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绍安之破局

第624节 再下一城
　　在美国的几天时间，对叶之然来说，并非什么很特殊的日子，早晨起来，照常在下榻的宾馆附近跑步，路上也会看到不少当地居民穿着短裤在他面前跑过。
　　最大的区别是，这里的空气质量比国内好多了，这些天他走了不少地方，但皮鞋依然铮亮，甚至不需要去擦。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绕着宾馆跑步，唐红跟屁虫一般跟在叶之然后面，边跑边说话：“叶哥，你这些年还是天天坚持跑步吗？”
　　这让叶之然回忆起当初在常嘉县剡溪边跑步的情形，只不过那时候的唐红犹在读高中，是个初长成的少女。
　　“是啊，养成习惯了嘛。”
　　“怪不得身材还这么好，我还以为两年多不见，你长胖了呢。”
　　完全是自家兄妹的口吻，叶之然问：“怎么样？看你开开心心的样子，准备归国就和吴飞结婚了吧？”
　　小妮子脸色泛红，眼睛里小星星闪烁，问道：“你觉得他人怎样？”
　　“人倒是不错……唔，这话只能在你面前说说啦，他想得到我家唐红，先得贿赂贿赂我吧，哪有这么便宜的？”
　　唐红开心地说道：“叶哥想敲他竹竿，只管敲，敲得越凶，他对我越稀罕。”
　　“就是，要是我的这关都过不了，怎么过得了老师这一关？女儿都是父亲的心头肉，毛脚女婿就是贼，怎么看都不舒服的。”
　　唐红很有自信地说：“叶哥，他文绉绉，爸爸没准会喜欢，再说，他蛮会拍马屁。”
　　“唔？还有这一手？怪不得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对他的好感日深，看来是不知不觉中招了。”
　　“哈哈，谦虚了，他再怎么厉害，想在哥哥面前玩花样还是不够格的，至少还要锻炼十年。”
　　“说说看，归国后想要我送你什么礼物？”
　　唐红笑道：“随便啦，只要你送的就好。”
　　叶之然说道：“这样吧，你们归国创业，资金紧张，我送辆桑塔纳给你们做代步工具。”
　　唐红一点也不见外，皓腕白皙，拉住叶之然的衣角说道：“叶哥真好，威武神勇，盖过老爸老妈。”
　　“马屁精……”叶之然笑骂。
　　跑了半个多小时，出一身汗，叶之然回到客房冲洗一遍，顿感神清气爽。
　　这些天，他带团先后考察了惠普公司、苹果电脑、微软公司和两家软件发包企业，大大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和思路，特别是这些著名企业的管理模式颠覆了叶之然的认识。
　　在国内的外资企业，特别是东南亚国家的投资企业，包括台资企业，都以严格的管理著称，生产线上的工人甚至上厕所时间都严加控制，将人训练成简单的劳动机器。而在微软公司，叶之然了解到的情况正好相反。软件工程师没有准确的上下班时间，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想什么时间上班就什么时间上班。各人的办公室布置也是随心所欲，感觉怎么舒服就怎么安排，突出的一点就是很自由，工作自由，思想自由，一切只为满足自己的最佳工作状态，完成任务。
　　参观考察雅虎公司是此行的最后一站，吴飞在雅虎的网络数据部门工作，给考察团详细介绍了这个全球最大的门户网站急速发展的历史和现状，其盈利模式再次让叶之然对电子商务这一块充满兴趣。
　　……这样子很快到了归国日子。
　　道别之时，唐红皱着鼻子，眼眶里珠泪欲滴，叶之然笑道：“你们也快要归国了，咱很快又能见面，何必作儿女姿态？”
　　唐红便将一大包东西交给叶之然，唐老、奶奶、父母、唐康每人都准备了礼物，还包括送给张念悦的一份。
　　叶之然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你妈妈看到你这样乖，一大顿猛夸。”
　　唐红这才得意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些无所谓的话，无非是见了唐老要说些什么话，见了妈妈不要让她担心，见了唐康要让他把女朋友的照片寄给她审查之类。
　　回到长江省，叶之然让考察团成员回绍安，自己则借口要将唐红的东西送去嘉南市，直接去了嘉南。
　　到了嘉南，叶之然约章立人、林海在市政府见面。
　　林海从不在嘉南工作过，不知道叶之然在嘉南市的人脉，见他在嘉南市委大院如履平地，像回到了家里一样随便要了间会议会，听取他们两人的汇报，心底对叶之然充满敬仰。
　　等市委书记叶青莲的秘书冯秀芳亲自到会议室给叶之然倒茶，叶之然将她介绍给两人，林海看向叶市长的目光更显炙热。
　　三人围着在会议桌前，充满热水的茶杯里茶气氤氲，叶之然问：“怎么样？陈忠伟开口了没有？”
　　章立人摇头说道：“第三天了，依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叫嚷着让韦光荣来问他的话，否则什么也不知道。”
　　叶之然说道：“绍安这边有什么动静？”
　　章立人说道：“目前还算平稳，陈忠伟以前就经常不回家的，家里还没注意到他失踪，不过，算算日子也快被人察觉了。”
　　叶之然沉吟道：“他不开口说话，显然是认为上头有人会保他。得想办法让他明白硬抗的后果。”
　　章立人说道：“我和林海商量过了，准备让他看到戚火根和史尚飞两人，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所有情况，不仅仅是猜测。”
　　根据办案原则，戚火根、史尚飞和陈忠伟三人是不能见面的，免得形成串供或者达成什么默契。
　　叶之然问：“有没有风险？”
　　章立人说道：“嘉南市公安局审讯室有单向可视的房间，我们准备在审讯室重新审问戚火根一遍，让他把犯罪经过重述一遍。陈忠伟在隔壁看到这个情况之后，为了保命，可能会招供犯罪事实。”
　　叶之然说道：“如果你们觉得可行，就试一试，必须让他明白，他再不说话，就得把罪行一个人扛下来，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说明白了，还有立功表现，罪不至死。”
　　商量好办法，章立人和林海连夜安排审讯。
　　果然，陈忠伟看到戚火根的时候，脸色马上大变，心知公安局已经了解了顾武彬死亡真相，不是故意来套他话的。等到他一字一句听到戚火根交代的内容，身子顿时软软的瘫倒在地。
　　完了完了！再不说实话，恐怕自己就逃不过一劫了。
　　章立人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审问陈忠伟：“陈忠伟，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抓你了吧？不要以为不说话就不能定你的罪，恰恰相反，不说话所有的罪行就由你一人扛下来，等着吃子弹。”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虚言恫吓，以陈忠伟的见识，明白这个后果。
　　“警官，如果我说了实话，是不是还有机会？”
　　章立人说道：“这要看你有没有说实话，有没有立功表现。”
　　陈忠伟叹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这件事是诸周县委副书记李双河让我做的……”
　　摄像机、录音机都开着。
　　“李双河让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旁边有没有他人？”
　　“没有。”
　　“那怎么才能证明这事是李书记指示你做的？而不是你信口胡说？”
　　陈忠伟吃力地说道：“李书记让我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亲自给批了条子，让我从财务处取了十万元钱，名义是招待费。还有，顾县长死了以后，我去复命的时候，担心李书记时候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特地用录音机录了李书记的话。”
　　“录音带在哪里？”
　　“在家里。”
　　“这件事除了李书记还有谁知道？”
　　陈忠伟说道：“具体的事我不清楚，但公安局那边肯定是事先知道的，县领导中还有谁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但陈书记说过，这事是领导决定的。”
　　“你知道李书记为什么要将顾县长置于死地？”
　　“李书记说他不懂轻重，想举报绍诸公路方面的问题。”
　　“后来让戚火根搬家，让他监视陶小娥的活动是谁的主意？”
　　“也是顾书记的指示，由我出面安排的。”
　　“你还有什么要检举立功的？摆在你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立功赎罪。你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立功的机会？”
　　陈忠伟这时候已经明白大势已去，又检举了两件工程承包中，向政府官员行贿的经过。
　　审理完陈忠伟，已经深夜十二点，章立人和林海长出了一口气，打电话给叶之然报喜。
　　叶之然说道：“他们的笔供、录像、录音多做一份，让他们签字后另外保存起来。明天我们分头行动，立人你去省城抓捕两位法医，让林海跟我去市委向顾书记汇报案情，由市局成立专案组，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工作。”
　　章立人说道：“明白。”
　　“还有，你去省公安厅找顾书记上任时成立的调查组张组长，看看他手里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挂断电话，叶之然将这个案件在心里仔细理了理，现在的证据已经比较充分了，等陈忠伟家里的录音带取回来，李双河的问题就浮出了水面。但是案子查到哪一步，查到哪一级，还存在着很大的变数，他没有任何理由放松。


第625节 顾松林的态度
　　顾武彬意外死亡事件非常敏感，这一点，顾松林应该深有体会。他上任伊始搞的专案调查组最后无疾而终，可以说是受了周山的挟持，也可以说是他最后关头没有坚持着底线，将调查到底的决心和周山表态绍安本土干部此后听从他指挥的现实利益做了交换。
　　这个交换让顾松林上任之后很快“掌控”了市委常委会，表面上，绍安市委在他的领导下安稳而有效地运转。但事实上，顾松林一半的成分是傀儡，经常顺从周山的意愿行事。这也使得周书记的权威在市委市政府两边高涨。
　　顾松林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
　　有时候，他自我安慰，这就是政治。政治不就是不断地妥协不断交换利益吗？他委曲求全不就是为了绍安市的大局？
　　好在情况随着叶之然、韩彬的到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增一减之间，顾书记在市委的话语权大增，让他尝到了初掌大权的快乐。
　　叶之然知道这种时刻，顾书记应该特别敏感。所以，回到绍安之后，他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自己不宜出面。
　　重查顾武彬案件这样重大的事，他顾松林不知道，你叶之然先知道了，他老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要知道，他一向视章立人和林海为他的人，突然之间闻知两人瞒住他不报告，而报告给叶之然，简直就是背叛。有了这种心态，他对顾武彬案的重审会持什么态度？
　　叶之然说道：“林局，还是由你单独向顾书记汇报比较好。这件事情你听从章局和王书记的指示进行调查，是正常的程序。不要让顾书记知道我事先知道了这事。还有，你汇报的时候要说清楚，顾武彬案子是在调查其他案子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随后，为了慎重起见，你们进行了初步调查。这样，顾书记脸上会好看一些。有利于案件的进一步深入。”
　　林海悟性不低，很快明白了其中的窍要，点头说道：“叶市长，我懂了。”
　　这天，市委书记秘书孟超正在办公室安排顾书记的日程表，林海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说道：“孟秘书，我有急事求见顾书记。”
　　以林海的级别，市委书记不是想见就见得着的。
　　孟秘书看着林海，想了一会问道：“你是诸周县公安局的林局长吧？”
　　林海忙检讨：“对对！孟秘书，您看我这糊涂的，忘了介绍自己了。”
　　孟秘书贵为绍安市委书记的秘书，应该是绍安官场的第一大秘。然而，绍安市情况怪异，他的名声和办事能力都不及市委副书记周山的秘书怀辛岩。绍安官场很多干部知道，与其托孟秘书办事，不如托怀秘书办事。孟秘书做不到的事，怀秘书可以轻易摆平，甚至不需要周书记出面。
　　这使得孟秘书有些愤愤然。
　　这段日子以来，随着顾书记掌控力度的加强，孟秘书终于可以稍稍抬高自己的胸脯了。特别在诸周县组织部长和公安局长人选产生之后，绍安官场观察力敏锐的干部都知道变天了，顾书记已经真正掌控大局，孟秘书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
　　“林局长，能问下有什么急事吗？”孟秘书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喝一口茶。
　　秘书不是官职，只是领导身边的服务人员。官员们见到上级领导的秘书感觉低了一头，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因为要见领导必须由秘书安排。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就是这层意思。
　　林海见孟秘书办公室里，排队等候市委书记召见的还有两个区县领导，便有些为难，说道：“孟秘书，情况是这样的，诸周县公安局在严打中发现了案子，情况比较特殊，必须当面向顾书记汇报。”
　　诸周县公安局局长这么着急地来找市委书记汇报工作，必定是遇到了大事，再想想林局长也是顾书记的人。孟秘书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林局长你先坐一会，我向顾书记汇报一下。”
　　这一坐就是一个半小时，等前面两位领导汇报完工作，孟秘书说道：“林局，顾书记让你进去，我提醒一下，顾书记时间很忙，只有十五分时间听你的汇报。”
　　办公室内，市委书记顾松林端坐于办公桌后，纹丝不动，指了对面的椅子，说道：“林局长，坐下说。这么着急过来，遇到了什么事？”
　　按道理说，处级干部要见市委书记，都是事先打电话给孟秘书，他安排好时间后，再过来汇报。林海这样事先没有约好时间就过来求见的，要么是顾书记最亲信的下属，要么是厅级领导。
　　林海脸色凝重，说道：“顾书记，诸周县公安局在市局章局长的领导下，严打诸周街头流氓，在审理一家茶馆店伤害事件时，有人举报一个名叫史尚飞的惯犯曾参与一个重大恶性案件。我们抓捕史尚飞后进行审讯，据史尚飞交代，他和戚火根受人指使，四年前用残忍手段杀害了诸周县常务副县长顾武彬。”
　　顾松林心头一跳，问道：“核实过吗？可靠不可靠？”
　　林海继续说道：“得知这一重大案情之后，我即向章局和县委王书记作了汇报，章局和王书记为了慎重起见，要求我查清史尚飞交代的犯罪情节是否属实，有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其后，我们顺藤摸瓜抓捕到了另一名重要案犯戚火根。审讯后发现，戚火根的供词和史尚飞的供词完全吻合。据戚火根交代，他们杀人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是有人指使的，并支付了十万元报酬。”
　　顾松林严肃地问：“指使他们犯罪的人查清身份了吗？”
　　“查清楚了，是诸周县委副书记李长河的司机陈忠伟。”
　　顾松林脸色铁青，盯着林海问：“陈忠伟抓捕了吗？”
　　林海坦然说道：“松林书记，陈忠伟已经抓捕到案了，据他交代，他是奉县委李书记之命出面买凶杀人的，十万元买凶作案的款子是李书记批条子，以招待费名义领出来的。”
　　顾松林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说道：“绍安市内居然还存在这样无法无天的领导干部，是我们的耻辱。”
　　林海刚稍松一口气，顾书记说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情紧张起来。


第626节 汇报
　　林海刚稍松一口气，顾书记说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情紧张起来。
　　顾松林说道：“这么重大的案情，你为什么不早报告此事？”边说，便用指关节敲打桌面。
　　林海低眉顺眼地说道：“顾书记，因为案情重大，王书记和章局都怕出现差错，没有查实之前，不敢惊动您。”
　　这个解释让顾松林脸色稍霁，又问：“王书记和章局长怎么没有过来？”
　　林海说道：“我和章局昨晚刚刚得到此案的关键人陈忠伟的供词，王书记担心电话中说不清楚，才让我亲自来汇报。至于章局，他带人去省城控制顾县长案子中的两个法医了，担心他们听到风声后逃逸。”
　　顾松林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口前，背朝着办公室，久久不语。
　　林海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良久，顾松林回转身问道：“除了你们三人，还有什么知道？”
　　林海回答：“除了办案警察，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顾松林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案子已经牵涉到诸周县委主要干部，必须移交给市公安局接手，市局会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在此期间，你们必须保证案犯不出纰漏。”
　　林海又是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
　　等林海离开办公室，顾松林仍如雕像般在窗前站立许久。
　　顾武彬案的疑点，他心里早就清楚。上次调查组提供的照片足以说明这一点。现在看来，当初周山迫不及待地找他商量，以常委会上的表决权作交换，压下这个案件，说明周山书记对此案的底细也是了解的。顾武彬一案中，周山至少是个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参与者。毕竟那时候他才是诸周县委书记，没他点头，诸周县公安局岂能和罪犯配合得如此默契？
　　成立专案组势在必行了，但是，这个专案组由谁负具体责任？
　　韩彬虽然可靠，但他是市委常委兼公安局长，由他亲自挂帅，是不是有些大张旗鼓了？办一个县委副书记不难，要是案情最后引申到市委副书记身上，省委会持什么态度？周书记上边也是有人罩着的呐。
　　顾书记心中有些沉重。
　　想了又想，顾松林让孟秘书把韩彬召来。
　　市公安局局长韩彬已经五十一岁，但身体保养得不错，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不到六十公斤。他原是省纪委的一名正处级干部，根本没想到五十多岁了还会成为地级市的市委常委兼公安局长。
　　这可不是升了一级这么简单，市公安局长是执掌一市社会安全的重要领导，威权显赫。所以，他对老领导顾松林无比敬重。
　　到了顾松林办公室，韩彬很有气势地敬了个礼，说道：“顾书记，我来报到了。”
　　顾松林请他在沙发上入座，随后将林海汇报的事说了一遍。
　　韩彬听到一半，已经悚然动容，等顾松林说完，他搓了搓手，双目闪闪发亮，说道：“顾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顾松林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说道：“这个案子已经牵涉到诸周县县委副书记，我决定成立专案组调查此事。鉴于案情重大，又比较敏感，专案组只向你、我两人负责，不向外透露情况。”
　　得到顾书记如此信任，韩彬挺一挺胸，说道：“好，顾书记这个考虑非常周到，我完全赞同。”
　　顾松林最欣赏的就是韩彬“完全赞同”的态度，点了点头说道：“你看专案组由谁担任组长？”
　　顾书记不说由你担任组长，而问由谁担任组长，说明心目中已有人选。韩彬略一思索，就明白顾书记属意于谁，说道：“顾书记，这个案情非常重大，我提议由市局常务副局长章立人担任专案组长。”
　　顾松林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章局担任专案组组长是合适的，但是，你要随时关心案情进展，有什么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就向我汇报。”
　　韩彬立即说道：“明白！”
　　顾松林亲切地看了看韩彬，说道：“韩局，不让你担任专案组组长，是为了留条退路，万一这个案子遇到意外因素，我们才可进可退，进退可据。”
　　“顾书记英明！”韩彬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地赞叹。
　　顾松林摆了摆手，脸色转为凝重，说道：“李双河是县委副书记，按道理说，动他要经过市委常委会讨论。但现在情况特殊，这个案子又是刑事案件，可以不通过市委和市纪委，直接由市公安局进行调查。但是，你要关照专案组成员，注意方式方法，封锁消息，尽量不要被外界所知。”
　　韩彬为难道：“顾书记，李双河是县委副书记，对他进行调查，很难不惊动他人的。”
　　顾松林沉吟道：“我让孟秘书通知李双河明天到市里谈话，让章局带人把他控制起来，对外就说市委安排他去省委党校学习了。”
　　又道：“章局已经把诸周县公安局的两名法医控制起来了，你们要多管齐下，尽快撬开他们的嘴。还有，这个案子在诸周县发生的，为了便于调查，让诸周县公安局局长林海也加入到专案组。”
　　韩彬说道：“好的，我回去立即通知章局和林海局长到市局开会，组建顾武彬专案调查组。”
　　顾松林道：“专案组的人员必须忠诚、精明强干，具体人员你可以征求一下章局的意见，他对市局下面的同志比较熟悉。”
　　这天晚上，等章立人回到绍安市，韩彬连夜召开会议，听取章立人的汇报。得知两名法医已经拘留在省城宣化区公安分局，章立人又从原来的调查组张组长那里了解到一个情况，当时调查组得到那张照片后立即进行调查，有证据表明照片是由顾武彬的前任秘书提供。
　　韩彬说道：“这样，我们兵分几路，一路主攻诸周县委副书记李双河，这是重点攻克的目标；二是两位法医，他们也是关键人物；三是当初那张照片的来历，找到当事人，有了他的作证，加上这张照片，我们手里的证据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案件性质就可以定性了。”
　　章立人听韩局说出这么专业的话来，不禁对他高看一眼，说道：“韩局的指示切中要点，专案组应该为此为行动指南。”
　　韩彬脸色一整，说道：“市委顾书记指示，顾武彬案是一起严重的恶性刑事案件，即日起成立专案组，由章局长担任专案组组长，直接对我和顾书记负责，办案过程中必须严守纪律。我的意见，专案组每个成员都必须签订保密协议，有人违反保密协议就开除出公安队伍，并严厉追责。”
　　章立人也严肃起来，说道：“专案组将坚决执行顾书记和韩局的指示，务求稳妥、迅速查明案件真相，挖出幕后黑手，给死去的顾武彬副县长一个交代。”
　　韩彬、章立人和林海一起讨论了专案组成员人选，先前已经参加这个案件调查工作的六名干警自然编入专案组名单，章立人又从市公安局干警中挑出六人，组成一支精干的专案调查组。
　　散会之后，章立人在电话中向叶之然通报了顾书记的指示精神以及韩彬要求成立专案组的情况，问及案件有什么新进展时，章立人汇报了张组长认为顾武彬生前秘书应该就是照片的提供者。
　　叶之然在电话中说道：“我以前也从陶小娥那里听说过顾武彬秘书宋城的情况，顾武彬死亡之后，宋城在诸周县的日子不好过，后来，通过他叔叔宋如镜的关系才调出了诸周县，目前在籍宁区档案局工作，他曾经受到过不公正待遇，可能心里有疥癣。你们暂时不要找他谈话，我明天和宋秘书长谈一次，先让秘书长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才能从他嘴里得到真话。”
　　章立人说道：“那好，我听你的招呼，等你觉得可以行动了，我们再找宋城谈话。”
　　次日，叶之然来到新组建的绍安市软件产业园管委会办公室调研工作。
　　总理在绍安市视察期间对软件产业园表达出浓厚兴趣之后，绍安市委加快组建软件产业园管委会速度，决定由叶之然兼任管委会主任。经叶之然提名，市委常委会任命宋如镜为管委会副主任，正处级。
　　宋如镜在市政府副秘书长职位上工作了多年，郁郁不得志，调到这个新工作岗位后，干劲十足。
　　叶之然听取了宋如镜关于软件产业园筹建过程中的情况汇报后，开门见山地问宋如镜：“宋主任，我向你了解一个人，你要实话实说。”
　　宋如镜坐直身体说道：“请叶市长放心，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之然道：“我觉得现在的秘书丁青山有些不适应秘书岗位，这些天正在物色人选，今天找你主要想了解一下档案局的宋城，他的情况怎样？”
　　宋如镜猛吃一惊，说道：“叶市长，不瞒你说，宋城是我的侄子。”
　　叶之然说道：“举贤不避亲，你不要有什么顾忌，我也是听听你的看法，考察对象也不止他一个。”


第627节 秘书问题
　　话虽如此，但宋城能走入叶市长的视线，还是让宋如镜大为惊讶。
　　宋如镜脾气执拗，心里藏不住话，这是官员不成熟的一面；但他勇于任事，正直善良的品性却为叶之然赞赏。因此，叶之然到任之后，先是放手让他筹办股份公司上市研讨会，以及对这些公司的审核、推荐工作；又提名他为软件产业园管理委员会副主任，负责常务工作，予以充分的信任。这让他感觉有了用武之地，立时迸发出满腔的工作热情，对这个年轻的常务副市长充满好感及尊敬。
　　有时候，一个领导要赢得下属的信赖和尊敬就这么简单。
　　宋如镜摆出汇报的架势，认真说道：“叶市长，宋城这孩子从小是家中的骄傲，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诸周县委工作，第三年成为常务副县长顾武彬的秘书，因为工作踏实、机灵，办事又稳妥，深得顾县长的信任。顾县长出意外之后，他在诸周县的境况发生巨变，不断被县公安局叫去问话，逼问顾县长是否有工作笔记、秘密资料保存在手里，又警告他不得散布顾县长意外死亡方面的谣言等等，被彻底孤立起来，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指不定还会遭受什么迫害。从个人品质上来，宋城为人很忠诚，这一点，从顾县长意外死亡后，他被诸周县干部排挤、打压可见一斑。反过来也证明顾县长死得蹊跷。”
　　说到这里，宋如镜心中一动。
　　宋城这样的人，对领导特别忠诚，即使在顾县长死后，他仍旧不遗余力地帮助陶小娥上访，又悄悄将照片寄给市委调查组，这种忠实可靠的人应该正是叶市长缺少的。而且，宋城被打压多年，郁郁不得志，如果叶市长任用他为自己的秘书，宋城的政治生命就会迎来第二个春天，工作热情必定高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秘书人选。
　　——唯一的遗憾是他曾经担任过其他领导的秘书，但现在顾武彬已死，这方面也不会再有禁忌。
　　这样一想，宋如镜心头一热，说道：“叶市长，宋城突出的优点就是忠诚，而且守口如瓶，顾县长意外死亡后，诸周县委县政府、县公安局多次利诱、施压，想让他报告顾县长生前的一些事，宋城从未吐露半点口风。而且，他办事的能力不弱，是个不错的苗子。”
　　叶之然自从发现丁青山的问题后，一直在物色新秘书。昨天和章立人通完电话，考虑宋城问题时，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忽然对宋城感兴趣起来，而且，细细思量之后，觉得他还真是个合适人选。
　　叶之然点了点头，说道：“老宋，顾武彬意外死亡事件，我听你提起过许多次，但是，我调阅了顾武彬的调查报告，前后三次结论都很明确，他是死于酒后溺水，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
　　宋如镜闻言身子有些僵硬，动了动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绍安市软件产业园正式立项后，管委会的骨架开始搭建，办公室、基建处、招商引资部已经建立。由于软件产业园尚未破土动工，办公地点暂时借用市轻工业局的一幢小楼。
　　此时，在管委会主任办公室，叶之然背靠着高大的老板椅，身后的墙面上布置着党旗、国旗，显示出政府管理机构的严肃性和权威感。
　　宋如镜则坐在叶之然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
　　叶之然看着欲言又止的宋如镜，说道：“老宋，我听说你一向直言不讳，敢说敢当，怎么？变了性子？”
　　宋如镜老脸一红，说道：“叶市长，我知道您做事情特别认真，不轻信口口相传的东西，所以，我的胆气有些不足。”
　　叶之然摆摆手，说道：“今天可以例外一次，我想听听真话。”
　　宋如镜慢慢坐直身子，艰难地说道：“叶市长，作为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按理说，我应该相信绍安市委市政府的调查结论，不听信传言。但是，顾武彬县长的情况特殊，我侄子宋城曾亲眼目睹顾县长的死状，惨不忍睹啊。我每次想起都有不寒而栗之感。”
　　叶之然顺着他的话意，追问：“你说宋城亲眼目睹了顾县长的死状，可有证据？”
　　宋如镜说道：“他手里几张照片，是有心人现场拍摄后寄给他的，我看过其中的一两张。”
　　为了给宋城留有余地，宋如镜将侄子拍的照片说成是有心人拍摄后寄给他的。
　　叶之然话锋一转，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前后三次调查，结论都是溺水身亡？”
　　话已至此，宋如镜为了取信于叶市长，不得不透露一些个人的见解：“叶市长，三次调查结论都是基于诸周县公安局法医报告完全正确这个前提。如果法医的这份报告本身有问题，那么，调查结论都站不住脚。”
　　叶之然决心再试一试宋如镜，故意板下脸，严肃地问：“诸周县的情况混乱到这个程度了吗？”
　　官场素有“一字入公门，九牛曳不出”的警示，在领导面前汇报情况，特别是这样关系重大的汇报，说错了一句，也是收不回的。
　　宋如镜纠结了一会，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说道：“叶市长，如果顾县长死于非命的假设成立，当时的诸周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必定存在着严重的贪腐行为，否则他们断然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一个现任的常务副县长谋害。”
　　说完这句，宋如镜小心地看了叶之然一眼。
　　叶之然喜怒不形于色，转而淡淡地说道：“老宋，这几天可能有人找宋城了解情况，请他务必实事求是，不隐瞒也不夸大事实，而且必须保密。”
　　宋如镜脾气虽然耿直，但人很聪明，听了叶之然这句话，立即明白了话外之意，看向叶市长的目光和以前又有不同。
　　此前，他不过是对叶市长怀着知遇之恩，如今，除了这份感情，更增加了一份死心塌地的追随。
　　这样正直、有担当的领导，才是他宋如镜值得抵死效命的领导，在他政治生命越来越短的今天，遇到了叶市长这样的顶头上司，让宋如镜感叹老天待他不薄！


第628节 李双河入网
　　在软件产业园临时办公地，叶之然没有和宋如镜深入讨论顾武彬意外死亡事件。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到了目前能说的边界线。而且，宋如镜不是笨蛋，该理解隐藏在话锋背后的涵义。
　　叶之然把话题转到软件产业园的筹建工作上，说道：“老宋，绍安市软件产业园是我市重点项目，马上就要开始动迁、基建，看上这块肥肉的人不在少数，今后一段时间会有不少代表各种势力的商人频频出现，甚至会有某些领导打招呼。为了从制度上杜绝腐败，软件产业园的基建项目一律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进行。项目最终花落谁家就看招标评审委员会的投票结果。”
　　宋如镜连连点头，说道：“叶市长这个指示给管委会免除了不少麻烦，确实是一大妙招。”
　　叶之然说道：“为了保证公开招标不流于形式，招标条件拟定之后，不符合投标资格的人一律踢除在外，不留门缝。”
　　“叶市长，您看这次公开招标，报名企业的条件如何设定。”
　　叶之然说道：“企业资质、工程案例、注册资金都不能低，你按照省内大型建筑公司的标准拟定。还有一条，来报名参加公开招标的企业成立年限不得低于三年。”
　　成立年限的设定是为了堵死顾汉的路。叶之然知道，顾汉是在顾松林担任绍安市委书记后下海的，满打满算，他的公司成立时间不到三年。资质和工程案例可以造假，但企业注册时间造不了假。
　　宋如镜心领神会，说道：“明白，等办公室拟定完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招投标报名资格后，我立即送给您过目。”
　　宋如镜是个坚持原则的干部，这一点，在上次申报股份制企业上市申请时已经被叶之然所知。那次正式申报公司名单前，顾汉、周峰连番出面，但宋如镜坚决挡了下来，不留给他们打扰叶市长工作的机会。这也是叶之然提名宋如镜为管委会副主任的主要原因。
　　叶之然站起身，走到宋如镜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宋如镜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微微屈下身子，让叶之然拍肩膀的手稍稍降低高度。
　　“老宋，那就这样，产业园这边的工作你多费点心，对你的工作，我是很放心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叶之然一贯方针，对下属予以充分信任，下属才能激发出所有的智慧和激情，这也是领导艺术之一。
　　下午四点，叶之然返回市政府大楼的时候，绍安县委副书记李双河按照孟秘书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市委一号楼顾松林办公室。
　　此前，他已经从周山处了解到顾松林打算进一步调整诸周县委班子成员，目标是常务副县长和县委办主任。他估计顾书记找他谈话无非是做他的思想工作，让诸周县本土干部支持市委的决定，配合新任常委的工作。来之前，他打电话到周山书记的办公室，怀秘书说周书记去省里开会了。他想了想，感觉应该没啥大事，先见了顾书记再说。
　　在市委书记办公室外套间，孟秘书正等着他的到来，见满脸堆笑的李双河远远伸出了手，恭敬地说道：“孟秘书，我来报到了。”
　　孟秘书好脸色自然欠奉。
　　对一个即将进入班房的县委副书记，他甚至连握手的意愿都没有，淡然说道：“李书记来了？跟我来，顾书记在小会议室等你。”带头往东边货运电梯口的小会议室走去。
　　到了会议室门口，孟秘书轻轻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句威严的声音：“进来。”
　　孟秘书将身子一侧，说道：“李书记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一切合情合理，李双河没有任何想法，推门而入，刚跨进会议室，他就是一愣。
　　对面，章立人穿着一身警服，正严肃地注视着他，会议室里哪有顾书记身影？
　　而在他愣怔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干警已经利落地关上了会议室门。
　　李双河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稳了稳神，问道：“章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章立人严肃地说道：“李书记，有一件刑事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所以，我专程请你去公安局一次。”
　　李双河强撑着说道：“我是来向顾书记汇报工作，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我一定配合你们办案，去公安局就没必要了吧？”
　　章立人说道：“请李书记去公安局配合调查，是市委顾书记的指示，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请李书记不要为难我们。”
　　李双河心中早已涌起滔天巨浪。
　　章立人要带他去公安局协助调查，他怎会不明白已经得到顾书记的同意？他就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打电话让他来的嘛！
　　问题来了，他是诸周县委副书记，堂堂正正的副处级干部，离正处级也只有半步之遥，如果出了政治上、经济上的问题，都应该由市纪委出面。但现在出面的偏偏是公安局……
　　顾松林到绍安任职不久就启动了顾武彬案的调查，后来周书记找他谈判后中止了调查，这些情况李双河都是知道的。难道现在又重启了调查？保密工作怎么做得这么好？而且，将目标对准了他？
　　李双河脸色数变，但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决心再试探一下章立人的态度，借以判断事态的严重程度。
　　李双河摸出手机，说道：“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章立人摇了摇手，说道：“李书记，不要这么敏感，配合调查而已，没必要让家里人担心，放心吧。”身后的干警上来接过他的手机。
　　李双河岂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责问道：“章局长，你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大家都在绍安市任职，你这样做有些过了吧？”
　　章立人微笑道：“职责所在，我现在只能对李书记说声对不起。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向你赔礼道歉。”
　　说完，章立人给站在李双河身后的警察是个颜色，其中一个干警拿出手铐，将自己的左手和李双河的右手拷在一起。
　　章立人说道：“李书记，我们从货梯下去，你是有身份的人，请务必配合一下，别闹出动静来，让大家看笑话。”
　　意思是说，如果李双河路上不安份，身边的警察就会使出霹雳手段，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他李双河。
　　等到了公安局，章立人坐在审查室隔壁的房间，看着专案组的审讯专家连夜审讯。
　　审讯工作说到底就是心理战，讲究虚虚实实，故弄玄虚。
　　李双河的资格自然比陈忠伟之流老多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得非常麻利，一说到顾武彬死亡原因时就开始装疯卖傻。
　　章立人早料到第一天的审讯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李双河绝不会束手就擒。他应该心里明白，只要挨过几天，等周书记他们知道他的消息，必然会设法营救。
　　救他就是救周山自己，这一点，他想得很透彻。
　　……李双河的第一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周山发现他已经被公安局带走协助调查。
　　原来，这天周山去省委开会，听省委领导作“三讲”教育活动的阶段总结会议，回到绍安已经晚上七点，刚在家吃完饭，怀辛岩来报告，诸周县委副书记李双河下午曾打过电话来。
　　周山就让怀辛岩打电话过去，问问什么事。
　　怀辛岩连打了李双河数次手机，都传来提示音，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他再打个电话找到李双河的秘书，才知道李书记下午来市委汇报工作了。
　　“来市委汇报工作？顾书记找他来的？”
　　怀辛岩说道：“应该是吧，李书记没和我说什么。”
　　周山眉头一皱，说道：“顾松林这是在玩什么花样？找他谈什么话？”
　　怀辛岩迟疑地说道：“会不会顾书记想做他的思想工作？谈完话请他吃饭去了？”
　　周山摇摇头说道：“那也没必要关手机啊？”
　　怀辛岩说道：“我打电话问问他司机，究竟怎么回事？”
　　等怀辛岩从李双河秘书手里要到手机号码，打电话过去，司机说道：“怀秘，我也不知道啊，还在市委大院等着呢。”
　　周山这时候自然不会往顾武彬的案子方向想，摆了摆手说道：“不会有什么事，没准真像你说的，溜出去喝花酒、玩女人去了。这老小子就好这一口。”
　　怀辛岩莫逆地一笑，这一口当官谁不好啊？笑道：“李书记每次来绍安，都会制造一些浪漫故事，我们在为他着急，指不定他正魂游四海呢。”
　　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怀辛岩还没有联系上李双河，周山就感到奇怪了，说道：“你再问问他的司机、秘书，有没有李书记的消息。”
　　一圈下来，还是没有音讯。
　　周山沉吟道：“你联系一下他家里，看他家人怎么说。”
　　由于先前怀疑李双河躲到哪里潇洒快活去了，他们不敢惊动他的家人。
　　等怀辛岩打通他家里的电话，他老婆反问道：“不是说他去省里开会了吗？”
　　周山和怀辛岩不由得面面相觑。


第629节 笑面虎的真面貌
　　周山紧锁眉头，在客厅中踱了几步，说道：“这不合常理，去省里开会怎么搞得如此神秘？扔下司机就走？”
　　怀辛岩脸色凝重，说道：“周书记，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赶紧了解一下情况，除了李书记，还有什么人失踪？”
　　一圈电话打完，怀辛岩脸色更差，说道：“周书记，一个不好的消息，诸周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韦光荣报告，李书记的前秘书陈忠伟已经失踪一个多星期了。”
　　周山气得破口大骂：“XX的，失踪一个多星期也不打电话来汇报，这样的废物养着何用？简直是自找死路！”
　　怀辛岩这时候也意识到遇到大麻烦了，忙问：“周书记，现在该怎么办？”
　　“赶紧打电话，把杜书记、李善找来。”
　　由于怀辛岩电话中口气非常着急，杜正群和李善急匆匆赶到，杜正群一进门就问：“周书记，发生什么事？”
　　周山这时候已经思前虑后把各种情况考虑了一遍，从现有的情况判断，他几乎可以肯定是顾武彬事件暴露了。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谁在重查这个案子，省公安厅还是市公安局？
　　“杜书记，诸周县县委副书记李双河昨天下午到市委开会，突然失去了消息，市纪委知道这个情况吗？”
　　杜正群惊问：“当真？市纪委这边风平浪静，没李书记的消息。”
　　在顾武彬事件中，李善是当事人之一，突然闻听李双河出事，未免有心惊肉跳之感，追问：“周书记，李书记失踪了？会不会他在处理自己的私事？”
　　周山指了指沙发，让他们两人坐下，说道：“他是被顾书记叫来谈话的，随后就失去了消息，连司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李善吐口而出：“那打个电话给顾书记不就清楚了？”
　　周山没好气地说道：“这也要你来教吗？”
　　李善讪讪道：“周书记，我，我有些考虑不周。”
　　周山瞪他一眼，说道：“白教你这么多年了，轻重缓急懂不懂？”
　　又问：“韦光荣是你推荐上来的吧？怀秘书打电话问了才知道，李书记的前任秘书陈忠伟已经失踪一个多星期了。姓曹的！这只猪明明知道陈忠伟失踪一个多星期了，居然当做没事人一般，不打个电话汇报给我们。李善，你提拔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善：“……”
　　听说陈忠伟已经失踪一个多星期，李善不淡定了。
　　顾武彬的事，是他和周山、李双河、盘小萍等人商量后决定的；让陈忠伟负责实施，也是他们几个一致赞同的。
　　李善骂道：“韦光荣真是条蠢猪，这，这不是害了……李书记吗？”
　　杜正群虽然和顾武彬的事没直接关系，但是，这些年他从周峰手里拿到的钱足够吃几颗子弹了。如果周山、李善等人都出了事，他也跑不了，插嘴说道：“周书记，这件事必须立即拿定主意，容不得半点差错。”
　　周山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关系？低头思忖片刻，说道：“万事要从最坏的方面想，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不通过市委、市纪委就动李双河，想必陈忠伟都已经坦白交代。”
　　杜正群关切地问：“陈忠伟知道多少事？”
　　周山说道：“李双河做事还是比较稳当的，其他事不会让陈忠伟知道。”
　　杜正群沉思片刻，脸上慢慢现出一丝阴狠，迅速盘算着利害得失。
　　在座的四个人中间，李善最沉不住气，说道：“周书记，你快拿个主意。要是双河招架不住，什么都说出来，那就麻烦了。最好能给双河书记递句话进去，先让他稳住”
　　杜正群摇头说道：“递什么话？人在绝望的时候，为了求生，恨不得把什么事情都说出来的，争取宽大机会。”
　　李善迟疑着问：“杜书记的意见是……？”
　　杜正群说道：“我只问一句，如果李双河死了，是不是所有线索都到此结束了？”
　　李善听了杜正群阴狠的话脸色顿时一白，姓曹的！李双河可是他的死党呐！
　　周山抬脸看了看杜正群，两人四目相对，迅速用眼神交换一下内心的思想。周山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杜书记，有什么办法？”
　　杜正群说道：“我们在市纪委、公安局都有人，赶紧让人去摸一摸底。如果李双河被关在市看守所，我们肯定查得到。”
　　李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如果按照杜书记的办法处理，虽然心狠了些，但如果陈忠伟都已经交代，李双河九成是保不住命的……既然这样，一了百了不失为一个办法。
　　李善深吸一口气，问：“杜书记，怎么下手？不管关在哪里，看守他的人肯定十分警觉。”
　　杜正群看了一眼周山，低声说道：“我们可以这样……”低声细语把心中的计划讲了出来：“这样一来，李双河必定信以为真，到时候……”
　　周山看了眼平时一贯笑口常开的杜正群，心道：“怪不得杜正群被人称之为‘笑面虎’，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嘴里说道：“杜书记，办法虽好，但是有个问题，办事的人容易暴露。”
　　杜正群抬头哈哈笑道：“哈哈，周书记，他办完事慌里慌张的，回家的路上就出了车祸，一切问题到此结束。”
　　呃？办事的警察也干掉？
　　这下，连周山都打了个寒颤，杜正群的手段太毒辣了！
　　但仔细一想，这是掩盖所有问题的最彻底办法。
　　却听得杜正群又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他们两人的家人，我们都应该安排妥当。”
　　悲天怜地地说道：“逝者已逝，生者何堪？我们作为绍安本土干部的核心，照顾好他们的家属是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李善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算是真正领教了杜书记的阴狠手段，看向杜正群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畏惧。
　　周山说道：“李局，给韦光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公安系统他最熟悉，这件事让他去落实。务必稳妥。”
　　韦光荣虽然政治嗅觉不灵敏，但在绍安市公安系统混得风生水起，在绍安市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第630节 下手
　　次日，周山佯装不知道李长河的事，照常办公处理党务工作。
　　李长河的事他完全托付给秘书怀辛岩处理。
　　这些年，每临大事，他有一套高效完整的运转模式。自己高坐中军帐，运筹帷幄；怀辛岩担任联络官兼执行者，传达命令，反馈信息；周峰提供资金，有时候亲自出马运送糖衣炮弹；李善等绍安本土干部冲锋陷阵。
　　李善虽然在周山面前形象有些猥琐，但在绍安本土干部圈子中也算是个人物。这天一大早他就把诸周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韦光荣叫到市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待一番。
　　“光荣，这事搞得定吗？如果不行我另外找人。”李善使出激将法。
　　让韦光荣做其他事不一定行，做这种勾当算是人尽其才，他扬扬头说道：“放心，小菜一碟。”
　　李善严肃地说道：“光荣，这可不是小事，要是搞砸了，你我都没有好下场，下半辈子只能在牢里相见了。”
　　韦光荣郑重地说道：“老领导，请放心吧。我有好几个铁杆弟兄在市看守所，做这事绝不会出差错。当然，有个前提，你给的这药真的有这个功效。”
　　李善说道：“这是最先进的药片，按绍安市目前的水平，尸检是查不出的。”
　　韦光荣疑惑地问：“既然这样，那又何必多坏一人的性命？”
　　“光荣，这事牵涉面太大，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而且，除掉了执行者才可以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否则，迟早都是个隐患。”
　　韦光荣这才点点头，说道：“既然领导决定了，我现在就去找人，就是时间有些急。”
　　李善点点头，道：“快去，有什么问题和我联系，这些钱你带着，记住一定要稳妥。”
　　这一天，市公安局。
　　章立人安排专案组两位警官继续对李长河审讯，自己则去找宋城了解情况。
　　宋如镜已经对宋城打过招呼，所以，章立人和他的谈话非常顺利。
　　等章立人说明来意，宋城便将顾武彬死亡后，自己得到消息立即陪同陶小娥赶到鱼塘，陶小娥看到丈夫惨死的模样当场晕倒，被送去医院，自己则悄悄拍了几张照片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章立人问：“照片还有吗？”
　　“有。”宋城早有准备，拿出几张照片给章立人。
　　章立人看了看，这几张照片拍的角度都不好，尸体不在照片的中间位置，每张照片都只看到一部分。
　　“为什么这些照片都只拍到一部分？”
　　宋城说道：“为了不引人注意，我把相机藏在包里，凭经验取镜头拍照，所以，镜头没有取正。”
　　又道：“不过，这些照片放在一起，还是看得出实际情况的。”
　　章立人得到这些照片和宋城的笔录，顾武彬意外死亡案的证据链已经完整。主使人、实施者、凶手、旁证加上照片，足以推翻前三次调查报告中得出的顾武彬酒后溺水身亡的结论。
　　回到市公安局，章立人将情况向韩彬汇报一遍。韩彬满意地点头，问：“李长河那边招供了吗？”
　　章立人说道：“还没有，我准备向他展示一部分证据，摧毁他的侥幸心理。”
　　韩彬在顾松林面前毕恭毕敬，在章立人面前则威风八面，道：“章局，这个案子非常重要，市委顾书记非常重视，你们必须尽快查明情况。”
　　“是！请韩局放心，我立即召集专案组同志开会，集思广益，研究下一步的审讯策略。”
　　章立人回到办公室，打电话通知专案组将李长河收监，过来开会。
　　……
　　再说诸周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韦光荣离开李善后，打电话给他黑道上的朋友，让他找个人，傍晚四点钟左右等在市看守所门口，驾车撞人。谈妥了条件，韦光荣先和人见了一面，吩咐他到时候听自己的指令行事。
　　然后，他去市看守所，找到熟人，约他出来，在车子上谈条件。
　　韦光荣名声在公安系统比较响亮，他约的那个朋友早些年跟他一起混过，彼此知道性情。
　　“韦局，你真的想把李书记弄出去？”
　　为了说服李长河服药，韦光荣先得说服他那朋友刘天。
　　“刘天，说句实话，这事我也是个跑腿的，弄他出去是上头的意见。”
　　刘天舒一口气，说道：“既然是上头的意思，那么应该都布置好了，否则，我就是答应帮忙也起不了作用。”
　　“对啊，所以你放心。要不是领导早有安排，送他去医院看病时也很难在警察眼皮底下把人弄走的。”
　　“对啊！”
　　韦光荣说道：“不过，这事分工明确，我们的任务就是先把话带到，把药递到他手里，别的事不归我们管。怎样在警察眼皮底下把他弄走是别人的事。”
　　刘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把情况给李书记说清楚后，让他将药服下，过二个小时，他身体就会不舒服，呕吐不止，看守所的医生治不了，只能转到定点医院。”
　　韦光荣按照李善策划好的故事情节，编了个上头有人决心弄李长河出来，送他出境的谎言。
　　刘天信以为真，问：“药不会出问题吧？”
　　“放心吧，这是进口药，绝不会有问题。”韦光荣随后拿出两万元现金递给刘天，说道：“这个给你买包烟抽，办完事上头另有犒赏。”
　　刘天老实不客气地收下，又提了个条件，说道：“韦局，你人头熟，能不能帮我换个单位？看守所没啥搞头。”
　　“你想去哪里？”
　　刘天挠挠头，说道：“我想到市公安局消防科。”
　　韦光荣点头说道：“这个容易，办完事，一个月内帮你搞定。”
　　“谢谢韦局。”刘天满意地点头，又问了一句：“韦局，药肯定没问题吧？我是说，假如他没有跑掉，也查不出吃过药？”
　　“放心吧，高科技懂不懂？你看着他吃下去就完事了。下班后，我们在城东的运来酒店碰头，我请你喝酒，给你压压惊。”
　　刘天回到看守所后开始筹划并寻找机会。
　　这样，到了下午三点，李长河被专案组送回监房。
　　刘天一看机会来了，等专案组的警察离开，他找个借口将其他人支开，来到李长河的监房门口，对李长河说道：“李书记，有人让我给您递话。”
　　李长河就盼着这消息呢，激动地问：“是谁？”
　　刘天压低声音道：“李局。”
　　李长河说道：“怎么说？”
　　“上头带话给你，他们已经想好了办法，要弄你出去，连夜离开长江省，从SZ出境。”
　　李长河惊问：“情况这么严重？”
　　“领导说，您的前秘书陈忠伟已经把事情全部招供了，不出去只能等死。”
　　“怎么出去？”
　　刘天将手里的药递给李长河，说道：“把药吃下去，二个小时后，你会感觉肠胃不舒服，呕吐，甚至会出点血。看守所治不了，只能转到定点医院。他们在医院安排好了人，有完整的脱身之计。你到了那边后，会有人冒充医生来和你接头。”
　　这些话自然都是韦光荣教给他的。
　　李长河接过药看了看，盯住刘天的眼睛问：“药不会有问题吧？”
　　“怎么可能？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李局？”
　　李长河想了想，说道：“什么时间吃？”
　　“现在就吃，药会在两小时后起作用，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长河一方面对李善比较信任，一方面想到如果不吃药，作为谋杀常务副县长顾武彬的主谋，自己也是难逃一死，狠狠心当即把药吃了下去。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到了五点钟下班时间，刘天拿起包走出看守所大门，准备去赴韦光荣的约。韦光荣就坐在看守所门口不远卡车司机室里，指着刘天对驾驶员说道：“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目标。他现在去城西运来酒店，半路上你把他撞死。一定要撞死！确定撞死之后，你打电话报警。交通意外死亡，最多判你一个缓刑，明白了？”
　　“明白，放心吧，这点小事还不容易？”
　　韦光荣便下车，让司机跟着刘天找机会。
　　骑着自行车的刘天根本没想到灾难就将临头，想到这么轻松地完成任务，他心里还有些喜悦呢。在他快到运来酒店时，一辆卡车忽然跑了方向，笔直对着他冲了过去，将他撞飞出四五米，当场死亡。
　　而在市看守所，李长河吃完药不到两小时就感到一阵心慌，挣扎着想去呼救，没到门口就一命呜呼。
　　……李长河这样的重要案犯，看守所警察每隔一个小时就要看观察他一次动静的。下一个小时警察例行巡检时，发现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急忙进去查看，发现李长河已经药石无救了。
　　看守所值班人员立即打电话汇报。
　　韩彬、章立人都在第一时间赶到看守所，仔细询问了情况，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能安排尸检。
　　尸检的结果出人意料，法医得出的结论，李长河死于心力衰竭。


第631节 余波
　　李长河之死掀起了轩然大波。
　　现任县委副书记死在看守所里，尸检结果是死于心力衰竭，听上去怎么的也像是受了严重的体罚。
　　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真相更显得扑朔迷离。
　　在市公安局会议室，韩彬铁青着脸给专案组成员训话：“专案组成立的时候，我在第一次会议上就要求大家把工作做得扎实、稳妥，现在呢？”他用指关节敲打桌面，抬高声音说道：“我们现在被搞得很被动！现在公安局出面进行解释，群众会相信吗？专案组成员全部都要作深刻的检查。”
　　章立人说道：“韩局，我是专案组组长，应该负这个责任。我看了一遍审讯录像，专案组同志确实没有殴打过李长河，他的尸体上也没有任何痕迹，这一点，是可以说清楚的。”
　　韩彬不满地说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于李长河一死，这个案子就查不下去了，只能结案。”
　　顾武彬的案子，目前的所有证据只能证实李长河是幕后指挥，随着他生命的终结，其他问题显然已无法深挖。
　　章立人说道：“韩局，我建议专案组对他的办公室进行搜查，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线索。”
　　“搜查办公室可以，但不要惊动他家里人。”韩彬想了想，也感觉到搜查办公室的重要性，说道：“章局，行动要快，你立即去办手续，同时通知诸周县委先把他的办公室封起来。”
　　章立人知道时间的宝贵，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带人过去。”
　　……而在市委书记办公室，顾松林此时也有焦头烂额的感觉。
　　市委副书记周山、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杜正群坐在沙发上，正为李长河的事向他施加压力。
　　周山说道：“松林书记，我感觉绍安市委最近的政治气氛不正常，现任的诸周县委副书记李长河被关进看守所，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家属打电话来哭闹，说公安局将李书记打死了，我们才得知李长河被关了起来。不知道松林书记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顾松林岂不知周山、杜正群的来意？沉脸说道：“公安局在审理诸周县其他案件时，无疑中前常务副县长顾武彬的死亡真相，成立了专案组进行调查，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李长河指示秘书陈忠伟雇凶杀人，因此专案组对他进行审查，这完全符合程序，合理合法。至于李长河的死因，现在仍在调查之中。”
　　杜正群笑道：“哈哈，顾书记，法医的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李书记死于心力衰竭，说明生前体力透支严重，家属吵闹事出有因呐。”
　　顾松林今非昔比，不是以前那个受到压力就想妥协的弱势书记，冷冷说道：“顾武彬案先后调查了三次，法医的结论不都是酒后溺水身亡吗？现在凶手承认顾武彬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连眼珠子都打了出来，法医究竟是眼睛瞎了还是大脑被蒙蔽了？对这种颠倒是非，故意作出反方向结论的法医，市委将责令政法系统坚决查处，开除出公安队伍，追究其刑事责任。”
　　周山的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松林书记，这个不能以偏概全，公安系统大部分法医是很优秀的。”
　　这时候孟秘书走进来报告：“顾书记，公安局韩局电话，要不要转进来。”
　　顾松林点了点头，说道：“转进来。”
　　走到办公桌前接起电话，他“嗯嗯啊啊”说了一会，随后脸色严肃起来，说道：“家属来闹，你们先耐心将事实将清楚，如果继续撒泼，就采取保护性拘留措施。对！章局已经抵达诸周县了？好，让他们抓紧时间搜查。”
　　周山和杜正群对视一眼，心里惊疑不定，立即判断起形势来。顾书记接电话时说的话虽然不多，但信息量庞大。第一，家属再闹就拘留起来？这，这太强硬了，难道手里还有其他东西？第二，章立人去诸周搜查什么？李长河的办公室还是家？这，这要是搜出什么东西来，势必还会牵连到他们。
　　姓曹的！大意了！疏忽了！
　　周山真相抽自己一个耳光，谋划了一整天，自以为都安排得非常周到，怎么就忘了抢先一步将他的办公室整理一遍？
　　顾松林挂断电话，见周山和杜正群两个人都有些走神，知道刚才的电话触动到他们敏感的神经了。
　　很好，看你们还能说什么！
　　顾松林说道：“周书记、杜书记，除了李长河的事，你们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汇报”两字说得清脆有声，似乎在提醒彼此间的身份。
　　周山反应快，说道：“松林书记，我和杜书记先前不知道李长河犯了这种严重的错误，要向您道歉。他犯了这种事，专案组请他过去配合调查完全正确。”
　　又道：“不过，现在不明真相的干部群众很多，最好让公安局先公布相关证据，这样，可以消除谣言，更有利于维护绍安市的社会稳定。”
　　顾松林心里明白，周山是想快点了解公安局掌握了多少情况，不过，目前掌握的这些情况公布出来也没问题，说道：“周书记这个建议很好，等会我打电话给韩局。”
　　周山和杜正群已经坐不定了，站起身道：“松林书记，那我们先告辞了。”
　　出顾松林办公室，两人各自坐车去“三号楼”商量对策。
　　在诸周县，县委书记王静语早知道顾武彬案件的真相以及李长河的事情。接到市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她当即安排人看住李长河办公室，不许任何人进入。
　　章立人到了之后，向王静语通报一声，让人打开李长河的办公室，将办公桌和文件柜内有文字记录的每张纸、每本记录本全部登记、装箱。
　　当打开李长河办公室的保险箱时，专案组成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保险柜内存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叠叠人民币和外币，名表、黄金无数。章立人判断，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四百万。


第632节 秦省长的关心
　　在李长河办公室的保险柜内发现大量的现金、名表和黄金，消息立即传回市公安局，局长韩彬同意章立人提出的继续搜查李长河居所的请求，让他就在诸周县检察院办搜查令。
　　随后，韩彬将情况汇报给松林书记。
　　这一天发生的事特别多。
　　绍安市常务副市长叶之然也已经接到了章立人的电话。
　　在李长河办公室以及家中搜查出大量钱财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足为怪，他在电话中说道：“立人，我更关心他的笔记本和日记之类的东西。保险箱里除了钱物，有没有这方面的文字记录？”
　　“有一个很薄笔记本，我看了看只有简单的文字和数字，估计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唔？你复印一份。”
　　叶之然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章立人复印一份给他不算太出格。
　　诸周县县长李德军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进门就说道：“叶市长，我来汇报工作。”
　　叶之然对李德军格外优容，站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德军县长来了，请坐下谈。”
　　李德军经过这段时间磨练，人看上去沉稳了许多。
　　仗着曾和叶之然同在省委组织部工作的经历，李德军视自己当作叶之然的人，说道：“叶市长，我听说李长河的家属到市公安局胡闹，准备带他们回去。”
　　叶之然说道：“这事，市公安局正在处理。如果家属是因为心情沉痛而做了些不合适的事，可以原谅；如果是受了别人的挑拨，故意来闹事，公安局这边会作出相应处理。”
　　将上访群众带回诸周县，是李德军县长的职责，他满脸含笑，说道：“叶市长的指示非常正确，我等会先去市公安局了解一下情况，配合他们做好家属的思想工作。”
　　叶之然点点头，问：“德军市长，诸周县的经济状况最近有什么变化？”
　　“叶市长，这次诸周县酒厂没能成为第一批推荐企业，杜厂长来诉了几次苦。”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他们是硬性条件都没有满足，我也爱莫能助。回去告诉杜厂长，不要着急，先按照上市辅导期的内容做起来，把规模、效益都搞上去，上市就容易多。”
　　李德军说道：“叶市长，李长河是诸周县本土干部的领头人，他这一死，他们内部也会争斗一番吧？”
　　叶之然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让王书记去处理，你的任务是把经济搞上去。这次绍安市确定建立软件产业园区，你也要动动脑经，看看能不能拾遗补缺，做一些科技方面的合作关系。”
　　秘书丁青山敲门进来说道：“叶市长，宋秘书长来了。”
　　李德军趁势告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叶市长，请你有空来诸周县视察，诸周人民想念您呐！”
　　叶之然站起身送了两步，走到办公桌前的时候，宋如镜进来，虽然明知叶市长是在送客，但也当作是为了自己走出来的，忙跨上两步，说道：“叶市长，不敢当不敢当。”
　　宋如镜这时候已经知道诸周县委副书记李长河的事，他对诸周县委的情况不陌生，联想起市公安局找宋城谈话的内容，就知道李长河之死必定和顾武彬死亡案有关。
　　此刻看向叶之然的目光，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臣服，说道：“叶市长，我今天来主要汇报一下我了解到的诸周县本土干部情况。”
　　叶之然请他在沙发上入座，点点头道：“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
　　宋如镜曾经在诸周县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虽调离了诸周县，但对那里的情况一直比较关心，说道：“叶市长，诸周县是绍安市第一大县，历来都是出领导干部的地方。诸周县委书记调离之后，到市里、省里任职的干部比其他区县都要多。除了周书记，秦省长也曾担任过诸周县委书记，他们对诸周县的发展也非常关心。”
　　叶之然点头说道：“诸周县出人才。”
　　宋如镜点了一句：“秦省长每年都会到诸周县走上一圈，周书记、李长河都陪伴左右的。”
　　体制内的人说话一向含蓄，宋如镜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非常直率了。
　　叶之然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有些领导干部仗着上级领导的关怀和信任，欺上瞒下，只关心自己的私利，对那些正直正气的干部畏之如虎，进行打击报复，不仅损害了群众利益，而且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对这种干部，发现一个就要查处一个，绝不能手软。”
　　宋如镜在周山等人手里遭受过多年的打压，感觉叶市长的这句话特别的亲切，咧嘴笑道：“绍安市有叶市长这样的领导，是全市人民之福。”
　　“呃？怎么说话呢？绍安市是在顾书记、宋市长领导下的绍安，各项事业正稳步推向前进，李长河这样的败类只占少数。”
　　叶之然又说道：“软件产业园用地量大，管委会在指导拆迁工作时，务必做到公开公正，千万不能引发群体事件。”
　　宋如镜说道：“叶市长，根据您的指示精神，动迁方案第一稿已经出来，正在修订。方案确定后，拆迁工作由我亲自抓。一定会做到公开公正公平，让群众满意。”
　　周山的别墅内此时烟雾缭绕。
　　周山、杜正群、洪白树、张云峰等人正在判断形势，商量对策。
　　李善汇报道：“周书记，各位领导，刚接到诸周县打来的电话，市公安局打开了李长河的保险箱，当场发现大量现金、黄金财物等，价值数百万元。现在已经将他办公室的所有资料全部带走。”
　　周山重重地拍了拍沙发扶手，说道：“天作孽犹可恕，人做孽不可活。李长河平时这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办公室藏这么多现金财物？”
　　李善说道：“他留这么多现金，还不是为了养女人？李书记没别的嗜好，就是女人多。”
　　杜正群问：“李局，你和李长河搭档的时间比较长，公安局带走的这些资料估计会留下什么隐患？”
　　李善沉吟道：“李书记在这方面一向稳重，照理说，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周山沉下脸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要想办法把那些东西全部毁掉。”
　　杜正群深深点头，说道：“抓紧时间摸清楚情况，晚上一把火都烧掉。”
　　周山说道：“李局你安排一下，别留下任何线索，做得干净些，伪装成失火的样子。”
　　李善点头说道：“没问题，只要摸清楚文件放在哪个房间，技术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洪白树提出新问题：“顾武彬的案子，还有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李书记的秘书，很关键。”
　　周山点头说道：“李局已经找他谈过了，相信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不会出卖。”
　　“法医呢？他们两人会不会出问题？”
　　周山摇头说道：“他们两人不会有大问题，都称得上久经考验了。而且他们在公安局工作这么多年，应该明白，只要咬紧牙关，一问三不知，最多就是开除出警局。如果承认收了钱故意做假，就会坐班房。”
　　又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由着顾松林的性子胡来，公安局这边，韩彬和林海都是新官上任，急于出成绩，说不定还会查出什么新问题来。”
　　洪白树沉吟道：“顾书记这个人大家应该有所了解，现在气势正盛，我们出面和他谈没用，只能动用上面的关系。周书记，你最好和秦省长联系一下，他出面讲句话应该管用。”
　　周山点头说道：“该怎么向秦省长汇报呢？”
　　张云峰进来后一直不开口，这时候说了一句：“人死为大，李书记都已经故世了，他们还不依不饶地搜查家庭，这不是有意刺激生者吗？”
　　杜正群马上表示赞成。说道：“这个讲法非常好，他们这么做有违人性道德。”
　　周山点头说道：“可以，我现在就打电话。”
　　等拨通秦省长的电话，周山恭恭敬敬地在电话中问好，然后将李长河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秦省长，即使长河书记真的如其他几个嫌犯供述的那样，买凶杀害前常务副县长顾武彬，但他进公安局两天时间就因心力衰竭而死，而且，死后又对他家进行搜查，在绍安市干部群众中引起巨大反响。人都死了，一了百了，我觉得市公安局现在这种做法有些过分了，容易造成人心不安。”
　　电话那头的声音：“你是绍安市委副书记，可以直接和市公安局局长谈这个问题嘛！”
　　“老领导，绍安市公安局今非昔比了，我的话不管用。”
　　秦省长心生不悦，说道：“周山呐，做工作要讲团结，松林书记这个人不难相处，团结好了，绍安的工作才会搞上去。你说的事我知道了，就这样。”
　　秦省长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给顾松林打了个电话。
　　这边顾松林拿起保密电话，听到秦省长的声音，立即恭敬地站了起来。


第633节 放火
　　顾松林大脑中存在浓厚的等级观念，虽然秦省长和他远隔一百公里，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站直身体，脸含微笑，似乎秦省长长了一双千里眼，看得到他的一举一动。
　　“秦省长，您有何指示？”
　　“松林书记，听说诸周县前常务副县长顾武彬死于谋杀？已经查实了？”
　　顾松林知道秦省长是从绍安走出去的干部，对绍安的情况非常熟悉，说道：“秦省长，我向您汇报一下案情，是这样……”
　　顾松林详述一遍。
　　“唔，很好，松林书记，绍安市公安局能够把这个案子查清楚，给顾县长平反，说明正气永存，邪不胜正。”
　　“秦省长太英明了。”
　　“李长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值得我们每个领导干部反思，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休养不够，意识形态方面出了严重的偏差，教训很深刻。”
　　松林书记有些吃不透了。
　　秦省长是周山的靠山，这一点他是知道的。秦省长打这个电话来就为了表扬他几句？这有些不合情理，后面应该还有——“但是”。
　　“但是，群众心里都是有‘公序良俗’的，李长河进公安局只有两天，就心力衰竭致死，群众对此本就有想法，在他们看来，李长河尸骨未寒，家属正处于极度悲痛之中，政府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去刺激他们。偏偏公安局在这个时刻去搜查他的家庭，这些议论，都已经刮进我的耳朵了。松林书记，不要忽视群众的意见，那是容易犯错误的。”
　　顾松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声下气地说道：“秦省长，这是公安局的负责同志考虑不周，我立即打电话让他们改正错误。”
　　“这就对了，有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秦省长悠然说完这句话，“啪”地挂断电话。
　　——留下顾松林拿着话机犯傻，秦省长作了这样的指示，不执行肯定不行；执行吧，又有些不甘。
　　他看了看表，见时间还早，慢慢坐下来，处理其他公务，一直到下午五点，才拿起电话通知章立人，让他们结束李长河家的搜查工作。
　　算是玩了一个小小的拖延策略。
　　诸周县李长河家。
　　章立人接到市委书记的指令，看了看手表，见时间也已经晚了，果断地挥手宣布收工。
　　专案组成员在李长河家搜查时，又搜到一些文字记录，算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财产方面，家属肯定已经得到风声，存折现金都没有查到。如果再要深入下去，就要动员必要的技术手段。
　　回到县公安局，章立人先将叶之然要的那几张纸复印了一份，然后和专案组成员在诸周县吃过晚饭，再返回市区。
　　这样折腾下来，他们回到市公安局已经晚上八点，将车子上的文件资料搬到专案组办公室，锁进文件柜后各自下班回家。
　　专案组的办公室有三间，位于市公安局北边靠墙的一幢四层小楼的二楼，由于办公室紧张，文件柜就存放在章立人用的那间办公室。
　　这天夜里一点多钟，一条黑影熟门熟路地摸到专案组办公室，敲开文件柜，用手电筒查看了一下资料，确认是李长河的资料后，拿出一塑料瓶的汽油，倒在文件柜内，然后点上一小截蜡烛，放在文件柜内，随后快速退出办公室。
　　等他回到主楼的值班室，不一会就看到北面的小楼传出火光。
　　章立人在睡梦中被急促的电话声惊醒，接起电话听说专案组办公室起火，立即赶去市公安局。
　　章立人赶到公安局时，消防车也已经赶到，几条火龙对准小楼一个劲地喷射，半小时后才将大火扑灭。
　　韩彬急匆匆地赶来，皱眉问道：“章局，什么情况？”
　　章立人到达公安局室，看到起火的地点就明白怎么回事，说道：“韩局长，有人故意纵火，把我们从李长河办公室和居处搜到的文字材料全部烧光了。”
　　韩彬脸色难看，说道：“说明你们搜到的东西中有人心惊胆颤了，章局，公安局内部不进行整顿不行了。”
　　“我支持韩局的意见。另外，我判断纵火者应该就在今晚的值班人员中，要逐一进行排查。”
　　韩彬叹道：“斗争形势还很复杂啊！那两个法医开口了没有？”
　　章立人道：“那两个很会装死猪，不怕开水烫，审查的几个同志也很疲惫。”
　　韩彬说道：“要多动动脑筋，李长河那个秘书控制起来了没有？”
　　章立人说道：“也已经被洗过脑了，一问三不知。”
　　韩彬眉头紧蹙，说道：“这样的话，这个案子很难深挖下去了，查到李长河这些钱财又如何？查不出来源还是没用。”
　　章立人说道：“对方很狡猾，思维非常缜密，而且行动果决。韩局，看样子我们要改变策略了，现在我们在明处，他们躲在暗处，我们这边有什么收获他们都一清二楚。”
　　说着话，韩彬和章立人两人来到刚刚灭火的专案组办公室，五六只手电筒形成一道道光柱来回照射在办公室的每处地方。章立人拿着一根棍子，用棍子鼓捣了一会办公桌和文件柜，对韩彬说道：“韩局，起火点就在文件柜内，铁皮都烧得变形了，估计有助燃物。”
　　走出小楼时，韩彬说道：“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案子背后还存在更多的秘密。章局，专案组暂时不能解散，你们还要深挖下去。”
　　章立人郑重地说道：“请韩局放心，专案组一定会想方设法查明真相，把这个案子背后的犯罪分子全部找出来，接受法律的审判。”
　　专案组办公室的一把大火，烧光了从李长河办公室和家里搜查到的几乎所有文字资料，除了保险箱里找到的三页纸。那是因为叶之然要求章立人复印一份给他看才得以幸存。
　　第二天晚上，章立人来到叶之然家，把这三页纸的复印件交给叶之然，说道：“叶市长，这三页纸记录的都是数字和简单的符号，我们明知道有问题，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哪里有问题。”


第634节 捷丫头来访
　　叶之然接过章立人递过来的复印件，微笑道：“立人，李长河特地将这张纸藏在保险箱里，足以说明其重要性。”
　　他看了看复印件上的数字和符号，又道：“李长河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这样的人，随时保持一定的警惕，所以，这三页纸上的内容如果破解开来，必定很有价值。”
　　章立人坐在叶之然家客厅的沙发上，案件虽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但心中的豪气丝毫没有减弱，沉声说道：“填补一个漏洞往往会形成更多漏洞，我在考虑，他们这么着急地采取行动，必然会留下很多漏洞，为什么我现在还没找到头绪？”
　　“不着急，如果一时失去了方向。你就应该换种思路考虑问题。”叶之然泡了一杯茶给他，说道：“我们跳出案件本身来分析一下，这个案件开始阶段应该说非常顺利，进展很快，从什么时间开始专案组遇到难题了？”
　　章立人道：“李长河的死，然后就是文件被烧。这两件事如果没发生，案子很快会再次突破。”
　　“那么，我们可以假定这两个事件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章立人说道：“火烧事件一眼看得出是有人故意纵火，但是李长河之死却找不到原因。”
　　叶之然说道：“找不到原因主要是受了法医的影响。我们可以再次假定，法医的鉴定报告有问题，那么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故意作假；二是以他们的现有能力检查不出真正原因。”
　　章立人眸子中精光一闪，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假设成立，最大的可能是对方用高科技的药物毒死了李长河。”
　　章立人忍不住站起身，在客厅中踱了几步，说道：“看守所内可以接近李长河的人需要逐个排查，我明天就重点查看守所。”
　　叶之然点头赞成，说道：“不能放过身边发生的每件细小的事情，线索很可能就藏在其中。”
　　又道：“还有件事，你和陶小娥的婚事可以办了，我让沈荣帮你张罗一下。”
　　章立人也不矫情，顾武彬酒后溺水身亡的结论已经被推翻，凶手都已经被抓到，对陶小娥也算有了交代。最关键问题是，这时候他们已经不需要隐瞒两人的关系了。所以，章立人爽快地点头，说道：“这事还真的要麻烦沈秘书长协助，我搞这个肯定没他在行。”
　　“你就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就是。”
　　章立人摇摇手，说道：“小叶，我们陶小娥都是丧偶再婚，不要搞得太复杂，圈子里的人一起吃顿饭就可以。”
　　叶之然笑道：“放心吧，沈荣知道怎么操作才让你们两人满意的。他别的能力缺缺，做做服务性工作还是很拿得起的。”
　　第二天上午，市政府办公大楼七楼。
　　叶之然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吵闹声，听声音似乎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子在斥骂丁青山不开眼。
　　声音非常熟悉，叶之然就站起身慢慢踱到门口，打开门，一张傲气秀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女子生气地叫道：“叶之然，这个是你的秘书吗？开除算了，太不知眉高眼低了。”
　　叶之然对着她像对着邻家小妹那样，笑道：“大小姐，你一到绍安就要开除我的秘书啊？先进来坐吧。”
　　女子对着叶之然皱鼻子，说道：“混得倒是很快，才一会儿时间就当上常务副市长了。”
　　叶之然呵呵笑道：“捷丫头，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这副脾气。”
　　赵捷哼哼了两声当作回答。
　　“赵老最近身体好吗？”
　　“精神着呢，他说下个月到常嘉来住一段时间，让你过去拜见。”捷丫头歪叶之然一眼。
　　当年在常嘉别墅，叶之然被捷丫头囔着要借种，吓得抱头鼠窜。此时看她的身材，依然腿高腰细，保持着少女的体态。
　　叶之然问：“赵氏企业全面接管了吗？”
　　赵捷扔他一个白眼，说道：“哪有这么容易的？赵氏企业可是一艘航母，我至少还需要努力五年，才有可能摸透企业内部的所有问题。”
　　叶之然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很多问题要向你请教。”
　　赵捷从自己的拉杆箱里取出茶杯，说道：“别着急，先泡杯茶，嘴干了。”
　　叶之然接过她的茶杯，说道：“瞎讲究，泡好的茶不喝。”
　　赵捷进来之后，丁青山讪讪地给她泡了杯茶，赵捷连眼皮都不翻一下。
　　赵捷皱皱鼻子，说道：“什么啊，就是那人泡的茶不喝而已。”说完，从茶几上拿起叶之然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赵捷这么不见外，让叶之然心里涌起一股亲切感，说道：“捷丫头，你现在已经是赵氏企业的CEO了，毛毛躁躁的脾气可要改一改。”
　　“什么啊？我在公司里面很严肃的好不好？”
　　叶之然小心地问：“个人问题解决了吗？唔，要求可以适当放低嘛，如果非要找门当户对的不是给自己设置障碍吗？”
　　捷丫头瞟他一眼，转瞬间娇羞满面，哼哼唧唧地说道：“怎么？我说过的话当作耳边风了？哼哼，说好要借种的。”
　　这几年，赵捷按照赵老的安排，逐步接管赵氏企业庞大的资产，几乎把全部身心都扑进了企业经营管理中。赵氏企业在全球的员工数量超过六万，作为企业总裁，她不仅要把握企业的发展方向，还要管理赵氏企业的整个经营团队，将合适的管理人员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这和任用官员的道理一样，用对了人，地方经济就会快速发展。
　　叶之然被这丫头的锐利言辞说得有些接上嘴。
　　姓曹的！被一个未婚女子调戏！
　　他瞪她一眼，说道：“看你外表，这几年确实沉稳了不少，但是说起话来还是这样没边没际。”
　　“有吗？”捷丫头逗着他玩。
　　赵捷接受赵氏企业后，来内地的时间明显减少，叶之然调到省委组织部后，只和赵捷见了两次面，都是来去匆匆；而调到绍安市工作之后，尚是第一次见面。
　　叶之然问道：“捷丫头，我们谈正事。这次到绍安来，是否看好软件产业园项目？”
　　捷丫头扔他一个白眼，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正事？不就是忽悠我投资吗？”
　　叶之然知道这丫头的脾气，笑道：“绍安市软件产业园已经得到国务院和省委的高度重视，支持力度相当大，再过一个月，我们将对产业园区的基础建设进行公开招标。赵氏企业是国际知名企业，我希望你们来参与竞标。”
　　赵捷就是为软件产业园项目而来，九九年，国内房地产行业正在低谷，赵氏企业从中嗅到了投资良机，她来绍安是看中了软件产业园建成之后，绍安房地产大幅升值潜力，所以来寻觅商机。
　　捷丫头说道：“我对软件产业园项目确实很感兴趣，但不是对产业园的基建感兴趣。我看中的是产业园的发展前景，相信未来的绍安不仅将成为科技精英创业、就业的乐园，而且将成为国内软件贸易的中心。所以，我这次来绍安的主要目的，是来要地的，用作高档商住小区的开发建设。”
　　叶之然顿时对捷丫头刮目相看。
　　他和赵捷相识多年，见到的都是她任性、调皮的一面，忽忽数年，眼前的赵捷已经成为一个目光远大、行动坚决的优秀企业家，让他有世事沧桑之感。
　　叶之然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道：“捷丫头，我为赵老感到骄傲，我原来还以为，他一心一意培养你作为他的接班人，是因为特别亲近的缘故，现在才知道赵老的识人用人能力。”说完，微微摇头赞叹。
　　赵捷扬起小拳头，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道：“现在知道自己的目光多差劲了吧？哼哼，我真替绍安人民担心呢。”
　　“看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赵捷举在空中的手臂就落了下来，对着叶之然的肩膀就是一拳，蛮横地说道：“不许说胖这个字，你想让我变成白骨精啊？”
　　叶之然笑道：“好啦，中午请你多吃一点，就不用担心变成白骨精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你想在绍安发展房地产业，我自然也是举双手欢迎的。但我更希望你们能参与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的投标。我对产业园项目非常重视，希望从一开始就把这项目做好。赵氏企业如果中标，对提高软件产业园的知名度有好处。而且，你们在基础建设方面有丰富的经验，施工质量也有保证。我可不愿意看到软件产业园基础建设成为豆腐渣工程。”
　　赵捷撇撇嘴，说道：“这么小的工程，不够赵氏塞牙缝的。”
　　叶之然哈哈笑道：“目光远一些，你做了这个项目，向绍安市申请房地产开发就师出有名。”
　　赵捷想了想，说道：“看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让赵氏企业参与投标。”瞄了他一眼，又道：“我怎么感觉每次看到你，都会被你坑一把？”


第635节 游刃有余
　　中国戏剧艺术文化源远流长，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剧种。很多地方剧中，都有“变脸”这一特技，不同的脸谱，运用图案、色彩的变化，以表达角色的性格特点、思想情绪等。犹以川剧最为有名。
　　叶之然曾经看过一出川剧，演员一个转身就变出一张脸，速度快脸谱多，非常有特色。
　　到了中午，和赵捷两人跨出办公室时，叶之然赫然发现捷丫头也会玩“变脸”，不仅脚步稳重，而且脸部表情也变得庄重，还有一种上位者才有的自信；浑然没有两个人单独相处时那种喜怒无常，爱使性子的脾气。
　　叶之然不由地微微一笑，说道：“捷丫头，我带你上市政府食堂吃饭，让你体验一下我的生活。”
　　赵捷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说道：“是不是要把我介绍给你的同僚？”
　　“呵呵，算你聪明。”
　　赵捷想要在绍安拿地，自然得走正常程序，以她赵氏企业当家人的身份，别说在地级市，就是在省城，省委省政府高级领导都会亲自出面招待，叶之然让她在绍安市委市政府领导面前露露脸，有助于将来彼此间的合作。
　　这样，叶之然打了两份套餐，见市长宋海平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吃饭，端到海平市长的餐桌前，放下套餐，说道：“海平市长，给您介绍一位客人。”
　　宋海平看了看美丽娴静的赵捷，脸露微笑。
　　叶之然帮赵捷拉开椅子，说道：“赵总，这是宋市长。”
　　赵捷很有气度地微微颌首，轻声叫道：“唔，宋市长。”
　　宋海平立即感觉到这女子的不凡，口音带着点港味，视市长如课代表，不当班干部看。她是谁？
　　叶之然微笑道：“海平市长，赵总是HK赵氏企业的总裁，赵老已经半退，有赵总接班。”
　　宋海平一惊，忙站起身，满脸笑容地伸出手，隔着餐桌和赵捷握了握手，说道：“想不到，想不到，叶市长，你怎么带赵总到食堂来吃饭，这，这太有违待客之道。”
　　叶之然笑道：“赵总这是深入民间，想体验一下内地官员的日常生活。”
　　宋海平抽回手，笑容可掬地说道：“欢迎欢迎，赵总请坐下吃饭吧。”
　　赵捷理了理衣服，矜持地笑了笑，坐在叶之然身边。
　　宋海平心里感慨万千，看赵捷的样子就知道她和叶之然的关系非同一般。姓曹的！叶市长的人脉太宽了吧？
　　叶之然边吃饭边说：“海平市长，赵总这次来绍安，是看好绍安的发展前景，特别是看好软件产业园的前景，有心在绍安市投资。”
　　政府领导最喜欢听到的消息就是有实力的企业家到自己的土地上投资，宋海平大喜，说道：“欢迎，欢迎，叶市长，市政府应该隆重欢迎赵总，晚上请赵总吃饭。”
　　赵捷微笑道：“宋市长，吃饭就免了，我晚上要去省城。”
　　叶之然说道：“海平市长，那我们等赵总下次过来，好好请她一次。”
　　宋海平点头说道：“好，好，应该的。”
　　赵捷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很淑女的样子，吃完饭说道：“宋市长，我此来主要是考察绍安市的投资环境，下午请叶市长陪我走一走。”
　　宋海平颇有自告奋勇的觉悟，无奈赵总不邀请他，只得说道：“叶市长对绍安市的经济发展大有腹稿，让叶市长陪赵总走一圈可以加深您对绍安投资环境的理解，很有必要。”
　　叶之然笑道：“海平市长，我已邀请赵氏企业参与绍安市软件产业园的基建项目招投标，赵总已经答应了。赵氏企业是国际知名企业，有成熟的市政建设经验，我们的项目虽然小，但影响力很大，由赵氏企业的参与竞争，可以使软件产业园的建设提升不小档次。”
　　赵捷插嘴说道：“叶市长，你怎么不把我此行的重要目的讲给宋市长听？还是我自己来说吧，宋市长，我看好绍安的未来发展，准备在绍安投资搞房地产项目。赵氏企业准备拿绍安的房地产项目做样板，成为进军内地房产业的象征。这个房地产项目主要面向绍安的富人，以及未来前来软件产业园投资的成功人士。档次比较高，建成之后，将大幅提升绍安市的整体形象，成为绍安市的一张名片。”
　　如果建成这样一个高档的，有品质的商住小区，不仅有利于提高绍安的城市形象，而且，将成为宋海平任期内的重要政绩。
　　宋海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说道：“赵总，请您尽快出一套方案，我们现在市政府办公会议上讨论。不过有一点，绍安是旅游城市，赵氏企业如果要兴建高档商住小区，总体设计上应与绍安的文化特色结合起来，揉捏在一起。”
　　赵捷说道：“没问题，我回去后立即让设计师进行总体设计，然后报给绍安市政府。”
　　吃完饭，三人站起身，宋海平客气地和赵捷再次握手，表示盼望再次会晤之意。赵捷矜持地点头，说道：“宋市长，来日方长，我希望能和绍安市政府有密切的合作。”
　　顾松林正好进来吃饭，见宋海平把姿态放得很低，对着一个长腿美女赔笑寒暄，不禁多看了几眼。
　　叶之然将赵捷带到顾松林面前，介绍道：“赵总，这是绍安市委顾书记。顾书记，赵总是HK赵氏企业总裁，已经从赵老手中接过经营管理大权。”
　　顾松林一愣，这个年轻美女是赫赫有名的赵氏企业当家人？那可是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伸出双手握了握赵捷的芊芊玉手，说道：“欢迎赵总来绍安考察，叶市长，你也是的，怎么把这么尊贵的客人带到食堂吃饭？”
　　赵捷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道：“顾书记，是我想看看内地领导的日常生活，主动要求到食堂吃饭的，怪不到叶市长身上。”
　　顾松林乐呵呵地说道：“赵总，这次到绍安准备考察多少时间？市委要好好招待一下。”
　　赵捷抿嘴一笑，风韵自生，说道：“我晚上就要回省城，下次过来的时候，会带一批设计师和管理人员过来，到时候可要打扰顾书记。”


第636节 新情况
　　赵捷虽然长相不算非常出众，但是气度非同一般，加上腰细腿长，身份高贵，对男人来说，杀伤力很大。
　　顾松林心里暗赞一声，嘴里说道：“赵总，那我们说好了，下次来绍安请提前通知，市委市政府一定会隆重款待。”
　　赵捷微笑道：“谢谢顾书记，我一定会来麻烦你的。”
　　顾松林连忙摇手，平时一向铁板的脸上浮现三分笑容，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市委市政府就是为投资商服务的。”
　　叶之然说道：“松林书记，我下午陪赵总先在市区转一转，赵总有意在绍安斥资兴建高档商住小区，以配合软件产业园的建设。”
　　“好，好。”顾松林点了点头，目送赵捷的身影从视线中缓缓消失。
　　这天，章立人按照昨晚和叶之然商量的步骤，带专案组的两个干警去市看守所了解情况。
　　以他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身份，从职责来说，更应该坐在办公室处理局务，完全不必亲临第一线调查。但章立人参加工作以来养成了习惯，一遇到大案就非要参与到全过程中，似乎破案对他来说，有无穷的乐趣。
　　这天，章立人到看守所后，召集看守所负责人开会，要求提供李长河死亡当天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员名单。专案组要逐个问话，了解情况。
　　看守所所长五十多岁，姓杨，长得矮胖，顺从地出去了解情况，很快拿来了一份名单，说道：“章局，我看了值班表，再找到这几个值班人员，问明了情况，名单上三人都是曾经接触过李长河的。”
　　章立人扬了扬手中的名单，问道：“杨所长，确定只有这三人有机会和他接触？”
　　杨所长点头哈腰地说道：“目前了解的情况就是这样，本来有四人，刘天已经死了，就剩下三……”
　　章立人嚯地抬起头，眸子里两道精光“唰”地射向杨所长，杨所长只感到两股锐利的杀气罩住了自己，背脊上冷汗直冒。
　　“什么时间死的？怎么死的？”章立人厉声问。
　　在章立人锐利的目光中，杨所长浑身不自在，说道：“那个，他和李长河死于同一天，下班路上被一辆突然变道的卡车撞了，当场死亡。”
　　章立人第六感立即告诉他，刘天的死亡没这么简单，背后必然有隐情。而且十之八九与李长河有关，他追问道：“在哪里被卡车撞死的？哪个派出所处理的？”
　　杨所长说道：“在城东的运来酒店门口被卡车撞死的，那边应该属于中山街道派出所……”
　　章立人听说刘天在运来酒店门口被撞，自然知道那里归谁管。他急着要去交警支队和派出所了解情况，便打断杨所长的话，道：“名单上的三人我会让专案组其他同志来和他们谈，让他们不要有思想顾虑，把经过讲清楚就没事。我现在还有其他事，先不谈了，就这样。”
　　上了警车，章立人带着专案组成员直奔交警支队了解情况。
　　他不知道，密切关心这个交通事故的还有其他人……
　　那天，诸周县公安局副局长韦光荣因为李善安排他任务的时间太紧，只得亲自出马，先买通刘天，安排他送药给李长河，并教他一套说辞；随后，他又雇凶制造交通意外，撞死刘天。
　　那天，他看着刘天从看守所出来，骑自行车往运来酒店方向骑去，将他指认给卡车司机后，韦光荣下车，自己驾驶一辆桑塔纳车远远地跟在卡车后面。到了运来酒店门口，他果然看见这辆卡车已经撞倒了一个骑车人，下车挤在人群中观察情况。确认死者是刘天后，他才放心地驾车离去。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他和看守所这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借以打探动静。
　　这天，章立人刚走，韦光荣就走进看守所。
　　看到杨所长脸色很差，他问道：“老杨，怎么回事？你脸色不好。”
　　杨所在心有余悸地说道：“韦局，你不知道，市局章局长刚刚来过，那两道目光将我一瞪，我汗都出来了，市局领导的气场真厉害！”
　　韦光荣佯装诧异地问：“好好的，瞪你做什么？”
　　杨所长双手一摊，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章局长问李长河出事那天，有几个人和他单独相处过？我报了三个名字，起初章局还不以为意，当我说到还有一个刘天也接触过，不过出交通事故已经故世后，他的目光就变得非常可怕，话都不多说几句，带着专案组的人就走，要去了解刘天的交通事故。韦局，你说奇怪不奇怪……”
　　随后，他发现韦光荣的脸色也忽然变得阴沉可怕。
　　——天！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说到刘天的交通意外，他们一个个都脸色变得这样差？
　　难道刘天之死和李长河有关？解释不通啊。
　　而此时，韦光荣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章局长太可怕了！这么快就怀疑李天是被人灭口的！而且，他动作迅速，立即去调查看守所这边的情况。
　　不好！他去交警支队了解情况，知道肇事司机已经被取保候审后，下一步必然是把司机扣押，进行专业审讯。这中间要是出点意外，他就脱不开身了。
　　想到这里，韦光荣急于回去采取应对措施，说道：“杨所长，这会有什么事？你就放宽心吧。哈哈，我想起一件事没处理，要去处理一下，先走一步了。”
　　出看守所门口，他立即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打电话给黑道老大，让他赶紧通知肇事司机外逃。
　　“韦局，怎么回事？”电话那边不安地问。
　　“老杜呐，撞人的事引起市公安局怀疑了。专案组成员现在已经去交警支队了解情况，不用想，他们下一步必定会控制那个司机。一旦把司机控制起来，以他们的审讯办法，那司机肯定瞒不过去，所以，我们得让他赶紧跑路。”
　　肇事司机要是如实坦白，不仅韦光荣跑不了，黑道老大也跑不了。
　　“姓曹的！怎么会这样？韦局，你可得再出点血，否则这小子可不愿意跑路。”
　　韦光荣牛气地说道：“钱能办到的事，都不是事！我等会送十万过来，你赶紧让他拿了钱跑路，家里千万别去。”
　　……这边，章立人到交警支队后，了解到出事经过后，心里越来越怀疑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谋杀，目的就是要灭口！
　　有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觉啊！
　　章立人再次感觉到对方的缜密和强大。
　　如果事情就像判断的那样，李长河死于谋杀，而且，下药的人也在当天被车撞死，那么，对方不仅组织严密，而且势力庞大，行事不计后果，简直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
　　章立人心急如焚地赶到派出所了解情况，得到肇事司机的地址、电话等信息，他带上一位派出所户籍警，去司机家。
　　按常理说，他们抓捕肇事司机，应该守在他家外面，等确认肇事司机在家后，再采取行动。但章立人看了看手表，说道：“派出所的同志留在车上，你穿着警服不方便。我们三人过去。”
　　找到门牌号，章立人在二楼203房间门口敲门，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外地人，看外貌像是来绍安打工的。
　　章立人问道：“王海在不在？”王海是他们在派出所那边查到的司机名字。
　　“王海？他出去还没有回来。”
　　章立人就推门进去，专案组其他两人鱼贯而入。
　　“哎，哎，你们怎么进来了？”外地人退后一步，不安地问。
　　章立人不答话，看了看房子的结构，二室一厅的房间内，被分割成四间房，显然是主人为了多赚钱搞得群租房。留一人守在门口，另一个跟着章立人后面一间间查看。
　　检查完所有房间，章立人确信王海不在家，问先前那个男子：“王海住哪一间？”
　　那男子还有些惊疑不定，他见章立人三人个个身高马大，气势威武，心里更加吃不准路数，还以为王海在外面惹了事，他们来找他报复。
　　指了指第二间房间，他说道：“住这里。”
　　章立人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是警察，来找王海了解情况的，你不用害怕，回自己的房间呆着去，别打电话。”
　　男子喏喏连声，躲进自己的小房间。
　　章立人便在王海的小房间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这样等到晚上十一点，群租房内的其他人都已经回来，唯独王海还不见踪影，章立人问了问情况，他们都说王海平时每天八点左右就回来的。
　　看样子跑了！
　　章立人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
　　回到车上，章立人打电话，让公安局派人过来在这里蹲点守候。等接班的警察过来，章立人把监视人的性命、长相说了一遍，关照道：“你们守在这里，如果这名司机露脸，立即打电话给我，将他控制起来。”
　　回到公安局，章立人理了理思路，将情况汇报给韩彬。
　　韩彬一听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第637节 推理
　　那是五月中旬，天气比较适宜的季节。
　　在绍安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神情严肃的韩彬局长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听取章立人汇报工作。
　　韩彬是四月十二日到绍安市任职的，上任第二天就遇到了公交车大火案，使他对绍安市的社会环境有了清醒的认识。这一个多月来，他为了全面掌控市公安局付出了很大的精力。
　　但李长河突然死亡以及专案组办公室被纵火焚烧，不得不让他分出精力去关心顾武彬的案件。
　　章立人细谈案件最新情况：“韩局长，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李长河非正常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根据我们的调查，看守所的刘天在李长河死亡当天的下午四点到四点半之间，至少有十几分钟和刘长河有接触，嫌疑很大。李天下班之后，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一辆卡车撞死；卡车司机在我们去调查的时候突然失踪。这几件事单独来看都没有问题，但联系在一起，就很不寻常。”
　　韩彬解开领口的衬衫衣扣，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当作扇子扇动几下。对章立人，他既有满意的地方也有不满意的地方。章立人对工作专业领导能力很强，干劲足，这是他满意的；但是，他在市公安局威信很高，底下的干警都对他敬服，让韩局长感到被分走了权力。
　　对男人来说，权力和女人都是不能被人侵占也不能与人分享的东西。韩局长心里对章立人是多多少少怀有芥蒂的。
　　“证据呢？”
　　“我的想法，第一，对李长河重新进行尸检，市公安局的技术水平不够，请省公安厅的专家来帮助；第二，请求全国的公安系统协查卡车司机王海的下落。随便哪方面有了进展，李长河的事件就有了突破。”
　　韩彬心里同意章立人的判断，但嘴上却有些不满地说道：“卡车司机昨天刚失踪，马上发协查要求是不是太着急了？我的意见，你既然怀疑李长河是非正常死亡，先得从这方面入手，找到确切证据。还有，对于刘天更要采取慎重的态度，绝不能轻易得出结论，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章立人点点头，说道：“韩局，按照目前的情况分析，刘天是李长河事件中重要一环，他是否清白和卡车司机的供词有着相当大的关联性，所以，尽快将卡车司机捉拿归案非常重要。卡车司机王海是取保候审对象，按规定不得离开住所的，我们对他追捕完全符合法理。另外，我在调查卡车司机过程中，发现刘天死亡当天随身带了一个小包，里面有两万元崭新的人民币，来历不明。我已经请技术科的同志提取了人民币上的指纹。”
　　韩彬听到刘天身上带着两万元现金，开始重视起来，说道：“按照你的推理，刘天接受了两万元钱贿赂，然后在李长河的死亡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贿赂他的人又雇凶制造交通意外，杀害刘天？”
　　章立人缓缓点头，说道：“韩局，这个可能性相当大，否则，很难解释李长河突然死亡以及刘天这两万元钱的来历，也很难解释卡车司机为何潜逃。如果是单纯的交通意外，他最多判个缓刑，但这一跑，就得判实刑，他不会不懂这个浅显的道理。”
　　韩彬眉头皱得更紧，说道：“假如你的推理成立，市公安局内部问题相当大，有人对专案组的行动了如指掌，每次可以抢在关键时刻出手中止调查进程。”
　　章立人说道：“韩局分析得非常透彻，从最近几次的行动来看，我们背后有一只黑手，看得见我们的每一步行动，不断阻扰我们。刘天的死亡和专案组办公室被纵火焚烧足以说明对方组织严密，势力庞大，而且出手狠辣。”
　　韩彬站起身踱了几步，说道：“我到绍安市公安局任职之后，就准备对公安局内部进行学习、整顿，这个工作被公交车事件和顾武彬事件耽误了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不能拖下去了。你有什么看法？”
　　韩彬到任之后，念念不忘的就是对市公安局进行整顿，通过整顿，一方面可以提高公安局内部的组织纪律，另一方面可以在整顿过程中收权，加大对公安系统的掌控力度。
　　章立人也站起身，点头说道：“韩局，现阶段对公安局全体干警进行学习整顿很有必要，我支持您的决定。”
　　韩彬伸手在空中点了点，颇具顾松林的精气神，严肃地说道：“专案组办公室纵火案件我已经让纪委牵头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你就不要管了。专心查清刘天、卡车司机的情况，这是顾武彬专案组目前最重要的工作。”
　　谈完话，章立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召集专案组成员到会议室开会。
　　纵火案件发生后，专案组搬到了市公安局南楼。由于李长河处搜集的资料都已经烧毁，他们只能从另外的途径展开调查。
　　章立人说道：“同志们，我刚才将顾武彬案件的调查工作向韩局作了汇报，韩局要求我们加快调查速度。我召集大家开个诸葛亮会议，大家出出点子，看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
　　专案组副组长何昊是刑警支队的副队长，办案经验丰富，说道：“章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我们第一步的工作已经完成，就是已经证实顾武彬副县长死于谋杀而不是溺水身亡。从谋杀顾武彬的事件来说，凶手、中间人、指使人都已经查明，这个案子即使现在结案也完全站得住脚。再深挖下去，其实已经超出了刑事案件本身。”
　　何队长的意思，再深挖下去已经涉及政治层面，完全可以交给纪委。
　　章立人摇头，道：“何组长，这个案件还存在几个问题没有查清，所以不能结案。第一，李长河背后是否还存在其他人？现在虽不能下定论，但从我们搜查到李长河的一些资料，当晚就被纵火焚毁情况来看，李长河背后肯定还存在其他人，而且分量不轻。第二，看守所的刘天在李长河死亡当天有过密切接触，但下班途中被人撞死，从肇事司机畏罪潜逃来看，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应该成为我们调查工作的新方向。”


第638节 圈套（上）
　　章立人的分析很有说服力，何昊点头说道：“章局，我同意你的案情分析。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们是否可以将这案子分作两部分？第一，是顾武彬案，这部分应该可以结案了；第二，是李长河案，这部分才刚刚开始。”
　　站在办案人员的立场，将这个案件分割开来，虽是两个案子，但仍旧可以并案侦查。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顾武彬案是个重案、大案，这个案子一旦结案，专案组成员的功劳就铁定如山。所以，何昊这个提法是为专案组所有成员的利益考虑的，这个大案一破，专案组成员将来升职的时候就多了一条重要依据。
　　章立人从善如流，说道：“何组长的提议可行。这样，你负责写个结案报告，先把顾武彬案了结。我们讨论下一个问题，李长河、刘天、卡车司机之间的关系。”
　　何昊说道：“章局，这个问题我从昨晚一直考虑到现在。我觉得，这三个人之间，彼此不熟悉或者根本不认识，能够串在一起，应该存在第四人，这个人才是关键。”
　　章立人赞道：“何组长这个推论完全成立，我们的目标就是找出这个第四人。刘天钱上的指纹是条线索，王海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何组长，你作下分工，一部分人去查王海的底细，老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这对尽快找到王海有帮助；还包括他在绍安的生活情况，和哪些人有密切往来？另一部分人赴诸周县继续调查刘长河的情况，和刘长河发生关系的女人不少，顺着这条线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摸到情况。”
　　……三天过去，专案组成员再次开会，各方面汇总的情况很不乐观。
　　王海在绍安市独来独往，和他拼租的人都对他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司机；根据他登记的信息查到他老家地址后，专案组发现王海十三岁就离家出走，已经十几年不回老家了，和父母家人几乎没有联系。
　　而去诸周县调查的专案组成员调查结果亦不乐观。根据调查，李长河的两性关系比较混乱，诸周县不少女干部曾被他染指。但和他长期保持关系的三人中，有两人性关系复杂，同时和数人保持着异常交往，有做皮肉生意的嫌疑；只有一个叫姚紫烟的有所不同，专案组成员去她家调查时发现，姚紫烟的客厅中还放了一张李长河的遗像，镶黑边框，相片前还放着水果。
　　章立人感兴趣地问：“详细说说姚紫烟的情况。”
　　“章局，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姚紫烟是诸周县中的老师，教地理课。丈夫在十年前就过世了，留下一个儿子。据说她丈夫得罪了诸周县的恶势力，是被人打死的。姚紫烟数次到县委县政府上访，后来李长河见她可怜，出手相助，将围殴她丈夫的流氓送进了监狱，并照料姚紫烟的生活。后来他们两人就好上了，李长河经常在姚紫烟家留宿。”
　　“她什么年纪？”
　　“三十八岁。”
　　“向她了解李长河情况时有什么反应？”
　　“章局，她心中的李书记是个道德高尚，一心为诸周人民谋幸福的好官，问她李长河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一脸的不以为然。”
　　“她家庭的经济条件怎么样？”
　　“一般吧，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普通家庭的样子。”
　　“她儿子呢？什么情况？”
　　“她儿子已经上高中了，就在诸周县中，听说学习成绩不错。”
　　章立人没有想到，还有姚紫烟这样的人存在，又问：“这个姚紫烟和李长河的关系有多少人知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
　　散会后，章立人打电话给林海，问他知不知道姚紫烟这个人？林海身为专案组成员，主要负责诸周县方面的调查，回答道：“章局，我知道这个人，根据我们调查，姚紫烟是唯一和李长河保持良好关系的女人。虽然外界知道她的人不多，但诸周县委县政府高层都知道她的存在。据我的调查，姚紫烟对李长河存在报恩心理，丈夫过世后，不仅依靠李长河报了仇，而且，生活上也得到他的帮助，所以，对他保持着一定的情分。李长河死后，姚紫烟非常伤心。”
　　晚上，章立人将这些情况汇报给叶之然。
　　叶之然说道：“王海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正面查不到线索，可以跳出这个思维模式，从另外的角度考虑。他们为什么会找到王海来做这件事？就是因为已经考虑到他的社会关系简单，出了事很难找到线索。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对他很了解。”
　　章立人点头说道：“看来王海应该和绍安的黑道人物有关，我想办法从‘钩子’那里了解一下情况。”
　　公安系统每个刑警组织、派出所都有放在外面的“钩子”。这些“钩子”往往是社会上的小混混，犯了点事，但事情不大，经过教育，愿意提供情报给公安局；也有部分减刑人员放出来充当这一角色。遇到严打运动时，这些钩子就会提供各种情报，公安局、派出所借以破获众多案子，轻松完成上级要求的破案数量。
　　叶之然又问：“省厅法医作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有，他们似乎从血液中发现一些异常数据，但目前无法作出准确判断。”
　　叶之然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李长河的尸体不能长久保存在冷冻柜里不火化，家属到处活动，本土干部不断提出让死者入土为安，松林书记那边压力很大。”
　　章立人说道：“等这次省厅专家做好尸检，家属要火化就火化了吧。”
　　“李长河保险箱里那份资料很有意思。”
　　章立人惊讶地问：“叶市长，你发现问题了？”
　　叶之然摇头道：“我只是认为，他记录的这些数据应该是经济来源和去路。但记录得太简单了，除了本人，恐怕没人看得明白。不过，我们可以利用这份复印件做一篇文章。”
　　……两人细细地商量一番。
　　为了避免嫌疑，叶之然到绍安任职之后，章立人尚是第一次到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秘书丁青山自然多生了一条心。
　　章立人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又是李长河专案组组长，这些情况，丁青山都很清楚。
　　“叶市长，公安局的章局长说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淡淡的一声：“唔，请他进来。”
　　等章立人进来，叶之然请他在沙发上入座。丁青山泡上热茶。
　　叶之然故意说道：“章局长，你的脚金贵，我到绍安任职之后，你还是第一次走进我办公室吧？”
　　章立人很配合地说道：“我向叶市长检讨，没有及时汇报工作，是我的失职。”
　　“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在诸周县委副书记李长河办公室搜查时，从保险箱里发现一份记录，似乎是大额款项进出情况。但是，研究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问题……”
　　丁青山有心听他们的对话，倒完茶，磨磨蹭蹭地将办公室的门带上，这几句话都听进了耳朵，心里顿时砰砰跳动。
　　他意识到，章局长这次来向叶市长汇报案情，关系非常重大，是他在周山书记面前立功的良机。
　　关门时，他特意留一条门缝，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却听得叶市长叫他：“丁秘书，进来一下。”
　　丁青山赶紧走几步，离门口远一些，才应了一声：“叶市长，我来了。”然后推门进入。
　　却听得章局长在说：“……所以，我分析，最后一页上写的‘庐山瀑布’应该与存放另外一本笔记本的地方有关联，如果我们找到这本笔记本，对应这三页数据就能明白李长河的这些巨款的来源。”
　　叶之然皱着眉头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应该快点去找到藏笔记本的地方才对。”
　　章立人走到叶之然身边，指着三张复印件说道：“叶市长，李长河该不会把笔记本藏在庐山的某个地方吧，庐山？瀑布？究竟什么意思？”
　　又道：“叶市长，您是J大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才生。我估计您对数据特别敏感，所以特地来向您请教。”
　　叶之然便说道：“这样，这三页纸我让丁秘书复印一份，慢慢研究。”转头对丁青山说道：“丁秘书，你赶紧去复印一份，记住，你自己动手复印，不要给别人看到内容。”
　　丁秘书忙答应一声，接过叶之然手中的三页纸，去综合办公室复印。
　　他背后，还传来叶市长的声音：“章局长，你们在李书记家里搜查到的资料不是都烧了吗？怎么还有这份东西？”
　　章立人说道：“这份资料是从李长河保险箱里找到的，比较重要，我当场就复印了一份，拿到家里分析，没想到阴差阳错，躲过了大火。”
　　丁青山听到这两句话，更加觉得这份资料的重要性，这几步路走得铿锵有力。
　　给周书记立功的机会到了啊！


第639节 圈套（下）
　　丁青山立功心切，自然多复印了一份，回到办公室时，先留下一份塞进自己的办公桌，才走进内套间，将复印件交给叶之然。
　　他不知道，这份复印件其他内容都是真实的，唯独“庐山瀑布”四个字是章立人请笔迹专家模仿李长河的字迹加上去的。
　　这份资料的复印件当天晚上就到了周山书记手里。
　　等丁青山将章立人突然造访，和叶市长说了些什么话，两人是怎么分析的，一五一十报告给周山后，周山大为满意，拍了拍丁青山的肩膀，赞道：“小丁进步巨大，看来要尽早给你压压担子。”
　　丁青山裂开了嘴直乐，幸福得喉咙口都冒着快乐的小泡泡。
　　等丁青山离开，周山将李善叫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复印件后，递给李善，道：“你看看，是不是李长河的笔迹。”
　　李善看了看，说道：“周书记，是他的笔迹。”
　　周山点了点头，说道：“我看着也觉得是他的笔迹。XX的，李长河看起来稳重，也不省油啊！死都死了，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份东西下来。”
　　李善仔细看了看内容，说道：“周书记，好像是他收钱的记录。”
　　周山自然知道，他已经从第一页上的三个数据中看出名堂，是绍诸公路建设期间周峰给李长河的“分红”，金额完全吻合。
　　“李局，丁青山的话刚才有没有听到？”
　　丁青山来了之后，李善躲到了隔壁休息室。
　　李善道：“听到一些内容，说这份东西是章局从李书记的保险箱里找到的。”
　　周山缓缓点头道：“你可能没听到他说的其他话。丁青山说，章局告诉叶市长，李长河应该还有一本笔记，对照这份记录就明白这些数字代表什么意思，这本笔记应该与第三页写的那句‘庐山瀑布’有关。”
　　李善脸色阴晴不定地翻看了一会，说道：“庐山瀑布？什么意思？”
　　周山皱了皱眉说道：“李长河就会玩弄这套把戏，既然担心被人发现这些数据的秘密，当初为什么要记录下来？他就是个只会耍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的人。”
　　李善搓了搓手，着急地说道：“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头找到这本笔记，要是被他们先得到，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周山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你说？赶紧动脑筋想想庐山瀑布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去庐山看瀑布的时候有什么故事？让他一想到庐山瀑布就想起某个地方？”
　　要是他们知道这是叶之然和章立人商量之后，故意添加了这四个诱导他们思维的文字，不气得吐血才怪。
　　李善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沿着客厅慢慢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庐山瀑布，庐山瀑布，究竟什么意思？东西藏在庐山？这不现实……啊！周书记我记得李白有首诗是写庐山瀑布的，叫什么……？”
　　“望庐山瀑布？”
　　“对，对，《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李善突然喜动于色，大叫一声，道：“啊！我明白了，东西在姚紫烟手里。”
　　周山恍然大悟，说道：“不错，不错！李长河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了，XX的，还‘日照香炉生紫烟’呢？他日了紫烟十年了吧？把她当作了香炉？”
　　因为破解了这个谜团，周山心情愉悦，开了句玩笑。
　　李善更是为自己的“智商”得意，哈哈笑道：“李书记还会玩这样的文字游戏？要是不知道他有姚紫烟这个老相好，其他人就是想到李白的这首诗也不知底细。李书记挺有才啊！”
　　周山摆了摆手，让李善安静下来，说道：“事不迟疑，你马上安排人，明天务必去姚紫烟那里把东西找到。”
　　想了想，又补充道：“别搞出动静来，别伤人，也别欺辱姚紫烟，那女的还是薄有姿色的。”
　　李善笑道：“都快四十岁的人了，韦光荣不会这么色急，我关照他一下，多事之秋，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周山问：“你打算还是让韦光荣出马？”
　　李善道：“这是大事，让他去办比较稳妥。”
　　周山仔细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让他小心一些，别惊动人。”
　　李善说道：“周书记，我去韦光荣家里一次，这事情很急，而且不能出差错。”
　　“也好！”周山点了点头。
　　韦光荣因为经常在市区和诸周两地跑，就在绍安市区买了套房子，两边住。这天，吃完饭，正在看港台录像，接到李善的电话，问道：“李局，有什么指示？”
　　“我到你家楼下了，你下来，到车子里谈点事。”
　　韦光荣是李善一手提拔起来的，得了不少好处，一向惟命是从，当即穿上衣服下楼。
　　在车子里，李善将李长河有本笔记藏在姚紫烟家里的事说了一遍，吩咐道：“韦局，这事必须尽快动手，从她家找到这本笔记。至关重要啊！上头发话，不要伤人，不要欺辱姚紫烟，总之，千万别节外生枝，现在是敏感时期。”
　　韦光荣笑道：“就这事啊？李局您打个电话给我不就完了？还劳驾亲自跑一趟。”
　　李善正色道：“光荣，这事关系巨大，我是怕电话中说不清楚，才赶来和你说这事的。”
　　韦光荣于是严肃起来，说道：“李局尽管放心，我办事一向稳妥的。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本笔记。李书记的字龙飞凤舞的，一眼就认得出来。”
　　李善再次关照：“带两三个稳当的人，留一个把风，千万别失手。”
　　“放心，这个我明白。”
　　次日，韦光荣打电话叫来三个心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吩咐一番，说道：“等会阿土留在下面把风，你们两人跟我上楼，抓紧时间把那本笔记本找出来，谁找到，我记谁的大功，奖金一万！”
　　听说奖金一万，三个手下兴高采烈地说道：“老大就是老大，出手不一样！”
　　他们当然想不到，在姚紫烟的家里，已经布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钻进来。


第640节 束手就擒
　　叶之然和章立人设计的这个圈套非常精妙，由不得对方不钻进来。
　　那天，章立人来叶之然家里商讨对策——李长河意外死亡使专案组失去了趁胜追击的机会；资料被焚烧殆尽又让专案组失去了寻找其他线索的可能；卡车司机失踪使得最新发现的线索被掐断。在这种极为被动的困境下，专案组必须找到一把钥匙，去打开这把难开的锁。
　　引蛇出洞方案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台的。
　　这个圈套中，有几个重要因素可以保证对方失去防备。首先，这三页记录是真实的，对方一看即知；第二，得让他们明白，一旦找到另外一本笔记本他们就会暴露，加重他们的恐慌心理；第三，这个消息必须通过一个他们信任的人传递过去，而丁青山是个很恰当的人选。
　　丁青山是对方潜伏在叶之然身边的人，以前给他们传过几次情报，都被证明真实可靠。而且，这次是丁青山利用叶之然的信任偷偷多复印了一份文件，称得上神不知鬼不觉，他们绝不会怀疑这份资料是故意让他们得到的。
　　最后，“庐山瀑布”这个提示用得恰到好处，让他们自己去破解这个谜语，这样，他们才会毫无防备地派人去那里搜查。
　　韦光荣换上便衣，带领三人来到姚紫烟楼下，四周观察了一下情况，没发现异常。按照事先计划，他们把阿土留下楼下把风，其余三人上楼。
　　姚紫烟的住所位于三楼，是一套三居室的公寓。
　　韦光荣来到门口，让手下的一个会开锁的下属开门。打开门，三人悄无声息地关上铁门，韦光荣说道：“我们一间一间来，先东面一间。”
　　三人走到房门口，韦光荣心中一跳，突然感觉不对劲。
　　就在这时，林海带着七八名警察从不同房间里冲了出来，每个警察手里都拿着枪支。
　　林海喝道：“不许动，举起手，把手抱在头上。”
　　韦光荣看到如同天兵突降的林海等人，大脑一阵空白，但他算是久经考验的人，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林局，原来你们先到一步，我带人来搜查姚紫烟住处，有人反应她私藏了李长河的钱款。”
　　岂料林海像不认识他似的，喝道：“抱头，蹲下。”
　　韦光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道：“林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搞我也不应该拿枪指着我吧？”
　　林海用抬抬下巴，示意站在韦光荣身后的警察动手。两名警察上前，用枪抵着了韦光荣的脑袋。韦光荣的狗血脾气上来，说道：“怎么？你们敢朝着现任的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开枪？惹毛了我，要你们好看。”
　　林海喝道：“将他铐起来，如果反抗，只管开枪，出了问题由我负责。”
　　林海带来的人自然都是可以信任的下属，早有警察过来，拿起手铐将韦光荣双手反铐在身后。其余两人喽啰在林海带人冲出来，用枪指着他们时吓得蹲在地上，自然束手就擒。
　　楼下的阿土主要关心的是外面的动静，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钻进了口袋，听到楼上传出的声音时，先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感觉不对劲时，身后已经有四五名警察逼了过来，楼梯上也下来了两名警察，都荷枪实弹的，他低着头，还想若无其事地离开，就有人对着他喝道：“别动，手抱头，蹲在地上。”
　　阿土见蒙混不过去，乖乖地蹲在地上。
　　楼上，韦光荣这时候自然明白已经落入对方的圈套。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是因为无限信任李善才带人来搜查姚紫烟的房间的。带的三个人中，一个是警察，另外两个都是社会上的混混，跟着他吃饭的，无法用执行公务为理由搪塞过去。
　　他急速地开动脑子，想着脱身之计。
　　判断下来，李局长不会故意害他，这个圈套连李局都不知道。
　　问题是，他们是怎样让李局和上层领导相信姚紫烟家里藏有李书记笔记本的？而且，这么着急地命令他带人来搜查？这个圈套既然李局他们都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圈套等着李局来钻？
　　那个着急啊！
　　林海说道：“搜查他们的身体，把所有通信工具、利器全部没收。将他们几人押到不同的车子上，严加看守，如果他们试图逃跑，可以采取一切手段。”
　　韦光荣这时候已经豁出去了，冷笑一声道：“林局长，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常务副局长分了你的权，说一句话就是，我调到其他区县去工作不就得了？何必玩这一出戏？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呐！”
　　林海笑眯眯地说道：“韦局，是不是还盼望着有人来救你？我正怕他们不来呢。我估计他们为了撇清自己，看都不会来看你一眼的，还是考虑一下怎样立功赎罪吧。”
　　将这几人压上警车，林海打电话给章立人汇报：“章局，鱼上钩了。四个人全部就擒，领头的是诸周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韦光荣。对，对，就是他，算是一条大鱼吧？”
　　章立人在电话中说道：“林局辛苦了，你立即将这四人押到市局来。韦光荣身份敏感，留在诸周县可能生出其他事情。”
　　但是，押到绍安也不安全啊，市公安局纵火案虽然锁定了三个目标，但案子至今未破，而且，内部必然还有他们的人。市看守所也是韦光荣的老土地，关押在那里显然也不合适。
　　章立人趁警车没到市区，赶紧向韩彬汇报情况，要求将韦光荣关押到外市审查。
　　韩彬听章立人汇报，专案组设计了一套方案，故意放出风声，说李长河的情人家里藏有笔记本，他们准备去搜查，然后，韦光荣就带人迫不及待地往口袋里钻，不禁欣慰地笑道：“专案组这次做得不错，让敌人自投罗网。”
　　又问：“你觉得留在绍安不安全？”
　　章立人郑重地提醒：“韩局，李长河和刘天都是例子，我们到现在都还没不知对方的底细，韦光荣又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留在绍安，他们可能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会搞出什么大事来，影响绍安稳定团结的局面。”
　　韩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打算将他转移到哪里？”
　　“嘉南市，绍安本土干部的势力够不到那里，比关在省城更安全。”
　　韩彬知道章立人在嘉南工作过，爽快地说道：“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再出任何意外。另外，专案组务必抓紧时间审问，尽快拿到有分量的东西。”
　　等林海亲自押送韦光荣到市局，章立人已经带了一批人在等候，韦光荣等人连市公安局门口都没有进去，就被转移到另外的车上。
　　林海便向章立人请假，说道：“章局，韦光荣出了这事，对诸周县的影响极大，我得马上回去向王书记汇报，商量对策，稳定诸周县的形势。”
　　章立人点头道：“你回去吧，韦光荣出了这事，正是深挖诸周县公安局内部腐败分子的良机，你要因势利导，大乱之后达到大治。”
　　“请章局放心，这个机会我不会浪费的。”
　　两行人于是兵分两路。
　　章立人亲自随车去嘉南市。到了嘉南市，见到嘉南市公安局局长王福，笑呵呵地说道：“王局，不好意思啊，又来打扰你们的工作的。”
　　章立人在水门县工作的时候，王福是嘉南市公安局副局长，老局长向望远调到省厅之后，他升任嘉南市委常委兼公安局长，完成了仕途上的跨越。
　　此时，向望远接到市委书记叶青莲的指示，让他协助绍安市公安局的异地审查工作，这本是他的分内事，自然照办。
　　也因为这个缘故，他对章立人特别假以辞色：“章局，别说客气话，绍安是嘉南的兄弟市，咱们就是一家人。”
　　“王局，那我先代表绍安市公安局向您表示感谢。”
　　王福笑道：“案件方面的事嘉南市公安局不插手，但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和支持，尽管提出来，我会关照下面的同志密切配合。”
　　王福是厅级领导，能出面接待并作出这种承诺，虽说一大半原因是出于对叶青莲书记的尊重，但也非常的难能可贵。章立人礼节做得相当到位，毕恭毕敬地站直身体，说道：“感谢王局的关怀，案件审完之后，我再向王局表达谢意。”
　　有了局长大人的指示，章立人在嘉南市公安局如鱼得水，请技术部门的人员先采集韦光荣等人的指纹，然后将他们收监。
　　很快，嘉南市公安局技术科就把结论反馈给章立人，韦光荣和刘天两万元现金上取下的指纹一致。
　　得到这个消息时，章立人和专案组成员喜笑颜开。任凭韦光荣如何狡猾，他和刘天之间的关系已经跃然纸上。
　　章立人对专案组副组长何昊说道：“审讯韦光荣时，我们一件件事问过来，先不提两万元钱的事，看他怎么说。”
　　何昊审讯经验不比章立人差，笑道：“章局，您就在隔壁坐看好戏上演吧。”


第641节 倒霉的秘书
　　次日上午，绍安市常务副市长叶之然的办公室。
　　沈荣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外套间，丁青山忙站起身，说道：“秘书长，叶市长刚到办公室，我给您泡杯茶。”
　　沈荣脸色铁板，说道：“不用了，你跟我过来，有事找你谈。”
　　望着每次走进叶市长办公室都满脸堆笑的沈荣来了个反派大变脸，丁青山顿时忐忑不安起来，跟随他来到副秘书长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沈荣也不让坐下，说道：“丁青山，从今天开始，你调到软件产业园管委会办公室工作，这是你的调令。”
　　丁青山如遭雷击，脸色瞬时惨白，过了半饷才问：“秘书长，为，为什么？”
　　沈荣冷笑一声，说道：“有人会很感谢你的，你送去的情报让他们一员大将自投罗网。”
　　这句话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再次震得丁青山摇摇欲坠。
　　叶市长让他复印的这份材料是个圈套？叶市长早就知道他是奸细？丁青山脊背一阵阵冰冷。敢情在叶市长眼里，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丁青山刹那间悔恨交加，然而，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唯有后悔药没有。他喃喃地问：“秘书长，能不能调到其他部门工作？”
　　沈荣脸板得刀砍不动，说道：“干工作怎么可以挑精拣肥？领导安排你到哪就得到哪工作。”
　　软件产业园管委会办公室在别人看来是好差事，但对他而言简直是灾难。那个办公室可都是叶市长的人，特别是管委会副主任宋如镜，除了对叶市长服服帖帖，对其他人都严厉得近乎苛求，自己这个被扫地出门的“叛徒”，到了那里工作哪还有出头之日？光是看他的眼神就是一把把尖刀呐。
　　看来只能求周书记了，自己在周书记那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送假情报也是因为上了叶市长的当，以周书记的宽宏大量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失误。
　　周书记以前还说过提拔他为副县长呢，现在自己犯了错，副县长肯定泡汤了，但调个好一点的单位应该可以吧？
　　这样想着心事，他回到叶市长办公室，连进去打个招呼再走的勇气都没有，收拾一下私人用品就离开叶市长办公室。
　　市长和副市长秘书在秘书科都有自己办公桌，丁青山拿着私人物品来到秘书科整理东西，见秘书科的其他人一个个低着头，似乎浑然没见到他这个人，和平时笑脸相迎完全不同，心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
　　当事人最后一个知道真相是官场的常态，丁青山没其他想法，只想着快点找周书记帮忙。
　　他放下东西直奔市委大楼，走到周书记门口时又有些心虚。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咬咬牙敲门进去。
　　怀辛岩抬眼见是丁青山进来，像第一次见到他似的，问道：“你是谁？什么事？”
　　丁青山身体如坠冰窟，长大眼睛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的怀辛岩，说道：“怀，怀秘，我是丁青山啊。”
　　“什么事？”
　　“我要向周书记汇报工作。”
　　“汇报工作？什么工作？咹？”
　　丁青山脸色更差，说道：“怀秘，我想请周书记说句话，帮我调一个工作岗位。”
　　别说现在周书记对丁青山窝着满腔怒火，不愿意帮；就是想帮也得掂量掂量叶市长的态度。丁青山是叶市长的秘书，他不满意而撤换下来的秘书，别人要是插上一手，叶市长会怎么样？现在可是关键时刻！韦光荣抓进去之后，周书记亟需各方帮助，岂会在这种时刻还去得罪人？明知叶之然设了个圈套，周书记也得捏着鼻子不敢翻脸啊。
　　丁青山也太不识眉高眼低了！
　　怀辛岩看他一眼，心知丁青山不死心，说道：“丁青山，你的事要过一阵子再说，回去好好工作吧，我会提醒周书记的。”
　　丁青山见怀辛岩说完这句，脸一扭再也不看他，明知周书记就在内套间也不敢再发声音，只得拖着犹如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回市政府办公楼。
　　那边，沈荣带着宋城走进叶之然办公室。
　　叶之然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抬眼看宋城的步态。
　　三十多岁的宋城身材不高，一米七左右，脚步相当稳健，大约是因为政治生命起死回生，整个人显得相当的自信，脸上带着微笑，眼睛平平地看向叶之然，没有丝毫躲闪之意。
　　叶之然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说道：“小宋，我看过你的简历，当好一名合格的秘书需要牺牲很多自由，有心理准备吗？”
　　宋城站得笔直，声音不高不低，但很坚决：“请叶市长放心，我知道如何才能成为一位好秘书，忠诚、勤快、守口如瓶。”
　　叶之然伸手和他握了握，说道：“很好，你还年轻，在秘书岗位锻炼几年对你的成长很有帮助。”
　　宋城沉稳地说道：“谢谢叶市长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叶之然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工作上有不熟悉的地方，多请教秘书长，你们两个在今后的工作中需要紧密合作。”
　　宋城忙说道：“不敢，我是秘书长领导下的一员小兵，希望秘书长多批评，多指点我的工作，使我尽快进入角色，做好叶市长的服务工作。”
　　宋城早就了解到沈荣是叶市长的心腹，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荣笑道：“宋秘书悟性很高，和丁青山不可同日而语。宋秘书，别的没啥，我只提醒一点，作为领导身边的秘书，就要有觉悟成为领导的手臂、眼睛、耳朵，像丁青山这样心有两心的秘书，不会有前途。”
　　宋城深深点头，说道：“秘书长，请您放心，您就是我的榜样。”
　　叶之然笑道：“秘书长，你让宋秘书先熟悉一下情况，现在就上岗。”
　　宋城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弯腰将沙发上的茶杯收起，跟在沈荣身后往外套间走去。
　　而在这一时刻，绍安市财政局局长李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头头转！要知道，周书记作出的大部分指令，都是通过他的口传达出去的，特别是韦光荣，只知道接受自己的命令。姓曹的！这要出大事啊！


第642节 摸底
　　韦光荣行动之前打过电话给李善，那时候口气相当的有把握，只要东西在姚紫烟家里，肯定能找到。
　　这是上午九点半的事情，到了下午二点，李善仍没有接到韦光荣的电话，心里有些奇怪，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对方关机了。开始时还以为韦光荣还在姚紫烟家里折腾，所以把手机关了。过了一个小时打过去仍旧是关机状态，李善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此后每隔十分钟打一次电话，一直到下午五点都没有接通。
　　李善赶紧打电话给盘小萍，让她去了解情况，到了晚上七点，盘小萍打电话过来，韦局长出事了！听说林海亲自出马，把韦局扣了起来，直接送到了市公安局。究竟为了什么事，现在还不清楚。
　　李善乍一听，只感觉膝关节发软，担心什么事就发生什么事！电话中指示盘小萍再去了解详情，自己则赶到周山家汇报情况。
　　这天晚上，两人在周山家里见面，将各方面的消息汇总，周山将韦光荣出事和叶之然调换秘书两件事联系起来一分析，感觉脑门血管胀痛起来。
　　先前他从怀辛岩那里了解到市政府办公室起草了一份文件，将丁青山调到软件产业园时，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
　　“李局，看来我们犯下大错了。低看了叶市长，高估了丁青山。”周山连连摇头叹息。
　　在绍安本土干部中，周山一直觉得自己对叶之然的评价是比较客观的，从未对他放松警惕，甚至被杜正群等人批评太抬高叶市长的能力了，但现实再次打了他们一记耳光。
　　现在回过头来看，丁青山自始至终就是个笑话啊！被叶之然玩弄于股掌之间，连带着他们也被叶之然算计了一回。
　　“周书记，那怎办？”听明白周山话意的李善心底发虚。
　　周山瞪他一眼，说道：“慌什么？韦光荣是公安出身的，‘坦白从宽’这句话是他以前用来吓唬别人的，自己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善稍稍安定，说道：“周书记，我们要想个可进可退的办法，万一有事可以应付。”
　　周山说道：“这样，你好好想一想，韦光荣知道我们多少事？哪些事需要现在弥补的，赶紧把漏洞补上；哪些事可以把关系掐断的，现在就掐断。我们做在前头，他们就算有什么怀疑也找不到证据。”沉吟了一下，又道：“明天我想办法摸一摸他们的底，你去一次诸周，告诉盘小萍他们，把屁股擦擦干净，被让人闻到一股臭气。”
　　这样，在叶之然正式撤换秘书的那天，李善跑到了诸周县召集盘小萍等本土干部人开会。会上，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各位，你们应该都知道，自市委顾书记上任以来，绍安市本土干部的日子就越来越艰难。目前的形势很严峻呐，李书记就是个例子！而且，昨天又发生了一件事，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韦光荣被抓了，具体什么罪名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我今天找大家开小会，是提醒大家，不要留什么尾巴下来，每个人都检查一下，哪里有漏洞需要补的，赶紧补上。千万被让人抓住小辫子。还有件事，我也要提醒大家一下，李书记和韦光荣的事还没有完，上头也有可能找大家个别谈话，该怎么说就不用我提醒了吧？我们这些人可以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盘小萍一向泼辣，说道：“李局请放心，诸周的本土干部不会离心离德的，谁要是出卖大家的利益，我们绝不会给他好果子吃，到时候，家人亲戚都是报复对象。”
　　李善阴沉着脸看了看大家，说道：“盘县长说话直爽，听起来不大舒服，但话糙理不糙，希望大家能理解这一点。我们之间相互拆台的事千万不能做，只有紧紧抱成团，才不会被对方钻空子。”
　　开完小会，李善又将盘小萍叫到一边，单独关照了几句，并让她晚上到周书记家商量对策。
　　这天晚上，绍安本土干部的代表人物都集中在“三号楼”开会。周山、杜正群等人脸色沉重。
　　杜正群说道：“我了解过了，韦光荣押到市公安局后，门都没进，就被章局转移到嘉南市公安局了，异地审查。”
　　洪白树问道：“在座的谁认识嘉南市公安局的？得想办法打听一下消息。”
　　周山叹口气，说道：“恐怕不容易，嘉南市是顾书记、叶市长、章局长的老巢，我们的人即使转弯抹角找到认识的人，也起不了作用。看来，他们是死心要找绍安本土干部的麻烦了。”
　　杜正群转过脸问：“李局，韦光荣知道多少事情？”
　　李善苦着脸说道：“他是诸周县的老班底，包括上次逸风书记送叶市长上任，路上玩的撞车事件等都是他操作的。”
　　韦光荣是个执行者，虽然高层的事知道得不多，但参与了许多重要行动，包括顾武彬死亡事件发生后，两位法医也由他收买。
　　杜正群脸色一变，道：“那他要是一五一十地坦白，我们这些人都得受累啊？”
　　周山摆摆手，说道：“韦光荣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不是竹竿子倒水什么都藏不住的人，他的斗争经验相当丰富。我倒是担心他的手下，会坐实韦局的罪名，到时候我们想救他都救不了。”
　　李善一怔，谨慎地问：“周书记，您是说光荣不会透露信息，但他自己很难脱身？”
　　周山顾左右而言他，缓缓说道：“李局，他是你的老部下，明天你去看望一下他的家人，给家里送点钱去，了解一下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们尽量予以解决。”
　　泼辣的盘小萍在周山面前却柔情似水，掩口笑道：“周书记考虑得周到，关键时刻，就是要让绍安本土干部都看到，即使本人惹了麻烦，组织上也会照料他们家属的，没有后顾之忧。”
　　杜正群赞许地点头说道：“周书记这个指示非常重要，至少可以安定绍安干部慌乱的人心。我们分析一下，顾松林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企图？按道理说，顾武彬案查到这个地步，已经硕果累累了，完全可以结案。但他们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猛追猛打，难道真想把绍安本土干部全部打翻在地？”
　　周山说道：“顾松林一天到晚板着一张冬瓜脸，说到底是底气不足，怕失了威信。其实，不难对付。哪天我们走投无路了，向他说几句软话，听从他的意愿办事，马上什么事都没有。我担心的是叶之然，这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事实上威胁极大，偏偏又找不到他的弱点。”
　　杜正群依然坚持他的判断，道：“叶市长很平常的一个人，靠着家庭背景快速上位。他的那些经历那些成绩，都是家族给他创造的，本人的本事怕是寻常。”
　　周山和李善两人钻进了叶之然设下的圈套，这么丢脸的事自然不会说出来。周山只是摇头说道：“杜书记，千万不要小看这人，貌似忠厚老实，其实奸诈似鬼。”
　　杜正群笑道：“哈哈，他不过是顾松林的一颗棋子，没有顾松林的支持，他有个屁用。”
　　副市长张云峰由于工作关系，和叶之然接触最多，出言反对杜正群的话：“杜书记，叶市长绝非等闲之辈。这从市政府的运转可以看出。目前市政府的工作看起来是宋市长主导，实际上都跟着叶市长的思路在走。这人高明就高明在，明明宋海平都按照他的思路走，偏偏宋市长还感觉良好。”
　　杜正群诧异地问：“你们认为叶之然比顾松林更难对付？他现在的位置起不了多大作用啊？”
　　张云峰说道：“就怕他在市委也和市政府一样，看起来什么事都由顾松林做决定，其实无形之中已经被叶之然牵着鼻子走。”
　　“你们的意思是说，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和叶之然有关？他是常务副市长，对市公安局的影响力这么大？新来的韩局长可是唯顾松林马首是瞻的。”
　　周山说道：“叶之然即使不是一个拍板者，也是一个推动者。”
　　杜正群说道：“这样，我明天去摸一摸顾松林的态度，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洪白树说道：“去摸一摸底也好，不过顾书记喜欢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和他谈话要注意方法。要多奉承他几句，他听了好话就像充了气的气球，飘飘欲飞。”
　　周山说道：“顾松林现在应该还踮起着一件事。李长河死了之后，诸周县委就空缺了一位副书记，那是很重要的岗位，估计他很迫切地想得到。”
　　盘小萍紧张地说道：“周书记，那可不能让他们得到，否则，诸周县就要变天了。”
　　周山何尝不知？但他现在感觉有些力有未逮啊，看了看洪白树，问道：“洪部长，你看这个位置要不要争？”
　　洪白树说道：“争是一定要争的，关键是争到哪个地步？”


第643节 都是人才
　　这天，阳光明媚，光线透过玻璃窗洒在市委书记顾松林办公室的盆栽棕榈树上，绿叶更显得青翠欲滴。
　　顾松林拿着茶杯，往棕榈树的根部浇上小半杯水。这种室内盆栽植物不能多浇水，小半杯水就足够。
　　就在他怡然自得的时候，孟秘书进来汇报：“顾书记，杜书记来了。”
　　“唔？请他进来。”
　　杜正群满面春风地走进办公室，看顾松林正在给盆栽树浇水，笑道：“哈哈，松林书记闲情逸致啊。”
　　顾松林将杯子一放，指了指沙发，说道：“杜书记，坐下谈。”
　　杜正群笑眯眯地坐下，说道：“松林书记，最近市公安局在韩局长的领导下，成绩很大啊！群众对市局的破案能力赞誉极高。特别是顾武彬案件的侦破，极大提升了人民群众对党和政府的信任。要是没有韩局长指挥若定，没有松林书记领导有方，公安局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如此大的佳绩的。”
　　这句话让顾松林对杜正群好感多多。
　　看看！绍安本土干部也有好有坏，不可一概而论嘛！杜正群就要比周山书记靠谱。
　　顾松林满意地说道：“韩局的工作能力和领导水平确实不错，他在省纪委工作的时候，我就很看好他。”
　　言下之意，韩彬是他培养出来的人，变相的给自己长脸。
　　杜正群看了看顾松林不苟言笑的脸。他那张脸不板的时候已经冷若冰霜，要是板起脸来，确实可以镇住那些被纪委请去喝茶的人。顾松林在纪委工作确实可以发挥优势，但到了地方抓全面工作，就容易被人看出空架子了。
　　姓曹的！也不知领导是怎么想的。
　　开出口来，意义已经完全不同：“松林书记，省纪委出人才呐！像您、韩局都是很有能力的领导。绍安在您的领导下，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前景很光明呐！我现在很有信心。”
　　顾松林虽然脸部表情没有大的变化，但眼尖的杜正群早已发现他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
　　就听见顾松林和蔼可亲地说道：“杜书记，你也是纪委这条线上的。我感觉咱们纪委出来的干部，至少在廉洁自律，遵纪守法上，比其他线上出来的干部做得好。”
　　杜正群放下身段，微笑道：“那还是有区别的，您和韩局是省纪委出来的领导，我是市纪委的干部，差了一截啊。”
　　呃？谁说杜正群是什么笑面虎？说这话的人一定是妒忌杜书记的为人。
　　顾松林摆了摆手，假装谦虚地说道：“都是纪委干部，就不要分省纪委、市纪委了。”
　　杜正群见火候差不多了，说道：“松林书记，我提个建议。”
　　“请说。”
　　“这样的，我觉得顾武彬案件已经得水落石出了，是不是可以把专案组撤销了？这样，才可以把有限的警力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如果现在结案，加以适当宣传，市委和市公安局的政绩都出来了，省委高层想必也非常满意。”
　　顾松林听到“出政绩、高层领导满意”几个字，赞赏地说道：“杜书记政治水平很高啊，这个提议很符合实际。我采纳！等会找韩局谈谈，顾武彬案早点结案，对绍安市的稳定和发展都是很有好处的。”
　　这让顾书记感觉到大权在握的快乐。
　　“松林书记说得很对。公安局内部，韩局、章局都对您非常尊敬，你发的每一条指令都可以传达到市公安局每位领导耳中的。”
　　顾松林自得地说道：“我对下面的领导干部是很信任，放手让他们工作，给一定的空间才可以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更好地把工作搞好。”
　　杜正群赞叹道：“这就是领导艺术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松林书记的程度。”
　　顾松林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几声，话锋一转，说道：“杜书记，既然你来了，我就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诸周县委副书记空缺，我有意让孟秘书下去，你觉得如何？”
　　杜正群一愣，问道：“松林书记，孟秘书离开您身边，您就少了个知根知底的好秘书啊！这事你得考虑清楚。其实，不急于一时的。”
　　说话的时候，大脑已经在快速转动。顾松林准备将孟秘书放下去，显然是看好李德军任期已经过了一半，下一届退下来，就好将孟超推上去。
　　顾松林说道：“孟秘书能力还是不错的，年轻干部就应该到基层去锻炼锻炼，才有助于他们的成长。”
　　杜正群说道：“松林书记，这事我以前没考虑过，我要细细领会一下松林书记的思想再做决定。不过，我感觉反对的同志不在少数，毕竟您这儿的工作更加重要，孟秘书现在就离开您的身边，太匆促了一些。”
　　顾松林便问：“是不是杜书记心里也有人选？”
　　杜正群说道：“松林书记，从工作的延续性考虑，由盘小萍担任县委副书记更合适，对诸周县的影响最小。”
　　顾松林迅速在心里判断一下形势，感觉自己这边还是稍占优势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感觉还是孟超合适，诸周县委的班子建设必须加强了，这次县委副书记、委办主任、常务副县长都要调整。”
　　杜正群微微动容，顾松林这是想把诸周县本土干部连根拔起了？周山等人怎么还将叶之然列为头号大敌呢？省省吧！
　　“松林书记，一动不如一静，这样子大规模地调整诸周县委干部，搞得不好容易激起诸周县大部分干部的敌对心理，对将来的工作不利。”
　　顾松林其实也是在试探杜正群的反应，他心里幻想着把杜正群拉到自己这边来呢。此时，见两人谈话有些不合拍，就不准备往下说了。
　　“杜书记，这件事我们大家分别酝酿一下，总的一条原则，就是把诸周的工作搞上去。”
　　杜正群见话不投机，站起身说道：“松林书记，我觉得对诸周县目前的形势来说，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
　　顾松林和杜正群谈话的时候，在嘉南市看守所，一场交锋正悄然在展开。


第644节 审案（上）
　　韦光荣到案之后，章立人请求嘉南市公安局技术科协助，采集了他和同案其他三人的指纹，经过技术比对，很快确定韦光荣接触过刘天身上两万元现金。
　　当天晚上，章立人召集专案组开会，讨论审讯方案，决定由副组长何昊担任主审，采取迂回方案，步步撕开韦光荣的心理防线。
　　由于韦光荣是警察出身，具有很强的反审讯能力，章立人和何昊详细讨论了每一句问话。
　　在杜正群走进顾松林办公室时要求尽快对顾武彬案结案的同时，专案组对韦光荣的第一次审讯开始了。
　　审讯室面积不大，大约三十平方米，法警将韦光荣带进来后，让他坐在对面一张单独的椅子上，背后挂着日历和时钟，录像的时候可以将时间显示在录像画面上。
　　何昊以前和韦光荣见过面，有点头之交，这时候，自然不会叙旧。按照程序，问了对方姓名、年龄、住址等问题，何昊然后开口问：“韦光荣，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
　　韦光荣早有心理准备，说道：“你们都是林海一派的人吧？如果是，应该知道我是被他设局陷害的。”
　　何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韦光荣也睁大眼对视。何昊便挥了挥手让法警过去把灯打开，照着韦光荣的脸。
　　灯光下的韦光荣一脸的桀骜不驯。
　　何昊突然问：“韦光荣，你认识刘天吗？”
　　韦光荣一愣。
　　在他的想象中，专案组的人肯定一开始就会问他为什么去姚紫烟的家，撬门进去想寻找什么？为了这，他反复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来个蛮横不讲理，就说是林海让他去的，布了这个陷阱让他往里跳。
　　但是，现在这一套显然用不上了。
　　灯光下，韦光荣的眼角眯了眯，道：“认识，绍安市看守所的。”
　　“你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
　　嫌疑犯进看守所时采集指纹属于正常的程序，韦光荣压根也没想到刘天身上的钱让他陷了进去。
　　韦光荣淡定地说道：“很久不见了。”
　　“大约是什么时候？”
　　见何昊盯着刘天的事情问，韦光荣心里有些打鼓，假装回忆了一下，说道：“去年吧，有一次公安系统组织党风廉政学习，我见过他一面。”
　　旁边的警察“唰唰唰”做笔录，摄像机、录音机一字不漏地记录下他的回答。
　　何昊敲了敲桌子，说道：“韦光荣，你再仔细想想，其他时间还和他见过面吗？”
　　韦光荣说道：“不用想，开会之后没见过他。”
　　“那你们有其他往来吗？”
　　“没有，我和他不是很熟。”
　　这是章立人和何昊期待的答案，韦光荣越是隐瞒与刘天之间的私人关系，越说明有问题，而且，钱上的指纹就成了韦光荣故意说谎的铁证。
　　“5月19日，刘天死的那天，你在哪里？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韦光荣装模作样沉思一会，说道：“那应该是李书记意外死亡的一天吧？我记得他家属晚上还打过我电话，问我李书记死亡真相，我哪里知道啊？所以我对那天印象深刻，应该在绍安市区查案。”
　　何昊猛一拍桌子，说道：“韦光荣，你不老实。有人看到你出现在刘天死亡现场。”
　　这是何昊和章立人商量好的策略，虚虚实实，看他怎么反应。
　　韦光荣脸色有些难堪起来。
　　审讯本就是双方心理博弈的过程，犯事的人自然想说得越少越好；审问的人希望你把小时候到田里偷西瓜的事都讲出来。
　　韦光荣不愧是老警察，非常沉着地说道：“啊！想起来了，那天我调查回来，在一家酒店门口看到出车祸，就下来瞄了一眼，怎么？难道那个人就是刘天？”
　　他自以为随机应变的能力强。殊不知何昊纯粹是在诈他，借以判断他与刘天之死是否真有关联。
　　昨晚讨论的时候，章立人判断，如果刘天真是韦光荣买通卡车司机谋害的，那么他一定会亲自核实刘天是否死亡。因为刘天如果没撞死，又被救了回来，醒过来后一定会明白怎么回事，势必报复韦光荣，将什么事都说出来。
　　何昊听了韦光荣“机智”的回答，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他慢吞吞地说道：“韦光荣，我再给你个机会，如果现在老实交代怎么买凶杀人的，看在你多年工作在公安局第一线的份上，我会给你申请从宽处理。”
　　韦光荣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专案组怎么不问姚紫烟家的事，反而盯着问他和刘天之死的关系。人往往对于未知的东西最为恐惧，他的脸上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心道：“章立人厉害啊！通过姚紫烟的事就猜到刘天死亡和他有关？”
　　嘴里却死撑着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何昊控制着审问的进展，冷冷说道：“别企图蒙混过关了，刘天死亡当天，有人看到你和刘天见面。”
　　韦光荣脸色又是一变，真的假的啊？那天他和刘天见面应该没其他人在场啊。于是，他大声说道：“没有的事！都说了我和刘天已经大半年没见面了。一定是有人看错了。”
　　何昊平静地说道：“有人还看见你给了刘天两叠钱。”
　　“没，没有的事，我为什么给刘天钱？”
　　“你为什么给钱，就是我们想知道的问题。怎么样？韦局长，可以透露透露吧？”
　　韦光荣双手乱摇，大声说道：“没有的事，我什么时间给过刘天钱？你们不要栽赃。”
　　隔壁看着审案全过程的章立人知道韦光荣心乱了，走了进来说道：“韦光荣，别不识好歹，我们这是在给你机会懂不懂？明白告诉你，你给刘天的两万元钱上留有你的指纹，我们已经比对过了！明白地告诉你，我们已经派人跟踪你一个月了！想要获得宽大处理，必须要有认罪态度，狡辩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韦光荣在听说钱上留有自己的指纹时，心里已经一惊，再听说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一个多月，一股蛮横之气登时泄了出来。
　　他明白自己怕是出不去了。
　　章立人使个颜色给何昊，让他继续审问下去，自己回到隔壁透过单向可视玻璃观察审讯过程。
　　“韦光荣，现在可以说了，你给刘天这么多钱为了什么？”
　　韦光荣说道：“给他钱是为了托他代为照料李书记，李书记当年对我有提携之恩。”
　　“所以，你就让刘天下药把李长河毒死？又担心刘天暴露，请人撞死他了事？”
　　韦光荣跳了起来，由于椅子锁在身上，只跳起一点就被迫坐了下去，大声说道：“哪有此事？李书记是心力衰竭死亡的，我也没让人撞死刘天。”
　　法警上前厉声喝道：“老实点。”
　　何昊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李长河的尸体经过省厅专家的解剖、化验，已经证明是中毒身死，那种毒药是美国高科技药物，死后很难查出问题，但经过专家解剖，已经在尸体内找到药品残留物。说吧，这种药你从哪里搞来的？”
　　韦光荣还在死撑，说道：“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让刘天给李长河下药，又买通司机王海撞死刘天。你和王海两人守在刘天下班的路上，亲自指认刘天给王海认人，这些事，跟踪的人员都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你狡辩几句就混得下去？对你这样故意装疯卖傻的人，我们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也是章立人和何昊商议后采取的策略，先是让他相信有人对他跟踪，然后说侦查员看到他和王海守在刘天下班的路上，由他给司机指认明白。这些，其实都是推理。只要前面的假设都成立，那么，他买凶杀人前，必然会亲自给司机指认要撞的对象。这一步是不可或缺的。
　　而韦光荣听何昊将过程说得这么清楚，仿佛就在身边看到的一样，惊慌之下，一时间无以应对。
　　“说吧，早点讲清楚了，大家早点休息。我们可以换人，你是没人可换的。”
　　韦光荣心道：“事已至此，再抵赖也没有用。”他虽然心狠手辣，但脾气还算爽直，说道：“没错，这些事都是我干的。”
　　何昊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敢做就要敢当，事情传出去大家也只会佩服韦局长光明磊落。”
　　何昊心理战术运用得纯熟。
　　韦光荣于是开始陈述事实，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药是哪里来的？”
　　韦光荣说道：“是我以前办案子的时候，从案犯那里缴获的。”
　　“韦局，你最好老实一点，把药的来历讲清楚。”
　　韦光荣这时候明白自己横竖逃不了一死，决心一人把所有事情扛下来，说道：“我说的就是实话，是从去年的一个重案犯那里得到的。”
　　他说了一个已经被枪决的案犯名字。
　　何昊暂时放过这个问题，继续问：“去姚紫烟家里搜查笔记本是谁的主意？不要拿林海说事，我们心里比你更清楚。”


第645节 审案（下）
　　韦光荣昨晚考虑了一整夜，围绕姚紫烟的事情设想了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最后决定以林海视他为眼中钉，想把诸周县公安局打造成他的私人势力，所以故意设圈套让他钻，来对付专案组的审讯。但这时候，他已经承认了谋害李长河和刘天的事，姚紫烟的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爽快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早就知道姚紫烟是李书记的情人，估计李书记有东西藏在她那里，所以，趁她上课去的时候，带人到她家搜查。”
　　何昊已经明白，韦光荣这是打算一个人把事情都扛下来了。
　　“你估计会有什么东西藏在姚紫烟家里？”
　　韦光荣又开始编谎话了，说道：“我做的事李书记都知道，我担心他记录下来，藏在姚紫烟那里，将来会暴露。”
　　“你还做过什么事？这么担心暴露？”
　　韦光荣说道：“上次省委领导送叶市长上任的时候，李书记说要给叶市长一点厉害看看，让他到绍安之后夹起尾巴做人，交代我安排人给叶市长一个下马威，让他上任第一天就丢丑。所以，我找了一个司机故意冲击车队。”
　　“顾武彬是怎么死的？”
　　“是李书记安排他的司机打死的。”
　　“法医的尸检报告是怎么回事？”
　　韦光荣拿出一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态势，说道：“这是李书记的意思，具体的事情由我操作，我是公安局分管刑警大队的副局长，法医不敢不听我的话。”
　　章立人见韦光荣把什么事情都推倒已经死去的李长河身上，一时间也头疼起来。这个节奏分明是要铁心保护真正指示他行动的人领导。
　　怪不得都说绍安本土干部铁板一块，外人很难破解。
　　他来到审讯室，让专案组其他成员把何昊换下来，出去商量对策，留下的专案组成员开始对韦光荣实施疲劳战术。
　　……在绍安，宋城成为叶之然秘书后，很快将工作接上手。
　　这天，他到市委办公室调取资料，正巧看到纪委书记杜正群昂着脸从顾书记办公室出来，忙贴墙站好。
　　迈着八字脚步的杜正群眼睛中余光瞄到宋城，鼻孔中“哼”了一声算是打个招呼。
　　宋城见状，忙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杜书记好”。
　　杜正群鼻孔中又“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走出两步，却出人意料地停下来，说道：“宋秘书，叶市长工作很忙，你一定要服务好。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的秘书，他经验足。”
　　宋城微笑着说道：“是！谢谢杜书记。”
　　回到叶市长办公室，他将资料送给叶之然，又轻手轻脚地将茶杯里的水加满，说道：“叶市长，我刚才去市委办公室，遇到杜书记从顾书记办公室出来，他还对我说有空多去找找他的秘书，学习做秘书的经验。”
　　宋城已经知道叶市长前任秘书丁青山被周书记收买的事，所以对杜书记让他经常找他的秘书一事非常敏感，回来就汇报给叶之然。
　　叶之然点点头，心里赞道：“宋城的悟性不错！”
　　却听得宋城又说了一句：“叶市长，听市委那边的小道消息，说孟秘书可能要到诸周县担任县委副书记了。”
　　这就看出宋城的能力了。按理说，他到叶市长身边担任秘书才两天，和其他人都不认识。没想到这么快就探听到这些事情。
　　叶之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走动走动，没必要一直守在办公室的。”
　　这是允许他和别人联络感情，多了解一些信息。
　　宋城心领神会，说道：“谢谢叶市长信任，我知道怎么做。”
　　叶之然说道：“这段时间比较敏感，绍安市委市政府看起来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暗潮涌动。你是新秘书，尽量多听少说。”
　　连续三件大事：顾武彬死亡案的查清；李长河死在看守所；而韦光荣又束手就擒。这一桩桩事对周山等人来说，件件触目惊心。所以，这两天绍安本土干部表面上安谧如常，暗地里想必惊涛骇浪，打得他们没方向感。
　　宋城说道：“叶市长，我明白了。”
　　除了让宋城多关心市委市政府的动静外，叶之然这几天把身心都扑在软件产业园建设中。在他心目中，经济建设远远比政治斗争更重要。
　　下午三点，有个市政府办公会议，讨论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招标事宜。
　　宋海平主持工作会议，说道：“各位，今天的市政府办公会议主要谈软件产业园的基建问题。这个项目有叶市长分管，下面先请叶之然介绍一下情况。”
　　叶之然说道：“海平市长，各位领导，软件产业园管委会讨论了关于绍安软件产业园的基建问题，经过反复酝酿，拟采用公开招标的方式来联系用户。”
　　“公开招标，就是先设定一定的条件，将不具有资格的商人踢出门外，从源头上保证工程项目不落入中间商手中。同时通过公开招标，信息透明，工程商想要投标成功，必然会提出自身的种种优势。这样，工程的造价和质量都有了相应的保障。”
　　宋海平说道：“叶市长，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如果真如你介绍的那样进行公开招标，确可以革除弊端，提高质量。我赞成。而且，如果这次产业园基建项目能够成功，我们以后就可以在全市范围内逐步应用公开招标方式。”
　　叶之然介绍道：“公开招标有个评标问题。在这方面，软件产业园准备成立以基建专家、项目核算专业人员等组成的评审委员会，这个项目最后花落谁家，我说了也不算，完全尊重评审委员会的决定。”
　　宋海平点头道：“这个提议非常好，可以有效杜绝幕后交易。将决定权交给评审小组后，不仅决策更科学，而且可以免除贪污腐败问题的出现。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补充没有？”
　　张云峰心道：“宋海平果然被叶之然牵住鼻子走，再这样下去，叶之然的威望会越来越高，得想个法子改变这个趋势。”


第646节 都在行动
　　叶之然在市政府办公会议上提出对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进行公开招标，经会议讨论通过，形成了市政府决议。有了这张挡箭牌，官二代伸手要项目的时候他就有了很好的理由，这就像法海和尚的袈裟，任白娘子洪水滔天，也侵袭不了法海的金身。
　　改革开放之后，国内曾经一度“全民经商”，许多人在经历了血本无归的惨痛教训之后，认识到经商的风险，大部分人回到原来的岗位，少数人则快速富裕起来。这本是自然界的优胜劣汰法则，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商业精英。
　　但近几年官二代迅速崛起，很快占据了利润的制高点，打破了这条规律。官商结合造就了大批超级富豪，也带来很多负面因素。叶之然虽然早过了愤青年龄，习惯于一分为二看问题，对于既有经济实体又有良好口碑的官二代创办的企业，他并不排斥，但对于那些空手套白狼的官二代则敬而远之。
　　他明白，一旦软件产业园正式立项兴建，看上这块肥肉的工程商不在少数。要知道，由于总理的重视，绍安软件产业园已经提升到了国家级重点产业园的高度，除了特殊政策，省政府下拨了专项扶持资金。在这种背景下，绍安软件产业园规模扩大，计划征用土地达三千多亩。动迁、筑路、平整、建楼，是个不小的项目，投入金额将达数亿元。
　　这天开完会，他在办公室召见宋如镜，将公开招标的细则重新和他讨论一番。对宋如镜的为人和工作作风，叶之然是放心的，但是，再坚定的人，如果每天都面对利益不断诱惑，思想也容易出现偏差。
　　真正练就金刚不败之躯的人少之又少。
　　因此，他不能将风险控制完全寄托在人品上，而必须用制度来约束。而公开招标，由招标评审委员会投票决定中标企业，是很好的一项制度建设。
　　送走宋如镜，叶之然屁股还没有坐定，顾汉风风火火地敲门进来。
　　宋城不卑不亢地过来泡上茶。
　　顾汉没话找话，大大咧咧地说道：“叶哥，这个秘书比上一个强，有培养前途，你好好打磨打磨他，将来可以帮你独当一面。”
　　宋城面不红心不跳，似乎顾汉在说其他人，替叶之然的茶杯续上水，神态自若地走了出去。
　　叶之然冷眼看到宋城的反应，心里增加了几分满意度。
　　“顾总，什么事？”
　　“叶哥，见外了不是？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啊？”顾汉感觉很好，在绍安领导面前，他一向很有自信。“不过，今天来找你还真是有事，听说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要公开招标？还有很多限制？”
　　叶之然说道：“经市政府讨论决定，绍安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将进行公开招标，选取最优秀的企业来施工。要知道，绍安软件园项目得到总理的重视和省委省政府的高度关心，所以，我们要从起步阶段就按照最高标准严格要求，从方案设计到施工建设，都是达到国际一流水准。”
　　顾汉不满地说道：“叶哥，是不是达到一流标准，还不是你说了算？等项目建成，你请几个专家来进行评估，让专家怎么说话，说什么话，不就是政府领导所擅长的事吗？”
　　叶之然笑道：“哪有这样简单的事？绍安数百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顾总，这个项目一定会按照高标准、严要求来完成的，这也是松林书记的意见。你就不要插手这事了。”
　　顾汉听说他父亲也非常关注这个项目，心里有些动摇起来。
　　他虽然依靠市委书记公子的招牌在绍安招摇过市，接到了很多利润丰厚的项目，但顾松林并不知道他这些事。而他为了麻痹父亲，回家看父母的时候很注意形象，穿着朴素，闭口不谈生意上的事。所以顾松林只知道他在经商，做得还过得去，具体的就不怎么清楚。
　　如果这项目老头子也盯着，自己接不接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样想着，顾汉开口说道：“叶哥，既然这样，如果我推荐一家有实力有能力的工程企业来承接业务应该可以吧？”
　　叶之然说道：“这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个项目是公开招标，到时候，专家会进行综合打分，中标者就是评分最高的一家企业。”
　　顾汉呵呵笑道：“这道理我懂，谁的分数高谁的分数低，还不是叶哥一句话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你的工作了，到时候直接找宋如镜报名。”
　　叶之然感觉在顾汉面前讲道理，简直有点鸡同鸭讲，等他离开办公室，摇了摇头，打电话给宋如镜，要求他尽快将招标评审委员会人选落实。
　　“宋主任，评审委员会的人选一定要慎重，既要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又要操守良好。我建议建立一个评审委员会成员诚信档案，如果评审人员过不了人情关、利益观，要将诚信记录在个人档案里。”
　　电话那头宋如镜高声说道：“叶市长，我明白，一定会认真挑选评审人员。”
　　……从美国考察归国后，软件产业园的整体布局方案已经确立，现阶段的主要工作是先抓园区基础建设，把气势做出来；基础建设初具规模之后，再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
　　由于软件企业，包括电子商务这一块，不需要生产车间，所以布局相对简单。在叶之然的规划中，一期项目将建成十二万平米的办公楼。办公楼将主要依靠大企业投资，将来用入驻企业的房租由投资企业和政府按比例分享，这也是他希望赵氏企业投标基建建设的原因。这种投资规模对小企业来说资金风险大，收回成本的周期长；但对赵氏企业这样超级企业来说，却又因收益稳定而可以列为可靠的长期投资项目。
　　叶之然打了个电话，确定赵捷后天带投资团队来绍安考察工作，去宋海平办公室汇报工作。
　　凡是涉及政府工作方面的事情，叶之然严格遵循着先向宋海平汇报，再向顾松林汇报的次序，充分尊重海平市长的政府一把手地位，这也是宋海平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
　　叶之然走进海平市长办公室，市政府秘书长游月如刚好谈完工作站起身，笑道：“叶市长来的巧，我刚向海平市长汇报完工作，准备告辞。”
　　游月如是知识分子出身，为人八面玲珑，担心叶之然见他一来，她就要告辞，以为故意躲避，所以才巧笑研研地说了一句。
　　叶之然用手制止，说道：“秘书长不要走，正好有接待工作要商量。”转头对宋海平说道：“海平市长，我刚和赵氏企业的总裁赵捷通电话，她后天带投资考察团来绍安考察。”
　　宋海平喜动颜色，说道：“赵氏企业是世界五百强企业，能到绍安投资，是绍安人民之福，来，来，叶市长，秘书长，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接待工作。”
　　游月如抿嘴笑道：“赵总是叶市长请来的，叶市长肯定逃不了陪同之责。”
　　宋海平点头说道：“叶市长自然要多辛苦一些，这样吧，秘书长安排一辆豪华大巴，后天陪叶市长一起接机。”
　　游月如微笑答应，道：“应该的。”
　　宋海平说道：“考察团到绍安之后，请他们先到市政府会客室。”想了想，又道：“可能松林书记也会出面接待吧？”
　　叶市长道：“我等会向松林书记请示一下，听听他的意见。”
　　宋海平说道：“赵总是HK客人，不知道生活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生活上不会有什么特殊，不过，她这次带了设计师、风水师、投资策划人员，就怕小鬼难缠。得准备三、四辆小车，保证他们用车需求。”
　　三个人细细商量了接待方面的细节，包括吃住行都考虑得面面俱到。谈完事，叶之然和游月如准备告辞，宋海平抬手说道：“叶市长留一下，我还有事要商量。”
　　叶之然重新回到沙发前入座。
　　宋海平沉吟着说道：“叶市长，松林书记刚才征求我的意见，决定对顾武彬案件尽快结案，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他想把孟秘书调到诸周县工作，接替李长河，并准备调整诸周县委办主任和常务副县长。算是征求我的意见。我还没有答复给他，想听听你怎么考虑的？”
　　叶之然猛然想到宋城对他说，上午看到杜书记从顾书记办公室出来，看来谈得就是尽快结案的事情。另外，调整诸周县委班子成员，不知道两人有没有细谈，照道理说，这是利益对立的两方，一般很难达成满意的结果。
　　叶之然说道：“顾武彬案比较负责，能否结案主要听从市公安局的意见，特别是办案人员的意见。”
　　宋海平点了点头，说道：“市委市政府不应该干涉案件的审查。”
　　叶之然叹口气说道：“海平市长，案件越是到了关键时期，有人越是坐不住。顾武彬案子调查了数年，现在发现以前几次调查得出的结论都是错误的，好多人会感觉难堪。”


第647节 诸周班子
　　顾武彬案子经过前后多次调查，得出的结论出奇地一致。然后，等到真相揭开，突然发现前面几次调查得出的结论都是错误的，不由人不深思其中的缘由。
　　毫无疑问的，案子背后存在着诸多的猫腻。时至今日，关押在省城的两位法医还在坚持他们的尸检结论是正确的。
　　但是，这样敏感的案子，结案不结案不仅是刑事调查的需要，还有政治的需要。特别对顾松林来说，将案子调查到那个程度结案关系到诸多方面，现在已经属于比较恰当的时机，一方面，顾武彬案件彻底查清，对上对下都有了交待，算是一份政绩；另一方面，顾武彬死亡背后的深层次原因不敢轻易揭开，一旦揭开，涉案人员自然会受到严惩，但他这个市委书记也脸上无光。
　　搞得不好有下课的危险。
　　换做自己处于顾松林的位置，叶之然会作何选择？
　　这样考虑着得失，叶之然转而问：“海平市长，松林书记想调整诸周县班子成员，应该早有此意，但是将孟秘书派到诸周县，却有些出乎意料。”
　　宋海平笑道：“松林书记此时将孟秘书放到诸周县，完全是为孟秘书的前途考虑。德军县长还有两年时间的任期，任期一满，孟秘书顺理成章地由县委副书记升任县长。将来升任县委书记，再走上市级领导岗位，是一条很好的通道。”
　　叶之然说道：“别的没什么，就怕孟秘书仗着自己是松林书记身边的人，对王书记不大尊重，如果那样，诸周县又会生出新的乱象。”
　　宋海平说道：“孟超下去任职情有可原，但松林书记为了孟超调整县委办主任和常务副县长，这容易引起孟秘书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对他的成长不利。”
　　“海平市长有没有好的人选？”
　　宋海平说道：“一动不如一静，班子成员变动过大，很容易引发诸周中层干部的逆反心理。”
　　“……”
　　宋海平这是希望通过叶之然的嘴传递他真实的思想，叶之然完全听得懂。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叶之然接到章立人打来的电话，韦光荣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来，说不清楚的事就赖到李长河身上，一时半刻恐怕很难有进一步发展。不过他爽快地承认李长河是他安排刘天下药的。
　　“唔？韦光荣这是在求死啊？”
　　电话中章立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说道：“韦光荣不容易对付，反应快，而且不畏死。人一旦失去了求生欲望，思路就大异于常人。”
　　叶之然问：“市委如果有人建议快点将顾武彬案子结案，对你们的下一步调查有什么影响？”
　　“叶市长，现在韦光荣已经承认了雇凶杀人，我们可以将韦光荣单独立案。这样，即使顾武彬案子了结，我们也可以继续深挖下去。”
　　“那好，我放心了。”
　　来到顾书记办公室，叶之然先汇报了赵捷后天来绍安考察的事情，顾松林满意地点头，说道：“叶市长，抓经济你是能手，赵总那边的事你和海平市长多商量，争取吸引她的投资，这对绍安的经济发展大有好处。”
　　然后开始说顾武彬案件。
　　“叶市长，据韩局长汇报，顾武彬案子差不多可以结案了。这个案件能这么快得到侦破，章局和韩局都功不可没。市委准备召开一个立功表彰大会，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有了章立人肯定的答复，叶之然便说道：“松林书记考虑得很周到，我没有意见。”
　　顾松林抬起手指虚点了一下，道：“李长河死亡之后，诸周县少了一位县委副书记，我准备将孟秘书派到诸周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同时调整县委办主任和常务副县长的人选。”
　　叶之然说道：“我刚才去宋市长办公室汇报赵氏企业总裁来绍安考察的事，宋市长突然提到诸周县委班子的调整问题。海平市长的意见，孟秘书下去担任县委副书记，他持赞成态度。但是，如果同时将县委办主任和常务副县长，他保留自己的意见。”
　　保留态度就意味着弃权，顾松林脸色不好看起来，说道：“海平市长这是何意？”
　　“海平市长是担心现在动静太大，会激起诸周中层干部的对抗心理，对维护诸周县的大局不利。”
　　顾松林站起身走到窗口，考虑了四、五分钟，又回到叶之然的旁边坐下，说道：“照理说，我们刚破了顾武彬案件，市委市政府的威信正高，是一个打破诸周县坚冰的良机。”
　　叶之然说道：“海平市长的考虑侧重于诸周县的稳定。县委副书记和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几乎同时出事，容易给诸周本地干部造成错觉，以为我们故意在对付本地干部。这样，他们这些人就会在工作中设置障碍，对诸周县的发展反而不利。我觉得海平市长的顾虑有道理，诸周县委班子的调整可以分步走。”
　　顾松林说道：“这样，孟秘书下去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
　　叶之然笑道：“怎么会？静语书记现在正逐步掌控诸周县委，再说德军县长，林局长等人都是站在松林书记一边的。孟秘书下去后，静语书记想必会着意结纳。一个团结的县委班子更有利于诸周县的稳定发展。”
　　叶之然本来就有自己很独立的思想，到绍安任职之后，他把锋芒收了起来，并不是说就此沦为顾松林的附庸，该发表见解的时候，他不会藏在心里。
　　这话已经在隐隐提醒顾松林，不能让孟秘书持宠而骄，必须团结在王静语的周围。
　　顾松林自然明白叶之然的意思，想了想，觉得王静语也是自己这边的人，问题倒还真不是很大。
　　外间的孟秘书听到顾书记和叶市长谈到了自己的问题，耳朵早已像兔子一样竖得老高，听了叶之然的几句话，心里不免长出几分不乐意。
　　要是县委办主任和常务副县长都是他的人，那多拉风？即使王静语也不得不看他的脸色办事，那才好呢。


第648节 地方势力的反击
　　这天，绍安市委召开常委会，讨论诸周县委班子成员调整。
　　顾松林照例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不过，他的脸色与往常不同，本就铁板的脸孔多了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将手里的报纸在会议桌上重重一摔，说道：“各位常委，昨天的长江省晚报看过吗？”
　　长江省晚报是省内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由于贴近百姓的日常生活而备受群众喜欢。顾松林每天吃完晚饭照例要看报、看电视新闻，长江省晚报是他必看的一份报纸。
　　昨晚吃过饭，他翻到第二版时就看到一篇文章，题目是：“透过表象看实质，绍安市经济发展乏力探因。”被题目吸引，登时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
　　越读他的脸色更差。
　　原来这篇文章将绍安市经济发展乏力的主要原因归结为绍安外来干部和本土干部之间的斗争，指责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把目光放在政治斗争上，不顾及绍安市经济发展和人民福祉，斗来斗去只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文章以诸周县为例，自从市委连续空降了几位外来领导之后，诸周县委县政府高层争权夺势愈演愈烈，在职的县委高层领导和县公安局主要领导都未能幸免。最后，作者忧心忡忡地表示，如果绍安市委市政府不尽快停止这种无谓的内耗，那么发展经济、繁荣社会就是一句空话。
　　顾松林看完大为恼火，马上打电话给市委宣传部长林木枫，让他了解一下情况，是谁发的文章？又怎么上报的？
　　长江省晚报虽然不是党的机关报，但是社会影响力大。这类直指地方政府内耗的敏感文章，应该有严格的审查制度，顾松林判断，能将这文章发出来，肯定上头有人打了招呼。
　　看来绍安地方势力不甘接连受挫，开始反击了。
　　会议室内，多个常委看过这篇报道。
　　叶之然是在林木枫打来电话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特意找了份晚报看。他的判断和顾松林一致，这篇文章的背景应该和绍安本土势力有关。
　　顾松林见会议室内各常委不接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林部长，你先将这篇文章读一读，让大家知道怎么回事。”
　　林木枫接过报纸，面无表情地将全文读了一遍。
　　顾松林用指关节敲击桌面，板着脸说道：“这篇文章明显是有心人炮制出来诬陷绍安市委市政府的，罔顾事实真相，将谋害常务副县长这样的重大恶性刑事案件和政治斗争等同起来，居心叵测！林部长，开完会你立即代表绍安市委向省委宣传部汇报这个情况，要求长江省晚报公开道歉并挽回损失。”
　　林木枫沉声应道：“好！散会后我去一次省委宣传部，向于部长汇报此事，相信省委宣传部会为绍安市委做主。”
　　杜正群不失时机地举手发言，说道：“松林书记，这篇文章虽然存在严重失实情况，但反过来也提醒我们，顾武彬一案要速战速决，免得事件不断发酵。说到底，一个常务副县长被人谋害，对绍安市委来说，不是一件好听的事。”
　　顾松林说道：“顾武彬案什么时候结案由公安局这边决定。韩局，你回去督促一下专案组的工作。”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顾松林又面无表情地说道：“下面我们正式开会，讨论一下诸周县委副书记的人选。各位都知道，诸周县委原副书记李长河谋害顾武彬县长证据确凿。李长河已死，我们不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作为一位县委副书记，犯下如此严重问题不由我们不深思。我希望市委组织部以后在考察、任用干部的时候，要多听听群众的评议，不能盲人摸象。”
　　洪白树诧异地看了看顾松林，印象之中，顾松林用这样的语气讲话还是首次。看来顾书记觉得自己真正掌控市委常委会了，开始耍威风了，当下冷冷地说道：“市委组织部的工作都是严格按照干部考核、推荐程序走的。”
　　这边顾松林不理他那个茬，继续说道：“下面请洪部长介绍一下人选，请大家审议。”
　　洪白树只得忍住心中的怨气，开始介绍两个候选人情况。
　　不出意外，孟超获得了绝大部分常委的支持，包括周山在内，十三位常委有十二位同意，只有一人弃权。孟超出任诸周县委副书记一职便走完了组织选拔这一程序。
　　顾松林见这次任职这么容易通过，心里颇想乘胜追击。
　　他昨天找宋海平、叶之然等人征求意见，提出的调整方案还包括诸周县委办主任和常务副县长两个位置，但遭到宋海平和叶之然的婉言反对，所以上会前临时取消了这两个人选的审议，这时候见自己的气势很盛，又有些后悔。
　　他说道：“诸周县连续出现恶性案件，说明县委县政府班子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对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的调整还将继续，等条件成熟之后，再提请各位常委讨论。”
　　周山忍不住说道：“松林书记，我有不同意见。诸周县虽然出现了恶性案件，但不能就此全盘否定诸周县委县政府的工作。纵观这几年的发展，诸周县的发展速度不比其他区县慢，这说明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的主流还是好的。如果将原有的班子成员全部换掉，诸周县广大基层干部的思想就会动摇，影响到诸周县的稳定。必须三思而后行。”
　　顾松林有些不悦，说道：“市委调整干部，都经过组织部门严格考察，再由常委会讨论通过，非常认真和慎重，不是拍脑袋拍出来的。别说三思而行，五思、六思都不止，至少要通过十三位常委的审核表决。”
　　这话说得比较冲，而且，周山正对顾松林满心不爽，他虽然常常怀疑叶之然在顾武彬和韦光荣的事情中起了作用，心中认定，顾松林的作用应该更大，这时候就忍不住说道：“我不过是提醒松林书记重视这个问题，别激化矛盾。”
　　火药味出来了。
　　今非昔比的顾松林很有气势地说道：“周山书记，请注意你的语气和态度，在绍安，我才是市委书记。”
　　说完这句，挥一挥手道：“散会。”头了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顾松林和周山都是绍安市委举足轻重的人物。两个大人物言语失和，其他常委谁也不想得罪某一方，拿起自己的记录本和茶杯纷纷起身。杜正群拍了拍周山的肩膀，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会议室。
　　周山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而且，顾松林这个人在他眼里能力很差。
　　形势比人强呐！
　　谁让韦光荣惹出了这么多事？如果当初李长河的秘书一出事就报上来，他们完全有时间作准备呐！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周山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吩咐怀辛岩道：“打电话通知周峰晚上过来。”
　　周峰是商人，居无定所。怀辛岩立即打电话给他。
　　晚上，兄弟俩在家里见面，周山叹口气说道：“绍安市风向大变，顾松林有些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味道。”
　　“怎么？你和他正面交锋了？”
　　周山道：“他现在步步紧逼，想把诸周的人都换掉，这要出大事的。”
　　“都换掉？我怎么感觉他像愤青啊？作为一个成熟的市委领导，太不会工作了！”
　　周山摇摇手，说道：“诸周的形势一旦失控，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情来，甚至会影响到省领导的清誉，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周峰自告奋勇地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和顾书记见个面，把顾汉和我生意上往来的事情透点给他，他要是识窍也就算了，如若不然，就把事情往上捅，他也就没精力来管绍安的事了。”
　　周山考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去和他谈一次，比我出面更有回旋余地。顾松林虽然刚愎自用，但涉及切身利益，还是懂得取舍的。”
　　弟兄两人细细商量了对策。
　　次日，周峰到顾松林办公室。
　　周峰虽然不是体制内的领导，但他是绍安市赫赫有名的商人，又是市委副书记周山的弟弟，身份特殊。决心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孟秘书殷勤地将周峰引进顾松林的办公室。
　　等孟秘书泡完茶退出，周峰说道：“顾书记，我一直向来拜访您，但知道您的工作繁忙，不一定有时间听我的汇报。”
　　顾松林说道：“我知道你的大名。怎么样？有什么问题需要市委市政府帮助解决。”
　　周峰笑道：“顾书记，前几年绍安的形势比较混乱，您是做大事的，一定非常繁忙。所以，我虽然一直想来聆听您的教诲，但拖延至今。目前，绍安的发展态势比较好，政治清明，社会稳定，这些都是顾书记领导有方呐。”
　　顾松林听了周峰这几句话，感觉周峰比周山要靠谱多了，谦虚地摆一摆手，说道：“周总对绍安的发展也是作出了应有贡献的，这次来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情？”


第649节 顾松林大吃一惊
　　顾松林和周峰两人在沙发上简短交流了几句，松林书记问道：“周总，这次来究竟为什么事？”
　　周峰没话找话，只想把话题引到顾汉身上，说道：“顾书记，您知道，我是经商的，商场和官场其实有很多想通的地方。为了拿项目，我和顾汉花出去的钱也不少……”
　　“顾汉？顾汉和你一起在做生意？”顾松林一惊，忙打断他的话，问：“你们做什么生意？”
　　周峰说道：“我和顾汉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除了做房地产项目，还承接建筑工程类项目。”
　　顾松林诧异地问：“你们两人开的公司？他哪来的资金？”
　　周峰淡淡地说道：“人脉也是资产，我出现金，他以无形资产入股。”
　　无形资产？
　　顾汉的无形资产不就是……？
　　顾松林瞬间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一下，真的是惊怒交加，偏偏不能在周峰面前表现出来，他努力调匀呼吸，问道：“做了些什么项目？”
　　周峰久在商场厮混，人情世故练达，不去看顾松林的脸，平静地说道：“今年，我和顾汉拿了南城区商业街东片的那块土地，但是为了保证这个小区质量和档次，我们将土地转给了HK客人。”
　　顾松林只知道南城区新建的高档商住小区是一家HK颇具实力的开发商投资开发，没想到居然是从周峰和儿子顾汉手中转让过来的。
　　“你们一转手，赚了多少钱？”
　　周峰平静地说道：“一亿，除去各种环节的费用，顾汉大约拿到了二千三百万。”
　　犹如一记重锤击打在顾松林胸口，他只感觉有些天旋地转。二千多万人民币啊！他工作几十年，家里的积蓄也才只有三、四十万，二千多万是天文数字。
　　顾松林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脸对着窗外，心中波涛汹涌，巨浪滚滚。
　　周峰想象得到顾松林的此刻的感觉，站起身轻声说道：“顾书记，我们的经营范围包括房地产开发、销售、转让，而且依法纳税，没有偷漏税现象，是合法经营。”
　　顾松林转过身，脸色铁青，说道：“你今天来就是告诉我你们的合法经营？”
　　周峰在顾松林锐利的眼神注视下，心里不禁打了个颤，说道：“顾书记，我其实是在为顾汉担心，他一夜暴富，做事有些张扬，容易被人盯住。”
　　顾松林恨不得扇周峰一记耳光。顾汉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不用多说，必然是被周峰拖下水的。
　　“你们这个公司什么时间注册的？”
　　“九七年上半年，具体时间记不清了，要查一下。”
　　顾松林算一下时间，那是在他到绍安任职之后不久的事，心里更加确定那是周氏兄弟两人早早布下的棋子，利用顾汉急于求富的心理，拉他入股，然后让顾汉扛着他的旗子四处要项目，这哪里是正正经经的做企业？就是扯着他的大旗到处打秋风。
　　顾松林这一时刻深深后悔。
　　顾汉的事他管得比较少，在家里，顾汉有什么事只和母亲商量，而他的老伴向来视顾汉为珍宝，从不严加管教，致使惹出了这种大事。那是要蹲大牢的啊！
　　那么，周峰这个时间来向他摊牌，目的何在？
　　琢磨他人的心理活动是官员的基本技能。
　　顾松林做官这么多年，这项技能如火纯青。他马上想到，这是周山等人慌了！看来顾武彬、李长河的案子已经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如果再深挖下去，大火就会烧到他们身上了。把顾汉的事情挑明，显然是在警告自己……
　　那么，周峰嘴里的做事张扬，容易被人盯上是什么意思？难道省纪委已经在调查顾汉了？顾松林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现在迫切需要了解的，是顾汉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顾松林故作淡然地问：“周总，除了这事，你还有其他事要告诉我吗？”
　　这下，轮到周峰心里嘀咕了。看不出，顾书记挺沉得住气啊！
　　周峰不敢贸然多说，他的主要目的是提醒提醒顾松林，把话点到即止。至于政治上的道道，周山比他精通，自然留给周山来继续。
　　周峰便恭敬地说道：“顾书记，没别的事了。顾汉这边请您放心，我会经常提醒他的。”
　　等周峰走出办公室，顾松林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有万念俱灰的感觉。高级干部的子女问题历来是高层重点监控的问题，如果顾汉的问题严重，他的市委书记宝座就保不住了。这对处掌大权，正准备雄心勃勃打造出一个新绍安的顾松林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这天晚上，顾松林让老婆打电话，将顾汉叫回来。自己铁青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回来。
　　顾汉还不知道周峰已经把他给卖了，回到家，照例和顾松林打了声招呼，就往里走。
　　就听得顾松林怒喝一声：“站住！你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他老婆自顾松林到家后就觉得不对劲，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又不说，这时候听他一声暴喝，脸色又变得非常奇差无比，忙说道：“老顾，好好说话，你今天怎么回事？”
　　顾松林将矛头对向老伴，说道：“你到里面去，别来管你儿子的事！”又摇摇头，沉痛地说道：“养不教父之过，我有责任呐！让顾汉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啊？顾汉，你做了什么事？”顾汉的母亲转过脸紧张地问。
　　顾汉耸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事。”
　　顾松林气得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就对着顾汉砸过去，顾汉敏捷地一闪身，烟灰缸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砰”地掉入墙角，摔得粉碎。
　　顾汉见父亲发了这么大脾气，心知是有什么风声刮到他耳朵里了，挠挠头说道：“爸爸，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
　　顾松林手指哆嗦着指向顾汉，说道：“还不快把你做的事全部讲清楚？你这不仅仅是害己，也在害我跟你妈，懂不懂？”
　　听顾松林说得这么严重，他老婆的心也被揪了起来，忙说：“顾汉，你快把事情说清楚。急死我了，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啊？”


第650节 顾汉的问题
　　顾汉不以为然地说道：“妈，我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开了房地产公司，倒卖了一次地皮吗？”
　　见顾汉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顾松林明白，这时候怒火填膺不能解决问题，他需要的是了解顾汉究竟做了哪些事情。
　　顾松林便强压怒火，指了指沙发，道：“你坐下细细说清楚，什么时间开始注册公司的？做了哪些业务？给哪些人送过钱？谁给批过条子？”
　　顾汉第一次见老头子脸色这么难看，心里未免有些惴惴不安。他坐到离顾松林稍远的沙发上，说道：“爸，你去绍安任职前，我不是和你说过要下海经商吗？没多久就认识了周峰……”
　　顾松林抬抬手，问道：“怎么认识的，说详细些。”
　　“记得有一次去省城迪厅跳舞，一曲舞罢，我在酒吧吧台上要了杯酒，周峰就坐在我旁边，自然而然就聊了起来。”
　　顾松林手指在空中虚点，道：“他是有意接近你的知不知道？”
　　“不会吧？纯属巧合而已。舞跳累了，很多人会喝杯酒喝杯饮料之类的。喝酒的人容易和其他人搭话，如此而已。”
　　“那后来他和你去过迪厅跳舞没有？”
　　顾汉挠挠头，说道：“周哥玩的都是高级场所，迪厅只是偶尔来玩玩。”
　　偶尔来玩玩？特地找这个机会来接近你的！
　　顾松林摇摇头，问：“然后呢？是不是他拉着你到高级场所玩？让你大开眼界？”
　　“嘿嘿，爸说得对，周哥玩的都是我从未见识过的。”想到这些，顾汉眉飞色舞起来，说道：“我这才知道，原来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区别有这么大。”
　　顾松林皱皱眉，说道：“然后，他就和你谈到了开公司的事？”
　　“对！爸，你怎么都知道？周峰告诉你的？不对，他告诉你这个干吗？”
　　母亲忍不住说道：“顾汉，你怎么这都看不出来？他这是有心拉你入伙，特地摆的龙门阵。”
　　顾汉说道：“最多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他拿出一千万注册公司，占70%股份，我一分没出，占30%，说起来，周哥挺有魄力的。”
　　一千万的数字让顾汉母亲愣怔了半天。
　　“说说南城区商业街那块地怎么回事？”
　　顾汉抬眼看一看顾松林，见他仍旧脸色不善，低声说道：“周哥得到消息后，和我一起请张市长的秘书吃饭。周哥明确对金秘书说想拿这块地，金秘书就给我们出主意，怎样做方案，怎样出亮点，总之方案要尽善尽美，这样，张市长面前才容易通过。”
　　“你给金秘书等人送过钱吗？”
　　顾汉说道：“事成后送过二百万，是周哥一手操办的。”
　　顾松林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你这是犯了行贿罪！懂不懂？”
　　顾汉委屈地说道：“大家都这样，否则拿不到项目。”
　　顾松林恨铁不成钢，又问：“周峰说你分到了二千三百万，钱在哪？”
　　“啊？！二千三百万？”顾汉的母亲瞪大了眼睛。
　　顾汉说道：“给了媳妇五百万，用掉了三百万，还有一千多万存在银行里。”
　　母亲再次吃惊，问：“用掉三百万？怎么用的？”
　　顾松林怒道：“你没听他说出没于高档场所吗？还会怎么用？都花在女人身上呗。”
　　这下子，母亲也没好脸色给顾汉看了，道：“怪不得晓君最近怪怪的，和我都疏远了，原来你在外面养女人。”晓君是顾汉的妻子。
　　顾松林最关心的不是这个，摆摆手，说道：“除了这个项目，你们还做过什么？”
　　顾汉说道：“还接了几个政府工程项目。有大有小，大的数百万，小的十几万，都转包给工程队了。前几次去找叶市长，想拿软件产业园的基建项目，他没同意，说要进行公开招标。”
　　“叶市长知道你做生意的事？”顾松林问了一句，随即又想，顾汉这样搞，恐怕全市就他一个人不知道而已。
　　顾汉点点头，说道：“爸，周哥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为什么？”
　　顾松林又问：“你还曾经给哪些人送过钱？”
　　“没，那些小工程都没送，他们拍我的马屁都来不及，给他们也不敢拿。”
　　“周峰说你做事很张扬，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啊？被谁盯上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松林叹息说道：“人家设下圈套将你往火坑里推，你还将他当做恩人？”没好气地说：“你呀，在社会混的时间太少了，被周峰卖了都不知道的怎么回事。”
　　顾汉的母亲听说儿子倒卖地皮赚了二千多万时，已经慌了神，这时候问道：“老顾，你说儿子这事有没有问题？”
　　顾松林说道：“你就做好去监狱看他的思想准备吧。”
　　母子两人脸色大变。
　　顾汉不悦地问道：“爸，我们这是合法经营，手续齐全，没偷税漏税，为什么要吃官司？”
　　顾松林说道：“你和周峰向政府公职人员二百多万元人民币，这就是严重的行贿行为，知不知道？”
　　顾汉想了想，说道：“爸，那周峰找你什么事啊？”
　　“你说他有什么事？”顾松林看了看独子，忍不住叹口气说道：“你跟他做过的所有事，他必定全部留了证据下来。当初和你合伙做生意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你自然不会明白人心叵测的道理。”
　　顾汉脸色就丰富多彩起来，想想老头子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啊！周峰找他合伙做生意，虽然注册资金是他出的，自己平白得了30%股份。但是，这个公司做的本就是无本生意，全凭他的面子承接工程。接到工程之后立即转手承包，赚取差价，不需要垫付资金，从这一点来说，他出面拉到生意，赚到的差价还要给周峰拿70%，似乎……不大划算？
　　顾松林见他迟疑不决，在想心事，道：“还有什么事？快点说出来，瞒着只能让你更加麻烦。”
　　“是啊，顾汉，你快点说出来，说出来你爸还可以帮你想办法。”
　　顾汉挠挠头皮说道：“别的没什么事，就是一起在会所玩玩女人，她们都是做皮肉生意的，算不上犯罪吧？”
　　见顾汉说得轻描淡写，顾松林血流上涌，眼皮直跳，挥挥手说道：“你们进去，我要好好想一想。”
　　从顾汉说的情况来分析，最大的问题是行贿。而倒卖土地，只要程序正确，就不会有大问题。但是，顾汉打着自己的旗帜到处接生意，对自己的仕途影响巨大。
　　怎么办？
　　他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涉及到亲生儿子，任一个父亲都先想到给儿子提供保护。
　　那就意味着他要向周山妥协，以换取彼此的相安无事？但一旦妥协，此后绍安市委谁说了算？还有，受党教育这么多年，临到老了，却将操守败得精光？
　　顾松林很为难。
　　——有些事情嘴上说说可以，但换到自己身上，恐怕没几个人会像说的那样，行大义灭亲的壮举。
　　顾松林拿起电话，打给市公安局长韩彬，问道：“韩局长，我是顾松林。对，那个诸周县公安局韦局长的事查得怎样了？”
　　韩彬在电话那头说道：“顾书记，韦光荣已经承认自己曾通过刘天给李长河送药，毒死李长河；在刘天送完药之后，担心将来事情败露，又雇人在下班路上把他撞死。”
　　顾松林心道，怪不得周峰突然来这一套，是担心韦光荣咬出一大片人来啊！
　　“喔？什么人指使他这么干的？”
　　“韦光荣一口咬死所有的事情都是李长河和他做的，没人指使。”
　　看来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
　　周峰今天突然过来泄露顾汉的事情，显然是担心继续深挖下去，韦光荣抵挡不住，把背后真正的主使人都招供出来，所以，想让顾松林制止这种可能性。
　　“韩局，这样，专案组对韦光荣的调查必须争分夺秒地进行，尽快让他交代更多的问题。这对我们进一步稳定绍安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环境至关重要。”
　　“是！章局分析，韦光荣毅然决然地将所有事都扛到自己肩上，已有求死之心。他显然是在掩护背后更重要的人。这个人地位应该很高，在李长河之上。”
　　事情很明显，韦光荣承认李长河之死是谋杀，而且，关键的知情人和执行者又被卡车撞死。这本是一个很严密的行动计划，没想到一个指纹让章立人推理出韦光荣起的作用。如果沿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更高层的领导就会浮出水面。
　　毕竟在绍安市有这个资格又下得了这么大狠心的领导屈指可数，不外是周山、杜正群、洪白树、张云峰等人。
　　挂断电话，顾松林开始认真考虑对策。
　　他还有一种方案，就是主动向省纪委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顾汉这种情形可以判个缓刑。而且，自己主动向省纪委说清楚情况，也容易博取领导的好感。
　　这天晚上，顾松林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觉。脑子里满是周山、周峰、顾汉的身影。


第651节 顾松林的选择（上）
　　第二天上班，叶之然在楼道里遇到顾松林，见他浑然没有平时那种指挥若定的气势，低着头边走边想心事。叶之然招呼一声：“松林书记早！”
　　呃？
　　顾松林抬脸看看叶之然，说道：“叶市长，到我办公室来坐一会。”
　　叶之然跟在顾松林身后走进办公室，新秘书马升过来泡茶。等他泡完茶，叶之然和他握了握手。
　　官场上，担任主要领导的秘书，是一条升官捷径。马升虽然地位和叶之然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万一哪一天他学会了孙悟空的筋斗云，一个翻身就赶了上来呢？
　　马秘书见叶市长这么给他面子，目光中写满笑意，微笑着退了出去。
　　顾松林便说道：“叶市长，顾武彬案子，表面上看，已经基本查清案情，并把主要案犯抓捕，并查到了幕后主使人李长河。但现在又出了新情况，根据专案组取得的最新情况，李长河也是被人毒死的。这说明，李长河背后还有人。”
　　叶之然点头说道：“这个案件随着专案组调查步步深入，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似乎背后黑幕重重。”
　　“从这些天绍安本土干部的反应来看，特别是前天，晚报配合默契地刊发了相关评论，说明我们这次行动击中了他们的软肋。”顾松林神情凝重地说道：“所以，接下来还有各种新闻，我们要高度重视。”
　　叶之然轻轻颌首表示赞同。
　　顾松林突然话锋一转，问：“听说前些天顾汉找你要软件产业园的基建项目？”
　　叶之然不动声色地看了顾松林一眼，坦然说道：“是的，但是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已经决定公开招标，我当时就告诉顾总，符合公开招标资格的企业届时可以报名参与投标，由评标委员会根据得分高低排定名次，排名最高的企业中标。”
　　顾松林神情严肃地说道：“叶市长做得很对！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公开招标为我市重大建设项目树立了榜样，市委完全支持，建议市政府在将公开招标作为一项制度长期贯彻下去。”
　　说完这句，顾松林又低声说道：“叶市长，你拒绝顾汉要项目要工程，做得非常好，否则，他的问题就更加严重。”
　　叶之然见顾松林不像是在说反话，又见他意兴阑珊，忍不住问：“松林书记，是不是顾汉惹了什么麻烦？”
　　顾松林痛心地说道：“党中央、国务院早在八五年就作出《关于禁止领导干部的子女、配偶经商的决定》，明确规定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子女不得经商。顾汉瞒着家里私自在外面和人合伙开公司，虽然注册时借用他人的名义，规避政策条文，但实际上是变相地从事经商。只怪我平时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子女教育。辜负了省委对我的信任和绍安人民对我的期望。”
　　叶之然没想到顾松林一早将他叫进办公室是谈这事，而且，市委书记在他面前检讨说辜负了省委的信任和人民的期望，让他惶恐不安。
　　联想到松林书记先谈顾武彬案子的事，再谈绍安地方势力反扑，最后说到顾汉的事，从这条思路分析，松林书记以前不知道儿子背着他四处要项目，而在这个敏感时期，他忽然得知此事，似乎对方在逼松林书记退让。
　　问题是，松林书记为什么找他谈这个问题？要知道，他不过是绍安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地位在松林书记下面。
　　叶之然试探地说道：“松林书记，既然顾汉借用他人名义注册公司，从法理上讲，并不违反八五年的这条规定。”
　　顾松林摇摇头，说道：“我是绍安市委书记，权力和责任最重。顾汉扯起虎皮作大旗，到处活动，影响极坏，对绍安市委的声誉带来极大损害。我决定今天去省纪委讲清顾汉的问题，接受纪委调查，等候组织上的处理。但是，绍安市的情况你也清楚，已经到了比较关键的时间。我担心如果离开时间较长，市委市政府顶不住对方的压力，以致功亏一篑。”
　　叶之然肃然起敬！
　　松林书记虽然工作能力不是特别强，对权利比较贪恋，但在儿子问题上持这种态度，说明他的党性还是非常强的，处于他这样的地位，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会太多。
　　只是，松林书记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事？而不是对海平市长谈这些事？
　　顾松林继续说道：“叶市长，绍安出了一系列问题，省委肯定会十分重视，省委可能有领导下来了解情况。在绍安市委市政府领导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希望到时候你能客观公正地反应问题，保持绍安市的政局稳定。这样，我们才能腾出手来，积极发展经济。”
　　叶之然此时才明白顾松林找他谈话的目的。
　　松林书记的判断应该不会有大的差错。这段时间，绍安市问题比较突出，特别是公交车大火和顾武彬案件，足以吸引省委高层的注意力。这时候，松林书记再去汇报他儿子的事，省委必然会拿出方案，对绍安市委市政府进行必要的调整。
　　在绍安软件产业园项目即将运行，如果一切顺利，将来的绍安市将成为国内高科技产业的集聚地，给绍安经济发展带来持久旺盛的生命力。顾松林怎么舍得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下台？
　　他找叶之然谈这件事，正是看好叶之然在省委高层领导中影响力。别说逸风书记、寒轩部长对叶之然青眼有加，就是成强书记也十分赞赏他啊。也许，在省委高层领导心目中，叶市长才是绍安干部中最信任的人。这种情况下，叶之然怎样向省委领导评价他的工作，将直接决定他的去留。
　　叶之然认真地说道：“松林书记，绍安目前的现状，需要您继续掌舵。这一点，相信省委领导心里是非常清楚的。顾汉的问题如果您主动向省委谈清楚，省委应该会谅解您的。”
　　顾松林脸上终于出现难得的笑容，诚恳地说道：“叶市长，绍安市未来发展的重担，都扛在你的肩膀上，希望我们以后能同心协力，共谋发展。”


第652节 顾松林的选择（下）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几次极为重要的选择，向左或者向右，会直接影响一生的走向。
　　在顾汉的问题上，顾松林瞻前顾后，最后作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去省纪委向老领导汇报儿子顾汉违纪经商问题。
　　果然，如顾松林所料，省纪委冷书记听了顾松林沉痛的检讨，了解顾汉所作所为后，要求顾汉主动站出来，向检察院说明情况，提供证据，证实金秘书收受贿赂情节，可以立功赎罪。
　　顾松林心底松一口气，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雄飞书记，我身为绍安市委书记，出了这样的事，有损于市委形象，请求省委给予处分。”
　　省纪委书记在外人看来，铁面无私，冷如冰霜，但冷雄飞书记面冷心热，对省纪委出去的干部更是关怀备至。
　　胳膊肘往里拐的冷雄飞书记看了顾松林一眼，说道：“我会向成强书记汇报此事，在此期间，你要一如既往地做好工作，保证绍安市的大局稳定。”
　　绍安市的局势，冷书记是了如指掌的，除了关心备至的原因，顾松林每星期向他汇报一次工作也是重要因素。
　　“谢谢雄飞书记信任。”顾松林感激涕零地说道：“目前的绍安局势，本土干部蠢蠢欲动，除了一贯持有的排外心理，有心人挑拨离间也是重要原因。”
　　冷雄飞点点头，说道：“松林呐，如果你在任期内能解决困扰已久的绍安本土干部问题，省委会为你记上一功的。经济上，有宋市长和叶市长把舵，你可以放心。特别是软件产业园项目已经提高到国家层面，有国家和省委省政府的支持，应该可以快速发展起来。这方面的工作，你要放手交给叶市长去做。他是个有想法有能力的开拓型干部。”
　　顾松林这次不吝赞誉之词，说道：“确实是这样，叶市长虽然年轻，但在经济建设方面比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干部思维更活跃。最近，他在市政府办公会议上，倡导政府方面的采购、建设项目全部采取公开招标方式进行招标，是一项很好的制度建设。”
　　冷书记点点头，说道：“公开招投标不是叶市长的首创，但他能这么快运用到实际工作中，确实很有眼光。你前天打电话汇报的长江省晚报事件，我已经过问过了，宣传部领导非常重视，已对晚报总编进行训话，要求公开道歉并作深刻检查。”
　　“谢谢雄飞书记无微不至的关怀。”顾松林在冷雄飞面前，完全没有平时高人一等的气势，而是把姿态放得很低，说道：“随着诸周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韦光荣落网，绍安很多干部已经坐立不安，我担心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扰案件的进一步审查。”
　　冷雄飞说道：“韦光荣虽然关押在嘉南市看守所，但也要注意安全。李长河就是前车之鉴。”
　　顾松林立即说道：“是！我回去后立即将雄飞书记的指示精神传达下去，让专案组提高保安级别。”
　　“韩彬的工作怎样？在市公安局说话管用吗？”
　　顾松林满意地说道：“韩局的工作非常出色，自从他到绍安市工作之后，市公安局的战斗力大增。这次能够这么快查清顾武彬案件就是明证。”
　　冷雄飞手指在空中一点，说道：“切实维护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是公安局的职责所在。你回去告诉韩彬，不能因为取得了一些进步就翘尾巴，绍安市情况特殊，务必戒骄戒躁，锻炼好队伍，带好队伍。”
　　顾松林深深点头，说道：“我一定将您的指示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走出省纪委大门时，顾松林才发现后背凉飕飕的，敢情向冷书记汇报顾汉问题时，内心的担惊受怕程度超出自己的想象。
　　他自然不知道，顾汉的问题早引起省纪委的注意。为了不惊动绍安市领导，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省纪委已经派人调查了两次，除了南城区商业街拿地问题，调查中发现顾汉的生活作风也相当糜烂。
　　省纪委书记办公室。
　　顾松林走了之后，冷雄飞从抽屉里拿出顾汉的初步调查报告又看了一遍。
　　顾汉的问题不是很严重，要不是因为他父亲是绍安市委书记，不够资格由省纪委出面调查。当初省纪委接到举报信后，冷雄飞考虑再三，没有将材料转给其他部门，而是派人暗中调查，就是考虑到顾松林的身份。查顾汉有无问题，意义等同于顾松林有无问题。
　　看完调查报告，再对照顾松林的陈述，冷雄飞暗暗松一口气。
　　顾汉的问题可大可小。既然顾松林是蒙在鼓里的，了解情况后第一时间到纪委说明情况，那么，顾松林就不构成违纪违规。而顾汉这边，如果查下来没有其他问题，有了自首和重大立功情节，也可以从宽处理。
　　绍安还真是乱呐！
　　这边，顾松林回到绍安市，立即召见韩彬。
　　顾松林明白，因为自己在得知顾汉问题后，没有选择妥协，也没有选择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而是直接去省纪委说明情况。他和周山之间实际上已经完全成为敌对状态，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等到顾汉向检察院说清楚情况，检察机关顺藤摸瓜将张云峰市长的秘书抓起来，双方之间的矛盾更会直接摆到桌面上。
　　他必须趁早和韩彬商量应付之计。
　　韩彬依然一副军人派头，走进顾松林的办公室时，腰杆挺得笔直，中气很足地说道：“顾书记，我来报到了。”
　　顾松林和他握了握手，请他在沙发上入座，说道：“韩局，我上午刚去省纪委向冷书记汇报工作。冷书记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让我带几句话给你，不能翘尾巴，务必要戒骄戒躁，锻炼好队伍，带好队伍。”
　　韩彬信心十足地说道：“请顾书记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冷书记和您的期望，锻炼好公安局队伍，成为绍安市委市政府的一只拳头。”
　　“冷书记还指示，对韦光荣的看管一定要严密，纺织李长河事件再次发生。”
　　韩彬连连点头不已。
　　顾松林的一举一动第一时间被市委副书记周山得悉。
　　昨天周峰到顾松林办公室拜见市委书记后，回到家立即将情况源源本本地报告给周山。
　　对顾松林当时的反应，周山连问了几遍，最后得出结论，顾松林此前完全不知顾汉的行为，急于回去核实情况。
　　所以，周山一上班就密切注意顾松林的反应。
　　叶之然和顾松林在走廊上相遇，随后，两人一起去顾松林办公室谈话，这些情况都被怀辛岩观察到并报告给周山。怀辛岩还拿着表计算他们两人的谈话时间。
　　时间不长，大约十二分钟，叶之然就从顾松林的办公室出来。随后，顾松林带着秘书离开办公室。怀辛岩特地走到大楼西侧的厕所边，看着顾松林坐车离开省委大院。
　　报告给周山之后，周山让他打电话给市委办主任伍强，了解顾书记的去向。
　　很快，周山得知顾松林是去省城了，心里顿时烦躁起来。
　　姓曹的！顾松林竟然来这一手，不用说，必然是去省纪委，他的老巢。
　　这是要坚决站到他的对立面了！
　　周山立即打电话将杜正群、洪白树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昨晚周峰过去和顾松林摊牌，顾松林早上和叶之然谈完话就去省城的情况一说。
　　杜正群就说道：“他这是找老领导商量对策去了，这样一来，我们的事情就有些麻烦。”
　　洪白树说道：“周书记、杜书记，我从嘉南那边了解到的情况，韦光荣很有骨气，一个人把所有问题都扛了下来。只要韦光荣不开口，他们即使有怀疑也没有办法查到我们头上。”
　　周山点点头说道：“很明显，韦光荣现在是我们两边斗争的焦点。这样吧，我让李善下午再次去他家慰问一下家属，送点钱过去，安排好家属的生活。韦光荣讲义气，我们也不能含糊。”
　　杜正群说道：“对，如果韦光荣知道我们会保护他的家属，意志会更加坚定。”
　　“问题是现在没法联系到他。”
　　杜正群问：“老洪，你在嘉南市公安局有关系，能不能想办法递句话进去？”
　　周山连忙摇手，说道：“切不可轻举妄动，他们正找不到证据，等着我们凑上去呢。韦光荣的事情，我们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照顾好他家属的生活。以不变应万变。”
　　洪白树点了点头，说道：“周书记说得对，我们现在只能相信韦光荣这边不出事，如果他想说，我们就是递话进去也没用。”
　　杜正群叹息道：“我们这样太被动了，得另外想办法。”
　　周山说道：“这样吧，我们放风出去，把顾汉四处要项目，生活糜烂无比的情况广而告之，让顾松林疲以应付，也许就没有这么多精力来搞事了。”
　　三个人商量好对策，各回自己办公室。
　　等到顾松林从省城回来召见韩彬，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开始四处扩散。


第653节 周山的三个策略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苏轼的这首词浅显易懂，讲了自然界环境发生改变时，哪种动物最先感觉得到其中细微的变化。所谓见微识著，就是这个道理。
　　同样的，周山书记声望和影响力的变化，秘书怀辛岩最先感觉得到。
　　自顾武彬案件惊天逆转之后，嗅觉敏锐的绍安干部很快捕捉到这个信号传递的意义，向周书记汇报工作的干部人数开始减少；等到李长河意外死亡后，汇报工作的人数锐减，连周书记本人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而韦光荣被捕之后，除了绍安本土干部中的死硬分子，其余的人更是一个个裹足不前，开始谨慎地观察绍安高层的天气变化。
　　怀辛岩忧心如焚啊。
　　他和周书记的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在很多时间可以代表周书记发号施令。周书记威望受损，他的声势自然下跌，绍安官场“第一秘书”的身份岌岌可危不去说了，绍安局势向何处演变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周书记这条大船要是沉了，他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天，他观察到市委书记顾松林从省城回来之后立即召见公安局长韩彬，明白顾松林正抓紧时间发动攻势，心里七上八下地回到办公室，向周山汇报：“周书记，顾书记一回来就将韩局叫进办公室，我看到韩局出来的时候，像打了鸡血似的，活像一个刚刚突破了练功屏障的武林高手，霸气外泄。”
　　周山书记不动如山，很沉得住气。当年，秦省长在绍安工作的时候，提名周山为诸周县委书记时就讲过，周山关键时刻稳得住，是个做大事的人。
　　见怀辛岩神色见有着深深的担忧，他摆摆手说道：“小怀啊，看事情要看到本质，韩彬再耀武扬威，那也是街头卖艺人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市公安局那边的对我们真正构成威胁的，是章立人。”
　　怀辛岩眼睛中凶光一闪，说道：“周书记，要不要派人搞一搞章局？让他识相点？”
　　周山不悦地说道：“打打杀杀是街头流氓做的事情，你的器具怎么还停留在这么低的层次上？”
　　怀辛岩悻悻说道：“周书记，现在局势险恶，我就担心韦光荣顶不住压力，一旦开口，后果难以设想。”
　　周山沉吟片刻，说道：“小怀，从现在开始，我们最核心机密仅限于我、周峰、李善和你四人知道，有些事情，杜书记他们不知道更好。”
　　怀辛岩信心一振，知道周书记要出招了，说道：“是！请周书记吩咐。”
　　“万事总要先想到最坏的结局，我从不把自己置之死地。别相信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鬼话，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只会心乱出错。”周山侃侃而谈，一点也看不出身处危险边缘。“我有上中下三策。上策，自然是立足于绍安，粉碎对方的图谋。要实现这个目标，有几个先决条件，一，韦光荣咬定青山不放松，把事情都担当下来，所有线索从此而断；二，周峰这边不能出事。顾汉的事情摆上台面后，上边很可能将周峰和顾汉捆绑在一起进行调查。所以，周峰这边的所有往来账目必须全部销毁，包括诸周公路集资及工程建设项目中的全部账目。三，顾松林因为顾汉的事情焦头烂额，高层为了安稳，就不会对绍安本土干部动手。中策，是脱离这个是非圈，将证据消灭之后，即使上头对我们有所怀疑，但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将我调往外地工作。以秦省长的家族背景，要做到这一点应该问题不大。下策，就是韦光荣、周峰他们出事，大火烧到了我们身边，那我们只能走为上了。所以，在这之前，要把出国手续全部准备好，周峰早就帮我们办好了瑞士银行的账户，不用担心出去后没法生活。”
　　怀辛岩深深点头，说道：“周书记想得周到，有了这三条计策，我也就有了明确的工作目标。我们立争上策能够生效。所以，目前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水搅浑。让上头看到绍安这个池塘里，没一条干净的鱼，他们就无从下手。”
　　周山点头笑道：“悟性不错。”
　　“周书记，顾汉的事情我已经打电话给各区县的干部，这时候，风声应该开始传出来了，不用两三天就会满城风雨满城尘，顾松林的声望下跌是必然发生的结局。不过，周书记，风声仅仅局限于绍安市流传似乎不够，但刮进省城。”
　　周山很有把握地说道：“不用刻意去省城散布，近期必然有省委高层领导莅临绍安，等他来到绍安后自己发现情况，比提前得知更有说服力。”
　　怀辛岩问：“那我们现在除了散布顾汉的荒淫生活和生财之道，主要工作就是消除证据？”
　　周山点头说道：“你关照大家，近期工作上要花点心事，少走歪门邪道，不要搞阴谋诡计。我们要发动正面战争，堂堂正正地和顾松林过招。上级领导会看到我们斗法的。”
　　以周山的智商，如果他和顾松林的位置对调一下，顾松林根本不是对手。这也是他看不起顾松林的地方。
　　怀辛岩请示道：“周书记，陶小娥那边怎么处理？”
　　“你确定陶小娥和章立人的关系？他们早已住在一起，准备结婚了？”
　　“非常确定！为了确认他们的关系，我专门派人去省城调查。陶小娥早就跟章立人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没有办理结婚手续而已。”
　　周山点头说道：“这件事也可以放风出去，说章立人在谋害顾武彬的案犯全部落网，李长河意外死亡之后，又盯住韦光荣，纯粹是为了替陶小娥报私仇，有意要将当年顾武彬的政治对手全部关入大牢，以讨好陶小娥，和她结婚。”
　　怀辛岩细细想了想，顿时喜动颜色，连声赞叹：“周书记真是高！等我们把舆论造起来，秦省长那边就可以发话了，至少可保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第654节 流言蜚语
　　这天，叶之然到办公室上班，拿起抹布擦抹办公桌，秘书宋城则拿着拖把拖地，两人干得热火朝天。
　　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有专门的清洁工，隶属于市委办公室下的总务科管理，这些清洁工都是通过严格政审之后录用的正式员工，每天下班后会将各办公室和走道打扫得纤尘不染。但叶之然养成了这个习惯，宋城刚担任秘书的时候非常不习惯，抢着做卫生工作，偏偏叶市长守住了擦抹办公桌的底线。用他的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整理完办公室，宋城给叶之然泡上茶，轻声说道：“叶市长，最近外面流言蜚语满城飞，让人莫辩真伪。”
　　叶之然知道宋城此言必有文章，问道：“都在说些什么？”
　　宋城道：“两件事，一是都在传顾书记的公子顾汉打着父亲的旗号到处接项目，赚了数千万元。赚到钱后花天酒地，生活糜烂，被他糟蹋过的女子已经可以组成一个连，百姓听说后无不咬牙切齿；二是百姓纷传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冲发一怒为红颜，为了讨好顾武彬的遗孀陶小娥，抱得美人归，不仅为顾武彬平反昭雪，而且准备将顾武彬生前的政敌一网打尽，全部投入大牢。不过，对章局长的风评似乎没顾汉那么差，很多人说就该这样。”
　　叶之然一听就明白这是有人煽风点火的结果，应该是周山出招了。
　　不得不说，周山书记这两招很高明，先制造舆论，然后利用舆论引起高层注意，以达到出面干涉绍安的政局走向的作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啊！
　　先说顾汉这事，伸手要项目，花天酒地玩女人，都是一查就可以证实的事情，如果群众不知情，还可以另行处理，但事情闹大之后，不进行处理就难以服众，会影响市委市政府的公信力。顾书记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
　　再说章立人这事，为顾武彬平反昭雪，准备和陶小娥结婚也都是事实。但是，经过群众这么口口相传，性质就改变了。章立人伸张正义，破解顾武彬大案的源动力变成了讨好女人，而且，还变本加厉地准备将当初诸周县的领导全部投进大牢，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和私利。
　　有了这套说辞，上层就可以进行干涉了。
　　绍安局势一时间有些波诡云谲。
　　叶之然问：“这些事什么时间开始流传的？”
　　宋城说道：“就这两天，以前没听说过。”
　　“最近还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
　　宋城说道：“诸周县昨晚发生了一起火灾，据说周峰名下的工程建筑公司财务室被烧，所有往来账册全部烧得精光。消防科分析下来，是办公室电线老化引起的火灾。”
　　叶之然目光凝重，问：“除了账册，还烧毁了什么东西？”
　　“据说保险箱的现金也被烧为灰烬。”
　　叶之然很快判断出账册被烧和顾汉的事情暴露有关，他们这是在坚壁清野，准备抵抗了。
　　绍诸公路的集资乱象以及工程建设中不断追加投资，以致项目工程款远远超出预算是顾武彬致死的原因所在。叶之然早就猜测到的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重大经济犯罪问题。而这问题，和周山、周峰兄弟有紧密关联。周氏兄弟为了彻底消灭其中的隐秘，不惜放火纵烧自己的财务室，说明应对措施做得相当到位。
　　叶之然问道：“绍诸公路建设的时候，你正担任顾县长的秘书吧？”
　　“是的。”
　　“那你说说看，绍诸公路建设中究竟有没有问题？”
　　宋城脸色庄重地说道：“叶市长，顾县长就是因为绍诸公路问题和周书记拍桌子而引来的杀身之祸。说明绍诸公路建设中，顾县长不仅发现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对手才不得不杀人灭口。”
　　“顾县长和你说起过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宋城说道：“没细说，但从顾县长的语气中听得出是经济方面的问题，好像周峰还送过顾县长钱，被顾县长拒绝了。”
　　绍诸公路建设，集资款管理混乱和公路建设资金严重超出预算，这个问题早在张大彬乔装打扮到环城乡调查的时候就被叶之然知晓。为了查清这个问题，他曾经和王静语谈了几次。王静语秘密调查之后发现，绍诸公路建设方面的所有档案以及集资款使用账目只有薄薄的几页纸，根本追踪不到资金的往来明细。向财政局调阅账目，也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叶之然问道：“小宋，过了这么多年，绍诸公路建设中的乱象恐怕很难查清吧？”
　　宋城迟疑了一下，说道：“叶市长，要查清绍诸公路建设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周峰的建筑工程公司入手。虽说账目已经被烧，但经手人应该都在。”
　　叶之然不置可否，说道：“这段时间外面多走走，多看看。”
　　宋城说道：“是，我明白，那叶市长您忙，我出去了。”
　　随着叶之然地位逐渐稳固，主动向他靠拢领导干部明显呈现增加趋势。绍安干部逐渐明白，叶市长虽然在常委中年纪最轻，但他在常委会上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想想看，总理都对他青睐有加啊。
　　宋城走到外间时，籍宁区区长余望海和绍平县县长牛宗河已经等在那里。
　　……赵氏企业总裁赵捷抵达绍安之后，市委市政府设宴款待。酒宴上，赵捷很有国际特大型企业掌门人的风度，慷慨允诺，将在绍安投资房地产项目以及参与软件产业园的建设。顾松林和宋海平喜出望外，郑重表示，绍安市委市政府将提供最好的服务，最优惠的政策。
　　这天，说好了由叶之然陪赵捷去软件产业园考察。由于软件产业园选址籍宁区和绍平县交界的地方，籍宁区占1000亩土地，绍平县占2000亩土地。所以，籍宁区区长和绍平县县长都一早到叶之然办公室报到。
　　宋城微笑着说道：“余区长、牛县长，两位领导早。叶市长刚到办公室，在整理资料，两位领导先在这里稍坐五分钟吧。”
　　余区长就笑道：“没关系，我和老牛来得早了。宋秘书，软件产业园建设对籍宁区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你要多关心关心籍宁区呐。”
　　牛县长忙说道：“哎，余区长，软件产业园三分之二区域位于绍平县，宋秘书应该先关心绍平县的经济发展才对。”
　　呃？
　　请他多关心关心绍安市两个主要区县的经济发展？
　　几个星期前他还在籍宁区档案局干着整理文档的工作呢，现在摇身一变成为绍安市常务副市长的秘书，级别虽然只是正科级，和区长、县长差了一大截，但因为位置重要，区长、县长都将他当作同级官员看待。
　　要没有叶市长的知遇之恩，他宋城怎么会有现在扬眉吐气的机会？
　　宋城深吸一口气，笑道：“两位领导太抬举我了，我只是叶市长身边的一个服务人员，怎敢对籍宁区、绍平县的发展置喙？不过，叶市长对籍宁区和绍平县的经济发展确实非常重视，相信会拿出一整套促进经济发展的方法。”
　　余区长和牛县长见宋城既不洋洋得意也不奴颜婢膝，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英气内敛，神色泰然，不觉对宋秘书高看一眼，这个秘书不简单！叶市长果然有识人之明。
　　宋城抬腕看看表，算准时间，说道：“两位领导，我向叶市长通报一声，请稍坐片刻。”转身进入内套间。
　　他曾经担任顾武彬的秘书，后来顾县长出事，尝尽了官场的冷暖滋味，对官场人情世故看透之后，更对叶之然这样的领导心生敬仰，几乎把全部身心都扑在工作上。
　　“叶市长，余区长和牛县长都到了。”
　　“请他们进来。”
　　等两位区县行政一把手走进办公室，叶之然站起身，请他们在沙发上就坐。
　　余区长和牛县长毕恭毕敬站着，像接受首长检阅的部队战士，腰杆笔直，直到叶之然和他们握过手，率先在沙发上入座，才并排在中间的三人沙发上坐下。
　　叶之然说道：“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各给你们十五分钟，汇报一下籍宁区和绍平县的经济发展状况。”
　　领导干部汇报工作那是不需要准备，张口即来的。余区长和牛县长各自将自己区县的经济慨况和特色讲了一遍，最后都表示对软件产业园的发展前景相当乐观，期待产业园的发展能够带动区县经济的发展。
　　叶之然说道：“绍安软件产业园是国家级重点园区，建成后将培育出一大批软件企业、高科技企业。虽然园区内的产值、税收单独统计、申报，但对籍宁区和绍平县来说，仍有很多机会。籍宁区主要在生活设施配套，包括房地产、酒店、餐饮、银行、零售等服务行业，面临很好的发展机会。绍平县在人口就业、农业生产、技术服务方面也面临很好的发展机会。而且，软件园建成之后，籍宁区和绍平县的土地价值都有大幅升值潜力，你们的经济发展和财政收入都会大幅提高。所以，你们两个区县一定要积极配合软件产业园的建设。等会你们陪同赵氏企业客人考察的时候，也可以将自己区县的优势讲给投资商听。赵氏企业如果感兴趣，就会在当地投资办厂，这又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余区长和牛县长听得意气奋发，连连点头。


第655节 还是原来的那个捷丫头
　　叶之然陪同赵捷走马观花，在绍安市区北部，特别是软件产业园的周边地区都看了一遍，向她介绍了产业园的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赵捷看中产业园西侧一块土地，站在桥上，遥指远处的一片区域，颇有指点江山的气概，说道：“这个区域位置很好，离中心城区远近合适，又适合大面积开发。我要将这里打造成未来绍安市的高档居住区。”
　　绍安是古城，老城区建设有着楼层高度、建筑风格等多种限制，并不适合建造现代化气息浓郁的高档住宅小区。所以，赵捷准备在软件产业园附近建设新城区，很有布局方面的眼光。
　　叶之然赞道：“捷丫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然大有长进。”
　　赵捷看他一眼，问：“我要是男儿身，在大陆官场发展，会不会成就比你更高？”
　　对这种假设，叶之然乐得奉承她一句：“呵呵，你要是从政，肯定一马平川，遥遥领先于我。”
　　赵捷明显高兴起来，说道：“那你多拍我一马，没准以后我心情高兴了，可以指点指点你官场上的事。”
　　这不完全是胡话。以赵氏企业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赵捷每到一个地方，地方党政领导都会和她会见，对官场的认知程度和人脉关系都不会弱。
　　叶之然说道：“捷丫头，我昨晚和赵老通电话，老人家让我关心你的私事……”
　　赵捷瞪他一眼，打断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吗？”
　　赵捷说了这句，觉得不解气，扔他一个白眼，说道：“你要是真关心我，怎么每次都推三阻四的？我要是有了baby，爷爷还会这样逼我吗？”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叶之然转而问：“瑜雯和马艳丽都住在HK，你们常见面吗？”
　　不提黄瑜雯也罢，提及黄瑜雯让赵捷更气，扔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说道：“你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瑜雯偏偏又是一个只长一个心眼的笨丫头，每天柔肠百转又有何用？我真担心她红颜薄命。”
　　“呃，我前天打电话的时候，瑜雯还很开心呐，作完画，在逗马艳丽的儿子玩。”
　　赵捷问道：“马艳丽的孩子是你的吧？别跟我掉枪花。”
　　“呃？你怎么会这样问？”
　　赵捷轻哼一声，说道：“只要看看瑜雯这么爱惜这个小子就猜得到了。”又在他耳边说道：“哎，要是我给你生一个，你说说瑜雯会怎么样？肯定也超喜欢孩子的。”
　　两个人虽然单独站在桥上，但是，身后的跟班不少。赵捷说话的声音不会被别人听到，但是，亲昵的态度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叶之然忙说道：“捷丫头，我市里还有事，要不先撤了？”
　　要不是很多人跟着，赵捷很可能会给他一个扫堂腿，让叶之然摔趴下了才好！
　　见赵捷大为不满，叶之然说道：“我真的有事，秘书先前告诉我，省委组织部长要下来，大约还有一小时就到了，我得去恭候大驾。”
　　赵捷这才放他一马，说道：“你们这些人啊，看到上级组织部领导下来，就当做祖宗一样供着。满脑子的升官发财，还怎么为纳税人服务？”
　　“籍宁区区长和绍平县县长都在，让他们陪同你再走一走，看一看吧？”
　　赵捷皱皱鼻子，说道：“让他们给我的团队介绍吧，我的团队都是专业人才，我回宾馆休息了。”
　　叶之然回到市委大院，看到市委书记顾松林已经率领绍安市委市政府以及人大、政协四套班子在门口等候，忙下车和顾书记汇合。
　　这些年，在省委三番五次严令下，省委高官到地方调研工作时，地方干部已经不敢到地界迎接，改在市委大院内等候。
　　时间不长，枫寒轩的车队驶进市委大院。
　　当年，枫寒轩调到嘉南市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时，顾松林是分管党群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地位在枫寒轩之上。忽忽几年过去，虽然顾松林已经升职为市委书记，但枫寒轩进步更大，已经是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成为顾松林的领导。
　　念在这段工作经历，枫寒轩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当着绍安市四套班子领导的面，握住顾松林的手，亲切地说道：“老领导，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吧？”
　　顾松林见枫寒轩态度和蔼，心中稍稍安定，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枫部长客气了。”
　　随后，顾松林将绍安主要领导介绍给枫寒轩。
　　枫寒轩态度不偏不倚，和市长宋海平、市委副书记周山握手时，都脸带微笑，简单地寒暄几句。
　　看在顾松林眼里，却让他一阵阵心慌。
　　这两天的风言风语早已刮进了顾书记耳朵里，偏偏这个时候省委领导来绍安调研。如果说别的干部不知道枫部长此行的来意，顾书记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
　　姓曹的！来的时机不对啊！
　　或者说，周山背后的这一刀捅的正是时候啊！
　　虽然，从省纪委回来的当天，省纪委书记冷雄飞就派干部到达绍安，听取顾汉的陈述，然后，省检察院第一分院传唤顾汉，做了笔录，并根据他提供的情报开始外围调查。但是，检察院的调查工作刚刚开始，绍安市突然传出顾汉打着市委书记旗号招揽工程项目，大发横财，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被他侮辱过的女性人数上百的耸人听闻，一时间，不仅顾汉，连顾松林的声望也大跌。
　　这边，枫寒轩已经依次握手，到了叶之然身前。
　　枫寒轩打趣：“怎么回事？额头上还在冒汗，有这么激动吗？”
　　叶之然坦言：“枫部长，有点！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我刚从软件产业园赶回来。”
　　枫寒轩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道：“和赵氏企业的总裁在一起吧？”
　　“枫部长英明！”叶之然说道：“绍安市的发展需要大批有实力的企业家前来投资，赵氏企业带了一个好头。”
　　和所有人见过面，顾松林请寒轩部长到市委大会议室开会。


第656节 第一个谈话对象
　　在市委大会议室，等顾松林讲完欢迎词，枫寒轩换了一张脸，严肃地说道：“各位同志，最近一段时间，绍安不太平啊！公交车大火刚刚过去，就传出诸周县委副书记李长河谋害顾武彬县长的案件；李长河关到市看守所没几天，又被诸周县公安局副局长派人下药灭口。市委书记顾松林的公子顾汉刚刚在父亲的教育下到检察院自首，就满城纷传他的违法乱纪行为。情节跌宕起伏，就像在演戏！”
　　顾松林满头汗水，检讨道：“枫部长，我辜负了省委的信任和人民的重托，没有教育好孩子，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请求省委对我进行处分。”
　　枫寒轩脸如冷霜，说道：“顾书记，你的问题省委会另行研究，在省委作出决定之前，你必须继续担负起市委书记的责任，全面负责绍安市委的工作，不可有任何懈怠。”
　　话虽然说得严厉，但流露出的意思却让周山等人大失所望。
　　顾松林一点就透，立即说道：“是！我一定继续担负起市委书记的责任，鞠躬尽瘁，确保绍安各项工作平稳有序地前进。”
　　枫寒轩点了点头，继续厉声说道：“我在此警告绍安市委市政府的某些领导干部，别以为省委省政府不知道绍安发生的事情。如果你们仍旧把精力放在争权夺势，满足一己之私上，省委组织部将对你们的岗位进行调整，绝不姑息。”
　　省委组织部长说这句话，自然不是虚言恫吓，而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周山、杜正群等人惴惴不安。
　　枫寒轩扫视一圈会议室，语气稍稍平缓，说道：“同志们，绍安市前几年经济发展缓慢，社会矛盾突出，省委是很不满意的。但是，现在你们又面临良好的发展机遇。前不久，总理在绍安调研工作时，对绍安市提出的发展软件产业园计划很感兴趣，作出了重要指示，从国家层面给绍安市大力度的支持。省委省政府对绍安市软件产业园计划也非常重视，出台了很有针对性的倾斜政策，从税收，入驻企业的户口问题，医疗问题都给予特殊政策，并且提供资金支持。这对绍安市来说，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发展机会。大家要理解一点，绍安软件产业园如果能够建设好，发展好，对全面拉动绍安市的经济，实现绍安经济转型都有举足轻重的重要作用。机会已经摆在你们面前了，就看你们抓不抓得住机会，就看你们付出了多少努力。”
　　说到这里，枫寒轩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清一清嗓子，继续说道：“为了保证软件产业园项目的开展，排除干扰，绍安市委市政府应该将软件园的建设放在首要地位，集中精神搞发展。我来绍安之前，成强书记特地将我叫去，要我带话给绍安工作的同志，经济发展是重中之重，如果有人只顾权力斗争，影响到软件园项目的建设，省委绝不会坐视不管。”
　　顾松林这才意识到，省委组织部长此来有两大任务，一是稳定绍安的政治局势，二是推动软件产业园的建设。
　　等枫寒轩讲完，他又围绕枫部长的指示精神加以阐述。
　　开完会，枫寒轩在小会议室逐个找绍安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谈话。第一个谈话的对象就是叶之然。
　　枫寒轩直截了当地问：“小叶，我问几个问题，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任何顾忌。”
　　叶之然和枫寒轩的关系非同一般，用不到故意遮掩绍安的问题，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枫部长。”
　　枫寒轩问：“顾汉的问题，你知道多少？严重到什么程度？”
　　叶之然实事求是地说：“枫部长，我对顾汉的了解不是特别多。根据我和他之间的接触和了解，顾汉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暴发户性质的人，个性张扬，以我为主。他在绍安和人合伙开公司做生意，是瞒着松林书记的，被人利用的可能性很大。至于生活作风问题，确实比较荒唐。”
　　枫寒轩点了点头，说道：“我到绍安之前，和省纪委冷书记有过交流，省纪委现在将周峰列为重点调查对象。你对周峰了解多少？”
　　省纪委将周峰列为重点调查对象属于机密内容，枫寒轩只在叶之然面前才会吐露。
　　叶之然沉吟道：“说起周峰的问题，不得不提起昨天发生在诸周的一件事。据说周峰名下的建筑工程公司财务室突然着火，所有财务账册付之一炬。现在很难找到书面证据了。”
　　枫寒轩目光一闪，道：“那更说明做贼心虚。”
　　“枫部长，周峰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的事很难查清。在这之前，我通过诸周县委书记王静语查了查可能涉及经济犯罪问题的绍诸公路建设项目，发现所有往来明细都已经被处理了。说明他们早想好了对策。”
　　枫寒轩沉吟片刻，问了一个让叶之然都大吃一惊的问题。
　　“来绍安之前，成强书记找我谈话，指示我听取你的意见，目前的绍安市委班子如果作调整，何种程度的调整最适合绍安的发展和稳定？小叶，成强书记对你很信任呐。”
　　叶之然挠挠头，说道：“枫部长，这不是信任，是对我的巨大考验。”
　　枫寒轩道：“既是考验也是信任，而且，我也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这种对话如果被第三个人听到肯定感到匪夷所思。省委书记和省委组织部长询问绍安市的一个常委副市长，怎样调整绍安市委班子才符合绍安的发展和稳定？太不合常理了！
　　叶之然心里明白，两位掌管全省官员官帽子的高级领导征求他的意见，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更有利于软件产业园的建设和发展，那可是总理都极为重视的项目。而他本人由于在副厅级岗位上任职期限太短，现在不可能再往上升级。这种情况下，省委高层领导征求他的意见，是为他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所以，他的举荐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叶之然说道：“枫部长，如果顾汉的问题没有严重到非动松林书记不可的程度，我希望松林书记仍旧主持绍安市委的工作。松林书记虽然经济建设方面能力不够全面，但他还是想做事的，个人操守很好。如果绍安市委可以作局部调整，我举荐王静语能担任市委常委兼诸周县委书记，这样可以增加她在诸周的话语权，有助于诸周县达到大乱之后大治。”
　　枫寒轩点头道：“诸周撤县建市已经得到国务院的批复，日前就会公布这个消息，静语书记担任绍安市委常委兼诸周市委书记的条件很成熟。不过，这样一来，绍安市委常委中就要调走一人，以何人为宜？”
　　叶之然说道：“枫部长，我斗胆说一句，以调走周山书记为宜。周书记一走，绍安的本土干部就会群龙无首，可以让松林书记从容收拾局面。第二点，许多事情只有在周书记调离绍安之后才可能查得清楚。”
　　这两个理由一下子打动了枫寒轩，深以为然地说道：“不错，这个提议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常富有建设性。”
　　想了一想，又说道：“剩下的常委中，只有宣传部长林木枫接任副书记最合适了。”
　　“枫部长英明！”
　　这样一来，调整起来就比较容易。林木分接任市委副书记，空出的宣传部长只能由市政法委书记朱大明调任，再由市公安局长韩彬兼任市政法委书记，空出来的一个常委正好留给王静语。
　　而且，这种调整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得益最大的是顾松林，因为林木枫和王静语都是他的人，但实际上，如果林木枫在顾松林和叶之然之间作选择，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尊重叶之然的意见，加上王静语的支持，叶之然不再是势单力薄。
　　枫寒轩笑道：“我最关心的还是软件产业园的建设和发展，软件产业园的设想是你提出来的，又由你具体负责，就怕到时候没有达到预定目标，在总理面前无法交代。”
　　叶之然信心十足地说道：“枫部长，我对软件产业园的成功充满信心，未来的绍安市不仅是国内的软件制造中心，还是国内的信息港和电子商务城，将成为最具竞争力的城市之一。”
　　枫寒轩笑道：“你如果能做到这一步，不久的将来，省委书记的宝座离你也就不远了。”
　　叶之然忙摇手，说道：“枫部长这是寒碜我了，我要是担任省委书记，您早就是中央巨头了。”
　　枫寒轩说道：“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是回到绍安当前的局势。章立人这里对破解顾武彬连锁案件有多大把握？”
　　“有难度，目前的情况是，诸周县原常务副局长韦光荣死死咬定所有事情都是他和李长河两人做的，章局即使怀疑但也找不到证据。”
　　枫寒轩说道：“这类案子，久拖下去容易造成干部心态不稳，如果找不到新证据就早点结案。等周山调离绍安市后，也许可以从其他途径找到破解全部秘密的新线索。”


第657节 郭伟全是个人选
　　在绍安市委一号楼，省委组织部长枫寒轩第二个召见的谈话对象是顾松林。
　　这次序在市委机关普通干部看来有些异常，但松林书记一点想法都没有。叶之然在省委大佬心目中的重要性超过了他顾松林，这一点，松林书记早就心知肚明，也因此，他在上省纪委之前，特地找叶市长谈话，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样的局面。
　　市委小会议室。
　　枫寒轩坐在小会议桌的一边，隔着会议桌，顾松林坐在他的对面。
　　枫寒轩严肃地说道：“松林书记，我现在代表省委和你谈话，希望你能实事求是地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顾松林第一次从枫寒轩身上体会到强势的一面，立即挺直腰板，说道：“是！我一定如实回答组织上的问题。”
　　枫寒轩用锐利的目光盯住顾松林，问道：“松林书记，顾汉打着你的旗号进行商业活动，你什么时间知道的？”
　　顾松林回答道：“四天前，我记得是下午，周峰突然到我的办公室拜访。因为周峰身份比较特殊，又是绍安的成功商人，所以我会见了他。”
　　“哦？他找你具体说了些什么？”
　　“枫部长，只来只是为了告诉我，顾汉和他有商业上的合作，合伙开办了一家企业，并拿到了南城区商业街的一块地，转手倒卖给HK房地产开发商后，赚了一亿毛利，其中，顾汉分到了二千三百万。当时，我非常震惊。”顾松林回忆起当时的镜头，连连摇头。
　　“震惊？因为没想到儿子瞒着你做生意？”
　　顾松林点点头，说道：“这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韦光荣的案子正在调查，而且到了关键时期，周峰这个时刻来提醒顾汉的事，带着强烈的警告意义。”
　　枫寒轩点了点头，问：“然后？”
　　“周峰走了之后，我立即打电话把顾汉叫到家里。晚上，我详细询问了顾汉的事情，才知道他的违法乱纪行为。第二天，我就到省纪委说明我的情况，并让顾汉自首。”
　　枫寒轩脸色稍霁，说道：“松林书记，关键时刻，你的选择非常正确，充分说明了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党性很强，这一点，省委是满意的。”
　　又道：“绍安最近一段的政治氛围很不好，派系斗争愈演愈烈，影响到绍安市的稳定和经济发展。省委有意要作局部调整，你有什么想法？”
　　顾松林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这时候不敢多说什么，道：“我坚决服从省委的安排，坚决支持省委的决定。”
　　第一个坚决服从针对的是可能自己被调整岗位，第二个坚决指示则是指自己保留不动，省委调整其余领导干部。
　　枫寒轩说道：“绍安的情况比较复杂，省委会进行详细评估并充分讨论。如果省委对你进行处分，但仍要求你在市委书记岗位上发挥作用，你觉得市委班子如何调整，更有利于证据稳定，有利于软件产业园的建设和发展？”
　　顾松林心思一转，说道：“叶之然同志意志坚定，能力超强，如果省委再给他压压担子，放得更重要的岗位上，有利于绍安的长远发展。”
　　枫寒轩沉思片刻，说道：“叶之然到常务副市长岗位上时间太短，不符合提拔条件。其他人呢？”
　　顾松林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将周山调走，但是，顾汉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而顾汉又和周峰关系密切，这时候如果提及周山的事情，担心枫寒轩心里会有其他想法，想了想，说道：“市委秘书长伍强工作差错较多，我向省委建议调整他的岗位。”
　　伍强在顾松林到任之后，经常做墙头草，特别是有一次在常委会上突然倒戈，让顾松林非常不满。
　　枫寒轩点了点头。
　　对绍安市委班子调整方案，他来之前就有过几套方案，都不大满意。倾听叶之然的意见后，觉得将王静语提到市委常委岗位上确实很合适，而且，王静语在正处级位置上已经工作多年，符合任职条件。但是，这样的调整力度是否形成对叶之然的足够支持？他心里没底。
　　听到顾松林想调整市委秘书长，枫寒轩心中一动，问：“你有什么人选？”
　　顾松林很低调地说道：“人选请省委决定，我会坚决拥护的。”
　　枫寒轩立即想到了一个恰当的人选，嘉南市非常委副市长郭伟全。
　　郭伟全曾担任嘉南市工业区管委会主任，后来提拔为副市长，经济建设方面有一定的才干，是现任市委书记叶青莲信任的下属。有自己和叶青莲的这层关系在，他肯定会配合叶之然的工作。而且，从非常委的副市长调整为常委兼市委秘书长，也算是小小进了一步。
　　枫寒轩便正色说道：“松林书记，绍安的稳定和发展不仅关系到绍安四百多万人民的利益，也关系到全省重大战略布局，我希望你能勤勉工作，做好社会稳定、干部队伍建设的同时，积极支持市政府的经济发展战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样，绍安才能走上健康发展的快车道。总理对叶市长提出的将绍安发展成为全国软件制造中心，信息港和电子商务城的构思和设想非常赞赏，一直关注着绍安的发展。松林书记，任重而道远啊！”
　　顾松林表态道：“枫部长，如果我仍在绍安工作，我向您保证，今后一定会全力支持叶市长的工作，给他创造良好的工作局面。我个人对叶市长的能力也是非常欣赏的。”
　　枫寒轩说道：“叶市长做出了成绩，也就是你做出了成绩，这一点是有机统一的。我们作为一省一市的主要领导干部，不能只顾低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那条道路最适合绍安的发展，就走那条路。心胸要宽广些，目光要长远些。”
　　顾松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枫寒轩说道：“林则徐常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了国家的发展和长治久安，即使牺牲个人的生命都愿意，更何谈其他？我们作为党的高级干部，更要有这样的胸怀和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