排放着七八排长条形会议桌。此时，人基本上都已经到了。
　　在等候民海书记的时候，叶之然对身边的丽峰市市委书记余万里说：“万里书记，什么时间我到丽峰市来学习？”
　　余万里在嘉南市担任市长的时候，叶之然还只是县委书记，从资历上来说，叶之然差得很远。而且，他在丽峰市任市长的时候，余万里仍旧是他的领导。所以，在余万里面前，叶之然表现得很谦虚。
　　余万里笑道：“丽峰市的这点工作，你还不清楚？招商引资是在你手里完成的，云鹤县木材交易市场也出自你的点子。倒是绍安软件产业园搞得风声渐起，嘉欣市长准备下个月到绍安来取经呢。叶书记，你可不要藏私啊！”
　　“岂敢，岂敢。万里书记是我的老领导，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很多。”
　　说话间，嘉南市委书记唐国强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在叶之然旁边。
　　他先和余万里握了握手，道：“万里书记，好久不见，什么时间我到丽峰市来学习？”
　　余万里似笑非笑地说道：“国强书记，你和叶书记还真是一对好师徒，刚才叶书记头一句话和你如出一辙，果然心有灵犀啊。”
　　“哈哈，我和小叶两个大老爷们，哪来什么灵犀？万里书记这个形容不大妥当。”唐国强哈哈笑了一声，在叶之然身边入座。
　　等省委常委一个个进场入座，因为面对着大家，会议室顿时安静起来。随后，黄民海、句广厚、杨玉渊、冷雄飞等人一个个进入会场，会议室更加鸦雀无声。
　　由于省委书记黄民海、副书记杨玉渊都是刚到长江省任职的领导，会议由省委副书记兼省长句广厚主持。
　　他环视一圈会议室，沉声说道：“同志们，民海书记、玉渊书记到长江省后，因为交接工作非常紧张，今天才安排出时间和大家见面。首先我提议，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民海书记和玉渊书记到长江省工作。”
　　杨玉渊轻轻地和大家一起鼓掌，民海书记则抬手往下压了压，表示谦虚。
　　句广厚又道：“下面，我们请民海书记作重要讲话。”
　　黄民海在官场圈子里出了名的严厉，他扫视一圈会议室，说道：“我虽然才来长江省任省委书记，但八年前就在这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在座的六十多位同志，我刚才数了数，可以叫出近一半人的名字。所以，对长江省的工作，很快就可以上手，不会留给各位很长的过渡时间。”
　　“……长江省的工作，经过陈成强书记、陆道军书记的大力整治，总体而言，卓有成效。我昨天看了看经济数据，GDP比八年前翻了一倍多。说明我的两位前任领导工作抓得非常出色，同志们，我有压力啊！”
　　“……所以，今天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我先要拜托大家，把各自的工作做好，做出更大成绩。如果因为换了省委一把手，各位就此产生懈怠心理，影响了长江省各项事业的发展，你们不给我面子，我也是不给你们面子的，丑话说在前头！”
　　黄民海冷颜冷面，说话中气很足，这几句话还没说话，一种无形的压力就迎面向会议室的所有领导干部横推出去。会议室一时间安静得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第1097节 黄民海官威极盛
　　黄民海官威极盛！
　　官威是由官阶的等级差别和个人威望两者有机组合后形成的。
　　黄民海是长江省委书记，第一把手，在座的官员都是他的下级，在下级干部是由上级组织任免的体制下，上级领导可以升你的官，可以夺你的职，对下级官员来说，上级领导的每句话都是不折不扣的指示精神，再加上黄民海长期担任高级领导，身上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官气，那种官威铺天盖地。
　　现实体制下，官威强盛的领导推行各项政策的时候更加顺畅，下级官员由上级组织任命的体制，有点就是可以确保政令畅通无阻，同时也反证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话正确性。
　　省委大会议室内。
　　黄民海书记端坐于会议室前排正中位置，面对全省最主要的官员发表就职讲话：“长江省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深入贯彻十六大精神，紧紧抓住经济建设中心不动摇，逐步淘汰落后产能，优先发展节能减排型企业，不断促进科技进步，实现可持续发展……”
　　“……要狠抓干部队伍建设，加强党风廉政教育，不断改善党员干部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打造一支清正廉明，作风过硬的干部队伍。树立良好的工作作风，提高人民群众对政府的满意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抽时间到各地调研，了解八年来的变化，这次调研，既是对全省各地的主要负责同志进行摸底，也是对各地经济发展水平、发展前景的摸底。首先从绍安市开始……”
　　叶之然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地微微一变，民海书记后面讲些什么内容就不知道了。
　　开完会，下楼，他和国强书记一起去停车场。唐国强提醒道：“你回去仔细检查一下工作。民海书记对工作要求极高，很重视细节问题。他到长江省任职后调研第一站就选在绍安，这中间的关系你自己细细体会。”
　　回到绍安，叶之然立即将王静语、沈荣请到办公室，将省委会议上的精神传达一遍。
　　听说民海书记将调研工作第一站就选在绍安，两人脸色都很严肃。
　　王静语沉吟片刻，说道：“民海书记将调研第一站选在绍安，从好的方面去理解，和他讲话中提出的不断促进科技进步，优先发展节能减排型企业的思想吻合，可能想借这次调研工作，推动长江省的科技进步和发展；从坏的方面理解，也有可能绍安软件产业园这段时期名声过于响亮，给我们降温来了。”
　　叶之然点点头，道：“这样，沈荣，交给你一个任务，你立即收集民海书记这段时间的讲话，或者以他名义发表的文章，不要有遗漏。我要研究一下他的工作思路。这件事非常重要，你赶紧去做。”
　　王静语见他一反常态，心事重重，提醒道：“还是先开个党政班子会议，传达一下会议精神，然后要求党政两条线都早作准备。”
　　传达省委书记的指示不过夜，这是态度问题。叶之然从省委会议结束后一直患得患失，这时候狠下心来。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样子纠结于猜测省委书记的心态，不是应该有的态度。
　　便让市委办紧急通知在家的党政班子领导开会。
　　到了会议室，叶之然已经彻底抛开了先前的矛盾心理，重新变得充满斗志。
　　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气势十足地说道：“同志们，召集大家临时开个情况通报会。今天，长江省委召开全体省委委员会议，长江省委书记黄民海同志发表了重要讲话，指出了长江省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概括起来有两个方面，一是狠抓经济发展……民海书记的讲话中，着重强调了一点，他提出发展经济必须侧重于科技含量高、节能减排效果好、可此续发展的行业。以前，成强书记和道军书记虽然也经常强调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的重要性，但民海书记的讲话更进了一层，要求各地方各部门注重扶持低能耗，低污染的行业发展，这一点请大家细细领会……”
　　“第二点，民海书记特别强调干部队伍的建设问题，要求狠抓干部队伍的素质建设、党风廉政建设以及作风建设。对照绍安市的干部队伍建设现状，我们必须以民海书记的指示精神作指导原则，找差距，补不足。老实说，绍安市前一段时间的干部队伍建设问题有些放松了，这不是好现象，必须引起我们充分重视。我希望下一阶段，市纪委、市委组织部根据民海书记的新要求拟定绍安市干部队伍建设的新计划、新目标。报市委讨论批准后立即实施。这个工作请思平书记、刘德书记和伟全部长负责，尽快拿出实施细则。干部队伍的建设要落到实处，不仅仅是开几个会，领导讲几句话就可以过场。在绍安市，我们要坚决杜绝假话、空话、大话连篇的工作作风，做地方上的实际工作不是仅仅靠说说话就可以的。”
　　会议室的干部不禁瞥了眼张思平，见他的脸色突然僵硬，便收回目光不去看他。
　　叶之然顿了顿，加重语气说道：“还要向大家通报一个情况。民海书记任职之后很快就会到各地方调研，他选择的第一站就是绍安！如果快的话，可能几天内就会成行。我希望与会领导会后立即以民海书记到绍安市调研这件事作为工作抓手，迅速行动起来，检查一下分管的工作是否存在漏洞，哪些地方可以改进，哪些地方必须改进……我们这里的老同志都应该清楚民海书记的工作特点，他特别重视工作中的细节问题，经常提出，细节问题抓好了，工作才算做到了实处，上级指示才能贯彻彻底，细节是检验工作好坏的重要指标。希望大家将民海书记的这种工作精神深入贯彻到实际工作中。要是哪个领导分管的工作，被找出细节没做到位，存在漏洞，市委就要调整他的分工！”
　　“……民海书记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以工作严厉著称。如果发现我们的工作做得不细，省委书记的三把火就可能在绍安市熊熊燃烧。我提醒各位，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千万不能疏忽大意。绍安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你本人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这是叶之然到绍安市担任市委书记之后口气最为严厉的一次。参加会议的党政班子领导战斗力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讲完话，叶之然问：“静语市长，你有什么补充？”
　　王静语的脸色也格外严肃，说道：“叶书记的讲话内容大家想必都听清楚了，我表个态，市政府将坚决贯彻执行市委的指示精神。希望市政府所有领导散会之后立即将这个精神传达、贯彻下去。如果那个地方出了纰漏，是要严厉追责的！我就讲这些。”
　　“那就这样，散会！”
　　……参加会议的领导之中，要数张思平想法最多。
　　这次，他能调到绍安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全靠候家的运作。因此，他从投机之中尝到了甜头。陶春村来绍安市考察软件产业园的时候，他觅得机会，又在陶春村身上投机了一把，虽然目前仅仅得到几个空心汤团，但他也感觉值得！这时候突然听说省委书记黄民海将调研的第一个地点选在绍安市，这位老兄顿时开始打起小九九。
　　他分析，民海书记刚刚到任，手里正缺少可用的干部，如果这次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心目中留下较深的印象，没准很快就有出头之日啊！
　　实职市委副书记，要是再上一个台阶，可就是正厅级岗位了！
　　想想看，黄民海是林家的女婿，代表林家的利益。林家不算什么大家族，底子比京城句家更薄，林家可用的干部应该也不多，自己好歹也是京城圈子里的人物，他接纳的可能性应该挺高。
　　……他有些把握不定，回到办公室后打了个电话请示侯德来。
　　“侯书记，我张思平，向您汇报个情况。长江省省委书记黄民海上任后选择的第一个调研地点就是绍安市，我该怎么做？请您指示。”
　　张思平有几斤几两，侯德来清楚得很。
　　将张思平放到绍安的主要目的是监督叶之然和王静语的动静，关注软件产业园的变化。产业园有什么新政策、大变化及时反馈给他。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产业园已得到高层领导的重视，如果自己能掌握第一手资料，将来产业园出了成绩或者出了差错，他都可以抢在高层领导作出反应前，抢先一步运作，目的就是阻止叶之然和王静语的上位，将来还可以安插自己人到产业园去。
　　侯德来不悦地训斥道：“思平呐！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站稳脚跟。不要主动去做引人注目的事情。你才到绍安担任市委副书记，暂时没有提拔的可能。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能够站住脚，这一点非常重要。省委书记到绍安调研，你只要跟着叶之然的指挥棒转就可以了，不要存在硬出头的想法。”
　　呃？
　　这个结果让张思平感觉有些憋屈，他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打电话给陶春村，听听他怎么说。


第1098节 陶春村的如意算盘
　　陶春村听了张思平的汇报，反应果然不同！
　　侯德来让张思平先沉下心做事，在绍安市立稳脚跟的策略自然是完全正确的。
　　站在他的立场上，只要张思平站稳脚跟，并及时通报绍安市的情况，侯德来就可在叶之然、王静语问题上可进可退，从容应付。如果将来绍安党政班子出现调整的话，张思平还可以成为绍安市长的强有力竞争者。如果真的那样，绍安软件产业园就间接回到了候家的控制中，这可是一颗人见人爱的大桃子，果实岂能让叶之然、王静语独享？
　　但陶春村的目的就不那么简单了！
　　他不仅要掌握绍安市的一举一动，而且希望通过张思平间接掌握侯德来的情况。在陶春村眼里，侯德来显然比叶之然更重要！毕竟叶之然还没有上升到他那个高度，形成不了直接威胁。侯德来就不同了，虽然目前也只是正厅级干部，但他有候家的支撑，上升势头会非常快。
　　这几年，京城六大家族都在下棋。
　　在下届领导人竞争中，六家已经有四家出局，只剩下枫家、陈家在角逐。也因为这个原因，这四家都把目光盯住了下下届的竞争，目前仅仅处于布局阶段。
　　下围棋的人都知道开局的重要性，开好了局，就握有先手，拥有主动权。中盘阶段就多了搏杀的底气和腾挪空间。
　　陶春村问道：“德来怎么说？”
　　张思平不甘地说道：“侯书记指示，让我按兵不动，先站稳脚跟，跟随叶之然的指挥棒行动，说我暂时没有进一步上位的可能。”
　　陶春村其实赞同侯德来的策略，但如果表示赞同就达不到分化张思平的作用，在他眼里，侯德来和叶之然的轻重很明显，所以，说出话来就变成了……
　　“唉——！德来太保守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按兵不动？民海书记刚到长江省任职，就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不要担心民海书记不接受你，领导在台上唱戏，就需要人在台下应和，否则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你要是真的得到民海书记的信任，直接取代叶之然都有可能呐！德来这人怎么像裹脚老太一样迈不开步子？看来还是对你重视不够啊！”
　　字字句句都打在张思平的心坎上。
　　张思平信心大振，忙问：“陶省长，请您指示，我应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创造机会，得到一个单独向民海书记汇报工作的机会。”
　　“对！对！”
　　“其次，你要有自己的工作思路和独立的思想，汇报工作的时候才可以言之有物。”
　　“太对了！陶省长真是高屋建瓴，每句话都在点子上。”
　　“民海书记的工作特点是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而且特别重视细节问题，你是专职市委副书记，负责党群工作，就从党群工作入手，在反腐倡廉、加强干部队伍作风建设、加强干部队伍素质教育方面，提出自己的看法。趁还有几天时间，多做准备工作，把汇报提纲写好……还有一点，民海书记如果提问，不熟悉的事情你就实事求是地回答，他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
　　黄民海早在十年前就是副部级领导，工作作风独特，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谢谢，谢谢陶省长指点迷津。”
　　陶春村又轻描淡写地问：“唔，德来这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听说侯家准备将侯书记运作到西北某省，任副省长，具体哪里我不清楚。”
　　“唔，思平呐，你要和候家多走动走动，不能一直窝在绍安，京城那边有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明白，我明面上是候家人，应该和他们多走动走动。”张思平这段时间一直拿侯德来和陶春村作比较，越来越发现陶省长对他的关心和重视都超过侯德来，天平遂越来越向陶春村这边倾斜。
　　下班之后，张思平因为得到陶春村的鼓励和提点，情绪高涨，脚步特轻松。在走道上遇见沈荣，很罕见地先开口打招呼：“呵呵，秘书长，下班啦？怎么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准备回家继续工作？辛苦辛苦。”
　　沈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动地点一下头，道：“呃？张书记……”杨一扬手，道：“是市委办的几份材料，我拿回去仔细看一看。”
　　“唔，秘书长不错，我先走一步。”说完，往电梯间方向走去。
　　沈荣身为市委常委兼市委秘书长，也有自己的小车，不过，他临走之前习惯于到叶之然办公室转一圈，看看叶之然还有没有事情要交代。
　　张惠民见沈荣走了进来，站起身招呼：“秘书长，老板在里面。”
　　沈荣是张惠民的顶头上司，而且，是叶之然的亲信，进市委书记办公室如履平地。而张惠民这声招呼一来表示客气和尊敬，二来也是给里面的叶之然提个醒。
　　沈荣进入内间，说道：“书记什么时间走？我已经找了几份民海书记的讲话稿，复印出来了，现在给您还是晚上送家里？”
　　“唔，先给我吧，我正想在网上找找民海书记的讲话稿。”
　　“书记，我这是通过苏省省委办熟人传真过来后复印的。”
　　“唔，很好。有了这份资料，省去我网上查资料的时间了，走吧，我拿回家看。”
　　感觉立了一小功的沈荣乐呵呵的说道：“好嘞，我也准备回去。不过，书记，我还真有点想你家保姆做的饭，饭店的大厨也没这个水平呐。”
　　“等休息天，算好了人数让王佳燕做饭，你这样突然冲过去，王佳燕自己又没饭吃了。”
　　回到家，王佳燕过来开门，殷勤地接过叶之然手里的小包，甜甜地打声招呼：“老板回来啦。”
　　“唔，念悦呢？”
　　“张处长在房间里，她也到家不久，说是今天去摄影创作了。”王佳燕笑容灿烂，就是看向叶之然的目光有时会惊慌地红着脸躲闪。每次都把叶之然搞得莫名其妙。
　　张念悦正在卫生间洗脸，听到声音后，拿着搅干的毛巾走出来说道：“木头，我今天和杨小丽在人行天桥上架着三脚架拍了好多张照片，等冲出来后给你看。”
　　走过来，把毛巾递到他手里，说道：“擦擦脸吧。”
　　叶之然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问：“我爸我妈说要来绍安住几天，给你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说后天到绍安，你让大成接一下。”
　　吃完饭，叶之然走进书房开始仔细阅读民海书记的讲话资料。先粗粗翻了翻，见这些讲话材料都是近两年黄民海担任苏省省委副书记和省长期间在不同会议上的讲话稿。从内容来看，在他担任专职副书记期间，讲话内容都围绕干部队伍建设这个话题展开，字里行间对那些占着官位不做事的领导干部深恶痛觉。譬如，他在苏省组织工作研讨会上，就要求组织部门对那些上班一杯茶，开会打哈哈的干部坚决清扫出干部队伍。并尖锐地指出，现在党政部门中，务虚的干部太多，应该精简党务工作干部人数。而在他担任省长期间，因为换了个身份，所以讲话内容主要围绕经济建设这个核心展开，并提出发展经济不是盲目抓GDP总量，而是应充分考虑环境治理、可持续发展这个主题，优先发展高科技企业和绿色能源、节能减排、低污染产业。
　　叶之然边看讲话稿便用笔将重要内容勾出来。
　　他和黄民海之间接触不算很少，十年来，因为黄瑜雯的缘故，两人都很关心对方的动静。但以前的接触，主要围绕黄瑜雯这个核心。叶之然对民海书记的执政理念、执政方法并不熟悉。这天细细研读了他的讲话内容，才发现民海书记是个相当有主见的人，而且，民海书记的很多观点和他一致。这样的话，他逐渐找回了一点自信。
　　客厅中，念悦在看电视，她最近在追看根据金庸原著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倚天屠龙记”，看到扮演赵敏的那个女主角清丽动人，有黄瑜雯的影子，就看得比较入迷。见叶之然看完讲话稿走出书房，忙招手说道：“木头，快来看你的黄瑜雯。”
　　叶之然一愣，走到她身边坐下。
　　“怎么样？像不像？”
　　叶之然摇摇头，道：“才气不足，最多就是形似。”
　　“对了，她爸爸到长江省来任职了，瑜雯会不会跟过来？”
　　“他们在苏省住的地方就是配给省委常委居住的宿舍，民海书记调到长江省来，自然也会搬来。”
　　“啊！那是不是可以找机会见面了？瑜雯在长江省还有自己的房子啊，和我们家不远的，以后可以偷偷和她见面。”
　　叶之然苦恼地说道：“一旦被民海书记发现，会出大事的。他现在正管着我呢，一不高兴就把我的职务给免了。”
　　“喔？这样的话，见面的风险可不小。”
　　“民海书记肯定会防着这手呢。他一上任就到绍安来调研，我估计也和此事有关，给我打预防针来了。”
　　“他这几天要来绍安市？”
　　“对！”
　　张念悦认真地说道：“那我打电话瑜雯，让瑜雯反制他，否则，他会把你压得很惨的。”


第1099节 黄瑜雯的叛逆
　　长江省省城，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家属小区。
　　小区环境幽雅，绿树郁郁葱葱，人行道两侧种栽的香樟树树叶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透出阵阵清新芳香。
　　在小区中部，有幢古色古香的小别墅，一个美眸皓齿的女子穿着浅色连衣裙，步履轻快地从二楼下来。女子长得清丽脱俗，听到客厅中一辆婴儿手推车上的孩子“呀呀”叫嚷，嫩藕般的小手一曲一伸在空中虚抓，女子顿时笑脸如花，叫道：“宝宝，是不是饿了？妈妈来了啊。”
　　将两个月大的婴儿抱在手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婴儿的脸，脚下轻移莲步，右手像夏日暖风一样轻轻拍打婴儿的背部，空气中满是轻怜密爱。
　　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走进客厅，本来刚毅严肃的臭脸在看到婴儿的时候瞬间破功，笑呵呵地说道：“来，给爷爷抱抱。”
　　从美丽的女子手中半抢半夺地抱起婴儿，道：“小海，爷爷回家了。”
　　婴儿毫不领情地“哇哇”哭闹起来，女子连忙将婴儿接了回去，叫道：“宝宝，宝宝，妈妈在这里。”
　　也怪，婴儿立即安静了下来，小手在空中一抓一挠，发出“呀呀”的声音。
　　“乖！”
　　女子低头在婴儿脸上“噗”地吻了一口，满是幸福喜悦之色。
　　婴儿也“呀呀”地发出欢快的声音。
　　眼馋的老者围着女子打转，情急之下，想学婴儿的声音逗孩子，发出来却是“呃，呃”雄鸭子般暗哑的杂音，婴儿于是很不领情地瘪瘪嘴，做出哭闹的架势，女子忙说道：“爸，你别发怪声，吓到了宝宝。”
　　老者有些不悦地说道：“这小子，有点像叶之然，也是个犟种。”
　　说完这句，老者感觉自己犯贱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瞥见女子神情一黯，咳嗽一声说道：“瑜雯，我要和你谈谈。”
　　“谈谈谈，谈什么啊？”隐约猜到父亲又要“老生常谈”了，瑜雯顿了顿脚。
　　林茹真从里面出来，见父女两人有些不和谐，问：“民海，你又要和瑜雯谈什么？”
　　“呃？瑜雯，你把小海交给你妈抱，我们到书房去。”
　　“为什么不让宝宝听？我就要让宝宝也听听你说什么。”
　　这丫头，自从生了孩子，在家里口气就有些强硬了啊！
　　黄民海看了看林茹真，看了看黄瑜雯，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茹真说道：“民海，家里又没别人，你有话直接在这里说不得了？到了家里还要耍官腔，有必要吗？”
　　“呃？”黄民海虽然在外面威风凛凛，唯我独尊的样子，在林茹真面前却不敢端架子，道：“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回到了长江省，和那小子同在一省，而且，因为工作关系，那小子经常到省城……瑜雯，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两个要彻底断绝往来，不可私下里见面，不可让他看孩子。”
　　黄瑜雯生气地说道：“爸，这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烦不烦啊？”
　　“是啊，民海，离开苏省的时候，瑜雯不是和你约法三章了吗？怎么又提起这事？”
　　“我这不是警钟长鸣吗？怕你的傻女儿控制不住自己，又被这臭小子占便宜。”
　　占便宜之说，犹让黄瑜雯听起来别扭，她转过脸说道：“爸，我承诺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你承诺的事情，做了几件？”
　　黄民海叹口气，这孩子还是心向着那个臭小子啊！问：“我承诺什么事了？”
　　“你不是说，只要我和枫哥不往来，你就力助枫哥上位吗？”
　　“那也要等你们真的断绝往来才好。”
　　黄瑜雯怒道：“妈！你听听爸说的什么话？我在生孩子的时候，也忍着不和枫哥见面，甚至连电话都不通一个，爸爸还在说风凉话，要是那样，我明天就抱着宝宝到枫哥身边去。”
　　黄民海是急性子，听了这话忍不住发怒：“茹真，你听听你宝贝女儿说什么话？你要是敢和那个小流氓再见面，我，我立即免掉他的职务。”
　　“哼！我才不怕！大不了我以后卖画养他们父子两人。”
　　林茹真见脾气一向很温顺的女儿有些发急，脸孔一板，对着黄民海说道：“民海，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和瑜雯斗嘴很光彩吗？”
　　林茹真结婚以后，大小事情一般都顺着黄民海，但一旦动怒，黄民海就不得不摆笑脸赔罪。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林家不遗余力地支持密不可分。
　　“茹真，我也是为她们母子两人好啊，小海的身份要是曝光，将来就失去在仕途发展的机会了，那小子也没好结果啊。你女儿怎么就不懂其中的道理呢？”
　　“瑜雯不是已经和叶之然断绝联系了吗？你啊，上了年纪就变得婆婆妈妈。”
　　见黄民海吃瘪，瑜雯趁机告状：“妈，我都做到了，可是爸爸说话不算数，现在他回到长江省当省委书记，没准还想给枫哥穿小鞋，我把话说在前头，爸爸要是故意打压枫哥，我抱着孩子就走。”
　　林茹真当“老娘舅”，说道：“你也少说两句。你要是不惹乱子，你爸怎么会故意打压他？民海，你说句话。”
　　黄民海摊一摊手，说道：“只要他不影响到我孙子的前途，我打压他做什么？我还准备让小海走仕途呢。你们想想，等小海长大，我早退下去了，影响力有限，但那小子正是黄金时期，只有让他留在高位，将来才能给小海提供助力。是不是这个道理？我现在即使压压他，也是为了让他走稳每一步。你们不懂，对一个高级干部来说，厅级是最关键的时期，在厅级岗位上必须走得特别扎实，特别稳重，将来才有发展空间。要是厅级岗位没走稳，急匆匆地上到副部级岗位，那很可能副部级就是天花板了，再往上的可能性极低。”
　　黄瑜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父亲叫板，这时候自然想把话说说清楚，道：“我才不管那么多了，只要枫哥受委屈了，我就带着宝宝去陪他。”
　　“你……”黄民海怒气又要上来了。
　　早看穿女儿色厉内荏本性的林茹真镇定自若地对黄民海使个眼色，道：“民海，天这么热，你先去洗个澡。我要帮瑜雯冲奶粉给宝宝吃了。”
　　刚巧这时候张念悦的电话打了进来：“瑜雯，你在哪里？搬回长江省了吗？”
　　“念悦姐，我搬回长江省了。”
　　黄民海刚迈开脚步，闻声脚步一滞。
　　“瑜雯，你爸到长江省担任省委书记，怎么第一个调研的目的地就选在绍安市？他不会来打压木头吧？”
　　“啊？念悦姐，我不知道这事，等会我问问。要是爸爸不帮枫哥，反而打压他，我就带着宝宝来你家住。”
　　“我也盼望你来呢，给我传授育儿经验，以后我们两个人还可以分工，我带两个孩子的时候，你作画；你带两个孩子的时候，我去工作。多好？”
　　“念悦姐，不行呢。我答应爸爸和枫哥断绝往来的。”
　　挂断电话之后，黄瑜雯望向父亲，见他也正愤愤然盯着她看。
　　黄瑜雯问：“爸爸，你就要去绍安市？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黄民海爆喝一声道：“叶之然这小子有出息了？通过女人来给我施加压力，好！好！好！让他等着！”
　　林茹真急忙对着脸色忽变的女儿摇手，婴儿大约也被黄民海突如其来的爆喝吓得哭了起来。林茹真忙将黄民海推进房间，说道：“民海，你和自己女儿较劲有意思吗？看把孩子都吓着了。快进去，快进去。”
　　回过身，对瑜雯说道：“瑜雯，你爸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气暴躁，你别和他一句来一句去，像话吗？”
　　“妈，你没听见爸爸一心想打压枫哥吗？”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吧。你爸拿得定大主意的，他只不过怕你和叶之然有往来，故意吓唬吓唬你，不会真的动他。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
　　“妈，我说的话也是当真的，要是枫哥失去了进步动力，我就不让他当官，陪着我出国去。”
　　林茹真叹口气道：“你和你爸还真是钉头碰上铁头，硬碰硬。让妈怎么说你呢？从小到大一直很乖巧的，没想到脾气中也有你爸的成分，倔得很。好啦，妈妈知道怎么劝你爸的，放心吧。以后别跟你爸犟嘴。”
　　“噢，我知道的。”
　　晚上，林茹真在卧室中对黄民海说道：“民海，瑜雯这丫头和你一个脾气，不能倒着捋。这丫头又是死心眼，只认得一个叶之然，你呀，要注意分寸，叶之然这里，只要不来影响女儿和宝宝，就不要去压他。”
　　黄民海气呼呼地说道：“不行！这臭小子居然通过女人来给我施压，我怎么能轻易饶他？这样下去，他会爬到我这省委书记头上去的，让我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我不是说了吗？要注意分寸。你可以骂得凶一点，但不要做任何实质性动作。这样两方面都有交代。”
　　黄民海叹口气，说道：“要怪只能怪我们的女儿傻，她这样的人才，全世界男人随便挑，怎么就一条道走到黑呢？”
　　隔壁房间内，黄瑜雯把酣睡的儿子抱到婴儿床上，轻轻柔柔地吻他一下，一脸陶醉地说道：“宝宝快点长大，等宝宝长大了，谁敢欺负爸爸，我们娘俩一起上，把他们都打翻在地。”


第1100节 要找叶之然的差错
　　这天，长江省省委书记黄民海在办公室越想越为绍安那个臭小子生气！
　　臭小子！居然鼓动老婆打电话给他的女儿，走女人路线！老子本来还想到绍安给你长长脸呢，你既然耍小聪明，这次决就不给你好果子吃！
　　他把秘书佟伟民叫进来，道：“把秘书长请来。”
　　佟伟民是民海书记从苏省带过来的秘书，跟了他二年时间了，做事非常谨慎。
　　不一会，省委秘书长蔡思振走了进来，笑容可掬地问：“民海书记，有什么指示。”
　　蔡思振担任省委秘书长已经五年多了，先后给陈成强、陆道军服务过，算上黄民海，已经是服务的第三个省委书记了。而按照惯例，省委书记更迭之后一般都会换秘书长，蔡思振能够一直待在秘书长职位上，也是一件小小的奇事。
　　“去绍安市调研的时间定了吗？”
　　“民海书记，正想向您请示，我们七月二十二日下去怎样？”
　　黄民海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但是这次调研不通知绍安市委，我们悄悄地下去，先进行暗访。”
　　蔡思振是个很好的省委“大管家”，以忠诚地执行省委书记的指示为己任，连问一下为什么的念头也没有，道：“好的，我即刻进行安排。我们两人，加上佟秘书、您的警卫，再让省公安厅刘划厅长跟着，您看怎样？”
　　黄民海已经是正部级领导，这个级别的领导已经够资格由中央警卫局安排贴身警卫保护。
　　他想了想，说道：“可以，就这些人，不要再增加了。”
　　“好的，您还有什么指示。”
　　“让省委办公厅整理一份绍安市经济总体概况以及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资料，下午交给我。”
　　“好的，那我去了。”
　　蔡思振走出民海书记办公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和道军书记相比，民海书记似乎天然带着一股威势，短短的几句话，让他暗暗替叶之然捏把汗。
　　本来以为省委书记将绍安市列为第一个调研目的地是出于对绍安软件产业园的重视，绍安市委市政府领导因此可以在全省干部面前露一露脸。现在看来完全错了！民海书记打算暗访！
　　暗访意味着什么？找问题！
　　看来民海书记对叶之然有看法！
　　蔡思振虽然暗暗替叶之然担心，但以他的政治素养，决不会悄悄给叶之然通风报信。
　　回到省委办公厅，他立即将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张顺强叫来，将民海书记的指示传达给他，让他安排人处理。
　　张顺强曾担任常嘉县县长、县委书记、嘉南市纪委书记，早先就是黄民海的人，自然摸得透民海书记的脾气。
　　然后，他打电话给省公安厅副厅长刘划。
　　省委书记到地方进行暗访，随行人员不能太多，但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处理突发事件。安全问题由中央警卫局的警卫跟随，应该不会有大问题。遇到事情的时候，警卫负责贴身保护，省公安厅副厅长出面指挥地方公安机关，应该是个稳妥的选择。而且，省公安厅副厅长刘划是个老公安，省内赫赫有名。参加工作后，他先在广北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中队任刑警，然后，从副队长开始，一步一个脚印，用大量的破案记录和立功表现逐级爬升，一直当到广北市公安局局长，然后调省厅担任副厅长。
　　在电话中，蔡思振将任务安排给刘厅长。
　　被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击中的刘划激动地说道：“谢谢秘书长交给我如此重要的一个任务，我一定不辜负省委的重托，做好安全保卫工作。”
　　陪同省委书记到地方上暗访，随行的人员肯定不多，他就有很多机会和省委书记相处。长江省最高领导的眼中从此有了他这个人，官道岂不顺畅？这是每个官员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呐！
　　“刘厅长，民海书记这次到绍安调研，是用暗访的形式，所以，省委书记的行踪仅限于随行人员知道，切不可泄露。一旦泄露，不仅暗访的目的达不到，而且会给安全保卫工作带来极大的难处。”
　　“明白，请秘书长放心，我以党性作保证，绝决不会泄露只言片句。”挂断电话，刘划狠狠击打了一下桌面，心情极为欢畅。
　　很快到了七月二十二日。
　　临行前，民海书记关照蔡思振，将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张顺强带上，这样，一行七人坐上省委的豪华中巴，直奔绍安市。
　　这是一辆十五座进口豪华中巴车，车上开着空调。黄民海将张顺强叫到身边。蔡思振明白，这是张顺强即将大用的节奏了。再一想：不对啊！民海书记要绍安市党政班子成员详细资料做什么？难道要调整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联系到民海书记特地带上张顺强，将他吓了一跳。
　　以张顺强的资历，如果放到绍安市，至少是市长啊！市委书记也有可能。民海书记要动绍安市委班子？不大可能吧？要知道，绍安市情况非常特殊，当初叶之然担任绍安市委书记，是现任的中纪委书记陈成强亲自点的将。动王静语？似乎也有些冒失啊！如今的王静语不仅和道军书记关系密切，而且是陈老的义女。民海书记似乎不会这么草率行事。
　　这样一来，带张顺强同行，就成为一个很蹊跷的事情。
　　……根据事先商量好的行程，中巴车一路向东南驶去，目的地是绍安最远的郊县——福成县。用民海书记的话来说，这叫做“深入浅出”，先去绍安最偏远的郊县，看看绍安市委市政府在远郊的影响力多大，这样，基本上可以判断出绍安市党政班子的工作是否到位。
　　福成县位于绍安的最东端，也是最南端，这里的工业基础较弱；从地形上来说，山比较多，海岸线很长。
　　全县主要经济以海洋养殖、海洋捕捞、海产品加工为主。
　　这天，福成县海塘乡的小镇上，驶来一辆豪华中巴，车门打开，下来六个很有气派的人，有年近花甲的老者，有三十左右的年轻人，还有两个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有杀气的男人，这六人个个和本地人不同。从外表来看，非富即贵。因为那种颐指气使的气度摆在那里，目光扫过来，就让人感觉非同一般。
　　木讷的渔民，精明的生意人，看到这一行人都感觉猜不透身份。
　　一个老板娘摸样的人从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饭店门口迎上来，笑道：“几位老板，到我们家吃饭吧？有最好的海鲜和自家地里的蔬菜，包干净。”
　　从省城到福成县，车子开了整整两个半小时，这时候已经是吃午饭时间了。
　　黄民海点点头，说道：“就这家。”
　　省公安厅副厅长刘划先进去检查了一下饭店的出口，遇到紧急事态时可以选择最好的逃生路线；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厨房卫生。
　　饭店不大，没有单独的包房。
　　大堂有八九张圆桌，此时，六张桌子上已经坐满了客人。
　　黄民海指了指靠近窗口的一张空桌，道：“我们就坐那里吧，不要分开了，就一桌。”
　　点菜的事情就安排给民海书记的秘书佟伟民和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张顺强，他们两人对民海书记的饮食习惯比较熟悉，是比较恰当的人选。
　　这边，黄民海、蔡思振等人刚坐定，店外又走进了四五个人，在服务员带领下坐到了民海书记隔壁桌。
　　从外表来看，这四五人明显是做生意的人。
　　“王哥，你在海塘乡开的两个大冷库生意这样好，怎么想到去开快递公司了？快递公司有搞头？”
　　“去！王哥没看准的生意怎么会一下子投这么多钱？”
　　“是啊，王哥的瞬风快递开张才半年，业务量已经位于行业前五名了。”
　　“王哥，你给我们介绍介绍生意经吧。”
　　被称作“王哥”的男子三十五六岁样子，理小平头，从外表看就很精明。他哈哈一笑，道：“你们啊，别把目光只放在海产品上，要走出去多看看世界。我能斥重资开办瞬风快递，你们几个可能猜不到原因。是绍安市委叶书记到福成县调研的时候，亲自给我们出的主意。市委叶书记极为看好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前景，说未来几年的快递业务将呈现爆炸式增长态势，现在投这个行业一本万利。”
　　“啊！原来如此！”
　　“怪不得王哥下这么大本钱，快递公司发展得这么快，有叶书记亲自作了指示，福成县政府还不打开绿灯？”
　　“陈哥，这话不是这样说的。叶书记确实目光奇准。去年过年前，他到这个小镇上来过，当时就对福成县领导和海塘乡领导说，福成县的海洋经济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他要求县政府给渔民作保，让银行贷款给这里的渔民和民营企业，搞海产品深加工和包装业务，那个效果可是立竿见影啊！不到半年，这里的渔民收入就翻了一倍多，现在谁不感念叶书记为渔民着想？叶书记不仅提出了发展经济的好点子，而且还给政策。”连连感叹不已。
　　黄民海和蔡思振对视一眼，想不到来到这么偏远的小镇，居然从当地人口中听到叶之然这个名字，他不禁眯眼说道：“哎，几位老板，我想到这里投资搞海产品加工，刚巧你们几位都是行家，我们两桌并到一起吧，我请客，顺便向几位了解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