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绍安之软件产业园

第587节 大红之日，大悲之时
　　同一天，杜正群约好了叶之然在会籍大酒楼吃饭。
　　上次见面的时候，杜正群说好了要和叶之然拼酒，叶之然以为他是开玩笑，岂料点完菜，杜正群就让服务员换上三两装的大杯，斟满两杯，对叶之然说道：“叶市长，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喝到尽兴为止。”
　　开会和吃饭是官员生活及工作的常态，叶之然也算是久经考验的战士，便豪爽地说道：“杜书记作了指示，我怎敢不从？”
　　等第一盘热菜“盐水草虾”上来，杜正群感慨地说道：“叶市长，你看看这虾，大红之日，就是大悲之时。”
　　叶之然不觉笑出声：“杜书记，你这句话要被庙里的高僧听到了，争着请你去做主持，太富禅理了。”
　　杜正群感慨万千地说道：“谦受益满遭损，这话我早就对周山书记说过，他就是听不进去，我行我素，这些年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是，许多同志对他的做法不满，我担心他有朝一日和这草虾一样。”
　　叶之然惊讶地说道：“啊？杜书记酒还没有喝多，怎么话中酒意十足？周书记要是听到了会和你急。”
　　杜正群摇摇手说道：“叶市长，我说的是心里话，你别产生什么误会。说实话，我和周书记之间不仅没有矛盾，而且关系不错。”
　　叶之然便说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周书记的能力强，说话做事带点个性，这可能会有。但要说什么许多同志对他不满，什么‘大悲之时’，杜书记完全有点，那个，夸大其词了。”
　　心里说道：“笑面虎这是何意？想做什么？”
　　杜正群微微一笑道：“叶市长，我和你特别投缘，虽然交往的时间不长，但感觉值得信任，所以说话比较随便。”
　　官位到了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说话怎么会随便？恐怕每句话出口前都会在肚子里拐几个弯。
　　叶之然说道：“杜书记平易近人，折节下交，幸甚幸甚。”
　　“哈哈，来，来，喝酒。”第二杯酒下肚，杜正群脸色红润起来，说道：“叶市长，我们今天就开诚布公地交交心，有什么想法都讲出来，这样，更有利于合作，有利于工作。”
　　口风一句扣一句，让叶之然感觉颇难招架。
　　杜正群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这样子说话肯定怀有目的。
　　“杜书记，我到绍安工作的时间不长，对绍安市的人和事了解还不够透彻，您就多给我介绍介绍。”
　　杜正群把话挡了回去：“一样一样，大家都有比较熟悉的人或事，譬如我对周书记比较了解，但对诸周县的王书记和市公安局的章局长就了解不深了，哈哈，我们相互交换交换信息。对干部了解得越透彻，今后开展工作就越容易。”
　　若要杜正群这样的人相信，介绍的时候九分真一分假。
　　叶之然说道：“王书记和章局长，我确实比较了解，这两位同志都和我搭过班。先说王书记，我在嘉南市常嘉县马石乡担任党政办主任的时候，王书记是乡党委副书记，后来她担任党委书记，我担任乡长。怎么说呢？她虽然是女性干部，但是工作能力比大多数男性干部强，在她的领导下，马石乡的工作得到了县委县政府领导的高度赞赏，不佩服不行。”说到这里，叶之然摇了摇头，露出赞赏之色。
　　党政一把手在工作中经常为了争夺主导权而形成隔阂，杜正群听到叶之然这样称赞王静语，反而吃不准这句话的可信度高低。
　　官场中，正话反说，反话正说，都是常事。
　　“至于章局长，我和他搭班的时间也不短。在马石乡，他担任派出所所长的时候，我任副乡长；后来，嘉南市委将我们两人安排到水门县，又共事了几年。”叶之然笑道：“我和他之间喝过许多次酒，就像现在我和杜书记这样，两人对饮。呵呵，章局长酒量很好，就是酒品不行，每次都把我灌醉，自己却若无其事。”
　　呃？把县委书记灌醉酒？
　　领导之间喝酒，也是等级分明的，从来只有上级让下级喝醉的事，没听说过下级把上级灌醉。若是真的如此，说明章立人不仅非常强势，而且后台够硬。
　　“叶市长，章局长上头有人？”杜书记果然这样问。
　　叶之然似乎有些轻描淡写：“他？就唐市长对他亲眼有加吧。”然后，又虚虚实实地补充道：“杜书记，其实唐市长也很看重我的。”
　　高明的领导，御下手段多多，即使两个亲信部属，也可以把他们搞得争风吃醋，矛盾迭起，以达到相互制衡作用。
　　叶之然和章立人是不是这种关系？
　　杜正群笑道：“哈哈，你们两人现在又到了一起工作，也是缘分。”
　　叶之然假装得意地说道：“杜书记，我到绍安工作后，又和章局长喝过一次酒，他现在不敢灌醉我了。”
　　“那是，你现在是副厅级干部了，地位比他高许多。”
　　“哈哈。”叶之然听到杜正群这句话，更加得意。
　　……杜正群不由得纳闷，叶市长很沉稳的一个人，今天说话怎么有些……浅薄？究竟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故意伪装？
　　他不由沉吟起来。
　　“杜书记，你给我介绍介绍周书记吧。”
　　“周书记啊？他称得上半个绍安人。在绍安已经工作二十多年了，从诸周县的乡干部起步，因为能力强一步步走到现在。”
　　能力是一个方面，但有了能力，如果没有领导赏识，也是升不了官的。国情就是如此，干部的产生是上级任命的，而不是下面推选。
　　叶之然问道：“杜书记，周书记应该有许多命中贵人吧？”
　　这是问周书记的后台老板。
　　对这敏感问题，杜正群只能打哈哈：“哈哈，周书记能力强，参加工作以来，每一任上级领导都对他满意。”
　　叶之然心里鄙视，遮遮掩掩的，这就是你说的开诚布公？沉吟片刻，问：“周书记是不是有个经商的弟弟，人称‘周哥’？”
　　杜正群警惕地看叶之然一眼，说道：“不错，叫周峰，在绍安商界很吃得开。”
　　叶之然笑得有些皮里阳秋，说道：“那是，那是，能力强嘛！”
　　周峰在绍安商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绍安本土干部都将他视作财神，十有八九拿过他的好处，作为交换，也十有八九给他提供过“关照”。
　　听到叶之然提到周峰，杜正群心里活动开了，问道：“叶市长是不是听到周峰有什么事？”
　　“周峰有什么事？”叶之然惊讶地反问杜正群。
　　呃？这样子谈话不行！
　　杜正群想了想，决定化被动为主动，问道：“叶市长，你怎么会知道周峰的？”
　　“我是常务副市长，省领导在我任职谈话时，就明确了我的主要责任就是发展经济。周峰是绍安市最成功的商人，我自然会关心。”
　　杜正群右手搁在桌子台面上，五个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说道：“叶市长，对周峰我是很了解的。他的成功有其偶然性，当年诸周县第二酒厂连年亏损，县政府苦无良策，周峰出资买下了第二酒厂，因为经营得法，很快扭亏，正巧HK有家企业要投资酿酒行业，和周峰洽谈之后，买下了经营状况已经走上良性循环的第二酒厂，赚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周峰又陆续投资房地产和工程建筑行业，规模越做越大。”
　　“唔，原来如此。”叶之然释然地说道：“这就好啊！周峰是绍安市民营企业家的一面旗帜，千万不能倒，这关系到绍安的投资环境和民营企业家对政府的信心。”
　　杜正群大点其头，说道：“早听说叶市长抓经济建设特别有办法，眼光确实和一般的干部不同。绍安有你这样的常务副市长担纲经济改革重任，未来几年的发展可以预期。”
　　“来，杜书记，我敬你一杯。”
　　这杯酒下去，已经九两白酒入肚，杜正群有七八分酒意了。但由于叶之然刚才主动表示了合作的态度，又让他感到不虚此行。
　　杜正群总结道：“叶市长，做工作就是这样，合作可以双赢。”
　　合作？
　　真的吗？
　　叶之然于是不高兴地说道：“不过，我对周书记有意见。”
　　杜正群重视起来：“唔？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就是诸周县公安局的事。杜书记，你想一想，省委组织部长送我上任途中，有人嚣张地冲击车队，耀武扬威一番后安然而去，诸周县公安局居然用醉酒驾车来搪塞。不严肃处理怎么行？周书记如果一意孤行，包庇诸周县公安局的责任人，松林书记肯定不同意。”
　　杜正群皱皱眉说道：“不是把诸周县公安局长免职了吗？”
　　“但是，下面的责任人还没有处理，我担心他们这次又搞些表面文章来欺瞒市委，欺瞒省委，造成我们更大的被动。”
　　杜正群有些明白了，叶之然是想让周山让步，支持林海在诸周县公安局进行整顿。这是叶之然的主意还是顾松林的主意？


第588节 离婚的三个条件（上）
　　和杜正群喝这种酒，其实很伤神。
　　不过经历了这个晚上，叶之然已经大约知道了杜正群的习惯。显然，他和周山最大的不同是，周山喜欢爽快，对你有意见就是对你有意见，想要拉拢你也直接说明白；杜正群完全不同，他喜欢在笑脸之下藏阴冷的手段。
　　就像一条蛇。
　　叶之然和他道别后，坐张大彬的车回市委家属小区，到家摁了门铃，兴冲冲开门的居然是黄瑜雯。
　　“瑜雯？你什么时间来的？”
　　黄瑜雯展演一笑。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梨花的嫩白其实是拼不过黄瑜雯的凝脂雪肤的，她灿烂一笑，更让叶之然有耳聪目明之感，只听得她开心地说道：“中午就到了，和念悦姐一起吃拉面。”
　　“拉面？”叶之然惊异地问：“你们两个到小面馆吃？”
　　“就是啊，味道很好的。”黄瑜雯点头，马尾巴辫子上下起伏，叶之然忍不住想伸手去抓辫梢，黄瑜雯侧身躲开，偷偷瞥了眼卫生间方向。
　　“以后别去这种地方吃饭。”叶之然皱皱眉头说道：“念悦呢？在洗澡？”
　　黄瑜雯一边点头一边问：“为什么？”
　　叶之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容易引来色狼。”
　　脸上飞起一朵红晕的黄瑜雯言听计从地“噢”了一声，对“色狼”之词却有些不解，问：“这里的治安很不好吗？”
　　“也不是啦，就是要小心一些嘛。”
　　叶之然见她说“噢”的时候，辫子又上下起伏，再次伸手去捉，这次黄瑜雯没躲，眼睛里更是流光溢彩的，低声说道：“枫哥，我想你了。”
　　叶之然心底就是一颤。
　　猛听得张念悦在喊：“木头，木头。”
　　“呃？什么事？”叶之然和黄瑜雯同时吐了吐舌头。
　　张念悦叫道：“木头，帮我拿条内裤，内裤忘记拿了。”
　　这个老婆总是丢三拉四的，特别是洗澡，几乎每次都会忘记东西，不是内衣内裤，就是毛巾啦，脂粉啦之类，叶之然怀疑他不在家的时候，张念悦洗完澡只能光着身体冲出来，到卧室穿衣服。
　　摇了摇头，他将张念悦黑色蕾丝边短裤递进卫生间。这边张念悦从门里伸出玉臂，接过衣服后在卫生间磨砂玻璃门后悉悉索索地穿衣。
　　看了看影影约约的妻子光着身子在穿衣，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仍在走近的黄瑜雯，随即用目光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黄瑜雯大窘，扬起拳头在他身上擂了一拳，又怕发出声音被张念悦听见，慌里慌张地跑进另一间卧室。
　　等张念悦拉开卫生间门，歪着头用毛巾吸耳朵里的水渍，叶之然上去帮她擦干。
　　……这样到了吃饭的时侯，日子过得蛮和谐。在饭桌上坐下，张念悦不知想起了什么事，用脚踢叶之然的小腿，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木头，我对你非常不满。”
　　叶之然不解地问：“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怎么不得罪？你没看到天底下最好看的两个美女都围着你转？”
　　“呃？”叶之然腹诽一句：“你要是不满，为何眼巴巴将黄瑜雯叫到绍安来？”
　　却听得张念悦问：“瑜雯，要不要现在告诉他？”
　　……黄瑜雯羞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嗖”地一声窜进自己的卧室。
　　留下叶之然茫然不知所措：“老婆，你们两个在玩什么游戏？”
　　张念悦白他一眼，生气地用筷子戳了戳饭碗，说道：“不告诉你，先让你急。”
　　叶之然猜测道：“你和黄瑜雯有事？”
　　见张念悦表情很特别，叶之然故意逗她：“怎么？你们俩该不会真的玩百合吧？”
　　张念悦更加生气，这次不拿筷子戳饭碗了，却是委屈地流下泪来。
　　这顿饭就吃不下去了。蒙在鼓里的叶之然伸手搂过张念悦，低声问：“老婆，究竟怎么了？你和瑜雯今天都很奇怪。”
　　张念悦只是流泪，不说话。
　　……原来，张念悦第二次怀孕得了葡萄胎后，又动了一次手术，生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休养了一段时间，瞒着叶之然又去复查了几次，医生都说不能怀孕了。这让她非常抓狂。
　　她是知道叶之然渴望孩子的，如果真的像苏小琪说的那样，去收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别说叶之然不愿意，她自己也不愿意。
　　这个矛盾一直纠缠张念悦。
　　对叶之然，她无疑是深爱着的，尽管她有些耍孩子脾气，尽管她口头上不拿木头当回事，但是，她的这一生却只爱着他一个——这一点，毋庸怀疑。
　　越是如此，她越是感到内疚。
　　新婚的时候，她不愿意生育，每次同房都要吃避孕药，如今她想要孩子却不可得了，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对她的惩罚？早知道如此，她应该一结婚就怀孕的。后来二次怀孕失败，怎么不是避孕药吃多了的原因？
　　这样子幽怨、后悔、自责地过了两年，她终于痛下决心，决定解决这个问题。因此她将黄瑜雯叫到绍安，自己请了假和她长谈。
　　到了家之后，张念悦开门见山地说道：“黄瑜雯，我决定了，让你给木头生个孩子。”
　　黄瑜雯大吃一惊。随即在惊慌、羞怯、不安中说：“念悦姐，你说什么啊？”
　　张念悦很有把握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生育能力了，难道让木头这辈子没有孩子？”
　　“可，可是，你怎么办？”
　　“我当然不能离开木头的。”张念悦理直气壮地说道：“就是我愿意，木头也不愿意。”
　　“那你想要我……？”做情妇？还是做未婚妈妈？黄瑜雯大脑一片空白。
　　“我和木头离婚，让你和他结婚，但是有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张念悦算准了黄瑜雯非木头不嫁的，别说三个条件，就是开三十个条件出来，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黄瑜雯看了看张念悦，因为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倒，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三个条件？张念悦自愿退出？三个什么条件呢？”
　　一时间柔肠百转。


第589节 离婚的三个条件（下）
　　“念悦姐，三个什么条件？”黄瑜雯问这话出于条件反射，心里面其实一团乱麻。
　　这个美丽清纯的女子，论才气，唯有晋朝谢道韫才让她心悦诚服；论感情，亦不见得比谢道韫幸运。谢道韫因不能嫁给王献之，以致郁郁寡欢一生。而她只因为迟到了一步，被张念悦捷足先登。这时猛然间听到张念悦石破天惊的问话，喜悦还来不及长出，震撼先把她击倒了。
　　头脑里晕乎乎的。
　　张念悦见她反应怪异，嘟起嘴巴说：“你别以为自己吃亏了，要是我不愿意……哼哼！”
　　黄瑜雯这才谨慎地问：“念悦姐，你故意开我的玩笑吧？”
　　看到黄瑜雯傻傻的样子，张念悦心态好了一些，说道：“第一个条件，你生的孩子要过继给我，叫我妈妈。”
　　黄瑜雯听到张念悦提了这个条件，才有些确信她真有这样的打算。
　　张念悦自愿退位，让贤于她？
　　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没处找，有木有？有木有？
　　黄瑜雯胸口砰砰乱跳，立即说道：“没问题。”
　　生怕她反悔。
　　张念悦说道：“是过继给我，不是做我的干儿子干女儿，那个，要由我抚养长大的。”
　　这样啊？
　　但是，如果真的给枫哥生了孩子，就是过继给念悦也没关系！
　　黄瑜雯说道：“我可以来看吗？”
　　张念悦莞尔一笑，说道：“当然啦，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嘛！”
　　呃？黄瑜雯又是一阵晕乎，一个屋檐下？
　　张念悦吃定了她不敢拒绝，说道：“这就是第二个条件啦，我虽然和木头离了婚，但我们三个仍旧住在一起，名义上我算是保姆，不，管家！实际上呢，我们采用单双日制度。”
　　这是原本在张念悦心目中最难说服黄瑜雯的条件，但黄瑜雯那里却半点问题也没有。枫哥本来就是张念悦的，现在分一半时间给她，在别人那里行不通，在这个清纯得几乎不粘人间烟火的女子心中却觉得理所当然。
　　她心里明白，张念悦仅仅是因为失去了生育能力而让位的，“位子”可以让给她，但不会将枫哥都送给她。
　　再说，她如果要求自己生完孩子就和枫哥离婚，把位子重新还给她，自己没准也很难拒绝呢。
　　这样想来，这个条件似乎也不那么吃亏，毕竟念悦也是考虑到她的利益的。
　　黄瑜雯脸色微红，说道：“第三个条件呢？”
　　张念悦笑道：“第三个嘛，就是以后家里面我是老大，你不得和我争，得一直叫我姐。”
　　“念悦姐，我本来就是这么叫的嘛。”
　　张念悦握了握拳头，说道：“我是老大哦。”说完这句，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黄瑜雯脸上一阵红胜一阵，如坠梦中。
　　……这是叶之然没有到家以前，两个女人之间的交易。
　　这边，叶之然在饭桌上见到两女怪异的举止，黄瑜雯红着脸撒开腿逃得像只兔子；张念悦又是笑又是哭的，纳闷自然不是一点点，但还是先照顾念悦的情绪，心疼地搂住她问：“老婆，你和黄瑜雯两个今天怎么了？很奇怪的样子。”
　　张念悦没来由地委屈了一阵，开始公布答案。
　　“木头，我今天和瑜雯妹妹商量了一件大事，已经定下基调了。你只能服从，不得提出异议。”
　　叶之然见她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笑问：“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张念悦又吊了吊叶之然的胃口，说道：“我已经和瑜雯妹妹约法三章。”
　　见到叶之然迷茫、探究的眼神，张念悦骄横地说道：“对你也有约束力的。”
　　“究竟什么事啊？”
　　见木头果然有些着急了，张念悦说道：“木头，我决定让位给瑜雯妹妹了，让你和她结婚，生个孩子。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过日子。”
　　叶之然第一反应就是连连摇头，笑道：“你们两个玩小孩子过家家啊？”
　　张念悦拧了他一把，说道：“木头，我说的是真的。瑜雯妹妹答应孩子生下来后过继给我，由我抚养长大；第二，我和她说好了，以后将你的时间平均分配；第三，以后家里面我是老大，你们都得听我的。”
　　看着张念悦牛逼闪闪的脸庞，叶之然忽然间恍然大悟，说道：“你们两个坏妮子，对我玩这一套，我不看日历的话还真被你们搞糊涂了。”说完，在张念悦屁股上拍打两下。
　　唔？
　　张念悦看了看挂历，唔？今天是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怪不得木头一点也不激动。
　　张念悦便有些急了，拧了把叶之然，大叫一声：“木头！”
　　心里却在想，早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应该把这事放在明天讲。
　　在她原来的想象中，木头多半会做出激烈反应，比如坚决的不同意，或者不屑一顾，或者骂她一顿之类；毕竟，这种事即使心里面惊喜交集，木头也会假装一番的。
　　装出……被什么东西憋坏了的表情。
　　哪个臭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天天上演宫廷戏？
　　可是这日子选的！让木头以为是愚人节的玩笑。即使后来相信这是真的，效果也大打折扣了！
　　张念悦于是大叫：“瑜雯，出来！出来！”
　　见里面没反应，张念悦进去把满脸羞涩的黄瑜雯拉出来。
　　气势汹汹地：“木头，我把瑜雯也拉出来了，你问问她，是不是真的？”
　　叶之然看着黄瑜雯紧张、羞怯、喜悦于一体的神色，开始相信张念悦说的是真的了。因为黄瑜雯即使想骗人也还没学会，对她来说，骗人可是个高难度技术。
　　叶之然于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小孩子脾气，这么烂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黄瑜雯一听这话，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
　　看着脸庞转眼间阴云密布的黄瑜雯，叶之然心底叹口气，将她拉到身边，说道：“瑜雯，你想过没有？你爸爸妈妈会同意你们两个这样子的胡闹行为？”
　　张念悦插嘴说道：“有什么不同意？瑜雯要是硬来，他们挡也挡不住。”
　　黄瑜雯连连点头。
　　叶之然于是将张念悦拉到身边，说道：“老婆，是我挡也挡不住，好不好？他们一听这事就会动怒，那可是泰山压顶。”
　　又分析道：“这事很难办到。第一，我不愿意和你离婚，名义上的也不行。第二，这事行不通，瑜雯的父母这边；你的父母这边，还有叶老这边，都会坚决反对。他们怎么会忍心见自己的女儿、孙女受委屈？只怕你们一提这事，我就被他们做了人肉包子了。”
　　听到叶之然振振有辞地反对，张念悦心情不错，笑道：“木头，这么大两个美女争着做你的老婆，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叶之然故意凑趣，目的只是不想让黄瑜雯过于失落，说道：“那个，说明咱有魅力不是？”
　　张念悦踢他一脚，说道：“臭美！你这是交了狗屎运而已。”
　　叶之然装戆，呵呵笑道：“老婆，念悦，我们吃饭吧，饿死了。”
　　张念悦自顾自对黄瑜雯说道：“瑜雯，我们已经把情况通报给木头了，接下来的事情和他无关。这样，我们明天就动身，先去常嘉，做通爷爷的思想工作。然后，我们去苏省，做我的父母和你的父母的工作。”
　　叶之然惊讶地说道：“你们不会动真格吧？”
　　“怎么不是？木头！你不要心里很得意，故意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在我们两人的家长面前装装也就摆了，在我们两人面前要是也这样，我和瑜雯都不给你好果子吃的。”
　　黄瑜雯这时候立场偏向张念悦，点头赞同：“念悦姐姐以后是家里的老大，我听念悦的。”
　　能够娶黄瑜雯为妻，同时，又不让张念悦委屈，在叶之然的心底，自然是兴奋而期待的。以前能够坚决地拒绝黄瑜雯，关键的原因就在他担心念悦会受伤，现在见到她们两个和和美美的样子，正是每个男人最愿意看到的和谐局面。
　　幸福情不自禁地泛滥成灾。
　　叶之然年纪轻的时候，一直以为如果自己深深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么，他的心里一定是满满的，装不下他人。但现在，他感觉这个判断有误，他内心深处，其实对张念悦和黄瑜雯都是深爱着的。只不过以前把其中一个放在前面，另一个藏进心底，不去触碰。
　　这样想着想着，他感觉真正问题，在于她们两人的家庭。
　　相对来说，也许黄瑜雯这边容易沟通，毕竟她和他是正式结婚的。但是念悦这边却有大麻烦，以叶老对念悦的爱惜，还有张恒良、叶青丽对念悦的珍爱，听说她和他离婚，不用多想就知道结果。
　　叶之然于是沉吟道：“老婆，你和黄瑜雯怎么和他们说？千万别刺激父母和叶老。”
　　张念悦信心满满地说道：“瑜雯这样的人才，很快就会让爷爷和爸爸妈妈喜欢上的，等他们喜欢了，我再和他们说这事。爷爷最疼我的，如果我真心想这样做，他多半会成全。”
　　叶之然不乐意地说道：“你们这是要花水磨功夫的，去了常嘉又要去苏省，我岂不是要打很长一段时间的光棍？”


第590节 沈荣调来了
　　叶之然不乐意地说道：“你们这是要花水磨功夫的，去了常嘉又要去苏省，我岂不是要打很长一段时间的光棍？”
　　张念悦笑嘻嘻地问：“木头，要不，我和瑜雯两人今天都拿出身段，慰问慰问你？”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叶之然痛苦就痛苦在他动了心之后，还得掩饰，否则，以张念悦偶尔耍耍小女人脾气的习惯，若是他顺杆子爬了，立马就翻脸不认账。
　　叶之然立场坚定地说道：“老婆，哪怎么可以？我会做这种事吗？咹？是这种人吗？”
　　瞥一眼黄瑜雯，黄瑜雯的目光立即惊慌地四处躲藏，不敢和他的目光对接。
　　张念悦“哼”了一声，说道：“今天我和瑜雯睡一间房，把你扫地出门。”
　　黄瑜雯惊呼一声，说道：“不好，不好，我先睡了。”跑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关紧。
　　叶之然笑道：“你看看，瑜雯多有自觉性？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张念悦白他一眼，想到以后在他们两人之间会多出一个黄瑜雯，心里面又纠结万分。她委屈地问：“木头，我这样子为你着想，是不是很伟大。”
　　呃？以叶之然对张念悦的了解，自然明白这时候是需要大夸特夸的。
　　“老婆，你真很伟大，很伟大。嗯，这里怎么也变得伟大了？”叶之然双手圈住她的臀部，将她抱了起来。由于姿势的关系，他的嘴唇就和念悦的胸口等高。
　　“啊？”被叶之然嘴巴叼住了两个“基本点”，张念悦一声娇呼。
　　随后，脚步声和嬉闹声远去，进入了卧室。
　　随即又传来奇怪的响声。
　　另一间房里的黄瑜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被这两个没羞没耻的人羞得满脸通红……这日子让她怎么过哦？
　　次日，张念悦请了长假，和黄瑜雯结伴去常嘉。
　　而在省城，长江省委高层如期发生了局部变动。省委副书记柳阳年龄到点，退到了人大，省委组织部部长李逸风接任柳书记的位置，枫寒轩升任省委常委兼组织部长。完全符合之前流传的小道消息内容。
　　在枫寒轩的推荐下，长江省委讨论决定由叶青莲出任嘉南市市委书记，唐国强任市长。
　　随后，枫寒轩又兑现诺言，将沈荣调到了绍安市工作。
　　这天，沈荣兴冲冲地来到叶之然办公室。丁青山见他面生，问道：“请问你是谁？找叶市长何事？”
　　这个秘书没得到叶市长的信任，沈荣已经从张大彬那里了解清楚，板下脸说道：“我是新来的副秘书长沈荣，给叶市长服务的。”
　　丁青山立即换了一张脸，笑道：“原来您就是沈秘书长。”
　　别人需要讨好领导身边的秘书，但沈荣和叶之然的关系远远比丁秘书亲近。他瞪一眼丁青山说道：“你是叶市长的秘书，脑袋瓜子好使一点！叶市长在水门县的时候用过两个秘书，悟性都不错，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不？一个已经成为水门县副县长，另外一个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副处级也近在眼前。”
　　啊？
　　羡慕？有一点点；嫉妒？有一点点；恨？有一点点。
　　丁青山听说叶市长任县委书记时用的秘书升职这么快，生平第一次反思给周书记做密探是否划算？再往深处想一想，叶市长这么年轻，前途远大，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尽心尽力地给他做事，得到叶市长的信任，将来的出息绝不会低。……这样想来，周书记在他成为叶市长秘书后就百般招揽，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办公室里，叶之然听到了沈荣的声音，叫道：“沈荣到了？滚进来。”
　　胖乎乎的沈荣顿时一脸媚笑，做出一副连滚带爬的动作，小跑着进了叶之然办公室，说道：“叶市长，我来了，终于又回到你身边工作了。”
　　“办公室都安排好了？”
　　沈荣呵呵笑道：“还没有，先过来让叶市长骂几声，这样工作起来才舒坦。”
　　跟在身后的丁青山立时明白，沈秘书长和叶市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汇报道：“叶市长，刚才诸周县县长李德军打电话来，说要汇报工作。”
　　叶之然明面上说给沈荣听，实际上说给丁青山听：“李县长是诸周县县长，这位同志立场非常坚定，是我在省委组织部工作时的老部下。诸周县的一举一动他都很及时地向我汇报。”
　　沈荣心领神会地说道：“叶市长，诸周县有了李县长坐镇，我们的工作开展起来就容易多了。”
　　叶之然说道：“丁秘书，你约他明天上午九点来办公室。”
　　“好的。”丁青山退了出去。
　　沈荣便向叶之然汇报了水门县的一些情况，又转达了吴茵的意愿。
　　叶之然摇摇头说道：“吴茵在嘉南市的发展势头不错，这次是不是要提拔为县委副书记了？”
　　沈荣点头道：“很有希望，水门县委班子就她一个女性，市委研究水门县委班子人选的时候，肯定会考虑这层关系。”
　　“后悔吗？你留在嘉南，当个县委副书记轻而易举。”
　　沈荣笑道：“叶市长，我有几斤几两心里明白得很，跟在你身边还可以做点实事，单枪匹马地干，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干劲。”
　　“好啦好啦，你就少奉承几句吧。”
　　谈笑之间，丁秘书又进来汇报：“叶市长，顾总来了。”
　　叶之然不解：“哪个顾总？”
　　就听到一声：“叶哥，是我。”
　　门口走进一个三十多岁头发梳得铮亮的男子，叶之然一看，却是顾汉。
　　“哦？顾公子？”叶之然站起身，请他入座，看向丁秘书的眼神就有些冷。
　　顾汉大大咧咧地走到沙发前就坐，对沈荣视若未见。
　　叶之然介绍道：“顾公子，这是市政府副秘书长沈荣，刚到绍安工作。”
　　市政府副秘书长自然不在顾汉的眼里，他对着沈荣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脸对叶之然说道：“叶哥，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叶之然笑道：“我带沈荣一起参加吧。”
　　顾汉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们说定了，到时间我来接两位。”


第591节 回省城
　　绍安市区并不大，胜在古迹甚多。老城区的建筑保留了相当多的古韵。
　　张大彬驾车跟在顾汉车子的后面，三转两转进了一条不太宽广的马路，开到这条马路的尽头，拐进一个爬满常青藤的院子。
　　顾汉过来给叶之然介绍：“叶哥，这里吃饭、桑拿、跳舞应有尽有，我们先吃点饭。”
　　叶之然一看这种环境就知道不是正儿八经吃饭的地方，稳坐在车内，说道：“顾公子，换个地方吃饭，这里环境不好。”
　　顾汉不以为然地说道：“叶哥，就是吃饭，桑拿，没问题的。”
　　这种偏僻的娱乐场所，向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叶之然岂会不知里面是什么场景，摇摇头，坚决地说道：“走吧，去会籍大酒楼。”
　　顾汉为难地说道：“叶哥，已经定好酒菜了，里面还有几位商界的朋友，想认识认识你。”
　　这一说，叶之然更加不会下车了，说道：“顾公子，那你自己进去吃饭，我们另外再约时间，就这样。”
　　顾汉还想挽留，张大彬心有灵犀，不等叶之然招呼，就将车稳稳地退出院子，扬长离去。
　　这边，躲在房间里的周峰慢慢踱步出来，拍了拍怅然若失的顾汉，说道：“顾总，不管他了，我们吃我们的。”
　　这是一家小型的会所，是周峰仿效省城的那家高档会馆改建的。舞池、桑拿、鸳鸯浴、餐饮配套齐全。
　　在会所的两楼，周峰、顾汉、杜有朋等人坐下来吃饭。
　　周峰看了眼顾汉，开始挑拨：“顾总，你看错人了吧？叶市长没将你放在眼里，请他吃顿饭也端这么大架子。姓曹的！人都到院子了，愣是不下车。”
　　顾汉在绍安商圈一向牛逼闪闪，毕竟身份摆在这——市委书记的儿子。被周峰这么嘲讽两句，顾汉的脸色就青一阵红一阵，说道：“姓曹的！这小子每年都到我家里来拜年，想抱我爸的粗腿，每次遇到我的时候都很客气，他今天玩的是哪一出啊？”
　　杜有朋是市委副书记杜正群的侄子，也是绍安市内出名的“商界奇才”，不到四十岁已经俨然是绍安的纺织业巨头。他的脾气有点像杜正群，笑容常开，但满肚子坏主意。
　　这时候就接口说道：“顾总，他为什么不进来？这很明显啊，不就是认为我们这些人不干净，和我们搞在一起就是同流合污？”
　　顾汉生气地说道：“他不想和我们沾边，我偏偏要让他脱不开身。周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摆他一道？”
　　周峰说道：“要抓住他的把柄，为我们所用，无非两个方面，钱财、女人，万变不离其宗嘛。”
　　顾汉说道：“周哥，你想个妥善的办法，我再去找他一次。”
　　三个人凑在一起耍阴谋诡计，由周峰提出方案，杜有朋补充，不一会就想了计策出来。
　　吃完饭，顾汉去洗浴。
　　这个小会馆既有桑拿房，也有泡澡的小池子，服务员是清一色年轻美女。
　　顾汉进入小浴室，让两个女子给他脱衣，手一闲下来，便在两个服务员身上游走。
　　两个女子是专做皮肉生意的，倒不怕被人贪了便宜。只是常来的客人中，这个顾公子年轻最轻，手最辣，摸着摸着就下狠手，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要不是他出手阔绰，没姐妹愿意服侍他。
　　这天的顾汉大约是因为叶之然不赏脸，心里一直憋屈着，很想发泄一番。他虽然不喜这种残花败柳，但这时候不是挑精拣肥的时候，只能扫进篮子里就是菜，就在池子边的水门汀上疯狂折腾两女。
　　顾汉自然不知道，这间会所里到处装着摄像头，他的这些丑态都被录了下来，成为周峰手中的一张牌。
　　这边，叶之然离开院子之后，就在想顾汉的事。
　　到绍安工作三个月，他已经掌握了很多绍安官场、商场的人和事。周峰、杜有朋、顾汉三个人的事，叶之然也听到很多。
　　前段时间宋如镜还告诉他，顾汉拿到了一块地，一转手就赚了数千万。说的时候咬牙切齿。
　　叶之然就在猜想顾松林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顾汉有多少商业天赋，叶之然虽然不知，但是，从道理上讲，就算他天赋再高，也不可能一入商场就玩出这么大的花样。他这样没有财力支持的空壳公司怎能拿到这块地的？又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转手成功？这里面是否涉及权钱交易？
　　叶之然淡淡地问沈荣：“沈荣，你看这个顾汉是什么样的人？”
　　沈荣来的路上已经知悉了顾汉的身份，不屑地说道：“叶书记，顾总一看就是纨绔，而且是暴发户性质的纨绔，比那些有家族势力的纨绔大大不如，太没有眼色了。”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在松林书记面前提一提这件事，估计顾书记八成不知道顾汉的事。他是市委书记，位尊权高，知道顾汉情况的人反而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些事。”
　　这样说着话，车子很快进入市委家属小区。
　　因为张念悦去常嘉了，叶之然就和沈荣、张大彬就到家属小区门口的饭店吃饭。吃到一半，章立人打他的手机，知道他们的位置后，也过来见面。
　　章立人和沈荣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见面后自然先聊了几句家常。然后，章立人对叶之然说道：“叶市长，李长根李局还有一个星期学习就到期了，公安局这边的整顿才刚刚开始，这事怎么办？”
　　绍安市公安局局长李长根因为李逸风送叶之然来的路上，被人恶意碰擦，李部长大光其火，拍了桌子，李长根就被送到党校脱产学习。很快，三个月的时间又要快到期了。
　　叶之然明白，如果李长根一回来，章立人这边的工作就难以开展了。而且，李长根归来，就意味着周山手下又多了一员猛将，在常委会上又会重夺优势地位。
　　叶之然说道：“我明天到省城去一次，向枫部长提一提此事，最好由省委派一个新局长过来。”
　　章立人因为刚到绍安市任市公安局副局长，提拔的条件还没有达到，所以，最佳办法就是换一个局长。
　　第二天，叶之然到了省委组织部，直接去找枫寒轩。
　　枫寒轩听明他的来意，说道：“小叶，这件事逸风书记早就考虑过了，李长根不会再回到绍安工作了。省纪委冷书记的意见，推荐一位纪委的干部去绍安任职。帮助松林书记稳定绍安大局，我和逸风书记都觉得有道理。”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逸风书记和枫部长考虑得都很全面，这样对稳定绍安局势确有帮助。”
　　枫寒轩问道：“我听说绍安市本土干部抱团现象严重，情况究竟怎样？”
　　由于周山等人劣迹未显，叶之然很难把握尺寸。思忖了一会，他说道：“绍安本土干部数量较多，确有这种情况，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绍安市的经济改革和社会稳定影响都不明显。”
　　枫寒轩点点头，问：“王静语在诸周的工作顺利吗？”
　　叶之然汇报道：“枫部长，静语书记的工作也经常受到诸周本土干部的排斥和干扰。不过，绍安市委上个月通过决议，对诸周县干部进行了微调，调过去两位县委常委都是支持静语书记工作的，她的处境应该有所改善。”
　　枫寒轩想了想，告诫道：“绍安情况比较复杂，你不要急于求成，步子迈得稳一些更利于长远发展。”
　　叶之然点头说道：“枫部长，我知道了。”
　　枫寒轩又道：“省委省政府内部，对周山书记的支持力度也不小。我查看了一下周山书记的工作经历，这个同志确实也有能力，处理过不少复杂的群体事件；在经济建设上，也取得过不少成绩。”
　　叶之然在这一点上并无异议，说道：“枫部长说得很对，周书记这个人能力还是不错的。”
　　枫寒轩说道：“我们的工作特点就是这样，不断过手、拆招、最后取得统一。要记住，斗争和妥协是统一体，任何斗争最后都需要妥协，反之亦然。”
　　叶之然露出受教的样子，说道：“谢谢枫部长教诲，我知道了。”
　　从枫寒轩办公室出来，叶之然又去和李副部长聊了聊，然后去干部一处看望原来的那些同事。
　　叶之然人缘不错，省委组织部干部处所有人都对他印象深刻。见叶之然来看望他们，一个个鼓起掌来，反而弄得叶之然不好意思。
　　“叶市长，今天该轮到我们打土豪、分田地了，晚上请我们吃饭。”
　　“对！对！晚上聚餐。”
　　机关干部不像地方干部，吃饭的机会较少，叶之然乐呵呵地答应。
　　这天晚上，干部一处的人就在城中湖边上的“美湖饭店”吃饭。组织部工作的干部嘴巴比较紧，不像其他部门的干部那样，聚在一起就谈官场中的事。他们的话题主要围绕在风花雪月上。
　　吃完饭，叶之然和大家告别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突然映入眼帘，却是牟思真。


第592节 牟思真的思路
　　自那次和叶之然胡搅蛮缠之后，被叶之然一番话惊醒了牟思真检讨起自己的感情生活，慢慢地想通了一些事。
　　当初抗婚是因为不满句家定下的这门亲事，她倒不是抗拒家族联姻这种方式，而是因为未婚夫句向南太“死狗”了，扶不上墙的那种。所以说，抗婚这件事她不后悔。只是后来遇到叶之然，明知他是有妇之夫，她却不可控制地喜欢上了他，暗地里想着和张念悦同沾雨露，居然作了一个荒唐的决定，嫁给有名无实的黄文强……现在想来，有些草率了。
　　这段时间，她把精力投入到了事业中。雄工集团的业务蒸蒸日上，新投资的几个项目，像嘉南的那家水泥厂，水门县的温泉休闲中心，利润都很丰厚。她犹然不满足，最近又对高科技产业感兴趣了，和J大计算机专业的一位叫陈星睿的副教授经常探讨软件行业的投资前景。
　　那位陈星睿在美国学习工作过一段时间，对计算机产业的发展前景非常看好，一直想创办一家软件公司，见牟思真有这方面的投资意愿，长得又温婉动人，明媚不可方物，立即惊为天人，每天变着法子和她联系。
　　这天，牟思真刚摆脱他的纠缠，带着司机到美湖饭店吃饭，在门口遇到吃完饭出来的叶之然。
　　“叶之然？！”
　　等叶之然和干部处的人握手道别，牟思真很没风度地叫了一声。
　　“啊！牟总。”叶之然惊疑地问：“来这吃饭？”
　　牟思真拿眼睛盯着他看，又是皱眉又是撇嘴，说道：“好啊，到了省城请人家吃饭，也不打个电话给我，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牟思真长得又吸人眼球，叶之然忙说道：“这样吧，我也请你吃饭，进去吧。”
　　牟思真学张念悦的样，恼怒地拧了他一把。
　　叶之然愁眉苦脸地说道：“大小姐，别闹了，让人看着影响不好，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怎么了的。”
　　说起这话，牟思真更加恼怒，当初在车子里，你搂住我亲吻的事难道都忘了？大家出来混，做错了就要认，挨打了要立正。哪像你这样的，想吻人家就强行霸道地吻，怕惹麻烦了就一脚踢开，电话都不打一个。
　　牟大小姐怎么淡定得了？
　　点菜的时候，牟思真发泄似的连点了八九个菜。
　　叶之然问：“大小姐，吃得完吗？”
　　“怎么？心疼了？心疼了我就再点十个菜。”
　　叶之然举手投降，说道：“我是担心你吃胖，又要纠结几天，没准背地里还要骂我一阵，让我受这无妄之灾。”
　　牟思真嘴角下垂，说道：“反正没人要，管她胖瘦。”
　　叶之然低声道：“大小姐，你说话的时候轻一点，别人听见了，还不拿着刀子来劈我，骂我有眼无珠？”
　　“本来就是！”牟思真发着大小姐脾气。
　　“这样吧，”叶之然低声道：“我答应以后帮你办一件事，你就开开心心地吃饭，那个，既往不咎。”
　　牟思真这才嘴角上翘，说道：“你说的啊！不许赖账。”
　　“不赖帐。”
　　牟思真侧过头想了想，说道：“先挂在账上，等需要的时间再提。”
　　“好好好。”叶之然化身为“好好”先生。
　　“说吧，去绍安工作后感觉如何？”
　　叶之然叹口气说道：“比当初去水门县更吃力。”
　　牟思真扔他一个白眼，说道：“你呀，就不懂得放下。什么东西都想扛在自己肩膀上，傻不傻？在绍安市，你上边还有市委书记、副书记、市长，别把自己当作救世主。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牟总，你说得其实很对，奈何我这人脾气就是这样，看到不合理的地方就想去纠正。”
　　牟思真权贵家庭出生，自小就对官场生活耳濡目染，了解地很透彻，说道：“当你的权力不足以影响全局的时候，应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先营造一个大的环境，进行造势。”
　　叶之然眼睛一亮，说道：“思真，你的政治智慧很高啊，可以做我的军师了。”
　　“是不是后悔了？现在想把人家收回去，也许还有机会。”牟思真装作娇俏可爱的表情，温柔之色可以融化坚冰。
　　叶之然不由得叹道：“使君已有妇，罗敷自有夫。”
　　“呸！呸！什么狗屁比喻？”
　　叶之然叹道：“思真，生活就是这样的，有的事情遗憾到老也无法改变。就像民国时期的徐志摩和林徽因，心心相应又能如何？还不是各人有各人的姻缘？”
　　牟思真生气叫道：“服务员，加菜加菜。”
　　“呃？”叶之然欲言又止，然后翻她一个白眼：“你吃货啊？”
　　牟思真佯怒道：“本来好好的，被你弄得心情大糟。”
　　“好吧，总是我的错，行了吧？”
　　牟思真的心态相比于以前已经大变，见叶之然始终陪着小心，内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转开话题笑道：“喂，我想投资创办一家软件企业，你分析分析前景如何？”
　　叶之然大学本科学的专业就是计算机，抬眼说道：“这有风险的，主要原因是你不懂软件开发，软件产品都是在人的脑子里的，要是底下的人不忠诚怎么办？”
　　牟思真说道：“外行了吧？我又不管具体业务，只要用好了人就可以。管理层和职工的问题可依靠制度来约束。”
　　叶之然笑道：“行啊！牟总。不过说起来也巧，我刚准备在绍安市建立一个软件产业园，你就想到投资软件企业了。”
　　牟思真问：“真的假的？该不会为了骗我的投资款，临时起意的吧？”
　　叶之然道：“我有个计划，将绍安市建设为国内的信息港和软件产业基地，目前正在做这方面的调研和规划。”
　　“这么说是真的？”牟思真笑道：“眼光不算很差，知道因地制宜，发展新兴经济。”
　　叶之然说道：“下周，绍安市有个股份制企业上市研讨会，探讨绍安市相关企业的公开上市问题，结束之后，我准备去美国的硅谷考察。”


第593节 斗争和团结
　　在绍安市委书记顾松林和市长宋海平之间，叶之然保持着相对平衡。市委常委会上，他站在顾松林的阵营中；市政府办公会议上，他从不挑战海平市长的权威。有什么想法和建议，他都在市政府办公会议前和海平市长进行沟通、交流。
　　因为这个缘故，叶之然到绍安市上任之后，海平市长的权威不降反升。不像以前那样，常务副市长和重量级副市长张云峰都是周山派别的人，经常给他制造麻烦。
　　这天，叶之然去海平市长的办公室，向他汇报绍安市股份制企业上市研讨会的筹办工作。
　　宋海平让秘书拿家乡的碧螺春泡茶。
　　他喜欢喝绿茶，特别是碧螺春，来了客人就用这招待。
　　叶之然笑道：“海平市长，怪不得您办公室总是客满为患，估计有一半人是冲着您的茶叶来的。”
　　听到叶之然称赞家乡的茶叶，宋海平笑道：“叶市长，我这别的没有，就是茶叶多，要不，多拿些回去？”
　　叶之然忙摇手，说道：“不好，你送给我许多茶叶，我来您的办公室次数就会减少。”
　　开场白过后，叶之然开始汇报工作：“海平市长，我先汇报一下股份制企业上市研讨会的筹备情况。这个研讨会的具体联络工作一直是宋秘书长在做，总体来看，工作很扎实。目前已经确定，林平生教授、方立伟教授等都将参加，证监会上市发行部主任刘石清也将亲临会场。”
　　宋海平笑眯眯地说道：“这个研讨会规格、档次非常高，地级市能邀请到这么多专家教授，叶市长是起了重要作用的。”停了停，又道：“宋秘书长做工作的态度一向非常认真，难能可贵啊。”
　　叶之然说道：“海平市长，宋秘书长请示，专家和证监会领导的招待标准拟参照正厅级待遇，您有什么指示？”
　　宋海平沉吟一下，说道：“林教授是省政府参事，刘主任的地位也非常重要，参照正厅级待遇，但是住宿标准、服务标准还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叶之然点头说道：“好的，我通知宋秘书长按您的指示办。”
　　宋如镜停留在副处级位置这么多年，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性格刚烈，看到不合理的事情就会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
　　官场中，在自己的下属面前直言不讳，提出批评意见，称之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在自己的同僚面前这样说话，可以称之为城府太浅，缺乏情商；但是，如果在自己的领导面前也这样直来直去，就是没事找事，不懂得组织纪律了。
　　因为这个原因，宋如镜丧失了数次升迁的机会，蹉跎岁月，仍在副处级打转。
　　叶之然说道：“海平市长，我对籍宁区北部，绍平县南部进行了调研，觉得将来绍安市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可以选址在这个区域。”
　　摊开绍安市行政区域地图，叶之然将手指在那个区域划了划。宋海平点头说道：“我也倾向于这个地块，交通比较便宜，拆迁成本相对较低。”
　　“如果这样，请规划局先做方案出来，在市常委会通过绍安市建立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后，我向海平市长推荐宋秘书长担任产业园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负责动迁、四通一平工作。”
　　沈荣到来之后，叶之然指定沈荣成为他的联系人，这样宋如镜的处境就比较尴尬。
　　而叶之然知道，宋如镜这个人虽然政治智慧不高，但却是一个埋头做实事的干部，像动拆迁这种难度高的工作，交给他做肯定会按照时间进度完成拆迁工作，并且，不容易引起群众的纠纷。
　　他敢和领导粗脖子，但和群众交流的时候态度平和。
　　宋海平点点头说道：“软件产业园和高新技术园区如果确定成为我市重大经济发展布局，管委会的级别不会低，应该由你兼任管委会主任。还有，宋秘书长熬了这么多年，也该解决他的级别问题了。”
　　宋如镜这样的人对宋市长没有丝毫威胁，见叶之然语气中有回护之意，乐得顺水推舟。
　　“海平市长考虑的周到。”叶之然点点头。他的思维跳跃得很快，一会时间已经从上市研讨会谈到了软件产业园，随后，又跳跃到诸周县。
　　“海平市长，我听德军县长的汇报，林海和李长风两位同志工作都很投入，诸周县的局势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宋海平在绍安工作的时间比较久，对周山那帮本土干部的势力了解很深，微微摇头：“叶市长，诸周县情况比绍安市更复杂，王书记、李县长虽然开始进入状态，但是，前面还有许多艰难险阻。”
　　叶之然深深点头，说道：“就看诸周县公安局的第一仗怎么打，打得好不好。”
　　宋海平关心地问：“沈秘书长的工作怎样？已经全面接手了吧？”
　　叶之然点头说道：“沈荣虽然开拓精神不够，但执行力非常强。他跟着我工作了许多年，配合起来没有问题。”
　　王静语、章立人调到绍安市工作后，叶之然通过许多个小环节造成绍安官场干部的误解，以为他们两人到绍安工作和叶之然无关。但是对沈荣，叶之然态度截然相反，一有机会就介绍沈荣是他的人。
　　不仅对宋海平坦白，对周山派系的领导干部也很坦白。
　　沈荣就是我的死党，怎么样？爱谁谁。
　　……事实上，周山等人早已知道新调来的市政府副秘书长是叶市长的人。
　　晚上，周山、杜正群、怀辛岩、李善等人聚在“三号楼”讨论形势，杜正群说道：“叶之然终于熬不过去，开始调人进来了。”
　　周山点头道：“沈荣不过是一颗明棋，姓叶的肯定还有后手，老杜呐，绍安就要乱了。”
　　杜正群感觉问题没这么严重，笑道：“呵呵，周书记，你有点草木皆兵了。绍安和诸周都是我们的范围，一个小小的林海，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周山摇头说道：“团结在我们身边的绍安本土干部，还是刘省长亲自交到我手里的，可不能在我手里出事。目前，诸周县的情况不容乐观，趋势很明显，正在往我们希望的相反方向发展。”
　　周山担心的事和杜正群担心的事有所不同。诸周县是周山的老窝，也是周峰发家的地方，弟兄两人对诸周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绍安市。顾武彬案子虽然查了三次都无疾而终，但周山仍旧担心有朝一日被人翻出来。在这样的心态下，周山对诸周的重视，特别是对诸周县公安局的重视，无出其右，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注视着诸周县的动静。
　　杜正群试探着问：“周书记，你担心他们重新翻出顾武彬的案子？这案子查了三次了，最后一次还是由顾松林亲自主持的，调查结果都是一样，又会搞得出什么新花样？”
　　顾武彬案是周山心中的最为敏感的事情，听到杜正群的试探，周山硬着头皮说道：“顾武彬案子他们已经查了三次，没理由再查。”
　　“就是啊，所以王静语也好，李德军也好，包括那个林海，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时候，诸周县委常委、副县长盘小萍敲门进来，向屋内的人打过招呼，然后对周山说道：“周书记，县公安局的同志汇报，市公安局抽派了十多名警员到了诸周县公安局，配备了警车、枪支等装备，协助林海工作。那个行动队目前只听林海一人的命令。今天，林海指挥他们这批人，把吴法医的妻舅弄进了局子，理由是有人举报他嫖宿幼女。”
　　周山脸上青筋鼓起，感到事态严重了。林海如果来当个有名无实的局长也就罢了，如今手里有了指挥得动的警力，情况完全变化了，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嫖宿未成年女子，按照刑法条款是按强奸罪处理的。
　　周山问道：“目前已经采取了哪些措施？”
　　盘小萍说道：“我们已经拿到了第一次审讯的笔录，根据他们审讯中的信息，韦局长已经找到了这个女学生，在做善后工作，应该问题不大。”
　　“审讯的警察是哪边的人？”
　　盘小萍说道：“林海带来的这十多个人，大多是警校毕业刚参加工作的，没有审讯经验，因此审讯中有我们的人。”
　　“递句话进去，想出来就一问三不知。”
　　盘小萍说道：“据双河书记分析，林海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实的目标是盯着吴法医去的。”
　　周山点头道：“吴法医经历多次调查，忠诚度和反侦察能力毋庸怀疑。你回去告诉韦光荣，让他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林海，别再让他有这种出其不意的举动。”
　　他那时还不知道，林海的这个行动是在章立人指挥下进行的。
　　为了让林海尽快站稳位置，在县公安局一呼百诺，他们制定的首要任务是通过强力手段触动诸周县公安内部的干警，让他们认清形势，重新站队。


第594节 花絮
　　四月九日，春天的气息已经吹遍江南每个角落，植被、大地、包括流水都散发出勃勃生机。
　　这一天，叶之然带着沈荣、丁青山从绍安出发，赴省城接刘石清、林平生等人。
　　一路上，看到田野里，山坡上，行道边，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叶之然感慨道：“沈荣，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播种的季节，我们现在的工作也是在播种，将经济发展的种子播撒在绍安的土地上。”
　　沈荣来劲了，摇头晃脑赞叹一番，说道：“叶市长播散的种子肯定能结出丰硕的果实，这一点，在常嘉和水门县都已经被事实证明。”
　　转过头，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神态，对丁青山说道：“丁秘书，除了叶市长，绍安市委市政府还有哪位领导将经济发展的重任作为第一任务扛在肩上？你给我介绍介绍。”
　　这话其实问得很没有水平，丁青山完全可以拿市委书记顾松林、市长宋海平作挡箭牌，敷衍一番。不过，丁青山官场能力一般，应变的能力也差，嗯嗯啊啊了几句，说道：“除了叶市长，我觉得周书记也是这样的领导。”
　　“哦？丁秘书详细说说。”
　　“秘书长，具体的东西我说不上来，感觉周书记和叶市长一样，都是很有能力的领导。”
　　熟话说，屁股决定大脑。屁股坐在哪一边，决定了大脑的思维方式。屁股坐歪了的人，不知不觉会泄露自己的思想。
　　沈荣故意说道：“丁秘书，周书记也是我深感钦佩的领导，他的那个秘书叫什么……”
　　“怀辛岩。”
　　“对，坏心眼。”沈荣微微一笑：“听说坏心眼是周书记的得力下属，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听沈荣提到怀辛岩的名字，丁青山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叶市长这边的消息，他都是通过怀辛岩向周书记汇报的，沈秘书长难道……应该不会，自己做得很隐秘，而且，沈荣刚到绍安工作，应该不会察觉什么。
　　丁青山稳了稳神，说道：“秘书长，我一定向怀秘学习，争取更好地为叶市长服务。”
　　他们坐的是一辆豪华大巴，车况很好，加上道路通畅，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省城的空港。
　　……这是本来就计划好的事情，先在机场接刘石清等证监会领导，然后去J大接林教授、方教授以及林教授的几个学生。
　　人不多，总共十几个人，但为了坐得舒服些，叶之然特地调了辆大巴。
　　想这样的接送工作其实只需要副秘书长出面即可，但林教授是叶之然导师，刘石清是他的“大师兄”，从这层关系来说，他怎么的也要亲自走上一趟。
　　国人重礼仪。
　　像林教授、方教授这样的名人，免不了这个俗。何况学术界和官场在很多地方相通，学生总是将自己的老师捧得高高的。概因老师的学术地位越高，作为学生也越有脸面；而老师只要有机会，也总会拉自己的学生一把。学生地位越高，老师的地位也可水涨船高。这和官场派系中的官员升迁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师兄！”在机场“国内到达”出口，叶之然看到刘石清和两个下属施施然走近，立即喊了一声，挥挥手。
　　刘石清举手示意看到了，走到出口时，丁青山和司机都过来殷勤地接行李。刘石清笑着对叶之然说道：“小叶，不得了啊！才几年功夫，已经从一个副乡长走到了地级市的常务副市长。”嘴里啧啧有声，随即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副市长也是你的师弟啊。”
　　“呵呵，这倒也是，我的脸上也有光彩。”刘石清微笑了一下，然后将身后两个下属介绍给叶之然。
　　在以经济发展为先导的今天，证监会的地位在不断提高。叶之然伸手和两人握了握，说道：“欢迎杨科、张科到长江省来，到了绍安之后，我请两位吃饭。”
　　两人连说不敢。
　　刘石清问：“小叶，林教授在J大等我们吧？”
　　“对，我们先去J大。”
　　到了J大，一行人和林平生教授见面时，情形又有些不同。林教授虽然平时板着一张谁都欠他三毛钱的脸，但刘石清和叶之然是他的学生中最满意的两个，见到两人时，那张刀削过的脸上便多了几条皱纹，看起来像是笑容。
　　“老师好！”
　　“老师好！”
　　刘石清和叶之然两人大步向前，分别握住林教授的左右手。
　　林平生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些，满意地说道：“不错不错，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学生，这几年进步很大。”
　　热情寒暄一阵，又和林教授新受的两位学生见面。两位学生见两位“师兄”这么有出息，看向林教授的神色又多了几分郑重。算算年龄，和叶之然差不了多少岁，这样看来，自己的前途也很光明呐。
　　上车时，许久未见的宋双依然像满身长刺的刺猬，低声问：“叶之然，你这么快爬上了常务副市长宝座，搞腐败的资本又大长啊。”
　　“宋老师，你都已经是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还像十七八岁少女的脾气？含蓄懂不懂？含蓄。”
　　宋双皱皱鼻子，说道：“就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
　　“宋老师，你呀，还是逮人就咬，永远长不大的样子。”
　　这样子登上大巴，宋双还想反唇相讥，叶之然对沈荣说道：“沈荣，你和宋老师给每位发饮料。”
　　宋双发饮料到叶之然面前时，见叶之然伸出手来接，偏偏将瓶子扔到了他的腿上，一点也不顾及常务副市长的颜面。叶之然也不生气，拾起饮料放在身旁的空椅。
　　生活中，像宋双这样保持本色的人越来越少。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如初见叶之然时因置气而将橡皮扔进林教授茶杯的性情，让叶之然颇感意外，又颇为高兴。在虚伪的官场生活、工作久了，唯有宋双这样毫不掩饰真性情的女子，才让叶之然唤回有些迷失的自我。
　　这样想着，他对宋双又多了一丝敬重。


第595节 研讨会
　　大巴一直驶进了绍安市委大院。
　　下车后，叶之然请一行人到市委会客室和顾松林、宋海平、周山等人见面。
　　刘教授是名满经济界的专家，登省委省政府如平地；刘石清虽然只是副厅级干部，但手握上市公司发行股票的审核大权，顾松林、宋海平等领导在他们面前委实没啥架子好端，客客气气地和他们握手、寒暄，略有几分古代官僚那种礼贤下士的气度。
　　然后，两群人，市委市政府的官员和邀请来的专家学者、包括证监会的领导，分别在会客室的两边沙发上就坐。
　　顾松林脸含三分笑，说道：“林教授、方教授、刘主任，各位朋友，市委市政府对各位莅临绍安，指导我市的经济工作是非常期待的，早就盼望着和大家见面，谢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说到这里，带头鼓了鼓掌。
　　很官方的语言。
　　林教授见惯了这种场面，不喜欢虚的一套，摆了摆手，说道：“顾书记不用客气，我们这些搞经济理论研究的人，也需要联系实际，吸收补充养分。去年以来，东南亚金融风暴突如其来，给亚洲国家的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我们国家虽然做了许多防范措施，未受到大的冲击，但在国际大气候下，出口、旅游、房地产业等等都受到了一些影响。绍安市以旅游、酿酒、纺织等行业为主体经济，受到的影响应该也很大吧？”
　　顾松林说道：“经济方面的情况，请宋市长向专家汇报一下。”
　　宋海平点了点头，便将绍安市这两年的经济情况作了介绍，最后说道：“林教授、方教授、刘主任，绍安市委市政府将几位大贤请到这里，除了研讨股份制企业上市问题，还请几位专家指导一下绍安市经济改革和发展的现状，给绍安市经济诊诊脉，看看存在哪些问题，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林教授、方教授等坐在会客室东边的沙发上，和绍安市委市政府领导面对面。林教授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学生基本上都在经济领域工作，有搞理论研究的，有搞宏观经济的，有参与国家经济政策制订的，也有叶之然这样的党政干部。”
　　由远及近，他缓缓进入主题：“古人常说，举贤不避亲。叶之然对绍安经济形势的判断和对策，都很有前瞻性。像这次举办股份制企业上市研讨会，必将极大刺激绍安大中型企业上市融资热潮，抓住这个机会，先上市一两家，再哺育三四家，并继续深化股份制改革，对带动绍安市的经济发展意义重大。另外，叶之然市长提出要在绍安市建立国家级的软件产业园和高新技术园区，也很有远见，符合绍安市的现状和未来发展需要。这两个园区如果建成，吸引国内大批优秀的民营企业入驻，园区如果能培养一批科技型企业，哺育一批科技型企业，不断发展壮大，绍安市将来成为中国的硅谷，也未为可知。当然，有了好的设想，怎么去做，有谁去做，结果也完全不一样。我看这项工作，叶之然市长应该挑得动。”
　　叶之然是林教授的得意门生，林教授自然要力顶。何况，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周山忍不住插嘴说道：“林教授，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如果立项，将成为绍安市未来几年最重要的工作之一，绍安市委市政府一定会反复研究，挑选精兵强将来主导这两个园区的建设。”
　　林教授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岂会不懂周山的话意，面孔一板，说道：“周书记，搞经济工作不像搞政治斗争，一定要深通经济工作的市领导担纲领导之责才有成效，如果为了争夺控制权而不顾园区的前景，这样的园区不搞也罢，搞了也是劳命伤财。”
　　周山自以为在绍安很兜得转，但在林教授眼里，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不足一晒。况且林教授向来是个很自负的人，在中央领导面前都能侃侃而谈，直抒己见，自然不会给周山留颜面。
　　看到周山被吃瘪，顾松林心里暗暗高兴，说道：“林教授放心，市委市政府在考虑人选时，一定会优先考虑对这两个园区发展有长远规划，知道如何达到这个规划的领导来担纲全局领导。在目前的绍安市委市政府领导中，叶市长的经济领导能力突出，到时候恐怕只能让他勉为其难。”
　　周山郁闷无比。倒不是他想争这个权，常务副市长担任园区管委会主任比他这个市委副书记更为名正言顺。他只是为叶之然的影响力逐步攀升而感到不安。奇了怪了，自叶之然到绍安市上任之后，周山书记就感觉到身边张开了一张无形之网。而且这张网在慢慢收缩，先是市财政局，后是诸周县，形势在悄然发生变化。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叶之然的出手……呃，如果在市财政局局务会议上，叶之然两次打压李善算是出手的话，也只有这么一点言语上的便宜。
　　但是，形势似乎在变。像市政府副秘书长宋如镜这样的板凳队伍现在明显活跃；而后，叶之然又从嘉南调来了副秘书长沈荣，各方面调查结果，沈荣绝对是叶之然的心腹之人。自己这边的力量有变弱的趋势，而叶之然这边反而有转强的趋势。
　　在会客室的谈话时间不长，主要是为了表示市委市政府对客人的重视。吃完饭，下午一点，在绍安市政府大会议室，绍安市股份制企业上市研讨会正式开幕。
　　因为这次会议出席人员档次很高，像林教授、证监会的刘主任这两人，省委省政府领导都很重视，省政府委托省发改委副主任亲临绍安参加研讨会开幕式。
　　顾松林代表市委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这次会议的胜利召开表示祝贺，对前来参加会议的省政府领导和证监会领导表示感谢，并热情欢迎参加会议的各位专家、学者。
　　随后，省发改委副主任致辞，市长宋海平发言，林教授和刘石清发言，第一天的会议就算结束了。
　　第二天，会议进入真正的研讨阶段。绍安市九家有规模的股份制企业和专家、证监会领导围坐在会议室内。宋如镜一个个介绍企业负责人时，叶之然赫然听到了周峰的名字。
　　九家企业中有一家是周峰的？
　　这不合情理啊！九家企业都是宋如镜负责联络的，按道理说，周峰身份特殊，宋秘书长又对周山周峰两人有意见的，事先肯定会汇报给叶之然。
　　叶之然便仔细听取宋如镜关于九家企业的介绍，这才知道，绍安有家床上用品的纺织企业刚刚办完过户手续，被周峰收购了下来。
　　叶之然在脑中迅速判断，周峰此次收购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争抢上市名额。但是，时间掐得太准了吧？
　　……研讨会上，林教授、方教授先从政策层面和现代企业的融资渠道等方面讲述了股份制企业的竞争优势以及增资扩股方式，大股东如何利用股权相对集中的优势掌控公司的经营管理；随后，证监会的干部介绍发行上市的相关政策、规定等等。
　　等介绍完毕，时间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各企业提问只能放到下午。
　　午饭，周峰端着套餐坐到叶之然身边，笑呵呵地说道：“叶市长，久闻大名，一直无缘识荆。”
　　叶之然看了看他，说道：“周总，听说绍安商界称呼你为周哥？怎么听起来有点像黑社会大哥的名字？”
　　周峰年龄比叶之然大，在商场、官场泡的时间久了，也很有城府，笑道：“叶市长取笑我了，绍安市内哪有什么黑社会？都是以前跟我做生意的一帮朋友瞎叫，叫着叫着就把名字叫响了。”
　　“不仅仅如此吧？这个名字在绍安官场上也很流行。”
　　以商人的身份，在官场引起热烈的追捧，听上去就有点……不正常。
　　周峰在生意场混了多年，为人处事非常圆滑，佯装没有听出叶市长的话外之意，笑道：“叶市长，我和这些人都在绍安市生活了大半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官场、商场的都混熟了。”
　　又补充了一句：“人就是这样，我给他们面子，他们也给我面子，彼此合作才可以共赢。”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晦涩，言中有暗示之意。
　　叶之然眉毛一动，装作不解地问：“周总，官场、商场怎么个合作？怎么个共赢？”
　　这是变相地责问他是否存在权钱交易。
　　周峰脸部肌肉一抽，这下子把他端着套餐来找叶之然的目的都忘了，张了张嘴，说道：“不会，不会，绍安干部都很知道分寸，出格的事情绝不会做。”
　　叶之然淡然说道：“这就好，如果真的出了事，没人能保得下来。”
　　叶之然这番话是有意为之，起敲山震虎的作用。
　　但听在周峰耳朵里，体会到的却是浓浓的威胁，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低头吃了几口饭，说道：“叶市长，请您不要对我产生成见。我从商之后，给绍安市提供了许多就业机会和税收收入。您要知道，绍安的投资环境其实很一般，我留下不走，就是因为考虑到自己是绍安人，企业留在这里，就是把税收留在绍安，就是对绍安百姓的贡献。”


第596节 第一酒厂
　　一个声名狼藉的商人满口仁义百姓，让叶之然听了差点笑出来。而那句将企业搬到外地去的威胁话语，对叶之然而言，也丝毫没有作用。
　　叶之然说道：“周总，在哪里投资建厂，是企业家的自由，市政府不会进行干涉。如果你想把绍安的企业搬到外地，只要工商、税务检查下来没有问题，就可放行。”
　　叶之然是绍安市常务副市长，工商、税务这块的工作由他分管，周峰要是想动，凭他那句官商合作双赢的话，叶之然就可以查他个底翻天。
　　周峰识时务地打个“哈哈”，说道：“叶市长，我对绍安是有感情，和您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会真的搬离？您看，我这次花高价购买绍安纺织厂股份有限公司，就是看好绍安的投资环境，想把床上用品这一块做大做强。适逢市政府举办股份制企业上市研讨会，大大开阔了我的眼界，如果能成功上市，不仅可以融到一大笔资金，而且对我们的品牌建设也有着巨大帮助。叶市长，请您多关心一下纺织厂公司，我们一定会根据证监会要求，规范企业管理，争取早日达到上市条件。”
　　周峰和叶之然见到过的纨绔子弟不同，他本身是个有能力的人，在商言商，他不比大部分的成功企业家差。然而，越是这样，越引起叶之然的警惕。开国领袖说过，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高估自己的智商，低估对手的智商，都是要承受严重后果的。
　　叶之然说道：“周总，改革开放之后，国内企业开始和国际接轨，融入到市场竞争的氛围中。市场竞争是全方位的竞争，包括产品质量、品牌、服务，也包括企业的规范化运作。股份制企业在经营、管理、制度设计以及透明化方面都要做得相当规范，这其实对企业本身也是一个重大的推动。只要你们符合证监会对上市公司的要求了，你们可以申请上市，市政府也会积极推荐。打铁要靠自身硬，在上市融资问题，市政府不会因为这家企业有什么背景而放宽条件，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设置障碍。”
　　周峰知道叶之然和周山之间的关系，所以叶之然“不设置障碍”的表态对他而言就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以他的人脉，只要叶市长不故意为难，那么纺织厂公司争取市政府的推荐名额，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周峰笑道：“谢谢叶市长，我铭感五内。”
　　……下午的研讨会，主要在证监会发行部两位科长和企业家之间进行，在刘石清介绍完主要政策后，刘主任的两位下属对这些条文进行释义和补充，然后回答企业家的提问，场面很是热烈。
　　这九家企业，有四家纺织行业企业，一家旅游公司，三家酒类企业，一家汽车零配件公司。论公司规模、产值、利润，都以绍安第一酒厂股份有限公司排列第一。
　　第一酒厂股份有限公司是绍安市轻工业局控股企业，董事长戈春花是个四十出头的女干部，人非常精明，留下总经理和证监会领导交流技术问题，自己溜出会场，来到隔壁的休息室找叶之然。
　　“叶市长，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戈春花是轻工业局副局长兼任第一酒厂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副处级的市管干部。
　　“唔？戈总，来这边坐。”叶之然招了招手。
　　轻工业局虽然不是叶之然的分管范围，但是企业上市这一块由他管辖，所以，戈春花向他汇报工作也算名正言顺。而对叶之然来说，对绍安市的工业企业了解本就不深，有人来主动汇报工作，对他来说是一条了解市属企业的途径，没有推出去的理由。
　　戈春花长得白皙丰腴，因为打扮时髦，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上许多。她在叶之然旁边的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入座，说道：“叶市长，我汇报一下第一酒厂的情况。近五年来，第一酒厂的产量和销售额以年均30%的速度增长，目前仍有加速的趋势。但由于酒厂受到土地限制，已经没有发展空间，限制了酒厂扩大再生产的需求。市政府能不能再批一块土地给酒厂，用于兴建新厂房？”
　　叶之然问道：“这件事，你向侯市长汇报了吗？”
　　轻工业局属于侯小东副市长分管，第一酒厂为了扩大再生产购置土地，应先侯市长汇报。
　　戈春花点点头说道：“我向侯市长汇报过了，我们看中的是籍城区北部的一块工业用地，离酒厂不远。”
　　籍城区北部和绍平县交界处这一区域，是叶之然设想中的软件产业园和高新技术园区用地，这块地即使侯市长同意了，也不会得到市政府批准。
　　叶之然说道：“戈总，新厂区和老厂区分在两地对企业的管理来说也不方便，会增加许多成本。我的意见，第一酒厂的老厂区也要搬离到郊区，不要搞两个厂区了，兴建一个完整的，现代化酿酒企业。”
　　戈春花笑道：“好是好，就是要动用大量资金。”
　　叶之然说道：“市政府会补贴一部分厂房搬迁费用，另外，你们可以利用这次上市发行股票机会，向社会融资。资金的问题落实了，其他事都好办吧？”
　　戈春花连连点头，说道：“那是。”
　　叶之然问道：“酒厂的整合工作进行得怎样？”
　　戈春花长相一般，但是因为丰腴，充满了一种成熟妇女的魅力，她笑道：“叶市长，按照市政府的整合计划，第一酒厂是和三厂整合，但开了几次会议了，三厂那边的反对声音依然很大。”
　　叶之然说道：“这项工作要加紧落实。三厂的效益、职工待遇都比一厂差，职工应该持欢迎的态度，如果个别领导因为自己的位置关系阻扰合并工作，市政府会严肃处理的。你抓紧落实整合工作，将整合、建新厂、上市三个事合起来抓，提高工作效率。”
　　戈春花兴奋地说道：“好，我回去后进行总动员，这对酒厂来说相当于第二次创业，如果这三项工作做好了，第一酒厂将获得极佳的发展机会。叶市长，您真厉害！”
　　戈春花对绍安的形势看得很清楚，自叶之然到任之后，市委市政府的风向悄然改变。以往那种周山书记一统天下的格局逐步被一种新的格局取代，虽然周山书记的势力仍然占据上风，但已不是一诺九鼎的局面了。这一点，从各区县、各局行去财政局申请拨款时已经很明显，周书记的话不怎么管用了。
　　传说中，新来的常务副市长虽然年轻，但是境界超拔，手腕老到，似乎撒下了一张大网，将各种不合理的东西慢慢地网住，在逐渐收拢。
　　叶之然很随意问道：“戈总，你对绍安纺织厂股份有限公司熟悉吗？”
　　戈春花微微点头，说道：“叶市长，我有所了解。”
　　“唔，原来的大股东是谁？怎么突然把股份转让出去了？”
　　戈春花沉吟了一下，说道：“叶市长，我听到过两个版本，不知道真假。”
　　叶之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点点头，说道：“放心地说吧，不会让她负什么责任。”
　　戈春花便说道：“第一种版本是由于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纺织厂出口订单大减，企业遇到难关，所以转让出去了；第二种版本是大股东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出售股权还债。”
　　“唔，有什么债务？”
　　“据说是赌债，上个月和绍安几个大老板豪赌，他输了一大笔钱。”
　　叶之然心中一动，周峰不就是绍安的大老板吗？这么说，是输给周山了？有点意思。
　　怎么输的，为什么输这么多，叶之然还没有调查，自然不会去胡乱猜测。他知道，这么大的事，瞒不住人的。只要让章立人用心去查，总会了解到内情的，不需要着急。
　　叶之然又问：“戈总，绍安的民营企业，最近哪几家企业发展态势比较好？”
　　戈春花含蓄地说道：“绍安有家新成立的房地产公司，虽然注册资本不是很大，但据说其他政治资本雄厚，没有办不到的事。前一阵子炒地皮轻轻松松赚了几千万差价，许多其他企业在官面上遇到绕不过去的坎，请他们出面，立时坎坷变通途，轻而易举地解决，成为绍安商界的明星企业。”
　　叶之然最腻烦那些官味十足，笑容虚伪，语言客套的干部。见戈春花直率而内敛的样子，生出些好感来，点点头说道：“明白了。第一酒厂以后遇到上市方面的事，你可以找宋秘书长或者找我。市政府会尽力帮助企业解决问题，做好服务工作。如果各方面顺利的话，绍安市今年会有一到二家企业拿到招募新股的名额。”
　　研讨会开始前，戈春花已经知道叶市长在证监会有熟人，听了这句话，登时脸庞如盛开的桃花，说道：“谢谢叶市长，第一酒厂争取成为绍安市第一家上市企业，为绍安市经济发展助力。”


第597节 新来的市公安局长
　　上市公司是稀缺品种，因为稀缺，所以特别紧俏。叶之然知道，虽然林教授、刘石清出马，给绍安市搞到一个上市名额难度不大。但是，让哪个企业先行上市，将是一番龙虎斗，甚至省委省政府都会有人来干涉。
　　这可是一块咬一口满嘴油的肥肉！
　　所以，研讨会结束之后，叶之然就向宋海平汇报工作，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让绍安市第一酒厂股份有限公司先行上市，打开其发展瓶颈，助其实现腾飞。
　　宋海平问道：“证监会领导什么意见？”
　　叶之然和刘石清通过气，他也属意于第一酒厂，相对于其余几家企业，第一酒厂无论是规模、可持续发展性、资产状况和盈利能力都比较强。
　　“海平市长，刘主任在这九家企业中最看好的也是第一酒厂。他的意见是上市公司必须选择业绩优秀，有发展后劲的企业，以保证股票内在质量。我的想法，作为绍安市的第一家上市公司，资产质量和稳定的盈利能力相当重要，第一炮打响了，我们今后才争取得到更多的上市机会。所以，第一酒厂是首选。”
　　宋海平点头说道：“我没意见，但是，第一酒厂股份制改革中，发起人股、内部职工股的数量和持股人情况，一定要做到公开透明，防止利益输送情况的出现。”
　　发起人股和内部职工股都是一元一股面值认购的，一旦上市，这些股票就会翻上几倍甚至几十倍，存在着巨大的利益关系。而企业为了谋求上市，经常拿出大量的内部职工股作为礼物，让利益方的亲戚朋友认购，其中不乏领导干部。
　　叶之然自然赞同宋海平的意见，说道：“海平市长这个指示非常重要，我的意见，宋秘书长是金融证券办主任，就由他负责酒厂上市辅导期的监督审查。”
　　宋如镜的铁面无私和容易得罪人同样出名，由他负责督办是最好的人选。
　　宋海平点头说道：“叶市长和我想到一起了。”
　　在市委常委会，市长宋海平是个低调务实的领导，以致经常被周山抢了风头。但是，低调并不代表没有能力，没有作用，相反，在叶之然心目中，海平市长的位置不比松林书记低。
　　由于这个原因，叶之然和宋海平之间的互动也逐渐密切。
　　……四月十二日，省委组织部李副部长陪同绍安市委新任常委、市公安局长韩彬上任。
　　李长根党校学习期满后，省委一个调令将他调到了省公安厅任副巡视员，挂了起来。但绍安市委常委、市公安局长的人选却有些难产。维护周山的省委领导和省纪委书记冷雄飞各不相让，最后在省委副书记李逸风、省委组织部长枫寒轩的支持下，省纪委党风廉政督查处处长韩彬得以勉强胜出。
　　这天，市委书记顾松林满脸笑容地和省委组织部李部长和老部下韩彬握手，随后逐个介绍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领导给双方认识。
　　在市委会议室，顾松林中气特别足，对省委组织部李部长表示感谢：“李部长，你给绍安市送来了一员猛将，韩局长到任之后，绍安的治安我就放心喽。”
　　一家欢喜一家愁。
　　对周山来说，李长根去职、韩彬的到来直接削弱了自己势力，增加了顾松林的力量。自己这边在做减法，对方这边在做加法，这样一来，强弱形势已经发生了重大转折，今后在市委常委会上的斗争将更加不利。
　　憋屈啊！
　　李部长宣读完省委任免通知后，顾松林请韩彬发言。
　　韩彬的嗓子比顾松林还好，也许因为在省纪委工作期间经常磨砺，音质中带着特有的威严：“李部长，松林书记，各位领导，省委将我安排到绍安工作，我感到非常欣慰，也非常荣幸。为什么这么说？有两个原因。第一，绍安是个好地方，是历史名城，在长江省内地位独特，但近年来治安情况恶化，给我一种使命感。第二个原因，市委顾书记是我的老领导，在省纪委工作期间，曾经给我很大的帮助。现在，我又到了顾书记手下工作，精神倍增。我在这里向大家表个态，今后，我一定会在顾书记的领导下，做好市公安局的工作，挽回公安干警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
　　顾松林满意地说道：“请海平市长说几句。”
　　宋市长话不多，语气平和地表达欢迎之意，同时希望绍安市公安局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继承以前的优良传统，改正缺点，做出成绩。
　　当问到市委副书记周山有什么话补充时，周山冷冷地说道：“绍安市的稳定局面来之不易，市公安局在前几年的工作中，积极为绍安市经济改革作后盾，成绩占九成，问题占一成，这一点我们必须有准确的评价，否则容易引起工作失误。”配合说话，他的右手做出“九”和“一”的手势。
　　他说市公安局“成绩九成，问题一成”的目的就是告诫韩彬，不要对市公安局大动干戈，免得引发新的矛盾。
　　第二天，市委书记顾松林亲自陪同韩彬到市公安局履新。
　　市公安局大礼堂内，市局所有中层以上干部穿着警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会场，警帽整齐地放在手边。当顾松林、韩彬上台时，会场内鼓掌雷动。
　　顾松林入座后抬手往下压了压，等掌声稍息，章立人说道：“同志们，今天市委书记顾松林同志亲自送韩局长上任，我们再一次用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和拥护。”
　　李长根自九九年一月处到省委党校学习之后，章立人开始执掌市公安局的大权，并利用近四个月的真空期，对市公安局中层干部进行了大换班，提拔了一批年轻干警充实到各部门。
　　所以，韩彬上任的时候，市公安局基本上已经人心归稳，局内大部分做事的干部都已经聚集到了局党委书记兼常务副局长章立人麾下。
　　顾松林看了看韩彬和章立人，想到市公安局一二把手都是自己忠实的部下，他心里不由地长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豪情来。


第598节 公交车大火（上）
　　顾松林看了看韩彬和章立人，想到市公安局一二把手都是自己忠实的部下，他心里不由地长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豪情来。
　　顾书记这时候才真正地品尝到担任市委书记的快乐。
　　大权在握的感觉令人激情满怀，令人陶醉不醒。
　　章立人大声说道：“同志们，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松林书记作重要讲话。”
　　“哗——”
　　“哗——”
　　顾书记神采奕奕，大背头在灯光下光亮照人，愉快地说道：“同志们，绍安市公安局肩负着保障全市经济发展，保障全市人民群众财产和生命安全，维护社会公共秩序等重任，市委市政府对你们的工作是满意的。”
　　“哗——”
　　掌声又起。
　　“当前，党和政府正带领全国人民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公安局也要主动改变职能，围绕着经济建设开展工作，为全市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所以，我认为市公安局的成绩只能代表过去，摆在你们面前的形势仍然很复杂。”
　　“……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任市委常委、市公安局长韩彬同志。韩局长工作经验丰富，成绩突出。在省纪委工作的时候，以工作态度严厉、工作作风认真著称。所以，我要提醒在座各位，不要撞在韩局长的枪口上，被韩局长拿来祭旗。”
　　这是给韩彬造势。
　　市委书记亲自出马给韩彬造势，支持力度不可谓不大。韩彬心中感动，在章立人说道“下面我们请韩局长讲话”后，咳嗽了一声，精神抖擞地说道：“同志们，市公安局是市委市政府领导下的强力部门，我们一定要坚决执行市委市政府的各项决策，承担起自己的光荣使命，勤勤恳恳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刚才，松林书记给公安局作了很高的评价，说明市委领导对我们的重视和爱护。但是，我要给大家泼一泼冷水，谈谈市公安局存在的问题。”
　　这句话一说，韩彬脸色显得严肃无比。
　　领导干部的官威来源于几个方面。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官级高低。级别相差越大，官威感越强，即使一言不发也可给下级造成重重的威压；其二，官员本身具备的人格魅力。久居高位的领导身上都会带有一股气势，可以浓浓地散发出来，给人以压迫；第三，是领导干部的能力。能力是需要在实际工作中体现出来的。市公安局这种部门，处于对黑恶势力、对违法犯罪活动斗争的第一线，能力高低在处理实际问题中可以很直观地展露。
　　还有的，批评下级的错误和身上存在的问题，和下级干部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提高上位者官威的有效途径。
　　“绍安市的治安状况这几年有恶化的趋势，主要表现在干警在群众心目中的信任度降低，刑事案件逐渐增多。更发生了省委领导到绍安考察工作，被人冲进车队进行威胁的事件，严重影响了公安干警战之能胜的特点。……下一步，市公安局将开展轰轰烈烈的学习活动，端正自己的工作作用和人生观、价值观，这个活动不是走过场的活动，而是必须人人参与，个个过关。”
　　“……我可以明确地和在座的各位同志讲，我到绍安市公安局来工作，目的是来挑大家错的，是举着鞭子来抽打你们的。所以，你们最好少犯错误。对下面的基层干警，我希望你们也和我一样，多挑下属的错，不要装好好先生，这对工作没有帮助。”
　　听出来了，新局长和以前的李局长完全不同，和章局长的工作方法也不同，似乎很能侃的样子，而且以挑部下的错为工作模式，就不知道处理具体事情的时候，可以打几分？
　　会议开到一半时，市局值班处的干部小跑着冲进会场，向章立人报告：“章局长，籍城区柳河路段发生公交车燃烧事件，死伤严重。”
　　章立人脸色一沉，说道：“没看到松林书记和韩局长都在，韩局长在讲话吗？”
　　这名干部满脸着急，说道：“顾书记、韩局长，那个，那个……”
　　“说吧，怎么回事？”章立人明白，他这么着急地冲进会场，打断公安局长的讲话，想必事态非常严重，缓和一下语气，问：“伤亡情况究竟怎样？多少人死亡？”
　　“目前得到的信息，这辆公交车至少有六十多名乘客，逃生的不到一半。”
　　会场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根据劳动部的文件规定，一次死亡三人以上就属于重大伤亡事故；一次死亡十人以上，为特大伤亡事故。如果发生了特大伤亡事故，那是要严厉问责的。
　　顾松林脸色大变，说道：“章局长，韩局长刚到绍安还不熟悉情况，现在公安局这边由你指挥，立即行动，控制事故现场，尽力减少伤亡。韩局长，会议暂停，我们马上去现场指挥救援工作。”
　　市委书记一声令下，公安局整部机器立即高效率运转起来。
　　顾松林和韩彬坐一辆车，开出公安局不久，就看到远处天空冒着浓浓黑烟，遮天蔽地。接近现场时，整条马路已经堵塞。顾松林等人只得下车，步行而去。
　　出事的公交车是一辆空调车，由于车厢里乘客多，窗玻璃又打不开，起火后逃生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前后车门挤，造成更大混乱，大部分乘客来不及逃生就被大火吞噬，现场惨不忍睹。
　　顾松林、韩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满脸黑灰的常务副市长叶之然正拿着扩音器在指挥抢救，顾松林忙上前问道：“叶市长，情况怎样？”
　　叶之然脸色沉重，说道：“松林书记，情况很不好，最保守的估计，死亡人数超过二十人，受伤人数超过三十人。”
　　顾松林心只往下沉，问道：“车厢里的乘客数量统计出来了吗？”
　　“据逃生出来的乘客判断，车厢内人数可能达到七、八十人。”
　　“逃出来的有多少？”
　　“不到四十人，目前还没有准确的数字。”
　　这时候，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陆续到达现场。宋海平等人到达现场之后，即与顾松林会合，相互交流各自得到的信息。
　　叶之然见章立人到来，扔下顾松林等人，对章立人说道：“章局，伤员的救治工作由市政府统一协调、指挥，公安局目前的主要任务是不惜人力物力迅速统计伤亡人数，确认死者身份，找出事故原因，速度要快，如果需要市政府支持，只管提出来。”
　　章立人沉稳地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我立即安排。”
　　这边，顾松林和宋海平略略商量了几句，将叶之然和其他在场的市委常委叫过来，开现场会议，经过简短的讨论，决定立即成立4.13事故调查领导小组和4.13事故善后工作领导小组，分头开展行动。事故调查领导小组由市委书记顾松林亲自挂帅，叶之然、韩彬任副组长；善后领导小组由市长宋海平挂帅，周山、朱大明、张云峰任副组长。开完临时会议，市委市政府领导分头行动，各自落实分派的工作。
　　……公交车的大火逐渐扑灭了。
　　由于汽车燃烧后不久引起爆炸，油箱内的汽油以及车内的座椅、尸体、车身上油漆等都成为燃烧物，车子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犹在冒烟的铁皮外壳。从车子的前、后门，法医和公安干警正逐一抬出不成人形尸骨，放到编了号的收集袋里，等待用科学方法识别身份。
　　晚上九点做，在市委会议室，章立人根据公安局的调查结果向事故调查领导小组汇报情况：“松林书记、叶市长、韩局，通过对逃生者的调查，公安局已经得出初步结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刑事案件。”
　　顾松林神色严肃，说道：“仔细说。”
　　“是这样的，大火是从车厢前部近车门的位置烧起来的，有三个目击者声称，他们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当汽车行使到解放路时，打开装满汽油的塑料桶，倾倒在地面后立即用打火机点燃，火势立即大面积蔓延，根本无法控制，司机立即打开车门，但是人多拥挤，能够顺利逃生的都是原先站在车门口的人。”
　　公安局长韩彬问道：“纵火者身份确定了吗？”
　　章立人说道：“韩局，我汇报一下最新调查结果。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我们走访了售票大厅的售票员和检票员。巧的是，这个车次的车站检票员不仅对这个人有印象，而且认识他。据说他姓郑，是诸周县的退休工人。检票员当时看到他带了一个编织袋，还问了他一句里面装的是啥。姓陈的老者说是买的蜂蜜，检票员也没在意。”
　　韩彬立即问：“派人去诸周调查了吗？”
　　“我派市刑侦支队的张队长亲自带人下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诸周。松林书记、叶市长、韩局，我准备明天一早也去诸周县参与调查。”
　　韩彬说道：“好，章局就辛苦一下，务必尽快摸清情况，向调查领导小组汇报。”


第599节 公交车大火（下）
　　顾松林点头说道：“尽快查明事实真相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对改变我们目前的困境非常重要。我们要有心理准备，这起事件明天会出现在全国各大媒体的头版，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大，届时带给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压力也非常大。”
　　叶之然从现场回来后，在市委小食堂吃了点饭，又回来和顾松林、韩彬讨论善后事宜。期间，海平市长也过来交换信息，沟通情况，忙忙碌碌到现在。
　　这时候，他听了章立人的汇报和松林书记的指示，沉稳地点点头，说道：“松林书记、韩局、章局，客观地说，刑侦支队的工作效率很高，这么短时间就确定了纵火者的身份。这一点值得肯定。我建议，明天上午由市公安局出面，召开新闻发布会，将这起的事件性质和公安局已经查到纵火者身份的情况通报给各媒体。市公安局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明这一事件的起火原因并锁定嫌疑人，体现了绍安的办事效率。情况公布之后，既避免了民众的各种胡乱猜测，减少民众恐慌情绪；又增加了人民群众对绍安市委市政府和市公安局的信任，一举二得。”
　　顾松林赞赏地看了一眼叶之然，右手在空中一挥，伸出食指在空中虚点，说道：“叶市长想得周到，及早公布事实真相，可以大大降低民众的恐慌，及时扭转绍安市委市政府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新闻媒体的作用不可低估，市委市政府要从正面积极引导媒体去报道这一事件，使新闻媒体真正成为我们的喉舌。”
　　同样一件事，站的角度不同，结论就不同。作为成熟的领导干部，都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媒体的力量。
　　看着顾松林手指虚点，说话铿锵有力，市委书记的形象瞬间在韩彬心中放大，公安局这么快摸清起火原因并锁定嫌疑人，也让他的脸部表情丰富起来。
　　韩彬便学顾松林的架势，伸出食指在空中连连虚点，说道：“章局，这样，你到了诸周县之后，一有进展就向事故调查领导小组汇报，以便市委市政府及时调整策略，将信息通报给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以及新闻媒体。”
　　顿了顿，又威严地说道：“这一点很重要。”
　　叶之然和新任的市公安局长韩彬不熟，这时候见他行为举止都向顾松林学，心中登时明白韩彬是顾书记的死党。这已经不能用他们两人都从省纪委出来工作来解释。行为是受意识支配的，从他下意识的动作表明，顾书记在他心中有着高山仰止般的地位，以致他大有“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之势。
　　章立人很配合地说道：“是！公安局会坚决贯彻松林书记、韩局的指示精神，尽早破案。”
　　韩彬听章立人没有将叶之然的名字包括进去，大为满意地点点头，脸色更佳。
　　他到绍安任职之后，顾松林向他交底，市公安局中，章立人是紧紧围绕在市委周围的核心干部，他立即将章立人的名字记在心中。随后，松林书记向他介绍公安局内部的情况，着重谈了他初上任时因为调查顾武彬案件，受到市公安局内部很多阻扰，这种局面直到章立人到绍安市担任市局常务副局长，情况才慢慢好转。这几个月，章局长在市委领导下，利用原市局局长李长根在省党校学习机会，对公安局进行整顿调整，很见成效。韩彬听了，反而对章立人提高了几分警惕。
　　看来章立人在市局已经站稳脚跟，而且很得松林书记的信任。他当时就定下基调，对章立人既要用又要压。
　　……不能让他在松林书记经常露脸。
　　而章立人心里也非常明白，韩彬到任之后肯定要收权，在工作中不可避免地和自己发生小碰撞，甚至会擦出小火星。所以，他现在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和韩彬之间，他的态度自然以合作为第一，工作上主动配合一些，尽力减少韩局对自己的戒心。反正他已经在市局行使了四个月的一把手权力，调整了一批中层干部。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公安局内部掌握了相当大的话语权，该放手的地方就放手好了，没必要和韩局长去争什么。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从绍安到诸周，一路上的山水风光自然无心欣赏。
　　到了诸周县公安局，他和先期到达的刑侦支队支队长张凤和、诸周县公安局长林海会面，听取两人的汇报。
　　纵火嫌疑人郑东是原诸周县农机厂的职工，今年55岁，四年前下岗，家里有一子一女，妻子是菜场职工，也已经在两年前下岗。城关镇派出所所长汇报说，郑东性格孤僻，经常表达对社会的不满之意。
　　章立人在公安战线工作二十多年，性格果断，听完汇报，立即说道：“郑东纵火之后是逃离了公交车还是已经被烧死，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要等省厅技术专家的鉴定结果。我们得抓紧时间，先去他家搜一搜，摸一摸底。”
　　郑东纵火案，造成七十多人死伤，伤亡特别惨重，是一起极其严重的犯罪案件，对这样引起举国关注的重大刑事案件，破案速度不仅关系到公安局的形象，也关系到全国人民对社会公共安全的信心，关系重大。
　　到了郑东的家，林海敲开他家的家门，见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两眼红肿，明显是哭过了。章立人和张凤和对视一眼，怎么？他妻子知道郑东的事？知情人？
　　林海反应敏捷，先带着县公安局的干警进去搜查一遍。
　　郑东的家庭条件很差，水门汀地板，地板上的油漆已经四处剥落；白色的中涂墙面不仅泛黄而且很脏。家里没有什么家用电器，破旧的家具，几个小方凳，家徒四壁的样子。
　　等搜查的几位警察出来，摇了摇头，林海开口问道：“黄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你家吗？”
　　郑东的妻子黄琳倒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流着泪点头。
　　林海严肃地问道：“郑东人呢？”
　　黄琳一言不发，从餐桌拿起一个信封，将里面的信件取出来，递给林海。
　　林海瞄一眼，将信递给章立人。
　　章立人拿起信，先看信尾，署名正是郑东。再从头看起，却是一份遗书。


第600节 事故调查组
　　章立人拿起信，先看信尾，署名正是郑东。再从头看起，却是一份遗书。
　　遗书的内容不长，而郑东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走字如蟹爬，但似乎意识到这份遗书将被政府部门看到，所以着重写了他纵火的动机。
　　章立人看得暗暗心惊。
　　郑东写到，他在城关镇老街开一家小吃店，经常遭受街头流氓的勒索，有一次奋起反抗，派出所警察到来之后不声张正义，反而联合工商部门查封了他的小店，他前前后后二十多次去派出所和工商部门要求解封，但都置之不理，断了他家赖以糊口的经济来源。他因此深感自己的无能和社会的不公，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决定以激烈的手段报复社会。信中，他希望家人不要为他难过，并嘱咐子女自谋出路。整篇遗书对政府的极度失望和不满充斥字里行间。
　　章立人看完信，递给张凤和，又拿起信封看了看邮戳，信是昨天从绍安市区发出的。章立人问道：“黄琳，这是郑东的亲笔信吗？”
　　“是的。”黄琳已经从电视、报纸中得知昨天在绍安市区发生的公交车惨案，联想起郑东临走时拿了一小桶汽油以及收到的绝笔信，心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郑东走到这一步也是她无法接受的结局。
　　“你的子女呢？”
　　“儿子去省城打工了，女儿已经结婚，不在家住。”
　　“家里还有没有郑东以前写的信件、日记或者签字的凭证，全部交出来。”这是为了核对笔迹。
　　黄琳从屋里拿出几份郑东以前签过字的单据给章立人。
　　章立人看了看，交给张凤和，对林海说道：“请黄琳去局里做一份笔录，配合调查。”
　　在诸周县公安局审讯室，林海将郑东蓄意放火，造成三十八个无辜市民葬生火海的严重犯罪事实说了一下，然后向她交代政策，开始一问一答。
　　“郑东信中说的派出所和工商部门不作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一下。”
　　黄琳抽泣着把郑东在诸周县城老街开了一家小吃店，因不堪忍受街头流氓长期索要保护费而奋起反抗，有一次双方大打出手，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之后，各打五十大板，郑东不服气，和派出所民警吵了一架，第二天就被派出所联合工商部门查封小店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这是什么时间的事情？”
　　“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中，郑东做了些什么事？”
　　黄琳哭泣道：“他前后二十多次去派出所、工商部门反映情况，要求解封小店，让家人有条活路，但他们就是不理睬。”
　　“他的汽油从哪里来的？”
　　黄琳说道：“晚上去停靠在小区的汽车上偷的。”
　　“你有没有问过，他偷汽油派什么用场？”
　　“问了，但他不说。”
　　林海猛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不要避重就轻，偷汽油作什么用，难道你不知道？”
　　黄琳愣了愣，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会闯这么大祸，我肯定拦住他不这么做。”
　　林海再次拍桌子，说道：“黄琳，我要警告你，掩盖事实，只能罪上加罪。郑东这是什么行为？是极其严重的暴力犯罪！三十八条性命丢在他手中，其中有许多学生和儿童，令人发指啊！你必须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才有可能获得宽大处理。”
　　这是审讯惯用的手法，诈你的话也好，摧毁你的意志也好，很多时候管用。
　　黄琳脸色发白，动了动嘴皮，声音低微：“我确实不知道他拿去放火……”想到事情的严重后果以及遗书中决意赴死的表态，后怕、痛苦交杂在一起，忍不住哭出声来。
　　与此同时，由省委秘书长蔡思振、省公安厅副厅长白奇伟带队，省委3.14特大事故调查组抵达绍安市，正在市委会议室听取汇报。
　　省委常委、省委办公厅主任蔡思振脸色冷峻，对发生在绍安市的这起惨祸深表不满：“松林书记，绍安市各位领导，我离开省委前，成强书记特地召集调查组成员开会，发表了重要指示。要求省委调查组迅速查清事实，严肃处理责任人，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大家应该明白，这起事件的社会影响有多大。”
　　他敲了敲桌子：“同志们，十几亿双眼睛都看着呢，希望绍安市委市政府予以高度重视。”
　　在省委领导面前，顾松林不敢习惯性地伸手指在空中虚点，而是将双手按在桌子上，态度诚恳地说道：“秘书长批评得对，绍安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吸取教训，配合省委调查组查明真相，处理好善后工作，争取得到人民群众的谅解。”
　　“先汇报一下情况吧。”
　　顾松林点点头，说道：“韩局，你先向省委调查组汇报一下公安局目前掌握的情况。”
　　韩彬点点头，也学顾松林的样子，将双手按在会议桌上，说道：“秘书长，白厅长，我向省委调查组汇报一下市公安局目前掌握的情况。纵火嫌疑人的身份目前已经查明，是诸周县一位五十六的下岗职工，名字叫郑东。开会前，我刚接到市委调查组的汇报，郑东是因为多次上访，没有得到诸周县城关镇派出所和诸周工商部门的积极回应，因此存报复之心。事发当天，他利用偷窃来的汽油，装在编织袋里上车，当空调车行使到解放路口时，突然纵火……调查组在搜查郑东家时，得到他写给家里的绝命信，这封信已经传真过来了，请秘书长看一看。”
　　韩彬将两份复印件递给蔡思振和白奇伟。
　　蔡思振看完，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怒道：“松林书记，姑且不论郑东丧心病狂的恶劣行径，但如果郑东所说的事情属实，那么诸周县公安系统和工商部门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基层单位的某些干部，无视百姓生活疾苦，不为百姓办事，将自己当作土皇帝，如果不严加整顿，势必激发更多的社会矛盾。我要求绍安市委立即查实郑东反应的事情是否属实。还有，诸周县的街头流氓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为什么诸周县公安局视而不见？他们还是人民警察吗？对诸周县公安局的乱象，省委副书记李逸风同志早就做过批示，为什么迟至今天仍没有得到彻底整顿？”
　　蔡思振说到最后，重重拍了桌子。
　　听到省委秘书长暴怒的声音，叶之然和其他市委市政府领导一样，感觉心口压上了一块巨石。
　　顾松林检讨道：“秘书长，在诸周县公安局整顿问题上，市委要负一定的责任。诸周县委县政府和诸周县公安局，都存在着本土干部抱团成势的现象。去年年底，市委调整诸周县委领导班子，任命王静语同志为诸周县委书记。王书记下去后，稍稍扭转了诸周县委的局势。上个月，市委又通过决议，调整了诸周县委组织部长和公安局长的职务，派了两位政治立场比较坚定的干部下去。在诸周县委书记王静语的支持下，诸周县公安局开始进行整顿。但由于县公安局情况错综复杂，各种势力频频干扰县委和新任县公安局长的整顿工作，以致整顿工作进度缓慢。”
　　蔡思振知道顾松林说的“各种势力频频干扰”是指什么意思，绍安本土干部抱团对抗外来干部的情况已经引起了省委高层的注意，听了顾松林的话，他怒容满面地说道：“诸周县委决心整顿县公安局，如果受到干扰，市委应该将这些干扰因素排除掉。对那些只关心个人利益和小团体利益的干部，应该坚决调整岗位，把他们拿下来，涉及犯罪的，就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绝不能手软。如果市委市政府内部也存在这种情况，松林书记，你把名单报上来，省委会给你做主的。我在此警告一下少数同志，一定要把绍安市的利益，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一意孤行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接受正义的审判。”
　　饶是周山、杜正群等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也不禁白里透红，红里透黑。
　　蔡思振接着说道：“松林书记，既然诸周县公安局整顿工作阻力重重，市委就应该加强力量，协助诸周县委进行大力整顿，你们有什么设想？”
　　顾松林看了一眼韩彬，沉吟道：“我的意见，由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章立人同志亲自坐镇诸周县公安局，在诸周县委的领导下，指导诸周县公安局的整顿工作，借此机会处理一批不作为的公安干警，补充新鲜血液，才能恢复诸周县公安局的战斗力。韩彬同志有没有意见？”
　　韩彬立即说道：“松林书记的指示完全正确，我坚决支持。”
　　将章立人派到诸周县坐镇，一方面可以加大诸周县公安局的整顿力度，彻底扭转诸周县公安局的工作作风和干部队伍面貌；另一方面，也方便他在市公安局内部甄选干部，建立自己的班底，他自然举双手表示赞成。
　　蔡思振脸色稍缓，问道：“郑东纵火之后逃跑了还是当场烧死在车里，有结论了吗？”
　　韩彬说道：“秘书长，省公安厅的专家已经提取了公交车所有尸骨中的DNA，目前也找到了在省城打工的郑东之子，正在比照，相信很快就有结论。”


第601节 越级汇报
　　省委秘书长蔡思振听完绍安市委关于3.14事件的初步调查结论，又听取绍安市长宋海平关于市委市政府对3.14事件受伤群众和遇难群众的善后处理情况汇报，点头说道：“松林书记，海平市长，绍安市委市政府对3.14事件的善后处理工作还是比较得力的。下一步工作重点，是尽快决定遇难者的赔偿数额，并成立善后协调小组，做通遇难者家属的思想工作。”
　　蔡思振处理过多起群体死亡事件，经验丰富，沉着指示：“有三十八个遇难者，就要建立三十八个协调小组，每个小组对口负责一个遇难者的家属，务必做通工作，以免酿出群体事件。”
　　顾松林自然明白如果酿成群体事件意味着什么，这是检验绍安市委市政府执政能力的关键时刻，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海平市长，善后工作由你具体负责，我把叶市长归还给你，务必把工作做细做扎实，将这一突发恶性事件平稳地处理好。”
　　昨天的现场临时会议上，顾松林决定叶之然出任事故调查领导小组副组长，协助他领导调查小组的工作，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调查工作取得重大突破，而善后工作这一块任务变得艰巨，顾松林就重新分工，将善后工作交到宋海平和叶之然等人身上。
　　这本就是政府方面的工作，宋海平点点头，说道：“有叶市长来分担我的责任，工作就好做多了。”
　　……开完会，孟秘书走到叶之然身边，说道：“叶市长，顾书记请您到他办公室去。”
　　到了市委书记办公室，顾松林正站在窗前沉思。
　　叶之然从政以来，接触市级干部的机会很多，每次面对枫寒轩、唐国强时，他都有种需要仰视的感觉，总是潜心学习他们身上的工作特点、领导艺术。但对于顾松林，他从未有过需要仰视的感觉。
　　这是因为顾松林的水平没有枫寒轩、唐国强高？还是因为自己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顾松林玩了一会深沉，返身对叶之然做了个手势，请他在沙发上入坐，毫无头绪地说道：“叶市长，当前的局势既有不利的一面也有有利的一面。”
　　叶之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静待他的后文。
　　顾松林说道：“善后工作虽然繁重，但是，3.14事件发生之后，省委对绍安本土干部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而且对我们的支持力度明显加大。”
　　顿了顿，又说道：“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将某些领导干部的气势压下去。”说到“压下去”三个字时，他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
　　分化瓦解绍安本土干部的结盟关系，是叶之然到绍安工作之后一直在做的工作，但是，此时此刻听到顾松林说出这句话，叶之然心中却是充满反感。
　　面对三十八条生命的逝去，医院里还有三十多个受伤群众的特殊时刻，大量工作亟待绍安市委市政府解决，身为市委书记的顾松林在窗前玩了半天深沉，居然在考虑如何巩固权力。
　　叶之然立即明白，顾松林和枫寒轩、唐国强的区别所在。
　　叶之然沉着地问道：“松林书记有何指示？”
　　顾松林伸出手指在空中连连虚点，这个动作一般都是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使用：“叶市长，省委领导对你是非常信任的，有时候你说的话比我更有作用。”
　　顾松林先捧他一句，然后斟字酌句地说道：“趁蔡秘书长在绍安市指导工作的机会，你可以抽时间向他反应一下绍安市委市政府内存在的问题，绍安本土干部的势力如此庞大，某些领导一呼百诺，严重影响到市委市政府的权威，对我们开展工作非常不利。”
　　叶之然有些明白了，顾松林想让他出面，向省委反应周山势力过于庞大的问题。
　　这是将他当作打手使用。
　　叶之然心道，刚才秘书长还提到如果绍安市委市政府内部存在阻碍正常工作的势力或者人物，可以由市委书记出面向省委反应问题，省委会坚决支持的。他就来这一招。而且自己缩在后面，拿他当前锋，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呃？如果叶之然告状失败，也和他没有关系。
　　这算什么？
　　叶之然笑道：“松林书记，我这样越级汇报不大妥当吧？”
　　越级汇报向来是官场大忌。如果顾松林得知绍安市委领导跳开市委书记，直接向省委领导汇报工作，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往高了说，这是破坏组织原则的大问题。
　　不过此时，顾松林和蔼地摆了摆手，说道：“叶市长，不妨不妨，既然是我让你去汇报的，就不算越级。”
　　叶之然不想和他兜圈子，开诚布公地说道：“松林书记，3.14公交车事件的善后工作任务非常重，这几天，我除了正常的市政府工作外，其余精力都要扑到那上面去，恐怕暂时抽不出时间。”
　　顾松林道：“在秘书长回去之前谈一次即可，时间可以灵活掌握嘛。”
　　叶之然不相信松林书记听不出他话中的拒绝之意，但仍然这么热心地鼓励他去汇报，除了热衷于掌控权力，莫非还有什么用意？
　　姓曹的！看这架势不答应不罢休呢。
　　叶之然于是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我让秘书约一约，看秘书长什么时间有空。”
　　顾松林这才满意地点头，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两下，说道：“叶市长不错，哈哈，叶市长不错。”
　　从顾松林办公室出来，叶之然回到自己办公室，秘书丁青山过来报告：“叶市长，宋市长办公室打来电话，请您去一次。”
　　叶之然便关照他一声：“你约一约省委秘书长，我有事要向他汇报，请秘书长安排个时间。”
　　到了宋市长办公室，海平市长没时间和他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叶市长，来的正好，我刚通知周山书记、林部长、张市长过来开会，讨论一下善后工作问题，时间紧、任务重呐。”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海平市长，请您布置任务。”


第602节 善后工作
　　绍安市政府小会议室。
　　宋海平、周山、林木枫、叶之然、张云峰、游月如六个人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前。
　　宋海平说道：“各位，按照市委统一部署，我们六人组成3.14公交车事件善后工作领导小组，由我任组长，周书记、林部长、叶市长、张市长任副组长，游秘书长任办公室主任。今天开会先进行分工并确定善后处理总体思路。善后工作方面的宣传工作，包括和新闻媒体的沟通由林部长负责；游秘书长负责后勤保障和信息沟通工作，有没有问题？”
　　林木枫和游月如都表示没问题。
　　宋海平补充一句：“林部长，宣传过程中要把郑东丧心病狂地制造这种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予以强烈谴责，以正视听。”
　　林木枫说道：“明白。”
　　宋海平曾经担任过广北市委常委、副市长，后调到绍安市任市委副书记，再后来升任市长，工作能力不差。但是，绍安市近几年出现的问题较多，经济发展速度偏慢，社会问题比较突出，逐渐落后于原来处于同一档次的嘉南市、广北市，以致最近几届市委市政府班子领导都上不去。相比之下，嘉南市委书记升为炙手可热的省委组织部长，广北市委书记升任副省长，而绍安前任市委书记被安排进省人大挂个闲职养老。
　　宋海平明白，如果未来两三年内绍安经济发展没有亮点，那么他和顾松林的政治生涯就会在绍安划上句点。
　　而像3.14公交车大火这样的突发事件，虽然影响相当不好，但如果处理得当，引起省委高层领导的赞赏，未尝不是一个进入省委领导视线的机会。
　　宋海平继续说道：“根据省委秘书长蔡思振同志刚才作的指示，市政府要迅速组建38个善后工作小组，一对一地负责遇难者家属。这样吧，我们叶市长负责名单上前20名遇难者家属，周山书记和张市长负责后面18名遇难者家属。就是说，我们四人各负责9到10个工作小组的领导工作。周书记、林部长、叶市长、张市长，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引起我们注意的地方？”
　　市委副书记周山先前耳闻省委秘书长对绍安本土干部的不满，这时候也想用行动扭转省委领导的看法，说道：“宋市长，我说一点。这38个工作小组成立后，我们都要对各组负责人明确一点，各工作组对口负责的遇难者家属，可能会遇到各种情况，比如有的家属人数较多，有的反应激烈，也有的会胡搅蛮缠。但是，不管什么情况，这些家属都不能脱离该工作小组的视线，不允许他们私自接受媒体访谈，不允许他们去市政府信访办反应问题，更不允许他们到省城上访。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形，就是工作小组成员没有尽到责任，领导小组将对该小组的成员进行行政处理。这样，他们才会百分百打起精神，做好善后工作。”
　　周山书记提出对各工作小组实行高压政策，不失为紧急情况下稳住局面的好办法。
　　叶之然说道：“我赞成周书记的意见，工作小组要采取24小时人盯人战术，确保万无一失，因此人数不能低于5人。另外我补充一点，这38个工作小组的工作地点应该分开，不要让遇难者家属串联，以免引发群体事件。”
　　宣传部长林木枫这段时间已经和叶之然建立了比较默契的关系，说道：“周书记、叶市长的意见很重要，38个工作小组的谈判地点可以设在各宾馆、招待所，既方便家属休息，又可以通过宾馆服务台掌握这些家属的动向。”
　　宋海平点点头，说道：“这些意见都非常好，我们就按照这几条原则指导工作小组。我再补充一点，对于家属合理的要求，我们尽力满足，招待规格以二星级标准间的水准为依据，可以适当提高。关于工作小组的组建，我的意见，市委市政府下面每个副处级以上的部门都组织一个工作小组，团市委、总工会组织后勤联络小组，后勤联络小组由游秘书长领导。”
　　周山点头道：“这个办法好，事不宜迟，请宋市长马上布置下去，具体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及时沟通。”
　　宋海平说道：“游秘书长，你立即通知所有副处级以上局、行、办和部门，二小时内必须将工作小组人员名单报上来，到市政府大礼堂集合，开完会立即投入工作。非常时期要有非常规办法。”
　　游月如答应一声立即去通知。
　　宋海平说道：“下面我们讨论一下死亡赔偿标准。根据国家颁布的劳动赔偿相关条例以及各地死亡赔偿的案例，我们讨论一下具体金额。看一看这些数据，赣南省去年发生的旅游车坠崖事件，每个遇难者赔偿金为二十万；江北省发生的娱乐城火灾事故，遇难赔偿金为二十二万；河东省去年发生的化工厂爆炸事故，每个遇难者赔偿金为一十七万。”
　　周山说道：“我们这起事件情况比较特殊，是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引发的火灾，我的意见，赔偿金往高的方向靠。”
　　叶之然从政之后，一直关心底层百姓的生活，对他们富有同情心，再次发言支持周山的意见：“我赞成周书记的意见，赔偿金往高靠。但是，我们要设定一个原则，这38名遇难者，不管身份、户口所在地、家庭情况，一视同仁，都采取同一个赔偿标准，这样可以降低工作小组的谈判难度，有利于早日完成善后工作。”
　　等叶之然说完，周山不禁抬眼看了看他，心里有些纳闷叶之然怎么连续支持他两次。
　　林木枫说道：“适当提高赔偿标准是可以的，但幅度不能过大。宋市长，赔偿标准抬高到二十四万怎样？”
　　这种重大刑事案件引发的伤亡，只能由政府埋单，换句话说，只能由纳税人埋单。宋海平算了算帐，皱皱眉头说道：“仅仅死亡赔偿一块，就要近千万，再加上受伤市民的医疗费用，今年市政府要穷得脱裤子过年了。”
　　牢骚归牢骚，但是，宋海平不得不为这些无辜的遇难者家属着想，说道：“我同意按24万标准赔偿，其他同志有什么意见？”
　　张云峰摇摇头，说道：“我觉得24万赔偿标准很合理，没有意见。”
　　开完会，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人员立即根据会议精神打印文件，这份文件要下发到各工作小组手中，所以时间非常紧促。
　　这样忙忙碌碌到了下午三点半，38个工作小组已经到位，这些小组均有所属部门的副职担任组长，战斗力很强。
　　在市政府礼堂召开的3.14善后工作动员大会上，宋海平、周山、林木枫、叶之然依次发言，对工作组提了很高要求，特别强调了谈判过程中的态度和纪律。会上明确，如果哪个工作组没有尽到责任，引发社会矛盾，市委市政府将对此进行严厉问责。
　　……诸周县。章立人、张凤和、林海和黄琳谈完话，即将情况汇报给市公安局局长韩彬。不一会，韩局长打电话给章立人，要求他留在诸周县，协助诸周县委，指挥诸周县公安局的行动。
　　因为移动电话信号缘故，韩局在电话中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章局，省委调查组明确要求，查实郑东遗书中指责诸周县城关镇派出所和工商部门的不作为情况；第二，省委调查组领导对诸周县街头流氓收取保护费的行径非常震怒，命令市公安局立即采取行动，将这些涉黑违法犯罪分子捉拿归案。这是首先要做的两件事情。第三，对诸周县公安局的整顿工作要同步进行，遇到问题及时向我汇报。”
　　章立人话不多，但很有力：“好的！坚决执行韩局的指示。”
　　挂断电话，章立人要求张凤和、林海负责核实郑东遗书中反应的情况，并对诸周县的街头流氓团伙犯罪分子进行布控，随时准备出重拳。自己则去诸周县委大院，和王静语商谈对策。
　　诸周县委县政府大院内，此时气氛压抑。
　　省委秘书长的指示精神早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他们耳中，李双河、盘小萍等一筹莫展。
　　由于郑东的一把火，引起连锁反应，最终烧到了诸周县本土干部身上，让他们始料未及又徒唤奈何。
　　此时，王静语也接到了市委书记顾松林的来电。
　　顾松林在电话要求，诸周县委必须全力支持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章立人的工作，由章立人统一指挥打击涉黑团伙，整顿社会治安秩序，整顿诸周县公安局的三项工作。
　　这样，等章立人到了县委，王静语和他在会议室见面，两人握了握手，章立人就笑道：“静语书记，你的机会来了，我们要借这股东风，彻底扫除诸周县内的黑恶势力，在县委县政府内部拨乱反正，形成合力，把诸周本土干部势力打散。”
　　在党委和政府层面上的工作，王静语比章立人能力更强，微笑道：“我接到顾书记的电话了，市委要求县委全力支持你的行动。叶市长也打来了电话，下面的戏就由你来唱了。”


第603节 官场语言的奇妙之处
　　绍安市蓝天大宾馆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由一幢主楼，三幢副楼组成。主楼高十六层，叶之然在九楼订了间套房，用作临时办公室。
　　他领导的十个善后工作小组分散在十个不同的楼层上，接待并处理遇难者家属的善后事宜。由沈荣协助他指导各小组的工作。
　　和叶之然同处一个楼面的工作小组，是从财政局抽调精兵强将组建而成的，由常务副局长梁缅道任组长。这天，善后工作开始之后，梁缅道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时时到叶之然的房间来汇报工作组的动态。
　　叶之然提醒他：“粱局，这次工作组处理善后事宜，是一次难得的考察干部的机会。一个干部的待人接物可以体现他的思想水平，大抵来说，凡是待人接物分寸感强、处理问题得当的干部都有领导潜力。你要从这些细节去挖掘优秀的年轻干部，这样，我们的事业才不会形成断层。”
　　梁缅道被财政局的老油子称之为“两面倒”，指他的站队不坚定，哪里力量强就倒向哪里。但是，自叶之然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后，他一反常态，成了叶之然的坚定追随者。他汇报工作的热情很高，财政局上下大事小事都说给叶之然听，几乎成了叶之然的眼睛和耳朵。再加上他处理问题的能力也很高，在财政局的威信一时间压倒局长李善，让李善大为不满。
　　李善不止一次在背后骂他“狗腿子”，传到梁缅道耳朵里之后，梁缅道很大度地一笑置之。他心里明白，现实生活中看不起狗腿子的大有人在，但一心想当狗腿子的更多。这就像群众提起贪官就咬牙切齿，但咬牙切齿的深层次原因是恨自己没有贪污的机会。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变强大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但人的思想在堕落，这是不争的事实。
　　梁缅道拍了拍额头，说道：“叶市长，怪不得你年纪比我轻就担任常务副市长，水平确实比我高多了，可以甩开几条马路啊！”
　　这话要是被沈荣听到，就会对梁缅道另眼相看，因为梁缅道拍马水到渠成，隐于无形，差不多达到他相同的水准了。
　　马屁吃多了也会产生抵抗力，叶之然摆摆手，说道：“工作组面对的是陷入悲痛之中的遇难者家属，态度一定要好，除了定下的死亡赔偿标准不能改变，其他的，能满足的尽量满足。如果家庭确实困难的，还可以适当安排家属的工作。粱局啊，我们的人民是天底下最勤劳最质朴的人民，只要他们生活过得下去，就不会给政府带来麻烦，我们要加倍珍惜才好。”
　　梁缅道收拾起笑脸，沉稳地点点头，说道：“叶市长的指示我会贯彻到工作中去的。那我先过去了，有事情再向您汇报。”
　　过了一会，沈荣来到叶之然房间，汇报道：“叶市长，我听到一些不好的议论，有人责怪政府方面的工作没有做好，形成很多社会问题，说郑东是被逼无奈才心存报复的，存在同情他的心态。”
　　叶之然“啪”地拍了拍桌子，怒道：“说这话的人太不知所谓了。郑东这样的人，只有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因为生活中遇到一些不公正待遇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滥杀无辜了？你想想看，他处心积虑地找人多拥挤的空调车放火，目的就是想多杀一些无辜的市民，这些人难道和他有冤仇？沈荣，你去通知各工作组，谈判工作中，务必将这道理讲清楚，对于玩忽职守的公务人员，政府向来都是严肃处理的，但是，这事和郑东的反社会罪行必须割裂开来。对郑东这种没有丝毫人性，严重危害社会的败类，我们必须进行严厉谴责，这关系到大是大非问题！”
　　沈荣深深点头，说道：“我明白，现在去逐一通知。”
　　等沈荣离开，叶之然打电话给市委宣传部长林木枫，将这层意思说了一遍。林木枫在电话中说道：“叶市长，我也听到这种声音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发出这种声音的，虽然是极少数，但也要及时抨击。宣传部门的责任就是养天地正气，荡人间邪恶。我们准备召开记者招待会，将调查组掌握的信息予以公布，同时对郑东这种倒行逆施的严重犯罪行为进行强烈批判。”
　　叶之然挂断林木枫的电话，又和王静语通了个电话，嘱咐她在调查诸周县公安局和工商部门在郑东事件中反应出的问题时，必须低调处理。将两者割裂。
　　再想了想，觉得还不放心，又和章立人通了个电话。
　　这样到了下午四点，秘书丁青山向叶之然汇报：“叶市长，省委蔡秘书长说今天晚上六点左右，可以抽出半小时，听取您的汇报。”
　　叶之然点了点头。
　　……此时，在绍安市委办公楼，周山书记的秘书怀辛岩从市委办公室取了一份文件回去，走到半道，看到市委书记顾松林迎面走来，忙靠墙站好。
　　怀辛岩虽然是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但他在市委办公室的秘书中间资格最老，由于长期充当周山和绍安本土干部之间联络人的身份，使他在绍安官场很玩得转，声势甚至压过了市委书记顾松林身边的孟秘书。
　　顾松林走过他身子的时候，脚步突然缓了缓，说道：“唔，怀秘书，小孟好像找你有事。”
　　怀辛岩连忙说道：“谢谢松林书记，那我过去，看看孟秘书有什么指示。”
　　绍安市委领导和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办公室都是统一的格式，分内外套间，外面是秘书工作的地方。
　　怀辛岩来到顾松林办公室时，孟秘书正低头起草一份顾书记的讲话提纲，听见敲门声，抬头笑道：“怀秘，有什么指示？”
　　怀辛岩呵呵笑道：“孟秘，你颠倒了关系，我是特地来听取你的指示的。”
　　孟秘书抬头看了看他，不知所以。
　　怀辛岩笑道：“看看，贵人多忘事。我刚才半路上遇到松林书记，顾书记指示，你有事找我，我才眼巴巴地来报到。”
　　孟秘书一阵晕乎，他什么时间说过要找怀辛岩了？顾书记这是何意？
　　好在他反应快，忽然想起十分钟前省委秘书长打来电话，准备召见叶市长谈话，要顾松林安排个会议室。
　　省委秘书长找叶市长谈话，特地打电话来，目的当然不是借办公室，而是以这为借口，知会顾书记一声。
　　孟秘书想起顾书记当时极为满意的笑容，心中一动，立即明白了顾书记的用意，说道：“啊！怀秘，你看我这记性，省委秘书长今天晚上六点要召见叶市长，我想请你安排一下会议室。”
　　这是典型的官场语言，安排会议室是假，让他知道这件事是真。
　　怀辛岩的悟性不低，笑着拱了拱手，道：“谢谢，孟秘书，二号会议室空着，就安排那一间好了。”


第604节 这也是权谋
　　顾松林初到绍安市任职时，在市委常委会会议上，始终处于弱势状态。比不上副书记周山不说，市长宋海平也比他人强马壮。
　　为了保住一把手的颜面，顾松林只得向周山妥协，让周山得到实际利益，他得到面子。
　　这种情况维持了近两年，顾松林一直是表面上的一把手，实际上的软皮图章。直到叶市长上任才稍稍改变处境。首先海平市长麾下得力助手于宝山外调，叶之然成为常务副市长，顾书记的势力终于超越了宋市长；其次，公安局长韩彬的到位，又使他和周山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了颠覆。忍受了两年的顾松林感觉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同时，他又明白，在绍安官场，能够威胁他地位的人只有周山。只有把周山击倒，他才真正可以在绍安市说一不二。
　　而省委秘书长蔡思振那句“市委市政府如果存在只关心个人利益和小团体利益的，可以把名单报上来，省委会为你做主”的话来的正是时候。
　　他决心动一动周山！
　　不过松林书记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龄。他觉得让叶之然出面在省委领导面前告上一状是最稳妥的办法。
　　即使没有成功，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可以加深叶之然和周山之间的矛盾。叶之然在绍安市虽然没有根基，像漂浮水面的浮萍，但省委却对他很支持，如果他和周山死掐，顾松林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秘书长借用会议室的消息才传进怀辛岩的耳朵里。
　　……呵呵呵，其中的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顾松林看来，这事妙还妙在市委市政府的干部都知道新来的常务副市长叶之然和市委副书记周山是对头。要是叶之然这一状告准了，绍安本土干部都会视叶之然为死敌；要是省委不接受叶之然的告状，也会让他们两人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政治嘛！就是要让手下的人相互猜忌，一把手才可以牢牢掌控局势。
　　这么想着心事，顾书记感觉自己有点像算无遗策的诸葛亮，很是志得意满。临下班时，他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对秘书说道：“孟秘书，今天你不要跟我一起走了，晚上，秘书长和叶市长谈完话，你把会议室门关一下。”
　　孟秘书心领神会，这当然不是让他关门，关门的事哪里用得到市委书记的秘书亲自动手？这是让他长一双千里眼、顺风耳。
　　那边，市委副书记周山下班时，也来这么一手。
　　“小怀，你今天晚点走，顾书记这边既然传出话来，说明姓叶的和蔡秘书长的谈话内容必然涉及到绍安本土干部，包括我。”周山黑着脸说这么一句。
　　“周书记，您放心吧，我已经关照丁青山了，他那边也会关注此事的。一有消息，我马上向你汇报。”
　　周山点点头，说道：“完事后到三号楼来，我在那边等你。”
　　这样一来，至少多了两双眼睛密切注意着二号会议室的动静。
　　怀辛岩甚至连叶市长几点几分到会议室的都记录下来。
　　市委二号会议室位于市委书记顾松林办公室和副书记周山办公室之间，是一间装潢考究的小型会议室，供四五人开小会用。室内整齐地摆放着几张单人沙发，每张单人沙发之间用茶几隔开。
　　怀辛岩为了不引起叶之然的注意，特意关上办公室门和屋内的电灯，就像一只鼹鼠一样，缩在洞里，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
　　六点缺二分，叶之然提前到达二号会议室。作为下级，提早到达不仅是礼貌，而且是对上级领导的尊敬。叶之然是个注重小节的人，这些问题从不疏忽，这种谨慎也使他从政以来几乎不犯错误。
　　等省委秘书长蔡思振走进小会议室，叶之然忙站起身，歉意地笑道：“秘书长，耽误您的休息时间了。”
　　蔡思振伸出手和叶之然握了握，说道：“叶市长，请坐吧。”
　　蔡思振也是个很注意官场细节的人，叶之然通过秘书向他请求接见，虽然不违反纪律，但他还是用借会议室的方式知会了顾松林。
　　从道理上讲，他可以主动召见绍安市任何干部，但绍安市的副厅级干部要求向他汇报工作属于越级汇报，他知会一下绍安市委书记，也是为了表示对顾松林的尊重。
　　这时，丁青山过来给秘书长倒茶。
　　叶之然开口说道：“秘书长，松林书记指示，一定要我找时间向您汇报一下绍安市本土干部问题，所以，我很冒昧地请求您召见。”
　　“一定”两字声音说得很重。
　　丁青山给秘书长倒茶的茶杯是放在叶之然和蔡秘书长沙发之间的茶几上的，两人于是都看到丁秘书倒出来的热水在叶之然说到“松林书记指示”时，水线突然颤动了一下。
　　秘书长就大有深意地看了叶之然一眼，见叶之然果然说了这句话后闭口不言，心里有些明白叶市长这句话不仅是说给他听，而且也说给他的秘书听的。
　　呃？莫非叶市长的秘书……？
　　官当得越大，肚皮功夫越强，也越会琢磨。
　　等丁青山退出会议室，轻轻带上门，蔡秘书长说道：“既然这样，请叶市长谈一谈绍安市本土干部问题。”
　　叶之然脸色凝重起来，这是个敏感话题啊。
　　甚至可以说，以他的身份，谈论这个问题有些不合适。所以，在顾松林逼着他去约秘书长谈这个问题后，叶之然也犹豫了很久。不去见秘书长吧，顾松林肯定不满意；去和秘书长谈这事吧，又会激发矛盾。
　　他不喜欢玩阴谋，但也不愿意被算计。所以，他才让丁秘书留在会议室，等秘书长到了之后，给他倒茶，他就利用这个时间差，当着丁青山的面把事情挑明，让周山明白，这件事是顾书记逼着他来汇报的。
　　“秘书长，绍安市本土干部存在抱团现象，这一点比较明显。特别是诸周县，县委书记和县长联手都难以开展工作，大部分科级干部和副处级干部都很团结，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不惜阻扰经济改革。”
　　蔡秘书长点了点头，说道：“诸周县的乱象，省委省政府都已经有所耳闻，你说说解决办法。”
　　叶之然说道：“要根本解决诸周县的问题，诸周县委班子还要作大调整，县委班子不动大手术，底下的干部就无法调整。”
　　蔡思振一听就明白叶之然的意思了。叶之然谈的是诸周县的问题，实际上在谈绍安市委的问题。因为县委班子的调整权在市委，只要市委通过决议，就可以任免县委县政府班子领导。但现在叶之然郑重地将这件事提了出来，说明调整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没这么容易，市委内部存在很大的阻力。
　　蔡思振缓缓点头，说道：“这么一来，就需要省委对绍安市委班子作局部调整。叶市长，你这是在给省委出难题啊。”
　　隐隐有责问之意。
　　叶之然沉稳地说道：“秘书长，我相信省委的每一项决策都是深思熟虑的，不管省委作出何种决定，我都会坚决支持，努力贯彻。”
　　蔡思振这才赞赏地点了点头，心道：“叶之然年纪这么轻，气度却远远超出顾松林，怪不得成强书记、逸风书记等人都这么看好他。”
　　嘴里说道：“我这两天分别找松林书记、海平市长谈过话，他们对你的工作都很满意，特别对你提出的建设软件产业园、高科技园区计划评价很高。你在经济改革和建设上很有办法，这一点省委领导都清楚，这也是成强书记将你放到绍安来的目的。通过这几个月的工作，你觉得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吗？”
　　叶之然说道：“我对松林书记和海平市长都很尊敬，由于我是常务副市长，我和海平市长在工作上的配合更多一些。”
　　蔡思振听明白了，叶之然并不是顾松林最信任的人，但是，顾松林却偏偏推叶之然出面汇报这种敏感问题。有意思啊！再联想到叶之然秘书的反常表现，种种迹象表明，叶市长的处境并不怎么好。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不断推出执政思路，并在工作中加以贯彻，说明他的能力远超绍安市其他领导。
　　蔡秘书长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叶市长，你对周山书记怎么看？”顿一顿，补充道：“要是觉得难以评价，你可以不说。”
　　叶之然缓缓说道：“秘书长，我觉得周山书记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确实是比较强的，他能得到绍安本土干部的拥护称得上水到渠成，我来绍安工作之前，松林书记倚他为长城。”
　　这一句话的含义就丰富了。
　　蔡秘书长回味了一下叶之然的话，点点头说道：“叶市长，一个成熟的领导干部必须懂得团结的重要性，没有团结的班子是做不出成绩的，我觉得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在团结问题上做得还不够。”
　　叶之然用尊敬的目光看了蔡秘书长一眼，深深点头：“秘书长高屋建瓴，一下子看到了问题的实质，我深感钦佩。请秘书长放心，我一定会团结在市委市政府周围的，勤勤恳恳做好工作。”


第605节 余味袅袅
　　这次谈话，因为言之有物，本来说好谈半个小时，结果整整谈了四十五分钟才结束。谈话结束前，秘书长又对3.14公交车事件的善后处理提了要求，叶之然态度恭敬地一一答应。
　　两人走出会议室，在门口握手道别，蔡秘书长恢复了上位者的气度，当着丁青山的面不紧不慢地说道：“叶市长，对这些同志，我赞同你的意见，他们身上有长处有短板，要一分为二看问题。”
　　下班之后的市委办公大楼寂静无声，秘书长的话虽然声音大不，但被一左一右两个办公室里的有心人听了满耳朵。
　　叶之然明白这是秘书长在给他打掩护，心中感动，紧紧握了握手，说道：“谢谢秘书长抽出宝贵时间来听我的汇报，有了省委的英明领导，绍安市委市政府一定会圆满处理好3.14公交车事件，将绍安市的经济建设搞上去。”
　　“呵呵，走吧。”
　　“秘书长请。”
　　脚步声逐渐远去。
　　过了片刻，一左一右两间办公室的灯光一暗一明。
　　孟秘书关了灯准备离开，而怀辛岩则开灯取东西也准备离开。两人见面心照不宣地“哈哈”两声，拱了拱手分开。
　　这边，怀辛岩慢悠悠地下楼，坐进汽车耐心地等丁青山的电话，然后接他去“三号楼”。
　　在“三号楼”，市委副书记周山靠在沙发上听丁青山的汇报，当听到叶市长是接受顾书记的指示才和秘书长谈绍安本土干部问题时，周山眼神登时一凝，心道：“怪不得顾松林巴结地将蔡思振要和叶之然谈话的信息透露给怀辛岩，原来是为了欲盖弥彰，转移视线。”
　　转念又想：“顾松林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叶之然年轻好糊弄，拿他当抢使，事实上，叶之然的政治智慧和工作能力都在顾松林之上，只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样想着，对顾松林又看低了一分。
　　板着手指头算一算，顾松林这边，原来有林木枫、叶之然、伍强三人支持他，现在又增加了一个韩彬，看起来人强马壮了些。但这其中，伍强本就是个墙头草，而林木枫最近和叶之然走得很近，只怕顾松林和叶之然起了矛盾，林木枫会站在叶之然一边。顾松林这么使用叶之然，明显是器宇不够大，省委把他放在市委书记任上，还真是难为他了。
　　周山问道：“除了他们两人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你还听到了什么？”
　　丁青山摇摇头，说道：“中间的谈话过程没有第三人在场。”
　　周山沉吟着问：“那个，秘书长出来的时候，脸色怎样？”
　　丁青山想了想，说道：“很平静，看不出什么。”
　　也是，到了蔡思振那种层次，即使心中波澜起伏，脸上也会如一泓静水。
　　周山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小丁最近的表现不错，回去后好好工作。小怀，将柜子里那罐龙井茶拿出来，给小丁带回去尝尝。”
　　丁青山忙站起身，容光焕发地表示感谢：“谢谢周书记，谢谢周书记。”
　　怀辛岩递过茶叶罐，笑道：“小丁，龙井茶是周书记的最爱。我跟在周书记身边这么久，还没得过周书记的茶叶呢。”
　　满脸憨笑的丁青山挠挠头皮，抑制不住笑容，说道：“这罐茶叶我会当作传家之宝。”
　　等丁青山离开，周山问道：“小怀，你怎么看这事？”
　　怀辛岩不假思索地说道：“周书记，顾书记这一招看上去不高明，但是很难破解。既借叶市长之口告了一状，又起到离间作用。我们就是知道了底细，也没有好的对付办法。”
　　周山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顾松林忍了两年多，现在有些忍不下去了，蠢蠢欲动。”
　　怀辛岩说道：“周书记，要不，趁省委秘书长还在绍安，我们找人把顾汉的事捅上去？”
　　周山摆了摆手，说道：“冲动是魔鬼，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心平气和地考虑结果，损人利己的事可以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千万别做。”
　　做官有三种境界，第一种是利己利人，做任何事都可以让别人得到好处，同时自己也得到好处，能做到这种境界的，都是高人；第二种是损人利己，这是普通人，世界上这种人最多；第三种是损人不利己，这种人的境界最低，现实社会中却偏偏有很多人乐此不疲，明明自己得不到好处，但巴望着别人倒霉。
　　怀辛岩心悦诚服地说道：“周书记批评得对，我还是不够成熟。”
　　周山分析道：“绍安目前的局势，即使顾松林犯了事被省委拿下，我也上不去。与其调来一个不知根底的新书记，不如让顾松林顶在位置上。”
　　怀辛岩道：“既然这样，周书记，我们是否可以和叶市长缓和一下关系？”
　　周山微笑着点头：“不错，小怀进步很大。”
　　怀辛岩笑道：“这都是周书记教我的，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个时候，市委书记顾松林也已经从电话中知道了情况，听说叶之然向秘书长汇报了45分钟，秘书长出来时语气平和，还说了一句“对那些人要一分为二看问题”时，顾松林爽然若失。
　　姓曹的！不知道叶之然怎样汇报的！
　　按道理说，叶之然对周山为首的绍安本土干部很有意见，以他血气方刚的年纪，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的也会表现一番。
　　难道是蔡秘书长故作镇定，等回到省委后再向成强书记汇报？嗯，有这个可能。
　　顾松林几次将手伸向电话机，想问一问叶之然怎么和秘书长谈的，忍了忍，终于没有拨过去。
　　自己责怪自己：呃？怎么回事呢？有些不淡定啊！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准备在宣纸上写一个“静”字，提起笔时，一滴墨汁“吧嗒”一声掉在宣纸上，随即化开，只得叹息一声，丢开毛笔。
　　顾书记的心有些乱了。


第606节 张念悦很纠结（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是李白奉唐明皇之命，为杨贵妃作的诗。今人自然已经看不到杨贵妃的绝世容颜了，只能从诗句中凭空想象。但这一天，两个美丽绝尘的女子挽着手出现的常嘉县街头时，路人只看得眼珠子差点掉落，杨玉环亦不过如此吧？
　　这两个女子自然是从绍安专程赶回常嘉的张念悦和黄瑜雯。
　　下车之后，黄瑜雯说道：“念悦姐，我们先去干妈家吧？”
　　张念悦笑问：“怎么？怕见我爷爷？”
　　“也不是啦，到了常嘉，不去看干妈的话，她会不高兴的。”
　　张念悦取笑道：“瑜雯，你这么讨好她，是不是打算……”
　　话未说完，黄瑜雯伸手就往她腰眼里抓，这是张念悦的软肋所在，张念悦“嗤”地一声笑，敏捷地跳开，说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一起过去吧。”
　　叶母打开门，看见明眸皓齿的张念悦和温婉脱俗的黄瑜雯俏生生地挽手站在门口，和和睦睦的样子，一时间大脑短路，呆在那里。
　　张念悦笑问：“妈，怎么了？”
　　叶母“啊”了一声，道：“你们两人今天怎么过来了？”边问边探究地看着黄瑜雯。老人家的心里，黄瑜雯比没有生育能力的儿媳妇更加亲近。
　　黄瑜雯于是接口说道：“干妈，我和念悦姐来看看你，准备在常嘉住一段日子呢。”
　　叶母虽然不明白她们两人怎么和好了，但对这结果却是满意的，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那我收拾屋子，把被头铺盖晒一晒。”
　　张念悦摇头道：“妈，不用。瑜雯和我一起住到爷爷那里去，那边宽敞。”
　　“嗯？”叶母迟疑地说道：“瑜雯住过去不大好吧？”
　　叶母将瑜雯当做自己女儿看待的，所以才有这一问。
　　“有什么不好？她和我作伴。”张念悦不以为然地看了看里屋，问道：“爸呢？他哪里去了？”
　　“老头子啊？他现在每天都要在剡溪边上看人家下棋，一直到学校放学，才去接东东回家。”
　　黄瑜雯到常嘉之后，最想见的人除了叶母就是马艳丽的儿子叶嘉，问道：“干妈，马艳丽在不在常嘉？”问完，又觉得不好，余光悄悄扫了下张念悦。
　　叶母说道：“她上个月去HK了。瑜雯，你说这孩子HK、常嘉来回跑干吗？她那丈夫又不管她们母子死活的。”
　　说完这句，又恋恋不舍地说道：“嘉嘉多可爱啊？我怪想念他的。”
　　黄瑜雯忍不住说道：“我也很久没看到嘉嘉了，要是有时间，我去HK看看他们。”
　　叶嘉和叶母有着血溶于水的亲情，她只是不知道而已。但这种亲情存在着超乎自然的力量，让她忍不住去喜欢。只是想到叶嘉，叶母就联想起儿媳妇不争气的肚子，在老人的思想里，叶之然即使官当得再大，但如果没有子嗣，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吗？想到这里，她问道：“念悦，阿然还好吧？他怎么没回来？”
　　张念悦说道：“妈，木头刚到绍安工作，忙得一塌糊涂，暂时没空回来。”
　　叶母不悦地说道：“忙忙忙，他就是一天到晚瞎忙，正经的事却不做。”
　　张念悦明白婆婆嘴里的正经事就是生孩子，这让她好生无趣，看了看黄瑜雯，心想，如果将来黄瑜雯真的给叶之然生了孩子，叶母还不把她当做稀世珍宝一样看待？想到这，张念悦说道：“妈，我和瑜雯先去爷爷那里，晚上我们一起去望山酒楼吃饭。”
　　叶母倒是有心留黄瑜雯下来说说话，见张念悦拉着黄瑜雯的手就走，而黄瑜雯似乎也很乐意，只得点头说道：“晚上吃饭的话，时间定得不要太晚。”
　　张念悦跨出家门，回头说道：“晚上五点半吧，我到爷爷家后，给之慧打电话，我们一起聚聚。”
　　叶老年纪虽然大了，但因为每天坚持劳作，精神仍很矍铄，看到不期而至的张念悦，呵呵笑道：“念悦，怎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看看身后的黄瑜雯，八十好几的叶老眼睛一眯，也有些惊艳的感觉。拿张念悦与黄瑜雯在心里比较一下。还好还好，念悦并不输给她。
　　叶老自然是知道念悦漂亮的，不过，依依膝下的孙女长得再怎么好，因为从小看惯了的缘故，模样不会如陌生的女孩子那样给他有美得心惊的感觉。
　　张念悦介绍道：“爷爷，这是我最好的姐妹黄瑜雯。瑜雯，这是我爷爷。”
　　黄瑜雯乖巧地叫道：“爷爷。”
　　叶老明显高兴起来，呵呵说道：“名字叫黄瑜雯？好！好！来，到屋里坐。”
　　走进客厅时，才叔正从第二进天井里过来，张念悦又给他们介绍：“黄瑜雯，这是才叔。才叔，这是我的好姐妹黄瑜雯，准备在这住几天。”
　　黄瑜雯依然甜甜地叫了声“才叔。”
　　美丽的女子总是特别给人以亲近感，才叔裂开嘴笑道：“好啊，多住几天，我们这院子也可热闹些。”
　　这样，在九九年四月一个平淡的日子里，两个美丽的女子便在这个外人不能靠近的院子里居住下来。每天看看电视，看看报纸，说些不知所谓的闲话。剩下的时间里，陪着两位老人劳作，闲聊。
　　耐心好得很。
　　黄瑜雯的性子向来要比张念悦更沉静，这一点颇能讨两位老人的喜欢。而她以前的生活，接触不到种地。看到叶老和才叔每天都要到地里劳作两小时，黄瑜雯觉得有趣，便自告奋勇地加入。
　　没想到一旦开始劳作，让这个不知种地为何物的才女大增兴趣，每天跟在两老身后锄地、翻土、浇水、施肥、播撒种子，看到一颗颗菜籽从泥土里钻出脑袋，头上还戴着菜籽的包衣，像戴着小钢盔帽似的，娇弱得有趣，但是，才几天时间就成为一棵小白菜。黄瑜雯于是兴奋异常，让两位老人都有些莞尔——反倒是张念悦总是搬一张凳子，戴着大大的遮阳帽，像个小监工一样，看着两老一小劳动，半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黄瑜雯夹起一筷子鸡毛菜放进念悦的碗里，乐不可支地说道：“念悦姐，吃吃看，这是我种出来的鸡毛菜。”
　　呵呵，就像从土里种出了黄金似的，夸张的表情，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扬着脸，等待老师的称赞。
　　张念悦敷衍地说道：“啊！不错不错。”
　　黄瑜雯脸上笑开了花。
　　这天晚上，叶老将张念悦留下来，爷孙两人开始对话。
　　叶老来感觉到张念悦和黄瑜雯来得有些反常。
　　住一两天，或者三四天，叶老还会认为她们两人是来休假的。但这样子一住十多天，也不见她们到外面怎么游玩，就是陪着他们两个老者，事情就显得有些不合情理。
　　看看黄瑜雯，又是一个毫无心机的清纯女子，叶老有些猜不透这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念悦，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张念悦笑道：“也不是啦，主要是陪陪爷爷嘛。”
　　“那黄瑜雯呢？也来陪陪我？有个什么说法吧？”
　　这话其实很难开头。
　　张念悦想了想说道：“爷爷，你觉得黄瑜雯人怎样？”
　　叶老点点头，说道：“倒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张念悦便低声说道：“爷爷，我想让她给木头生个孩子，你说怎样？”
　　完全出乎意料！
　　惊讶之极的叶老看着孙女的表情又不像开玩笑，立即板起脸说道：“小叶的主意？他敢？”
　　张念悦忙摇手说道：“爷爷，木头还不知道这事呢，和他无关。关键是我也想要个孩子，但是外面领养一个我不乐意。”
　　叶老惊讶地问：“黄瑜雯愿意？”
　　“她当然愿意。”
　　叶老年纪虽然大了，脑子依然好使得很，这口气让他听出问题来了，问：“当然愿意？她这样的人才怎么愿意做这种事？除非她……等等，黄瑜雯是不是在水门救过小叶的那个女孩子？”
　　张念悦点点头，道：“是她。”
　　“这么说，她因为喜欢小叶，所以甘心情愿做这事？”
　　张念悦又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
　　叶老不满地说道：“你这孩子，想得太简单了。她要是给小叶生了孩子，以后哪有你的地位？小叶为了孩子的成长，也得和你离婚。你呀，别尽想着好事了，你想让她生完孩子就远离小叶，怎么做得到？”
　　“爷爷，我没想要她离开我们啊……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过日子。”
　　叶老总算明白了张念悦打的什么主意，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念悦，你把事情想得过于理想化了。现在是什么社会了？还搞三妻六妾？可能吗？这是重婚罪知道吗？”
　　张念悦说道：“我想了个办法，我和木头离婚，让他们两人结婚。等黄瑜雯生了孩子，孩子就归我，由我抚养长大。我在家里就是管家身份，现在大家族请管家、佣人的很多，没人能干涉我们。”
　　叶老听完张念悦这个大胆的设想，脸色顿时一变。


第607节 张念悦很纠结（下）
　　在叶老的心里，张念悦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由于战争年代留下的创伤，叶老终身未娶，只是在侄女叶青丽成为孤儿之后收养在身边。这个戎马一生的孤独老人在张念悦出生之后，才享受到了人世间弥足珍贵的亲情。
　　张念悦使他饱尝到了普通人的欢乐、离苦、温情以及天伦之乐。
　　依依膝下，含饴弄孙，叶老感觉老天待他不薄。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叶老不会容忍任何人对念悦造成伤害。
　　此时，叶老听完张念悦的“伟大构思”，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她，问道：“念悦，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
　　张念悦明白叶老在想什么，忙说：“爷爷，真的没人逼我或者暗示我，完全是我的主意。”
　　叶老犹然不信，问：“就算小叶没这想法，他的父母难道也没这方面想法？”
　　张念悦说道：“他妈妈是很想要孩子的，不过木头不许他们和我谈这方面事。”
　　叶老脸色略略放松，转而语重心长地说道：“念悦，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感觉小叶非常爱你，不会对你变心，所以才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念头。但你要知道，人的思想是会改变的，特别在亲情面前。要是黄丫头给小叶生了孩子，她的地位就会高出你一截，时间久了，别说小叶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你自己也会觉得无趣，也会心态失衡的。”
　　叶老总结道：“所以，这事根本没有可能，我不会同意的。”
　　不仅如此，如今叶老知道了张念悦还存在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就寻思着要把这星星之火彻底破灭。
　　张念悦这几天一直在动脑筋怎样说服叶老，听叶老口风很紧，没留缝隙，换一种说辞道：“爷爷，你怎么就不会站在我的角度看问题？”
　　俗话说，知女莫如父。
　　——知念悦者莫如叶老也！
　　张念悦一说这话，叶老就明白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这个丫头，显然是没经历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不知道反目成仇是怎么回事。今天你让位与他们两个，小叶和黄瑜雯都会感念你宽宏大度，会照样宠爱你，谦让与你。但是，世事沧桑，沧海都可以变作良田，更别说人的感情，那不过是一转念间的事，将来碰到任何一桩磕磕碰碰的事，他们两个脑子一拧转不过弯，昔日的恩情就会如转眼云烟。而且，黄瑜雯这丫头，长得漂亮，性情看上去又好，小叶和他相处久了，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心态就会大变。这类事，叶老又不是没有看到过。
　　叶老于是坚决地说道：“念悦，你别和爷爷兜圈子，爷爷绝不会同意你让位给黄丫头，除非……”
　　念悦一听，觉得有戏，忙问：“除非什么？”
　　“除非她怀孕之后，就不和小叶见面，生完孩子后离开中国，再也见不着你们。”
　　念悦惊道：“那怎么成？”
　　“所以，你这事根本没可能，以后想都别想。”
　　张念悦大脑一时转不过弯了。来常嘉之前，她和黄瑜雯说得妥妥的，感觉不是十拿九稳吧？半成机会还是有的。孰料叶老的态度完全出乎念悦意料，很直接地告诉她，此路不通。要是叶老这边都没有做通工作，父母这边想都别想。张念悦脸色就差了。
　　“怎么？你和黄丫头商量过这事？”
　　张念悦嘟起嘴说道：“爷爷，你知不知道，我说服她多辛苦啊！”
　　叶老笑道：“黄丫头也是孩子脾气，这种事她也会同意？生了孩子过继给你，和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们两个生活在童话里啊？”叶老连连摇头，叹道：“不可思议。”
　　“有啥不可思议的？世界上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叶老笑眯眯地问：“看黄丫头的样子，也不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她家庭情况怎样？”
　　“她爸爸是苏省省委副书记黄民海。”
　　“她是黄民海的女儿？”叶老惊讶地问，随即连连摇头，说道：“你们两个真是无知者无畏，太不可思议了。黄民海会同意宝贝女儿做这事？”
　　先前还只是觉得张念悦有些胡闹，现在看来何止是胡闹，简直不可理喻。
　　张念悦心有不甘地说道：“这不，我们先来说服你，然后去说服妈妈，然后去说服瑜雯的父母。”
　　叶老笑出声来：“哈哈，如果你们两个只有六七岁，把这当做玩过家家的游戏，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思维仍停留在这个年龄层次，让爷爷感觉找不到北了。我刚才还想着明天找黄丫头谈谈，算了算了，她的思想比你还要简单，更加理想主义……”
　　又自言自语：“嗯？不对，黄丫头这么委屈的条件都可以答应，说明对小叶很有想法啊！这个事情，爷爷是否要出马和她谈一谈？”
　　张念悦生气地说道：“好啦好啦，爷爷，你不但不帮忙，还想来添乱不成？黄瑜雯会怎么想？把她骗到家里来教训她一顿不成？”
　　“也是啊。”叶老笑眯眯地说道：“还真是件麻烦事，我也不和你们谈了，和你们没啥好说的，过两天我去绍安，直接找小叶谈。”
　　张念悦不满地问：“和木头谈什么啊？他又不知道这事。你不是给我添乱吗？”
　　叶老道：“黄丫头在你身边虎视眈眈，爷爷怎么放得下心？”
　　“她在木头身边转悠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爷爷，你就别掺和进来了，嫌我不够凌乱吗？”
　　叶老自然不会因念悦这句话放弃了想法，在他的心里，有任何可能危及到念悦的威胁都是要尽早扫除的。
　　张念悦不高兴地说道：“爷爷，我明天陪瑜雯上西山东林寺看看苦得和尚，完事后就回绍安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别管我们的事了，让木头知道了，没准会笑话我。”
　　又撅起嘴说道：“我本来觉得自己的智商在黄瑜雯面前有优越感呢，被你这么一搅和，又感觉稀松平常了。”


第608节 再访苦得和尚
　　第二天，张念悦和黄瑜雯上西山访苦得和尚。
　　路上，张念悦委婉地告诉黄瑜雯昨晚谈话的结果。出乎念悦意料的是，黄瑜雯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看不出半点吃惊和失落的样子。
　　这个聪慧的女子早从张念悦昨晚回到房间时的神态中猜出了结果。
　　从绍安到常嘉，她的内心其实也一直在矛盾和斗争中挣扎。张念悦说的模式在她而言，是存在着不小的问题……和那么一点担忧的。
　　最主要的原因，这个方案不是枫哥提出来的。而且，张念悦和枫哥说的时候也没有把细节说明白，枫哥也没有做过表态——这让黄瑜雯心里有些别扭，也感觉到不会这么顺利。她甚至猜测，枫哥多半是预料到这个结果，才毫不阻扰地放她们两个去常嘉。
　　当然啦，也不是说这个方案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否则她也不会跟着念悦到常嘉来了。她只是觉得，即使叶老和张念悦的父母同意，依然存在着巨大的问题。
　　她的父母如果得知真相，多半不会同意女儿在和叶之然结婚后，张念悦仍旧生活在一起。而且，按照张念悦的设想，自己和枫哥结婚必须悄悄的进行，不惊动外人。这又怎么可能呢？她的父母怎么可能同意女儿偷偷摸摸地跟人结婚？
　　所以，当张念悦委婉地说出叶老坚决反对的时候，黄瑜雯反而松了一口气，对她而言，至少不需要死伤无数的脑细胞回苏省和父母费这番口舌了。
　　死了再多的脑细胞恐怕也不管用呢。
　　黄瑜雯说道：“是啊，我们这样子叶老多半不同意的，你爸妈也不会同意。”
　　张念悦就有些愁眉苦脸，说道：“他们都是死脑筋。”
　　“也不是啦，念悦姐，我们这样做是会给枫哥带来麻烦的，你想想，每天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啊？肯定会被人发现的。”黄瑜雯想问题总是站在叶之然的角度出发。
　　两人一路说着话，步行到了西山山脚。
　　西山开发之后，山脚口修建了牌楼并设置收费口。张念悦掏钱买了两张门票，两人继续一路上山。
　　张念悦说道：“瑜雯，你说奇怪不奇怪，这里没有收费的时候，游人稀少，收门票后，来旅游的人反而增加许多。”
　　两个美女本身就是一道风景，她们上山是来看风景；但山上有许多人在看她们的风景。身边一个中年男子就说道：“这有啥奇怪的？收费之后，导游带团队来就有回扣拿了，当然比免费旅游点更有吸引力。”
　　张念悦不搭理他，拉着黄瑜雯的手慢悠悠上山。
　　被两个大美女落了面子的中年男子一点也不感觉憋屈，也慢悠悠地跟着她们上山。
　　走进寺门，两女就发现东林寺又被修缮过了，屋檐、墙面、木柱看上去都很光亮，同时，寺里的香客人数也明显增多。
　　在圆通宝殿前，张念悦看到一个和尚匆匆向她们走来，拉了拉黄瑜雯的手，一起看向他。
　　“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很久没到小寺来了。”迎面而来的和尚合什做了个手印，对两人说道。
　　说完这句话，和尚的眼珠子骨溜溜地在张念悦和黄瑜雯脸上转动。
　　“你是慧空和尚？”张念悦看到和尚骨溜溜转动的眼珠子时认出了是他。
　　黄瑜雯莞尔一笑，说道：“真的是慧空小和尚，长这么高了。”
　　印象之中油嘴滑舌的小和尚慧空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七，光头上已经烧了九点排列整齐的戒疤，看上去比以前稳重了很多，有点和尚的范儿。
　　和尚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僧正是慧空，两位女施主记性真好。”
　　张念悦问道：“小和尚，你师父呢？”
　　慧空换做愁眉苦脸，说道：“女施主，慧空已经不小了。”
　　“那是不是该叫你大和尚了？”
　　慧空仍然一脸愁容，说道：“阿弥陀佛，慧空只盼着早点做老和尚。”
　　黄瑜雯笑道：“为什么啊？”
　　“好叫两位女施主得知，东林寺最吃香的是老和尚。就像我师父，来寺里烧香的香客人人都想见一见他，让师父摸一摸头都觉得沾上了佛光，更别说师父随便说一句话他们都当做济世的佛音。其实，慧空的禅理比师父都高深几分哩。”
　　黄瑜雯发现，早些年那个喜欢发癫发痴的小和尚虽然长了几岁，身材也大不相同了，但痴痴傻傻的模样一点未变。
　　取笑道：“小和尚什么时间顿悟了？禅理深奥，可不是因为你会背几段经文，就说明你领悟了真谛。”
　　小和尚挠挠头，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怎么说话的口吻和师父一模一样，小僧还是领你们去见师父吧。”
　　到了厢房，苦得和尚看到张念悦和黄瑜雯联袂来访，乐呵呵地站起身结了个手印，慈眉善目地说道：“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别来无恙？”
　　张念悦道：“大师，都说你是陆地神仙一样的高僧，应该一眼就看出了我们这些年的经历，何需再问？”
　　苦得和尚微微一笑：“张施主，你越来越秀外慧中了。”看了看黄瑜雯，点点头道：“是了，黄施主倒是越来越内敛，这几年画艺大进吧？”
　　张念悦微微一笑，说道：“大师眼光依然很准。”
　　苦得和尚看了一眼黄瑜雯，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不然不然，和尚时至今日，才知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许多事情是可以稍稍改变轨迹的。”
　　黄瑜雯心中一动，明白苦得和尚这话是在说她和叶之然的命运变化，忍不住问：“大师，可有什么说法？”
　　苦得和尚叹道：“小叶施主最近诸事平安吧？”
　　黄瑜雯点了点头。
　　苦得和尚说道：“和尚有几年没见小叶施主了，有几句话想带给他。”
　　张念悦和黄瑜雯异口同声地说道：“大师，请讲。”
　　苦得和尚缓缓说出一句偈语：“遇山生变，逢林取势，枫叶际会，终有别离。”
　　张念悦和黄瑜雯在心中默念一遍，感觉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以。
　　黄瑜雯问：“大师，这是在说枫哥的前途？”
　　苦得和尚微微颌首，道：“正是。”
　　黄瑜雯见苦得和尚说了这句，又缓缓转动念珠，白眉毛轻轻抖动，似乎仍在推算着什么，忍不住轻声问道：“大师，还记得六年前的一段话吗？”
　　六年前，黄瑜雯、马艳丽、叶之慧、叶之然四人到东林寺礼佛，黄瑜雯和马艳丽都曾请苦得和尚看过面相。苦得和尚曾对黄瑜雯说：“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别人的，有些人是注定被人等待的，缘起缘灭，缘浓缘淡。既是机缘又是磨炼。”然后，在黄瑜雯问她究竟和枫哥有没有缘分时，苦得和尚说她和他就是有缘之人。
　　苦得和尚听黄瑜雯问六年前的事，自然明白黄瑜雯的意思，说道：“人之缘份，虽难解释，但缘起缘尽都有迹可循。黄施主是有缘之人，这一点没有丝毫改变。大可不必纠结于此，即使时间上稍有差池，但命中有时终须有。若是心生惶恐，不妨潜心作画。”
　　这句话，黄瑜雯听得明明白白，张念悦则糊里糊涂。就听得黄瑜雯说道：“多谢大师指点。”
　　两个女子在厢房坐了一会，见苦得和尚死活不愿解释先前那句偈语，只得和他道别。
　　下山之时，黄瑜雯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对张念悦说道：“念悦姐，我打算去HK住一些时候，顺便看看马艳丽和赵捷。”
　　张念悦知道黄瑜雯常去HK，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今天就回绍安了，我们以后经常电话联系吧。”
　　兴冲冲而去，灰溜溜回来。
　　这天，张念悦回到绍安已经晚上七点多，张大彬去车站接她回家属小区。看到叶之然，张念悦便满脸不喜地说道：“木头，爷爷不同意我的办法。”
　　“嗯？什么办法？”
　　张念悦皱皱眉头，说道：“木头，你明知故问。”
　　“呃？是你说的退位之事？”叶之然早就知道在叶老哪里根本行不通，一点也不寄希望于此，所以心态平稳得很。
　　“就是啊，爷爷半点退路也不给。”
　　叶之然笑道：“这是可以想见的，他肯定会骂你是小孩子脾气。”
　　张念悦跺了跺脚，说道：“原来你都知道啊？那怎么不拦住我和黄瑜雯。”
　　叶之然笑道：“我要是拦住你们不去，你们不会死心的，没准还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来。让黄瑜雯跟着你胡闹。”
　　张念悦柳眉倒竖，怒道：“好啊，木头！原来你按着这份心思，还说什么让瑜雯跟着我胡闹，这不是存心看我的笑话吗？”
　　叶之然笑道：“老婆，你在爷爷面前出点丑怕什么？他老人家又不会生你的气。”
　　张念悦嘿嘿笑道：“你也别得意，爷爷说了，过两天他来绍安，收你的骨头。”
　　叶之然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看张念悦，说道：“是不是你挑拨离间了？”
　　张念悦作鄙视状：“用得到挑拨吗？”
　　叶之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抗在肩上，说道：“造反了！看我仔细地收拾你，以后还敢不敢造反？”


第609节 周书记不请自来
　　每天清晨向来有跑步习惯的叶之然刚坐起身子，一只如藕般圆润光洁的手臂就轻轻圈住了他的腰。叶之然将她的手挪开，张念悦又圈住，这样来来回回三次，叶之然便去捏她的鼻子。
　　半梦半醒的妻子嘟囔一句，知道留不住叶之然，便翻过身体，将脊背对着叶之然，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
　　叶之然摇头失笑，和他每天坚持锻炼不同，张念悦向来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半点早起锻炼的念头也没有。
　　这是生活习惯的不同，叶之然不去强求。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在张念悦看来，锻炼身子是不需要牺牲早晨懒床时间的。
　　大约只有她这样每天懒床的人才知道床的可爱，那种慵懒的，浑身肌肉酥酥软软，连思维都酥酥软软的感觉只有早晨醒来的时候才有，这种状态下再浅睡一个小时，才是无比美妙的享受。
　　叶之然穿上运动服，推门出屋。
　　四月中旬的江南早晨，天气早已不觉寒冷，他以市委家属小区为起点，沿着两侧种满郁郁葱葱香樟树的解放路跑，一路跑到鼓楼商业街，然后折返。因为跑步需要耗费氧份，所以，这时候呼吸的频率就会加快，以补充体内的氧气，促进新陈代谢。
　　出了许多汗，越跑越轻松的叶之然折回小区时，看到顾汉刚停完车，一脸憔悴地往家属小区走。
　　“顾汉，是不是玩了个通宵？看你一脸土灰。”
　　“呃？叶哥？你跑步？”顾汉第一次看到叶之然晨跑，对于他这样沉溺于夜生活的人来说，感觉很惊奇。
　　叶之然点头道：“早晨跑步有利于身体健康，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顾汉笑道：“打了一夜牌，这不，回去怕被家里的黄脸婆嘀咕，到老妈那里补一觉。”
　　叶之然淡淡一笑，道：“你倒是潇洒。”
　　“叶哥，上次你不赏脸，害我被其他几个老板取笑了几天。你可得帮我挽回面子。”
　　对顾汉这种人来说，面子是天大的事，换句话说，他就是凭面子在做生意，一旦哪天没人看他的面子了，他的生意也就完了。而他的“面子”说到底就是市委书记公子这个响亮的招牌。
　　叶之然深深为顾松林担心。
　　“顾汉，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诚实、讲信誉、脚踏实地，才是做大做强的要诀，千万不要踏入歧途。”
　　顾汉便有些不耐烦，要不是顾忌叶之然好歹是绍安市常务副市长的身份，没准当场就会拂袖离去。
　　“叶哥，你就别埋汰我吧，正正经经地找点事给我做才是道理。听说市委市政府有设立绍安市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的计划，这事该你负责吧？到时候这那两个园区的基建项目能不能交给我做？”
　　在绍安市设立这两个园区，是叶之然经过多次调研后制定的加速发展绍安经济的战略性规划，为此，市政府已经召开多次研讨会，顾汉得知这一消息很正常。
　　叶之然说道：“顾汉，关于这两个园区设立目前仍在规划之中，尚未得到市委常委会批准和市政府立项，基建这一块现在言之过早。”
　　说了这几句话，叶之然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很自然地伸手和顾汉握了握手，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顾汉在身后盯着叶之然的背影看了一会，转头往顾松林住的小别墅方向走去，心里面又想起周峰的话，要让叶市长这样的人为我们所用，不拿住一点把柄绝不会成功。
　　“把柄，把柄。”
　　顾汉摇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
　　这天上班，叶之然已经从宾馆搬回市委大院。
　　公交车大火事件经过几天艰苦的善后谈判和安抚，至此已经平静下来。
　　虽然死难者的家属还要在沉痛和悲伤中消沉一段日子，有的人家甚至因为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使得生活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变得艰难而困苦。但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这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很快就会淹没在节奏感越来越强烈的现实生活中。
　　叶之然在办公室批阅了几份文件，秘书丁青山进来汇报：“叶市长，周书记来了。”
　　叶之然心里略略有些惊讶，脸上自然毫无表情，将文件一放，说道：“快请进来。”
　　等周山走进办公室时，叶之然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绕到前面来。
　　“周书记，有什么指示打个电话来就可以了，何必劳驾亲自过来。”
　　官当到了他们这一级，就是背后捅刀子，但脸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周山笑道：“叶市长，我的脚没那么金贵，今天过来就是和你聊聊软件产业园的事。”
　　叶之然便做出“请坐”的手势，道：“周书记，请坐下谈，有什么指示请直言，我会组织市政府相关人员认真学习。”
　　周山自从得知叶之然接受顾松林的指示，向省委秘书长汇报了绍安本土干部的问题后，及时改变了策略，在利益面前，个人恩怨暂时放在一边。
　　“叶市长，我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绍安市设立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的可行性问题，坦率地讲，叶市长这个设想是很先进的，但我很担心软件产业在绍安市搞不起来。”
　　既然周山正儿八经地来谈工作，叶之然也就摒弃个人感情，说道：“周书记，关于设立软件产业园，我已经进行深入调研和分析，我向您汇报一下设想……”
　　叶之然将软件产业面临的巨大发展机会，我国软件产业相对薄弱，但作为世界制造大国，软件应用前景极为广泛；在绍安市建立软件产业园的优势以及产业园建成之后主要的工作思路详详细细谈了一遍。
　　周山认真地听着叶之然的讲述，听到后来，不禁连连点头，说道：“叶市长，我本来是心存疑虑的，但你准备得这样充分，分析得这样透彻，我有些被你说服了。既然软件产业园的前景如此广阔，那么，我们应该争取早日上常委会讨论，把大事决定下来。”
　　又道：“我虽然和你之间在绍安本土干部问题上存在不同看法，但对于这种有利于绍安长远发展的经济政策，会坚决支持的。”
　　呵呵，够光明正大！
　　叶之然便伸手和他握了握，心知周书记此来不会这么简单。


第610节 周山书记主动合作
　　叶之然伸手和周山握了握，心知周书记此来没这么简单。
　　他们两人都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讨论软件产业园规划不过是双方在作谨慎的试探。
　　难道周书记会不知道软件产业园的前景和规划？要知道，为了设立这个项目，市政府仅研讨会就开了不下四五次，参加研讨会的不仅有聘请的国内外专家，还有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高官，周书记本人也参加过这样的会议。
　　所以说，周书记从一开始提出疑虑到最后豁然开朗，看起来是被叶之然说服了，其实不过是演戏，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紧张的关系而已。
　　——想想看，政治对手被自己的经济发展理论说服，叶之然多多少少会得意一把吧？
　　周山书记高明着呢，故意给叶之然提供一次增强自信的机会。
　　而且，周山为了显出自己的合作态度，特别点明他和叶之然对绍安本土干部看法上存在分歧，但为了工作，他老人家愿意放弃这种私人恩怨。
　　呃？是不是很高尚？很大度？
　　叶之然微笑着说道：“周书记，我对您也是向来都很佩服的。关于绍安本土干部问题，说起来也是我们两人对工作的不同理解而已。我此前向省委秘书长提到绍安本土干部的时候，也谈到了他们的优点，比如说，这些干部对绍安非常了解，这是他们的优势所在。”
　　周山大为满意，说道：“看来良好的沟通是解决分歧的最佳途径。此前，我们两人在某些问题上存在不同的看法，关键还是沟通不够。”
　　叶之然这时候自然没必要和他分辨这是理念不同，不是沟通不够。
　　他笑道：“周书记目光如炬，看到了事物的本质。”
　　“呵呵，叶市长，我们两人谈得这样合拍，也算难得啊。借此机会，我们对诸周县存在的问题也沟通一下。”
　　看来这是周书记今天谈话的重点了。
　　叶之然沉稳地说道：“请周书记指示。”
　　周山摆摆手，说道：“叶市长，今天纯属私人间的沟通，我们都放下各自身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诸周县的问题。”
　　叶之然依然不温不火地说道：“那我先听听周书记的真知灼见。”
　　周山轻轻拍了拍沙发的扶手，说道：“我在诸周县工作的时间非常长，一参加工作就被分配到了那里，先是在柳河乡，然后调到城关乡，再后来到了县里工作，近二十年呐。恋爱、结婚、生子都在那里，称得上第二故乡。所以说，我对诸周县是很有感情的，对那里的情况也很熟悉。”
　　为了避免产生以权谋私，给家人亲戚提供敛财机会，干部任用条例中有异地任职的规定。但像周山那样，虽然出生地不在绍安，但他在诸周工作这么长时间，父母兄弟都搬到了诸周县生活，老婆又是诸周县本地人，和本土本乡出生的人已无区别。
　　绍安市许多“本土干部”和周山的情况相同。
　　叶之然点头说道：“周书记对诸周县的情况了解得肯定比我多，比我深刻，这一点不用怀疑。”
　　周山继续说道：“诸周县有没有问题？肯定是有的。是什么样的问题？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周山看了一眼叶之然，见他正认真的听自己讲话，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继续说道：“这么大的一个县，部分干部身上存在某方面的问题，其实是难免的。只要问题不是足够大，涉及的面不是很广，我们就应该采取批评教育的办法，帮助他们，挽救他们，而不是将他们逼入死路。”
　　叶之然微微摇头，说道：“周书记，我了解到的情况，诸周县本土干部抱团现象特别严重，县委书记、县长的号令经常出不了县委县政府大院，这不是个别干部的问题，也不是批评教育就能够解决的。不扭转这种歪风，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在诸周县的权威就要受到挑战。周书记，这不是小事。”
　　周山眯了眯眼睛，不认同叶之然的话，说道：“王书记和李县长在诸周县的境况没有叶市长说的这么潦倒，他们讲的话大多数时候还是管用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否认集体领导原则。书记、县长有时候提出来的工作思路不符合诸周县发展，在常委会上没有得到大多数领导的赞同，这是民主集中制原则的体现，不能说明政令不通。”
　　叶之然知道，诸周县的情况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章立人坐镇诸周县公安局之后，县公安局终于自上而下开始整顿，他和林海局长拟定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将县局中主要的反对派干部送到绍安市集中学习，然后提拔了一些年轻干部，诸周县公安局的形势顿时大变。同时，县公安局对街头流氓展开大规模的搜捕，抓了三十多名泼皮流氓，正抓紧审讯，连破数个积案。
　　叶之然估计周山此时此刻来与他和解，多半是看到诸周县公安局的形势正在发生逆变，为此忧心忡忡。
　　不过，叶之然也明白，周山等本土干部的实力绝不会仅仅表面上看到的这些。诸周被他们铁桶般经营了二十多年，明处暗处的势力不是靠县公安局一次整顿就可以瓦解的。所以，他这时候也不想和周山撕破脸。
　　“周书记，苏东坡写过一首诗，《题西林壁》，有一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周书记对诸周县太熟悉了，感情太深，是不是也身在局中？”
　　这句指责非常婉转，周山不至于翻脸。
　　果然，周山书记微微一笑，道：“叶市长，局中人局外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确实存在差异。但是，官场有句俗话，‘水至清则无鱼’，我们如果将诸周整顿得一眼见底，不说别的，商人就会逃光。”
　　叶之然不迂腐，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但他对诸周县形势的判断和周山完全不同，笑了笑说道：“这句话我同意，但是，如果水太浑了，鱼也是会被呛死的，连池塘都会发臭。所以嘛，我觉得松林书记接连将王书记、林局长、刘部长调到诸周工作，确实起到了加强诸周县班子建设的作用。特别是县公安局整顿工作开展以来，群众对县委县政府的信任度大幅提高，效果称得上立竿见影。”
　　周山的直觉告诉他，诸周县形势突变并不是顾松林的作用，而是与眼前的叶之然有关。虽然时至今日他仍没有找到证据，但王静语、章立人一步步掌控诸周县局势的手法和叶之然如出一辙，断断不是顾松林的工作模式。
　　周山说道：“叶市长，我知道你对诸周县委县政府领导存在巨大的影响力。诸周县的局面来之不易，我们大家都要加倍珍惜。譬如诸周县公安局的整顿，到了这个程度似乎适可而止了？如果把县公安局的中层干部全部搞倒，很容易出乱子。”
　　周山这话一半是威胁，一半也是实情。站在叶之然的角度来说，章立人、林海联手对诸周县公安局进行大范围的整顿、调整，确实需要停一停，巩固一下已经取得的成绩。如果一竿子到底，对手的反扑力度肯定很大，很容易造成两败俱伤的场面，不符合用兵之道。
　　但怎么回答周山这句话却很伤叶之然的脑细胞，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将诸周县的新领导往顾松林身上引的。
　　叶之然沉吟了一下，说道：“周书记，您对诸周问题的思考，我虽然在某些方面持保留态度。但基本上是赞同的。这样吧，您看是不是让我找机会和松林书记谈一谈，最好能促成松林书记的诸周工作思路和周书记的思路对接起来，这样才能平静和谐地解决诸周问题。诸周县的形势安稳了，绍安市的局面也就安稳一大半了。”
　　周山满意地笑道：“叶市长，今天我真是来对了，和你开诚布公地沟通了一下认识，既消除了误会，又促进了工作，一举两得啊。软件产业园的事情我也会催一催松林书记的，快点上会，快点形成决议，才有利于软件产业园走在全国前列。合作才能双赢这句话太正确性了。”
　　叶之然笑道：“周书记，我也是从心底希望能和您合作的。绍安市的经济要发展，必须依靠市委市政府班子所有领导的共同努力，一两个人的力量毕竟太薄弱了。”
　　周山连连点头，说道：“我赞成你的看法，哈哈，以后要多多合作。”
　　等周山离开办公室，不一会，财政局局长李善点头哈腰地进来汇报工作。
　　叶之然心道：“你们还真是配合默契，看来是改变策略了。”
　　对李善这样的人，叶之然的态度就不同了，他稳稳地坐在办公椅上，屁股都不抬一下，冷冷地说道：“坐吧。”
　　李善在叶之然面前不敢使什么脾气，老老实实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形成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态势。


第611节 李善接踵而来
　　绍安市领导中，论个人对诸周县本土干部的影响力，周山排第一，李善排第二。现在周山和李善排着队来拜访叶之然，说明诸周县的局势让他们感觉到了失控的危险，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听到叶市长淡淡的说了声“坐吧”，李善连连点头，道声“谢谢”。等他小心谨慎地在叶市长办公桌对面坐下，抬头看时，叶市长却低头批起文件来，只得毕恭毕敬地坐好，颇有些“站如松坐如钟”的架势。
　　有的官员赏个脸就顺杆子往上爬，越对他平易近人，他越觉得你软弱可欺，时不时放些妖蛾子出来。像李善这种人，只有让他感觉到威不可测，才会乖乖地俯首听命。
　　叶之然这时候自然是故意晾晾他，把手里的文件一字一句看完，然后拿笔在文件上做批示，签上大名。
　　领导批阅文件的习惯多种多样，但有个习惯从古代流传下来，迄今未作改变，就是在文件上画圈，称之为圈阅。画圈一般只是表示这份文件XX已经看过了，知道这件事，但不发表个人看法。别看一个小小圈，这里面既体现了领导的权威，又规避了相关责任，体现了天朝博大精深的官场文化。
　　叶之然没有画圈的习惯，他看完文件，一般都会写下自己意见，同意、反对、提出建议等等。
　　这样过了五六分钟，叶之然批完文件抬起头，李善满脸堆笑的面孔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叶之然淡淡地问：“李局，财政局最近的工作怎样？”
　　李善立即说道：“报告叶市长，财政局近期工作很正常，各项工作都紧紧围绕着您的指示在运转。”
　　“公交车事件的善后款都发出去了？”
　　“都发出去了，不过，这批资金已经超出了今年市政府的维稳预算，后面的日子有些紧巴巴了。”
　　叶之然道：“以市财政局的名义给市委市政府下属各局各处以及一区五县发通知，鉴于今年市财政的压力，请各单位严格限制三公消费支出。”
　　李善面有难色，这个文件一发，无疑会得罪一大批干部。但要是不发，叶之然这边又无法交代。
　　他面对叶之然的压力比面对顾松林、周山都大，别看叶市长年轻，可是手腕高明，如今财政局上上下下一齐归心，他这个局长工作中如果稍有违背叶市长的意见办事，底下的干部立刻就拖延着不办，有苦无处说啊。
　　“叶市长，这个，这个，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叶之然脸色一板，说道：“有意见也得照办，市财政总共就这么点钱，这边超额了，那边就要想办法节约。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这是问他的来意了。
　　李善说道：“叶市长，候小阳和陆明两位同志这次在公交车善后工作中表现突出，局党委准备提拔候小阳为经济建设科科长，陆明拟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您看行不行？”
　　市财政局是市政府最重要的组阁单位，下面有十八个科、所、办，科级干部五十多名，其任免权在财政局党委。这次财政局抽调五人组成善后工作小组，是叶之然领导的十个工作小组中效率最高的小组，不仅第一个完成善后谈判工作，而且协助其他两个工作小组啃硬骨头，叶之然在事后的总结会议上提出了表扬。
　　常务副局长梁缅道回到财政局后向李善提议，候小阳和陆明两人这次工作最为得力，得到了叶市长的称赞，财政局在考虑干部选拔的时候应该优先考虑这样的优秀年轻干部。
　　李善像吃了苍蝇一样，心中老大的不耐烦。
　　但是形势比人强呐，财政局党委成员中紧跟叶市长的大有人在，他这个局长很难阻止这两人的上位。正巧周山找他谈话时说了下一步要主动缓和与叶之然的关系，花全部的力量去阻止顾松林向绍安本土干部开刀。他就想到了以这两个科级干部选拔问题来向叶市长示好、靠拢。
　　叶之然点了点头，不管什么原因，李善主动向他靠拢，也不必拒之门外，说道：“科级干部的任免权在财政局党委，我不作干涉。不过，这两位同志确实很有能力，工作也很扎实，你用好了这些干部，对财政局的工作有促进作用。”
　　李善脸色好看起来，说道：“是！我一定遵照叶市长的指示执行。叶市长到绍安工作之后，绍安的经济形势明显好转，同志们都看到了绍安加速发展的曙光，感到非常振奋。”
　　叶之然沉吟了片刻，说道：“刚才周书记找我谈话，谈到了诸周县问题。你在诸周县任职多年，对诸周县的情况应该非常熟悉，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李善忙说：“不敢不敢，叶市长不耻下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之然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觉得诸周县公安局的问题究竟有多大？能不能依靠内部力量解决这些问题？”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直接考验李善的政治智慧，他慎重地思忖片刻，说道：“叶市长，诸周县公安局的问题是发展中产生的问题。我在诸周县工作的时候，这些问题还没有暴露出来，现在看来，市委及时调整诸周县公安局主要领导的决策是英明的。林海局长到任之后，开展了一系列治理整顿工作，公安局上下面貌已经焕然一新，所以，我认为，目前诸周县公安局班子能解决存在的问题。”
　　叶之然和蔼可亲地点点头，说道：“李局，你和我的想法完全合拍，任何改革都应该循序渐进，不能一味猛追猛打。我希望诸周县公安局的这次整顿，能给公安局干警带来思想上的巨大进步，切切实实地将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首位，做好改革开放的护卫队。小团体思想要不得啊！”
　　李善听到叶之然这个表态，心中如释重负，立即说道：“叶市长讲得太好了，这个指示精神如果传达到诸周县公安局，对公安局下一步的工作大有指导意义。”
　　叶之然话锋一转，说道：“诸周县委县政府内部，不要再搞小团体了，维护王书记和李县长的权威，就是维护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的权威，如果他们看不透这一点，松林书记必定还会提议对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进行调整。”
　　李善信誓旦旦地说道：“请叶市长放心，诸周县干部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第612节 反常的常委会
　　四月下旬，绍安市委常委会正式讨论绍安市设立软件产业园和高新技术园区规划。
　　市委书记顾松林字正腔圆地主持常委会：“各位常委，今天常委会的一项重要议题是讨论设立绍安市市级软件产业园和高新技术园区事宜。设立这两个园区关系到绍安市未来几年的市委市政府经济工作的取向，非常关键，意义也非常重大，为了绍安市的繁荣和发展，务必请大家各抒己见。下面，我们先请常务副市长叶之然同志介绍设立这两个园区的意义和可行性。”
　　叶之然喝一口茶，拿起准备好的提纲，说道：“松林书记、海平市长、各位常委，我向常委会汇报一下关于设立绍安市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的可行性以及设立这两个园区将给绍安市的经济转型和经济发展带来的怎样的深刻变化。大家知道，随着世界经济的蓬勃发展，高新技术成为拉动经济发展的动力。高新技术在世界经济中贡献的产值虽然不高，但利润相当庞大，软件产业更在新兴经济中占据龙头地位……”
　　叶之然细细地介绍了绍安市设立软件产业园的优势，软件产业的发展前景，目前我国的软件产业现状，设立软件产业园后绍安市下一步要做的主要工作，产业园的发展展望和对绍安经济巨大的推动作用等等，足足谈了二十分钟。
　　顾松林满意地点点头，自从市公安局长易人，韩彬到来之后，松林书记感觉到自己底气十足，他伸手在空中连连虚点，说道：“各位常委，刚才叶市长介绍了设立这两个园区的重大意义和在绍安市设立这两个园区的可行性。下面，请大家讨论发言，从海平市长开始吧。”
　　宋海平点点头，说道：“松林书记，各位常委，刚才叶市长详细介绍了绍安市发展软件产业前景，设立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的可行性方案和重要意义。我听了很振奋呐。大家都知道，我市传统产业以酿酒、旅游、纺织为主，这几年，这三块的产值都有所提高，但受到的制约要素比较大。绍安市迫切需要新的经济增长点。软件产业和高科技产业对基础工业要求不高，但对人才储备、工作环境要求较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叶市长在规划中设计了多套办法来弥补这方面缺陷，比如请印度的软件企业到绍安市开设分公司，在绍安市建立高质量的软件培训学校，定期举办软件技术供需见面会，提供优厚的居住环境和服务等等，我觉得很有针对性。所以，我赞成设立这两个园区，并作为绍安市政府未来几年主要的发展方向来重点培育。”
　　宋海平发言之后，应该轮到市委副书记周山发言了。松林书记判断，周山肯定会极力反对，但现在常委会的格局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他和海平市长这一边的力量加在一起，足以占据多数。周山反对得越起劲越能彰显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为此，松林书记内心隐隐有些期待出现这样的结果。
　　“下面请周书记发表高见。”松林书记扫视了一下会场，微微抬高嗓音。
　　周山发言了，神情自若地：“松林书记、海平市长，各位常委，我刚才听了叶市长的介绍和海平市长的发言，触动很大。对于在绍安是设立这两个园区的事，我早听说了，也参加过市政府组织的研讨会，一直以为条件还不成熟。但现在我改变看法了，为什么？因为听了叶市长的介绍，我知道一个道理，如果我们等到条件成熟了再搞，早被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我们现在搞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虽然条件不是很成熟，但市政府有海平市长、叶市长为主导，这两个园区的建设想必能够成功，现在搞即使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顾松林忽然感觉眉骨上方的血管一阵阵跳动，眼角不由地眯了起来，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怎么回事？周山不是最恨叶之然吗？以前召开常委会的时候，只要叶之然赞成的事他一概反对，今天变化怎么会这么大？这可不是一般的对设立软件产业园的支持，而是完完全全的对叶之然个人的支持，他不是说客观上条件还不是很成熟吗？支持这个方案仅仅是因为相信叶之然的工作能力和眼光。
　　姓曹的！变化翻天覆地啊！他们两个什么时间勾搭在一起了？
　　顾松林心底在想，周山应该知道叶之然在省委秘书长面前打过小报告，谈的内容就是绍安本土干部问题，这可是涉及到了周山的核心利益。事出反常必有妖呐！
　　他这样内心七上八下的考量着事情的怪异和可能出现的复杂局面，忘了主持常委会的进展。
　　就听到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杜正群说道：“各位常委，刚才海平市长和周山书记的发言非常好，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叶市长提出的这个方案是得人心的，是适应绍安发展需要的；第二，说明海平市长和周山书记大局强很强，知道什么事情该支持，什么事情该反对。我的态度很明确，对叶市长发展经济的能力很信任，支持市委市政府立项启动两个园区的建设。并且建议，这两个园区成立后，由叶之然兼任管委会主任，事权统一，推动两个园区的建设速度。”
　　顾松林一听，脸色愈加凝重。
　　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叶之然和周山他们达成了某些协议？唔，还是周山看清了常委会上落后的形势，决定下本钱拉拢叶之然？
　　接下来的发言自然都在意料之中了，包括两个中立常委，全部投了支持票。
　　顾松林总结的时候未免有些意兴阑珊，手指在空中虚点的时候也没有先前的那副气势了。他说道：“刚才各位常委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本来我还以为会有常委提出反对意见，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家的态度出奇地一致。这很好嘛！说明绍安市委的凝聚力很强，很有战斗力。希望大家能保持这种团结协作精神，早日把绍安的建设搞上去。”
　　散会之后，孟秘书过来叫住叶之然：“叶市长，顾书记请您去他的办公室。”
　　叶之然已经在常委会上看到了顾松林的不快，一点也不吃惊松林书记的反应，稳稳地走进他的办公室，说道：“松林书记，我来报到了。”
　　顾松林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来，说道：“叶市长，我这几天一直忙，还没有听你汇报过上次和省委秘书长的谈话。”
　　让叶之然向省委秘书长汇报绍安本土干部问题出于他的授意，而且，他在得知两人谈话时间后又让孟秘书提醒怀辛岩，也就是提醒周山，意在加深他们两人的矛盾。但看现在的情景没有达到这个效果，甚至适得其反，松林书记就有些不淡定。而且，省委秘书长回去之后袅无音信，他对叶之然心里就有些嘀咕。
　　叶之然心知松林书记在想什么。
　　他那天和蔡秘书长谈完话出来的时候看到顾松林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知道他秘书还在，想必听到了秘书长最后说的那句话。
　　叶之然说道：“松林书记，那天我遵照您的指示向秘书长汇报绍安本土干部的情况，秘书长听了之后表示，会将这些情况带回省委，亲自汇报给成强书记的。”
　　顾松林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问：“叶市长，蔡秘书长当时还说了什么话？”
　　叶之然明白他是想问自己究竟怎么和秘书长谈的，微微一笑道：“根据松林书记的指示精神，我当时向秘书长谈了绍安本土干部抱团现象比较严重，特别在诸周县，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权威受到严重挑战；在市委市政府这个现象也比较严重。秘书长听了之后很重视这件事，当即表示回去后向省委汇报这一情况，给予市委必要的支持。”
　　“唔，秘书长说了请省委给绍安市委必要的支持？”
　　“对，秘书长就是这么说的。”
　　顾松林自然不会傻到问为什么秘书长在门口说一分为二的话，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很好，叶市长你辛苦了。有了秘书长这个表示，省委一定会认真研究绍安的情况，支持我们为改变绍安市经济面貌和社会稳定做的努力。”
　　顿了顿，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说道：“你不用担心，即使周书记以后知道了你向秘书长汇报了这个问题也没关系，我是支持你的嘛。”
　　说完这句话，大约是觉得自己很有手腕，微微笑了笑。
　　叶之然说道：“绍安市委在松林书记的领导下，越来越团结，越来越有效率。还有，诸周县的形势也在发生深刻变化，王书记和李县长对县委县政府的掌控力度正在增强。诸周县公安局的整顿工作也显现成效，这些成绩的取得，都表明松林书记的领导力正在得到加强。不知道松林书记对诸周县的工作还有什么考虑？”
　　顾松林很有腔调地表示：“对诸周县委的调整仍要继续，目前正是良机。”
　　他却不知道，这次提出调整方案却面临着失败的风险。


第613节 分工
　　诸周县经过周山、李善两任县委书记的耐心经营，不断剔除“不识时务”的领导，提拔“听话”的干部，从乡科级干部到县委县政府领导逐渐熔成了一块铁板。
　　偶尔有不开眼的干部如常务副县长顾武彬之流，早被清除出了诸周班子，只不过清除顾武彬的方式方法太过激烈，让周山、李善等人好一阵子睡不稳觉。
　　“瞒天过海”计策成功之后，周山、李善等班子领导又因陶小娥不依不饶的上访死伤了大量脑细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市委调查组蒙混过去，但是，诸周县本土干部势力过于庞大问题还是被摆到绍安市委面前。
　　这种情况下，省委督促绍安市委对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进行调整。先是县长李德军到任、然后是县委书记王静语空降。
　　李德军倒了罢了，玩不出什么花样，但是王静语明显不同。这女人很沉得住气，刚到诸周县上任那会，李双河等人变着法子想落她的脸面，但她就是不上当。没把握的事情她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让你挑不出错。而且占着县委书记的官位，李双河他们不能硬来，人事安排等工作又绕不开去。
　　等到林海、刘长风两人上任，诸周县委县政府的形势再次大变，原本铁板一块的乡科级干部开始出现裂痕，不断有“意志不坚定”的干部向王静语和李德军靠拢。等到章立人奉市委之命，坐镇县公安局指挥，和林海两人联手，把县公安局掀了底朝天。县局下面的治安管理大队、交警大队、禁毒大队、经济犯罪侦查大队负责人以及多个乡镇派出所所长被送去集中教育培训，同时，林海提拔了一批年轻干警充实岗位，形势正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这才有了周山、李善等人主动和叶之然媾和，准备集中力量破顾松林的局。
　　这天，周山吃完饭，到“三号”别墅议事。
　　市委组织部长洪白树气呼呼地说道：“周书记，顾松林又要下手了，今天下班前把我叫去，说要调整诸周县常务副县长、县委办主任，这两个人要是被调整，我们在诸周县委县政府都失去话语权了。”
　　周山把眼睛瞪得如铜铃大，惊讶地说道：“还有这事？他这是步步紧逼，有点迫不及待啊！”
　　杜正群阴阳怪气地说道：“顾书记最近像打了鸡血似的，哈哈，想把绍安一夜变成解放区，哈哈。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周山冷着脸想了一会，说道：“这已经触及我们的底线了，必须反击，大家看看用什么办法。”
　　洪白树说道：“板着手指头算算，顾松林觉得手底下有林木枫、叶之然、伍强、韩彬，已经有了五票，只要海平市长的两票投向他就稳操胜券。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工作就是争取海平市长的支持。”
　　周山点了点头，说道：“海平市长那里我去谈，他以前还欠我们一个人情，这次我们要和他讲清道理。他那边本来就弱势，要是依附顾松林，得不到什么好处。顾松林这个人和叶之然不同，他是个政客，为了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刚来绍安的时候，因为站不稳脚跟就和我们合作，现在他那边势力大了，就磨刀霍霍向我们开刀，海平市长是聪明人，不会无条件地跟着他跑。”
　　杜正群说道：“即使海平市长和我们站同一条阵线，这事仍有很大的风险。要知道，军分区庄司令经常和叶之然保持一致，他们就不是五票，而是六票在手，统战部长武若曦的态度也模棱两可，算起来，我们还是输面大，赢面小。”
　　周山说道：“我们多管齐下，首先要把伍强争取过来。杜书记，伍强这边还是你出面和他谈一次吧，有什么条件尽量满足他。”
　　杜正群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个墙头草一会东一会西，每次遇到重大问题谈论，总要开出不同的条件，占的好处不少了。”
　　周山摆摆手，说道：“杜书记，伍主任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要是顾松林换了个市委办主任，完全依附于他，我们更没有机会了。”
　　洪白树赞成这个看法，说道：“周书记，我们刚帮过叶市长一个忙，能不能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如果叶市长能反水，那就不用担心了。”
　　周山摇摇头说道：“叶之然这边没这么简单，他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心里面多半是支持诸周县的干部调整办法的，倒不是完全附和顾松林。”
　　顿了顿，又说道：“叶之然这人的厉害，远远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这些。想想看，他才来了这么一会功夫，就和宣传部林部长成了莫逆，以后要和叶之然和顾松林的意见不一致，顾松林马上就会看到自己成了少数派。”
　　杜正群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哒哒”敲打，笑道：“哈哈，周书记，你看别人都很准，就是叶之然这边经常有些夸大，毛头小伙子一个，没这么大能耐。”
　　一直安坐着不出声的张云峰摇摇头，不同意杜书记的意见：“杜书记，周书记说得不错，叶市长这人非常厉害。你看看他分管的几大摊子，原本都不是他的人啊，但这几个摊子的领导拿他的话当圣旨，比顾书记、宋市长的话都管用，这就是能力啊。财政局就是例子。”
　　李善老脸一红，连连点头，说道：“叶市长的厉害还不在工作能力强，处理事情老练上。他拿捏干部的手段如火纯青，手腕太高明，我要是稍一违逆他的指示，底下的干部就敢和我叫板，搞得我很难做人。”说到这里心有余悸，连连摇头。
　　周山说道：“武部长那边的工作交给洪部长去做，你和他有私交，比较好讲话。”
　　洪白树点点头，说道：“顾书记这边我先拖一拖，等周书记、杜书记都谈妥了再提交名单。”
　　周山叹口气说道：“绍安的天空，现在是阴云密布，我们大家都要带好雨具，以备不测了。”


第614节 总理要来诸周县视察（上）
　　同一天，叶之然下班回到市委家属小区的小别墅时，见家门口的停车位上停靠着一辆军队牌照的小车，莫非岳父大人到了？
　　摁了摁门铃，保姆打开门，却看见叶老和才叔两人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在情感上，叶之然对叶老的亲近感远超张恒良，立即惊喜地叫了一声：“爷爷，才叔，你们怎么来了？”
　　叶老和才叔隐居于常嘉，很少在外面走动。叶之然在水门县和省城任职时，叶老均未上过门。这时候看见叶之然惊喜交加的神情，叶老欣慰地说道：“很久不出来走动了，这次要出远门，先到你这里来看看。”
　　叶之然将手里的包在茶几上一放，坐到叶老身边说道：“爷爷，这次要到哪里去？既然来了，你和才叔先在这里住几天，让我和念悦陪陪你们。”
　　叶老慈祥地说道：“只能住三天，五月初，NJ军区有个大规模的多兵种实战演练，和平年代，只有这样的演习才可以锻炼队伍，保持军队的战斗力，我有些不放心，要去亲眼看一看。”
　　叶老曾担任过NJ军区副司令员、政委等职，是仅次于军内赫赫有名的许大将军的人物，现在虽然从位置上退了下来，但军队系统不同于政界，特别重视渊源、派系。NJ军区现在的领导都是他当年的部下，叶老的影响力始终不曾消退。
　　张念悦这时候插嘴问道：“木头，晚饭哪里吃？”
　　叶老、才叔加上警卫员，家里一下子多了四个人，保姆没准备。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爷爷和才叔都喜欢吃素淡一点的菜，钟楼附近有家菜馆不错，蔬菜很新鲜，打个电话让沈荣去订……”
　　叶老摇了摇手，说道：“吃饭的事让念悦安排，小叶，我们到书房去，我有事和你谈。”
　　张念悦闻言顿时眼珠子骨溜溜转动，想起在常嘉的时候，爷爷说过要去绍安教训教训叶之然，这是她惹出来的事，自然要动脑筋将这“灾祸”消弭于无形，忙娇笑道：“爷爷，你和木头有啥事要躲着我谈的，就在这说吧。”
　　叶老说道：“总理后天要到绍安来，我是专程和他在这见面的，你陪阿才在这看电视。”
　　张念悦听说总理要来绍安，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打搅叶老和自己丈夫谈话。
　　进了书房，叶之然将一只靠背座椅搬出来，请叶老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的红凳上。
　　叶老这时候的脸色开始严肃了，当了一辈子的军人，他不喜欢转弯抹角：“小叶，那个黄瑜雯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之然听叶老说要到书房谈话，就知道黄瑜雯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好在他和黄瑜雯之间没有突破最后一层关系，所以并不惊慌，坦然说道：“爷爷，我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说起我和她的关系，其实也挺复杂的，我以前曾经在西山救过她一次，后来在水门县遭遇洪灾时她救过我一次。”
　　这不是加和减的关系，叶之然救过黄瑜雯，黄瑜雯也救过叶之然，并不是说欠账还清了，而是两人之间有了更深的关系。
　　叶老沉着脸问：“你现在打算如何处理？”
　　叶之然说道：“爷爷，黄瑜雯管我爸妈叫干爸干妈的，这个丫头有点痴，这些年一直没有和人谈恋爱。我劝过她多次，都没效果。唉，说到底，其实是我对不起她。”
　　叶老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虽然心里疼惜张念悦，但不会蛮不讲理，何况他知道叶之然和张念悦两人之间感情很好，没有受到黄瑜雯的影响。他点了点头，说道：“小叶，我是问你将来打算怎么办？黄丫头这个人也不错，我也挺喜欢的。但是，念悦出的主意万万不可去做。”
　　叶之然挠了挠头，说道：“爷爷可以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念悦的事的。”他以前叫惯了“叶老”，后来改口叫“爷爷”，起初颇不习惯，叫着叫着也就顺口了。
　　叶老脸色仍很严肃，又说道：“小叶，你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后代看待，念悦更是我最挂怀的人，你们日子两个过得好，我才放心。念悦不能生育的话，可以去抱养一个，从小养在身边，和自己生的没啥区别。”
　　叶老看到了两人之间最大的隐患就是孩子问题，站在张念悦的立场，他的考虑自然朝着稳定两人的关系角度出发。这也是一个有责任感的老人应该做的事情。
　　叶之然抬起眼睛，盯着叶老眉间上方看，他曾看到过一篇文章，谈话时将目光集中在对方的眉间上方，最容易赢得对方的信任，说道：“爷爷，抱养孩子问题我再和念悦商量一下，其实，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件事，念悦不乐意。”
　　又道：“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事，放心吧，我待念悦，永远会如初见的那个时刻，会疼惜她一辈子的。”
　　叶老这才展开笑颜，说道：“小叶，我相信你的为人。说起来，黄丫头也是一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的为人。是民海这个做父亲的没尽到责任。”
　　随后摆了摆手，停止这个问题，说道：“总理明天到长江省视察工作，你知道吧？”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总理来长江省视察我是知道的，但您刚才说后天要到绍安来，这我就不知道了，市委没接到这方面的通知。”
　　叶老说道：“这个通知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传达到绍安，一路上的安保都由中央警卫团和省委负责，不需要过早通知。”
　　总理要来绍安，对绍安市委市政府和叶之然本人来说都是头等大事，问道：“爷爷，总理到绍安，会视察哪些地方？我可以让顾书记早作准备。”
　　叶老呵呵笑道：“总理到绍安来是因为我约了他在诸周见面，四大美女的故乡嘛，看看古建筑保护情况兼作旅游。他这个位置，平时根本没时间放松身心，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闲吧。”
　　说了这句，叶老又说道：“他这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听取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你后天跟我一起去诸周，见总理一面，对你以后的成长有帮助。”
　　叶之然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说道：“爷爷，我去合适吗？”
　　叶老淡定地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的孙女婿嘛。”
　　叶之然心如撞鹿，此前，他见过的最高领导就是省委书记，这在其他干部眼中已经逆了天了，要和一国总理见面，喉咙都有些发干啊。
　　叶老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稍稍露了点底：“小叶，大国总理不好当啊！十几亿人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还一心想要让大家过得好，不受外人欺辱，真正称得上日理万机。”
　　赞叹了一句，又说道：“总理是坚定的改革派，改革必然会触动一些团体的利益，他现在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包括军队内部的支持，这是他和我见面的主要原因。”
　　叶之然点点头。
　　叶老继续说道：“我和他父亲当年一起并肩战斗过，有深厚的革命情谊，你毋需多虑，就是跟我去见他一面，他很珍惜人才，没准会重视你。”
　　这时候，从门外伸进一个脑袋，东张张西望望，随后笑脸如花。
　　叶老笑骂：“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张念悦见叶老和叶之然两人有说有笑的，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娇憨地说道：“爷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去吧。”
　　叶之然被总理见面的消息震惊，吃饭的时候仍旧满脑子想法。
　　吃完饭回到家，沈荣搬了几床被褥床单过来，给警卫用。叶老随口问起绍安市的局面，叶之然说道：“绍安官场比较混乱，主要问题是这里的本土干部排外现象严重，极力维护小团体利益。”
　　叶老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地方上存在严重的小团体主义，那么必然与贪腐问题有关，你要想办法打散这样的小团体。”
　　叶之然点头说道：“绍安市的局面比较复杂，我要从外围一步步摧毁他们的根基，就像一棵大树，先要把根全部斩断，才能将大树拔出来。否则他们的势力太大，难以撼动。”
　　叶老满意地看了看才叔，说道：“阿才，小叶是不是成熟许多了？”
　　才叔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小叶在官场磨练的时间久了，看事物的目光大有长进，再加上人情练达，凭个人能力就闯出自己的天地来，委实不容易。”
　　次日，叶之然正在办公室研究赴美考察硅谷的名单，丁青山进来汇报：“叶市长，顾总来了。”
　　还没等叶之然说“请他进来”，顾汉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说道：“叶哥，耽误你几分钟，我有事找你。”
　　叶之然把笔一丢，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到沙发上坐下，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顾总找我什么事？”
　　顾汉笑道：“叶哥，听说绍安市今年可以争取到上市名额？”


第615节 总理要来诸周县视察（下）
　　顾汉笑道：“叶哥，听说绍安市今年可以争取到上市名额？”
　　叶之然不动声色地问：“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股份公司上市全凭自身的实力和规范化经营，不是占个名额就可以上市的。”
　　顾汉说道：“叶哥，具体的细节我没仔细研究过，但听说证监会发行审核部主任和你很熟，有了这层关系，绍安市先上哪一家后上哪一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叶之然算看明白了，敢情顾汉就是一个十足纨绔，连人情世故都不熟稔就敢到商界来混，要不是看在他父亲的脸上，恐怕早被人连皮带肉吞下肚了。
　　叶之然摇了摇头，说道：“绍安市的股份制公司上市问题现在由市金融证券办负责，你的企业想要上市，先去那里问政策，然后，接受上市辅导期的辅导，最后，向证监会提出申请。找我没用。”
　　顾汉撇了撇嘴，说道：“金融证券办主任由副秘书长宋如镜兼任，宋秘书长只有一根筋，有些油盐不进，只有请叶哥打声招呼才能将纺织公司排到第一候选公司。”
　　叶之然看了眼顾汉，问道：“纺织公司？你什么时间买下纺织公司了？”
　　顾汉说道：“叶哥，这不是我的公司，是周哥的。周哥说了，只要我想办法将公司列为绍安市优先推荐的公司，周哥给我10%的内部职工股。叶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绍安市股份公司上市研讨会结束后，叶之然指示宋如镜采取企业自报的方式向市金融证券办提出申请，金融证券办根据送达的上市申请报告，逐个对企业评分，然后排定座次，然后上报省金融证券办和证监会。由于上市公司存在上市辅导期的限制，绍安市各企业符合第一批申请的公司只有两家，分别是绍安第一酒厂股份有限公司和绍安市旅游股份有限公司，并没有纺织厂的事。
　　叶之然说道：“我记得宋秘书长汇报的第一批名单中并没有纺织厂的名字。”
　　顾汉不以为然地说道：“叶哥，现在上市的企业有几家是符合要求的？还不是请专业的财务公司包装打扮，然后上市的？你抬抬手就过去了。”
　　叶之然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正色说道：“顾总，你这种思想要不得，做企业必须踏踏实实地做，靠包装，然后欺骗股民，即使上市了，这样的企业也没有生命力。”
　　顾汉的理念和叶之然完全不同，什么生命力、竞争力，这和有关系吗？圈到钱就走，换个地方再圈，这不是官二代最为拿手的事情吗？将来的事谁管这么多？
　　顾汉不悦地问道：“叶哥，这点小忙也不愿意帮？”
　　叶之然笑道：“顾总，不是我肯不肯帮忙的问题，而是纺织厂条件确实不成熟。你们如果真想上市，一要接受专业机构对企业进行上市辅导，二是老老实实地将企业做大做强，这样，过了两三年就符合上市公司标准。再申请也不迟啊。”
　　顾汉是三六九抓现钞的人，两三年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见叶之然不给面子，脸色就不大好看，说道：“叶市长，你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给我一个答复。”摆出市委书记公子的身份，气呼呼地告辞而出。
　　回到公司之后将情况对周峰一说，周峰冷笑道：“顾总，他这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顾汉哼了一声，说道：“叶之然有些小人得志，不过是个常务副市长，就拿腔作势的，该教训教训他。”
　　周峰说道：“他再不济，也是绍安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你家老头子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怎么教训？总不能找人揍他一顿。”
　　这个问题两人讨论过多次。
　　对周峰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挑拨顾汉去搞事，问题是，顾汉搞搞女人很拿手，真要搞事却拿不出什么办法，他倒是想帮他出个主意，但见顾汉草包的样子，又担心泄露后被叶之然知道，未免有些举棋不定。
　　“那怎么办？送他钱？照他的脾气肯定不收啊！雇个女人去色诱？XX的，他身边尽是国色天香，拿不出手啊。”
　　周峰撇撇嘴，忍不住说道：“管他收不收，要不要，把这过程拍下来，他就有口难辨。”
　　顾汉眼睛一亮，低头沉思起来。
　　……这天下午，市委书记顾松林在办公室接到省委秘书长蔡思振亲自打来的电话，听说明天下午总理要到绍安市诸周县视察，惊得“啪”地站直身子，颤抖着问：“秘书长，请问总理到绍安视察哪方面工作？”
　　电话那头威严的声音响起：“总理有其他事情要办，这次到绍安来原则上不惊动地方干部，不听取汇报。”
　　顾松林有些失望，问道：“秘书长，绍安市委市政府要作什么准备？”
　　“成强书记指示，总理的安保工作由省委负责，绍安市委市政府要做到外松内紧，交警、公安局随时待命。但是这个消息只限于绍安市委常委知晓，不要扩散。”
　　“是！我立即布置下去，明天我和市公安局长亲自坐镇诸周县，指挥接待工作。”
　　虽然说不需要绍安方面负责安保，但作为地方官，首长来到当地视察，还是有大量工作要做。这时候大搞卫生是来不及了，但主干道上的清理工作一定要做；诸周县的治安更要严控。好在诸周县刚进行过严打活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顾松林立即像一台高速机器运转起来，先打电话给诸周县委书记王静语，指示她立即组织力量清除主干道、风景区的环境：“王书记，这是严肃的政治任务，必须立即组织力量加班加点完成，最晚在明天上午十点以前完成，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市委要给诸周县委集体记过处分。”
　　然后，他打电话给市公安局长韩彬跑步到市委报到。
　　韩彬听到电话中市委书记顾松林口气很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果真跑步下楼，开车就走。


第616节 大国总理（上）
　　在市委书记办公室，顾松林看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公安局长韩彬敲门进来，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上位者的满足感，权力带来的快慰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他对韩彬也愈加满意起来。
　　——这样的干部才是他顾松林最需要的！
　　执行领导的意志坚决彻底，不打马虎眼，工作上又可以独当一面；想比之下，叶之然虽然能力更强，但太具独立思考性了，让他有种掌控不住的感觉。
　　顾书记满意地走到韩彬面前，和他握了握手。
　　韩彬大声说道：“顾书记，有什么指示？”
　　顾松林急于安排工作，也不请他入座，说道：“韩局，省委刚刚打电话通知，明天下午一点，总理要到诸周县视察工作……”
　　韩彬瞪大眼睛，惊问：“总理？”
　　总理的光辉形象几乎每天出现在电视频幕上，这个锐意搞经济改革的大国领导人平易近人，有强烈的平民色彩，深受群众爱戴。韩彬感觉连呼吸都紧促起来。
　　顾松林点点头，继续说道：“省委指示，总理的安保工作由省委和中央保卫局负责，但我们必须做到外松内紧，不出乱子。我命令，公安局全体人员必须处于整装待发、随时出动的状态，连夜抽调警力去诸周县，明天中午起，诸周县所有路口都必须安排警力，控制局面。”
　　韩彬大声说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顾松林道：“省委指示，总理到诸周县视察的消息只通知到市委常委，对外，你只能说有中央领导来视察工作。”
　　韩彬点头道：“明白。”
　　顾松林说道：“我还要召集在家的常委通报情况，你就不要参加了，立即回公安局安排工作，有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韩彬知道顾书记特别注重礼节，“啪”地敬了个礼，这个敬礼动作干净利落，加上腰杆笔挺，不知道的人多半以为他是转业的军人。
　　顾松林对韩彬的好感如滔滔江水汹涌而来……
　　市委会议室。
　　宋海平、周山、林木枫等人在会议桌前依序入座，孟秘书电话通知他们时只说顾书记要传达省委紧急指示，此时谜底尚未揭开，不免有些猜测。
　　顾松林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扫了一眼会议室，说道：“各位常委，有个紧急情况要向大家通报，所以临时将大家请来开会。是这样的，刚才省委打电话通知，明天下午一点，总理要到诸周县视察……”
　　“哄”地一声，各常委露出惊异、期待、紧张，各种表情。
　　顾松林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说道：“省委要求，这个消息只传达到市委常委一级，不对外扩散。”说到要紧处，顾书记手指在空中连连虚点：“同志们，省委明确指示，总理的安保工作由省委负责，绍安市负责外部安全，必须做到外松内紧。我刚才已经命令市公安局紧急动员，明天全员上岗，随时待命。同时抽调警力在诸周县布控，确保万无一失。诸周县委方面，我已经让王书记紧急行动，做好主要道路和风景区的环境整洁工作，大家看看，还要什么补充？”
　　市长宋海平问道：“松林书记，总理在诸周大约视察多少时间？视察哪些地方？这些我们要考虑进去。还有，是否有时间听取听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
　　宋市长问的这几个问题是最要紧的问题，但这些事连顾松林都不知道，他只能说道：“这些情况省委没有交代，我们只有随机应变。至于工作汇报，不管总理有没有时间听，我们都要作好汇报的准备。”
　　杜正群瓮声瓮气地说道：“顾书记，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这么短，说明总理并不想惊动地方，我们的接待工作要控制在一定尺度内，免得吃力不讨好。”
　　这句话听在顾松林耳朵里说不出的别扭，他皱皱眉说道：“杜书记，做好接待工作是我们地方领导干部的职责所在，怎么能用‘吃力不讨好’五个字来形容？我要对你这句话提出批评！再吃力，再不讨好，我们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周山出来打圆场，道：“顾书记和杜书记说的意思其实不矛盾，顾书记的意思就是绍安市委要尽自己的努力将总理的接待工作做好；而杜书记的意见，这次接待工作比较特殊，不能以常理视之。因此，我们要结合起来考虑问题。”
　　顾松林说道：“这样吧，我和宋市长、韩局长三人明天在诸周县坐镇，随时准备应变措施。”
　　周山立即接口说道：“诸周县局势未稳，我也要去县里检查接待工作。”
　　顾松林无法阻止周山的自告奋勇，说道：“那就这样，我和宋市长、周书记、韩局长去诸周县，领导、监督诸周县委县政府以及公安局的接待工作，散会前我再强调一点，总理来绍安视察工作的消息仅限于常委会班子成员知道，不得扩散。散会。”
　　次日，叶之然陪同叶老、才叔到了诸周县，知道王静语此刻必定和顾松林等人在一起，也不和她联系，先陪着叶老在诸周古镇转了转，然后找一家偏僻的农家饭店吃饭。吃完饭，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三个人坐军车到了西施故里的小桥边等候。不一会有警卫局的人过来询问情况，等问明叶老的身份，检查了一遍，只留下叶老、才叔和叶之然三人在桥边的亭子等候，叶老的警卫和小车都被安排到了指定地点。
　　时间不长，叶老、才叔和叶之然三人就看到河对岸警车开道，五六辆小车缓缓驶了过来，下车后，总理在省委书记陈成强的陪同下缓步走上小桥。
　　叶老赶紧从这个精致的六角亭子站起身，向着总理远远地挥了挥手，然后往桥边走去，总理看到后也挥了挥手。
　　叶之然和才叔离开叶老四五米远，跟在后面。
　　那边，总理和叶老见面亲切地握手，转头对陈成强说道：“我和叶老说几句话。”
　　陈成强伫足含笑，说道：“总理请便。”
　　等总理和叶老缓步往亭子方向走过来，叶之然只感觉一种逼人的气势压了过来，屏息站在路边，等两人经过后，叶之然才向成强书记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陈书记，您好，这是叶才将军，青莲书记的父亲。”
　　陈成强知道叶老身边一直有个老人陪伴，微笑着伸出手，说道：“叶将军，我早听说你的大名，这次终于得见尊颜。”
　　才叔笑道：“陈书记，担当不起，我只是叶老的勤务兵。”
　　陈成强笑道：“客气了，客气了。”转脸问叶之然：“小叶，来了多久了？”
　　叶之然站得笔直，说道：“我和叶老、才叔刚到了十几分钟。陈书记，我们走走吧，我给您做导游，看一看浦阳江的浣纱石，据说，当年西施就是在这里浣纱的。”
　　成强书记这时候早已放下架子，风趣地说道：“小叶，我们两人要是站到这块石头上，别说沉鱼了，小蝌蚪都觉得自己比我俊俏几分。”
　　传说西施在苎萝山下的这条浦阳江边浣纱时，水里游过的鱼儿看到西施的美貌，看得忘记了游泳，纷纷沉入江底，因而西施被誉为“沉鱼”之容。
　　叶之然笑道：“陈书记风度正佳，鱼儿忘记游动也是很正常的。”
　　陈成强用手指点了点叶之然，说道：“想不到小叶也会油嘴滑舌啊。”
　　他们三人在江边凭江交谈了十数分钟，见总理和叶老两人微笑着从亭子里走出来，三人便迎上前去。
　　叶老给总理介绍：“总理，这是叶之然，我孙女婿。”
　　陈成强在旁边补充道：“总理，小叶现在是绍安市常务副市长，以前担任过水门县委书记、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
　　总理伸出手和叶之然握了握，说道：“叶之然，我知道你的名字，曾经击毙‘两李’，水门县洪水中死而复生，在经济上创造了水门奇迹，又开创性地提出了干部任前公示制度。”
　　听到总理说出自己的一长串事迹，一向从容淡定的叶之然掌心中满是汗水，激动地说道：“总理，我做得还不够，还要不断学习。”
　　总理微笑着对成强书记说道：“成强书记，对叶之然这样的年轻干部，要多给他提供锻炼的机会，年轻干部是我们事业继往开来，承前启后的希望所在。”
　　陈成强微笑着说道：“总理的指示高瞻远瞩，为长江省的组织工作指明了方向，今后，我们要加强对年轻干部的培养和使用，使我们的事业有后继之人。”
　　总理又伸手和才叔握了握，说道：“叶将军，叶老多靠你照顾，看上去精神比我还要健旺。”
　　才叔憨厚地笑笑，说道：“总理，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叶老说道：“总理，你日理万机，更要注重调解身体，不能长时间坐在办公室，要定时活动活动。小叶有套太极拳非常好，打一套拳只要十几分钟，但调节精神的作用非常明显。”


第617节 大国总理（下）
　　总理微笑道：“叶老，太极拳确实适合我们这些没有大把时间锻炼身体的中老年人锻炼，我早晨有时间也会打一套拳的。”
　　话虽然是顺着叶老的意思说的，但言下之意，太极拳虽好，但效果没叶老说的这么夸张。
　　叶老认真地说道：“总理，您有所不知。小叶的这套太极拳与众不同，不仅能强身健体，而且对恢复人的精神状态很有帮助。”
　　总理笑问：“真有这么灵？”
　　叶老于是装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睛不满意的表情，说道：“总理，实践出真知，这个又费不了多少时间，现在就让小叶教一教，灵不灵当场揭晓。”
　　一方面，叶老知道叶之然的这套太极拳确实很神奇；另一方面，这对叶之然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总理跟着他学太极，情分就会格外不同。关系就是生产力呐！
　　总理岂会不知叶老的心思？不过，叶老曾经和他父亲并肩作战过，军队系统内威名素著，又是长辈，面子一定是要给的。
　　他转过脸温颜问叶之然：“小叶，你的太极拳传授过谁吗？”
　　虽然温言相问，但大国总理锐利的眼神扫在叶之然脸上时，叶之然感觉置身于一个强大的气场中，竟然有失重的感觉。
　　“总理，这套拳除了叶老、才叔，我只教过一人，就是HK赵氏集团的董事局主席赵老。”
　　总理动容道：“赵老的太极拳就是跟你学的？他上次来京还和我说起此事，自称每天打几遍太极，不仅精神矍铄，而且感觉年轻了十多岁。”
　　脸有得色的叶之然还想矜持一下，但在总理面前怎么也矜持不起来，挠挠头说道：“赵老学得特别认真，所以效果特别好。”
　　总理笑道：“就是说，如果我效果不好，就是学得不够认真？”
　　叶之然连连摇手，说道：“总理，我失言了，不是这个意思。”
　　总理是个很洒脱的人，开了个小玩笑后，说道：“今天还有点时间，本来是准备和叶老在这里走一走的，既然叶老推荐你的太极拳术，我就学一学吧。”
　　叶之然这时候虽然内心有些发虚，但并不怎么怯场，说道：“总理，那我先把这套拳的要诀讲一讲。”
　　叶之然从这套太极拳的运气换气说起，着重讲拳势中的气息行走路线，边讲边示范动作要领，行云流水般打了一套太极，关键之处停下来细细讲解，等全部动作讲了一遍，站在总理的前方，说道：“总理，您先跟我打一圈，动作不难，关键是气息的掌握。”
　　总理见叶之然教的这套太极拳果然颇有奥妙之处，便细心学了起来。大国总理，心性、悟性本就是超越常人的，很快悟到了其中的精妙之处。这边，陈成强见总理都认真地学了起来，他总不能在旁边看着啊，也站在总理的旁边也见招拆招，认认真真地学了起来。叶老和才叔为了增加总理学拳的气势，加入到打拳行列中。
　　苎萝山下本就是植物茂盛，空气清新的地方，有利于锻炼身体，而这套太极拳的原理就是调节人的气息，在运动中促使肌体吸引大量的氧分，总理只学了几招，已经感觉到体内气机源源不息，身体变得耳聪目明起来，自然学得更加认真仔细。
　　有趣的一幕发生了。
　　浦阳江的这一边，一个身子挺拔的年轻人在做示范，面前四个中老年人认认真真地学拳，一招一式浑然天成，特别是叶老和才叔，已经满头白发，但动作娴熟，神态悠闲，等五个人打到“云手”这一招，个个身姿舒展，左手右手一个圆圈未止又一个圆圈又生，生生不息，望之如神仙中人。
　　而浦阳江的另一边，总理的随从、陈书记的秘书以及绍安市诸领导，看得目瞪口呆。
　　总理来诸周县难道是专程来学拳的？再看看总理身边，省委书记陈成强一贯龙行虎步，打起太极拳来居然也颇有高手风范；总理身边两个鬓发须白的老者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看起来很得总理的信任。而站在前面教总理打拳的，不是叶之然又是谁？
　　羡慕嫉妒恨！
　　顾松林脸色当时就有些变了。
　　周山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说顾松林、周山，宋海平等人也有些云里雾里。昨天开会的时候叶市长难道故意玩深沉？没透露半点风声呐！今天怎么出现在总理面前了？误打误撞显然是不可能的，别说总理，就是省委书记陈成强，没事先约好也到不了身前啊。
　　一直听说叶市长有背景，省委大佬对他青眼有加，可是，也没听说他通天了啊！
　　看来得调整调整和叶市长的相处方式了。
　　这边，叶之然打完整套太极拳，说道：“总理，陈书记，下面我们再打一遍，这一遍我不讲解，打完后看看有什么问题。”
　　因为不需要停下来讲解，这一遍打得速度就快了，打完这一遍，总理呵呵笑道：“叶老，这套太极拳果然不一样，我先前还觉得精神有些疲倦，打了两遍拳，精神格外好。”
　　叶老自得地说道：“总理，我早说了，小叶的这套拳可以调节身体气息，恢复精力，很有用处。”
　　总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怪不得赵老重新焕发了青春。小叶，你看我和成强书记再打一遍，有没有问题。”
　　叶之然连忙称好。
　　这一遍打完，叶之然纠正了几个小问题，再次把呼气吸气、气息流转的道理细细讲了一遍。
　　因为和总理相聚的时间不会多，叶之然教得相当仔细，关键的几个地方，每次都停下来细细解说气息和动作之间的相互关系。
　　总理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说道：“小叶，你把联系方式留给我办公室主任，我和成强打第五遍拳，也是今天最后一遍了，以后碰到问题就要你登门施教了。”
　　叶之然忙说：“只要总理、陈书记呼唤，我随时奉召。”
　　浦阳江边，五个人又打起了太极拳，这一套拳看起来更加的行云流水，生生不息。


第618节 总理非常重视软件产业园
　　这是九九年的四月底，天空中飘着薄薄的云朵，阳光虽然不刺眼，但照在身上非常暖和。这个季节也正是春花烂漫的时候，苎萝山下绿地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
　　浦阳江边，一少四老打完整套太极拳，缓缓收势，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总理精神愈加健旺，笑道：“小叶，你传了这套太极拳，对我将来的工作效率大有裨益，该记你一功。”
　　叶之然和总理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没有初见时的局促不安感，笑道：“总理，那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您年龄比我大多了。”
　　“呵呵呵，叶老，你这孙女婿不简单，感谢你培养出这么优秀的人才来，国富民强，是需要一代代人接力的。”
　　叶老笑道：“玉不琢不成器，总理也别尽夸他，该打磨的就要打磨，温室里的鲜花是不适应外面环境的。”
　　总理说道：“这个任务就交到成强书记身上。”
　　陈成强是长江省省委书记，反而不好表态，说道：“总理、叶老，长江省委将叶之然放在绍安市工作，就是对他的锤炼。前一段时间，省委秘书长从绍安调研回来，向省委提出对绍安市委班子成员进行适当的调整，省委还没有研究讨论。现在有了总理的指示，绍安市委班子就暂时保留不动，看小叶怎么样在复杂的环境中有效地开展工作，带动绍安市经济发展，保持绍安社会环境的稳定。”
　　总理一听这话就知道绍安市的情况不大乐观，点了点头，说道：“复杂的环境是锻炼干部的最佳场所，成强书记考虑得很周到。”
　　转脸告诫叶之然道：“不可持宠而骄。”
　　叶之然肃然道：“请总理放心。”
　　总理心里对叶之然越加满意，这小伙子有能力、有背景、有政绩，从政以来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确实有培养前途。位置到了总理这个高度，足以俯瞰众生，考虑问题也格外全面，目光深远。对他来说，培养一批能力突出，对党忠诚，坚持改革开放思想路线的年轻干部关系到红色政权能打多久的问题，在各项工作中应排首位，叶之然各方面的条件都很突出，理所当然地进入到了他的眼线。
　　一行人缓缓走上拱桥，叶之然身为地方官，指点着浦阳江两边的古迹给总理介绍。
　　总理点头说道：“绍安市的经济以酿酒、纺织和旅游为主，在开发旅游资源时，不要忘记保护文物，特别是古建筑，这些都是前人留下来的财富，要是破坏了对绍安人民无法交代。”
　　叶之然连连点头，说道：“总理，我一定将您的指示传达到绍安市委市政府，并指示市政管理部门、文物管理部门切实贯彻这一条精神，尽可能多地将绍安的文化遗产保存下来。”
　　走过小桥，绍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排着队迎了过来。市委书记顾松林带头，后面是市长宋海平、副书记周山、杜正群、以及所有常委都在现场。
　　顾松林虽然在昨天的临时会议上指明由他和宋海平、周山、韩彬坐镇诸周县，但是，在总理面前露一露脸的机会谁肯放弃？下午一点之前，所有市委常委都赶了过来。
　　这也可以反应市委书记顾松林在众常委心目中的地位，远并没有他自己感觉的那样高。
　　省委书记陈成强跨上一步，对总理说道：“总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从市委书记顾松林开始，逐个介绍给总理。
　　“这是绍安市委书记顾松林。”
　　总理握了握手，说一句：“辛苦了。”
　　顾松林满脸红光，很想说上几句，可惜总理已经在成强书记的引导下走到宋海平面前。
　　“这是绍安市市长宋海平。”
　　“辛苦了。”
　　“这是绍安市……”
　　“辛苦了……”
　　成强书记逐个介绍一遍，有叫不出名字的，叶之然就在旁边轻声提醒一下。叶老和才叔因为都已经退了下来，本身又喜静不喜动，在总理和绍安干部见面的时候，就站在后面不过来相见。
　　总理平易近人地和大家握完手，对陈成强说道：“成强书记，既然绍安市委市政府的干部这么热情，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留十五分时间给大家，听一听情况介绍。”
　　陈成强含笑说道：“好，我让绍安市委同志安排一下。”转脸问顾松林：“顾书记，总理留十五分钟给你们，附近哪里有安静的地方？”
　　顾松林精神一振，说道：“陈书记，左边的旅游接待中心有个会议室，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
　　成强书记知道地方干部的心理状态，这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有备无患。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征求总理的意见。
　　总理爽快地说道：“可以。”
　　叶老这时候走了过来，说道：“总理，我和阿才就不参加了，我们就此一别吧。”
　　总理微笑着问道：“叶老是不是直接去苏省观摩实战演习？”
　　叶老点头道：“明天一早过去。”
　　总理便和他握了握手，说道：“演习结束，我们在京城再碰次面。”
　　叶老心知总理还有事情要和自己谈，点头说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这边，总理在成强书记等陪同下走进会议室听取汇报。汇报开始前，成强书记说道：“总理时间宝贵，这样，先由顾书记和宋市长各汇报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自然是留给总理讲话的。
　　顾松林作为市委书记，自然不敢在总理面前提及绍安本土干部问题，这种汇报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将绍安市委的主要工作，绍安市近几年在经济改革中的亮点简单汇报一下。以顾松林的讲话能力，脱开稿子也可以洋洋洒洒讲数个小时，五分钟显然无法一展所长。
　　成强书记听他汇报的内容没一处是亮点，时间又快到了，便指了指手表，顾松林只得停止。
　　市长宋海平的汇报很有针对性，一开口就说道：“总理，陈书记，我汇报一下绍安市委市政府下一步的工作目标，绍安市委市政府刚刚通过决议，决定在绍安市设立软件产业园和高科技园区……”
　　顾松林见总理听到这个话题立即露出兴趣，暗地里有些懊悔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两个园区的设立是常务副市长叶之然同志经过充分调研，科学论证之后提出的，很有针对性。园区建成后，将改变绍安是经济结构，为绍安市长远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宋海平看到叶之然在浦阳江边手把手地教总理太极拳，立即判断出两人关系非同寻常。这时候乐得放交情给叶之然，而且，这也可以讨总理的好。
　　他和顾松林在看到叶之然给总理教太极拳后，仔细想了想叶之然的经历和家庭出生，都感觉总理和他不应该有交集。看来，多数是叶之然的妻家底蕴深厚。
　　总理感兴趣地问道：“关于软件产业园，你们有什么具体的设想？”
　　顾松林张了张口想抢来说，而宋海平则有意将机会留给叶之然，伸手指向叶之然。
　　“这……”
　　成强书记听到两人几乎同时发出第一个音节，抬了抬手说道：“让叶市长汇报。”
　　叶之然当仁不让，说道：“总理，陈书记，我觉得未来一段很长的时间，软件产业都是新兴技术的领军行业，软件的应用会越来越广泛，工业、商业、服务业对软件行业的依赖程度将越来越高。绍安市设立软件产业园的根本目的是扶植、培养中国自己的软件企业，以服务于国家的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
　　总理兴趣浓厚，问道：“绍安市搞软件产业园优势在哪里？”
　　叶之然说道：“总理，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这个规划，倾全市之力优先发展这个产业；第二，我们的优势还在于先行一步，走在全国前列，迅速形成规模优势，吸引国内外软件人才汇聚，同时吸引软件需求企业到绍安来洽谈合作。”
　　总理站在全国的高度看绍安市的这个软件产业园规划，更觉得意义重大，他赞赏地看了一眼叶之然，说道：“关于软件产业园，你们现阶段的工作计划是什么内容？”
　　顾松林抓住机会，接口说道：“总理，绍安市委市政府经过商量，决定由叶市长带队，先去美国考察硅谷，回来后开始软件产业园园区建设。叶市长还要带队去印度，和印度的软件企业合作，争取吸引几家软件企业到绍安来开设分公司。同时，绍安市委市政府决心加强软件技术人才的储备和培养。”
　　总理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有这个信心和决心非常好，这种高科技园区项目，国家在政策和税收上都可以提供优惠。我建议长江省委省政府也高度重视这个项目，给予必要的政策和资金支持。这个项目搞好了，不仅绍安市受益，长江省和全国都会受益。叶市长，这个项目如果搞出成果来，我会专程来绍安祝贺。”
　　总理如此重视让叶之然有些惶恐，但他参加工作以来从不被压力和困难击倒，郑重地说道：“总理，有您的亲切关怀，有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绍安市委市政府一定会在顾书记、宋市长的领导下，勤奋工作，任劳任怨，认真做好这个项目，争取早日结出硕果，向您向省委汇报。”


第619节 顾武彬的案子有突破性发展
　　原定十五分钟的汇报，因为总理对绍安市软件产业园项目的重视，多谈了十分钟才结束。临走，会议室所有人呼啦啦站起，紧跟在总理身后，自然而然形成众星捧月之势。
　　总理在前，省委书记陈成强落后半个身位，再后面，是一大群绍安市领导，兴高采烈地护送总理走到停车场。
　　总理对二十多分钟的会议流露出的满意态度，使得绍安市大大小小干部如沐春风。
　　临上车，总理特意将叶之然叫到身前，勉励了几句，才握手道别。
　　这自然不是为了给叶之然造势，因为有了学太极拳这段渊源，总理和叶之然的关系已经明摆在那里，不需要再用这种方式表达了。总理是真心为软件产业园的前景关心，期望叶之然能做出成绩。
　　等总理和省委书记陈成强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顾松林转过身和叶之然握了握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叶市长，好好干，我看好你。”
　　站在顾松林身边的市长宋海平也和叶之然握了握手，却没说什么，倒是叶之然轻轻说了声：“谢谢。”宋市长便在叶之然的手背上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他常委心情复杂地过来和叶之然握手，搞得叶之然像检阅部队的首长，站在原地，等下属们一个个过来握手。他心里不免有些怪异，又有些警惕。
　　逐一握完手，一群人作鸟兽散，小车的发动声此起彼伏。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叶之然猜想王静语此时应该空闲下来了，便打电话给她。
　　王静语是诸周县委书记，总理来诸周县视察，作为主人的她自然也在现场。下午参加完会议，送总理走了之后，因为市委书记顾松林等人没离开，她和叶之然只不过含笑点头而已。此时，她站在停车场出口，像礼宾小姐一样，含笑和离开诸周县的绍安市委领导一个个打招呼。接到叶之然电话，关照秘书自己回去，便移步往他的座车方向走。
　　王静语钻进他的车子时，叶之然打趣她一句：“静语县长，你可以成为礼宾小姐的教练员了。”
　　王静语抿嘴一笑，道：“做此官行此礼，要不怎么都说官员就是演员呢？”
　　叶之然便夸她一句：“静语书记演得好。”
　　“唔？演得再好也是龙套，哪像你，转身一变成为总理的拳脚教练。”
　　两人亲昵地开了几句玩笑。
　　叶之然问：“章局呢？刚才怎么没看见他？”
　　王静语说道：“他要是在场，岂不抢了韩局的风头？韩局让他守在指挥中心，掌控市局调来的警力。”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打电话给他，我们三个找个地方坐一坐，吃顿便饭。”
　　三人之中，王静语算是老土地，熟悉诸周县城的环境，便约章立人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见面。
　　到绍安工作后，他们三人这样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叶之然看着满脸黝黑的章立人，皱了皱眉，说道：“立人，最近很劳累吧？怎么搞得苦大仇深似的？像受尽了地主的剥削？”
　　章立人笑道：“没事，最近和林海整顿诸周县公安局，又连续扫荡诸周县的街头流氓，比较辛苦。”
　　“你这个样子，要是红梅嫂子看到，岂不心疼死？”
　　提到亡妻杨红梅，章立人露出伤感之色，眼圈一红，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生命中朝夕相处的亲人撒手离去，是人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伤心事。
　　叶之然沉默片刻，问：“陶小娥怎么回事？扔下你不管了？”
　　章立人摇头道：“没，家里都靠她照料。”
　　王静语有些知道他和陶小娥的事，也见过陶小娥的面，说道：“小叶，章局的事这么拖着也不好，还是早些办了吧？”
　　章立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快了。”
　　叶之然悚然一惊，问道：“怎么？有新线索了？”
　　章立人沉稳地说道：“这次大规模抓捕行动，至少抓到了诸周县95%的街头流氓，其中有一人检举了数年前的这起恶性案件，他认识的一个惯犯参与了顾武彬案，不过这名惯犯不在诸周县，人还没有抓到。”
　　叶之然郑重地说道：“你要亲自指挥抓捕行动，参与的干警要仔细甄选，和诸周县干部有瓜葛的绝不能用，如果人手不够，请省厅协助。”
　　章立人说道：“陶小娥的那个邻居最近有些不安份，叶市长，你看是不是也到了抓捕的时间？”
　　叶之然仔细地考虑了一会，说道：“这两个行动都要严格控制在小范围内，行动之前可以不向韩局长汇报，审讯出结果再上报。”
　　想了想，又说道：“一旦确认顾县长死于谋杀，立即控制两个法医。”
　　章立人深吸一口气，说道：“等了两年，终于可以采取行动了。”
　　叶之然说道：“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沉住气，每次行动实施之前，都要反复推敲细节。这个案件很可能会牵连到领导干部，要充分考虑到这个因素。”
　　章立人说道：“这事还要王书记高度配合。”
　　涉及诸周县前常务副县长的大案，势必要牵连到诸周县的干部，如果没有县委书记大力支持，办案难度势必大增。
　　王静语到诸周县任职前就知道这个案件的复杂程度，以她这么多年官场斗争经验，此刻也有点心潮起伏，说道：“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要怎么配合尽管说。”
　　三个人细细分析了案情，抓捕前两个嫌犯可以保密，但一旦对法医动手，消息就无法封锁，这一来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对方的倾力反击亦势在必然。所以，这时候他们三人把后续各种应对办法商量妥当对案件走向至关重要。
　　章立人说道：“叶市长，韩局紧跟顾书记，到时候，万一顾书记顶不住压力，干预我们办案，很可能功亏一篑啊！”
　　叶之然说道：“所以，我们要么不动，一动就要办成铁案。如果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顾县长死于谋杀，没有任何人压得下来。”
　　章立人沉稳地点了点头，道：“明白。”


第620节 第一条鱼落网
　　次日，叶之然送走叶老，坐车去沪东美国领事馆申请赴美签证，回到绍安之后，屁股尚未坐热，孟秘书过来请他去顾书记办公室商量工作。
　　总理对叶之然青眼有加，带给市委书记顾松林的心理冲击非常强烈。怎样既保持密切的关系又不失市委书记的权威是他颇为头疼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必须及早解决。
　　叶之然进办公室时，顾松林屁股上像装了弹簧一样“唰”地站起，快步从办公桌后走到前面，热情地握住叶之然的手，说道：“叶市长，签证办得顺利吗？”
　　呃？
　　叶之然一时不适应顾书记的热情，要知道，顾书记是一个特别重视官场礼节的人，深知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可以让人心生畏惧，所以，他对下属向来是笑脸少冷脸多。
　　“松林书记，办得还算顺利，估计一周时间就可以下来。”
　　“好，好！”顾松林连说两个“好”字，请他在沙发上入座，说道：“叶市长，请你过来不为别事，就是为了软件产业园。记得你第一次提出软件产业园设想时，我就是很支持的……”
　　这话虽然有些争功的意思，但也是实情，要是没有市委书记的支持，这个议案不可能这么快在常委会上轻松通过。
　　叶之然忙点头说道：“松林书记说得很对，软件产业园项目能够列入绍安市未来几年的重点项目，与您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这一点，市委市政府所有干部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顾松林见叶之然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心里的担忧淡了不少。他欣慰地说道：“叶市长，软件产业园项目现在引起了总理的充分重视，并指示省委省政府给予政策上的优惠和财政支持，这是件大好事，但万事都有辩证关系，如果搞砸了，后果也很严重。”
　　叶之然深深点头，说道：“松林书记未雨绸缪，看问题比我深刻，有了您的关怀，产业园的建设就有了强有力的领导保证。”
　　顾松林大悦，心道：“难怪上级领导对他这么看重，果然很识窍要啊！”嘴里说道：“叶市长客气了，这个项目以你为主，如果有需要我支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的根本目的就是把软件产业园建设好，把软件产业搞上去。齐心协力才是搞好建设的关键。”
　　“松林书记这个指示非常重要，我一定牢记在心。”
　　顾松林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提起了诸周县委班子的调整问题，说道：“叶市长，诸周县委虽然补充了新鲜血液，但是王书记的力量还是有些薄弱，我决心再调两个干部，把常务副县长和县委办主任撤换掉，你有什么意见？”
　　叶之然在周山书记找他谈话之后，认识到逼得太紧不一定会起好的作用，但现在想法又有改变，因为章立人已经准备动手，这个时候如果顾松林提出调整诸周县委班子成员，可以把对方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事上，起到掩护章立人行动的作用。
　　想到这里，叶之然坚决地说道：“松林书记，我支持您的意见。”
　　顾松林的自信恢复了，将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说道：“诸周县经过王书记、李县长的努力，形势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我们现在再调整两位常委，对稳定诸周县的大局，搞好经济工作大有帮助。而且，诸周县撤县建市方案已经得到省委省政府批准，已上报国务院，相信很快就会下来。此时配备好县委班子成员，可以将来稳定，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呐！”
　　叶之然思忖片刻，说道：“松林书记看得远，诸周县委班子的调整确实正当其时。我提两个建议给松林书记参考。”
　　顾松林点点头，道：“请说。”
　　“第一，诸周县常务副县长和县委办主任位置都很重要，最好能事先征求一下王书记、李县长的意见，这样，更有利于将来的工作；第二，海平市长那里要提前进行沟通，确保我们提出的这两个人选能够顺利过关。”
　　顾松林缓缓点头，说道：“王书记那里确实要征求一下意见，看看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海平市长那里，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会在上常委会讨论前和他沟通。”
　　叶之然见他有意忽视李德军，心里也不以为意，李德军本就是个障眼法；不过听松林书记信心满满地表示宋海平那里问题不大，心里面却有些不安稳，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准松林书记已经和海平市长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下班回到家，叶之然留沈荣在家里吃饭，说道：“沈荣，我本来是要带你去美国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只能把你留下来。”
　　沈荣点头说道：“叶市长，你指向哪里我打向哪里，不要考虑我的感受。”
　　“我就是信任你才不事先和你打招呼的。”
　　沈荣满心舒服，说道：“那是，凡是叶市长作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执行。”
　　叶之然看他一眼，说道：“章立人那边有个案子，可能会涉及绍安市以及诸周县的某些领导干部，所以，一旦明朗，势必遭到他们的联手打压。我留你下来，就是担心我不在的时候章局长势单力薄，有你照应，至少在信息沟通上做到畅通无阻。”
　　沈荣听到这事，立即严肃地说道：“叶市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目前的形势下，只有章局长和静语书记可以百分百信任，其他的领导都要保持一颗警惕之心。”叶之然沉吟片刻，说道：“关键时刻，如果找不到人手，宋秘书长可以有限度地信任。”
　　沈荣一一记在心里，对诸周县这边的动静也多长了一颗心。
　　两天之后，诸周县公安局。
　　章立人接到省公安厅打来的电话，诸周县要求协查的那名惯犯史尚飞已经找到，目前在宣城区的一个建筑工地打工。
　　章立人精神一振，打了个电话给叶之然，随后让林海以诸周县公安局名义开介绍信，带三位得力干警立即奔赴省城。
　　由于这段时间他大部分时间在诸周县公安局指导县局工作，只要林海这边打好掩护，没人知道他的确切去向。
　　章立人带队到了宣城区公安分局后，向分局领导介绍了史尚飞的案情。当然，只说他涉黑，不谈顾武彬案。
　　他曾经担任过宣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和分局的领导都很熟悉。宣城区公安分局领导立即布置行动。
　　当天晚上，史尚飞在集体宿舍束手被擒，章立人连夜展开审讯。
　　史尚飞惊疑不定。
　　章立人审讯经验丰富，先让其他人连续问话十多个小时，任由史尚飞避实就虚。见时间差不多了，章立人亲自出马，问道：“史尚飞，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会把你弄进来吗？”
　　——顾武彬是他们几个活活打死后扔进鱼塘的，这要是承认了，吃子弹的可能性极大，至少会把牢地坐穿，史尚飞岂会轻易坦白？
　　史尚飞哭丧着脸说道：“刚才其他几个警官都问我顾县长的事，可我真的不知道顾县长有什么事。”
　　章立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想说是吧？老实告诉你，我们不过是在例行公事，走正常的程序。这个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你要不老实交代罪行，等待你的是什么结果不会不知道吧？”
　　“警官，能不能给我提个醒啊？”史尚飞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章立人当过多年刑警大队领导，对史尚飞这类人的心态了如指掌，冷冷说道：“顾县长的案子，其他人都已经交代了，如果你不交代，那也不要紧，法官照样可以定你罪，你大概也明白自己会怎么判吧？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交代不交代就看你自己的觉悟了。”
　　见章立人说得这么笃定，史尚飞心里有些发虚，嘟囔道：“警，警官，我不认识顾县长啊，他的事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章立人火候拿捏得非常好，见他有所动摇，上前一脚就将他从座位上揣下来，说道：“你这是自己找死知不知道？戚火根都已经交代，说是你一个人动的手，他是被人逼着干的。”
　　史尚飞听章立人说出戚火根的名字，顿时软倒在地，说道：“警官，戚火根这是在撒谎，事情都是他布置的，钱也是他给的，而且，他打得最凶。”
　　“坐起来，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争取立功赎罪的机会，否则，什么结果你自己明白”
　　史尚飞于是把戚火根怎样把他叫去，协助戚火根在半路上绑架顾县长，然后带到鱼塘边的小屋，又怎样凶残地灭口，扔进鱼塘的事交代了一遍。
　　“除了戚火根，当时现场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人我不认识，不过戚火根好像是听他的。”
　　“你后来见过戚火根和那个人吗？”
　　史尚飞连连摇头，说道：“没见过，听说戚火根跑了。”
　　“如果你见了那个人是否认得出来？”
　　史尚飞点点头说道：“认得出，这个人脸上有杀气，而且，看起来像个当官的。”
　　“好了，下面我们问一句，你答一句，务必说实话，如果态度不老实，你就这辈子别想出来了。”
　　史尚飞自然不敢再装死狗。


第621节 步步深入
　　抓捕戚火根的行动相当顺利。
　　戚火根到案之后，章立人抓紧时间提审，在史尚飞的指证下，戚火根很快明白不配合调查只有死路一条。
　　在戚火根交代了作案经过之后，审讯的重点转移到在场另外一个人的身份上。
　　“戚火根，政策都已经交代过了，如果没有立功情节，你会被吃枪子的，明白？”
　　戚火根脸如死灰，木然地点了点头。
　　“说吧，付钱给你，指使你杀人的是谁？”
　　戚火根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说道：“这个人我以前不认识，但应该是个当官的。”
　　“具体点。”
　　“那天他开了一辆皇冠车，是县里的车子。”县里的车子是指县委县政府的用车。
　　“对方的名字都叫不出，他让你杀人你就杀人了？”
　　戚火根说道：“他说杀了之后扔进鱼塘，警察调查之后就会得出溺水身亡的结论。都已经安排好的。”
　　“给了你多少钱？”
　　“十万元，我给了史尚飞三万。”
　　“为了十万元就把常务副县长杀了？”
　　“警，警官，我那时不知道他是常务副县长，那人也没有告诉我身份，只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常务副县长就可以杀了？”
　　戚火根低头说道：“我那时候鬼迷心窍了，第二天得知杀的人是常务副县长后，吓得逃跑了。”
　　章立人怒道：“戚火根，你到现在还在撒谎？谁让你监视陶小娥的？陶小娥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又向谁通风报信的？”
　　“没，我没撒谎，这是后来发生的事。我逃跑后不到一个星期，家里打电话给我，说县里有人找我，让我回去商量搬家的事，如果不回去，老婆和孩子就扣住不放。我回去后，还是上次叫我杀人的那个干部找到我，给了我一张身份证，说已经给我买了房子，住过去，十年内不许回诸周县。还交给我一个任务，就是监视顾武彬的媳妇有什么动静，如果发现情况必须立刻报告，没情况就二星期报告一次。”
　　“你怎么和他联系的？”
　　“都是电话联系的。”
　　“电话号码，联系人名字？”
　　戚火根报出电话号码，但报不出那人名字，每次打电话就叫他老板。
　　“除了电话联系，‘老板’后来见和你见过面吗？”
　　“没有。”
　　“没有其他联系？”
　　“有一次我报告给他陶小娥诸周家里可能有笔记本的事，他给我汇了二千元钱作奖励。”
　　戚火根交代了所有事情之后，章立人丝毫没有旗开得胜的感觉，反而心头堵得慌。
　　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案件背后存在一股强大的势力。从花钱买凶，到法医给出荒唐结论，再到火化，整个过程中看到顾县长惨状的人不在少数，然而在此后的调查中，目击者不仅集体失声，而且，更有人作出截然不同的证词。
　　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这个案件的策划者势力过于庞大，强悍到无人敢说真话的程度。一旦正式立案，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险恶局面。
　　这天晚上，叶之然和章立人在绍安市见面。
　　叶之然的赴美签证已经下来，考察团一行六人拟定于五月六日出发，也就是后天。偏偏在这个时候，顾武彬案也到了关键时期。
　　叶之然问道：“立人，戚火根交代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关键，要尽快找到这个关键人物。”
　　章立人点头说道：“按照我的经验，这个人应该是原诸周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秘书或司机，范围不是很大，我准备调取这些人的照片给他们两人指认。当然，电话号码也是一条重要线索。”
　　叶之然叹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前面必然有许多拦路虎。我的意见，史尚飞和戚火根转移到嘉南市看守所，防止绍安市干部接近。”
　　章立人点头说道：“好，转移到嘉南，这两人就安全了。”
　　叶之然说道：“我等会就打电话给青莲书记，你安排人明天转移。”
　　“两个法医什么时间抓捕？”
　　叶之然说道：“我的意见，现在戚火根和史尚飞的消息还没有泄露，先抓紧时间找出那个联络人，这是关键中的关键。如果现在动了法医，很容易惊动他们。”
　　想了想，又说道：“我记得这几天省公安系统有个短期培训班，让林海把两个法医的名字报上去，让他们去省城参加培训，这样，到时候抓他们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章立人长期在警局工作，养成了简洁干脆的讲话风格，点头说道：“好，明天就安排。”
　　叶之然抬眼看了看他，说道：“立人，今后一段时间你的压力会骤然加重，要作好思想准备。我的身份是常务副市长，不能直接干涉公安局的工作，很多事情要靠你单独作战。”
　　章立人深深点头，说道：“放心吧，我早有准备。”
　　叶之然沉吟道：“如果情况有变，你可以直接向省厅求助。我在美国考察期间，通信不便，你多和沈荣沟通，我可能会和他联系一两次。”
　　章立人思路清晰，说道：“叶市长，我想了个办法。戚火根的假身份证信息是嘉南市丰城县的，如果绍安方面提出提人要求，可以让嘉南警方出面，拖延一段时间，理由就是调查他们两人在嘉南市的犯罪情况。”
　　叶之然点了点头，说道：“诸周县这几年来积案不少，立人，你和林海这才迈出了第一步。这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而是为民除恶。所以，办案一定要严谨，不出差错。只有把这些严重违法犯罪案件都查清了，才可以还诸周县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章立人犹豫片刻，说道：“叶市长，就怕顾书记为了粉刷太平，把这个案子压下来。他想必清楚，这个案子追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涉面非常广。至少诸周县公安局内有一大批人要垮台。”
　　粉刷太平和打击犯罪是两个严肃的政治课题，站在市委书记顾松林的角度，思考方法必定和叶之然、章立人不同。如果因为顾武彬案挖出一大批问题官员，继而查出大量的经济问题，以顾松林的胆量和勇气是否敢一查到底，确实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第622节 考察团
　　绍安市赴美考察团一行六人，由叶之然带队。团员包括市政府副秘书长宋如镜、市政府外事办公室副主任乔为民，翻译童晓怀，还有两个分别从市政府信息办和市财政局抽调的科级干部张如蓉、刘高。宋如镜、张如蓉、刘高三人是新组建的市软件产业园管理委员会办公室成员。
　　有外事办副主任乔为民和翻译童晓怀随行，出入境手续都由他（她）们两人负责，叶之然毋庸操心。所以，一路上非常轻松。
　　下机之后，一行人先去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登记，办理手续，然后出发往圣何塞市。
　　美国硅谷位于加州北部，旧金山湾以南，以圣塔克拉拉县、圣何塞市为中心，沿山谷往两侧发展。Intel公司、苹果电脑、惠普公司等大批代表当今科技领先水平的高科技公司都落户于此。
　　车子抵达圣何塞之后，叶之然等人下车，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女子飞奔着跑来。
　　“叶哥，叶哥”叫着，扑进叶之然的怀里，双脚乱跳。
　　数年不见，唐红已经长成一个美丽健康的成熟女子。
　　叶之然问道：“唐红，你的白马王子呢？”
　　唐红赴美深造，和叶之然的联系始终未断，像交友这类事，唐国强、于嘉尚未得知，叶之然已经了解详情。她现在的男朋友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学的专业是半导体材料这一块，但对新兴科技特别感兴趣，在雅虎门户网站工作，和唐红已经交往了一年。
　　这次赴美考察前，叶之然和唐红通话，得知他们两个还有假期，就请他们请假，来做叶之然这行人的导游兼顾问，参观硅谷内著名企业，了解加州对这些企业的管理、税收等模式。
　　唐红转身招招手，“吴飞，快点过来。”
　　唐红的男友吴飞微笑着走上前。
　　叶之然是看着唐红长大的，情分特别不同，看吴飞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带上了点挑剔。见他一米八左右身高，模样俊朗，行为举止颇为稳重，暗暗点了点头。
　　“叶哥，初次认识，请多多包涵。”吴飞已经从唐红那里知道叶之然的身份，以及与唐家的关系，也将他当作了兄长，微笑着伸出手。
　　叶之然和他握了握手，笑道：“唐红的眼光不错。”
　　三个人都有些高兴。
　　叶之然于是将吴飞和唐红介绍给考察团成员，特别说明，此后几天由他们两人陪同考察团参观。众人又是一番热闹。
　　唐红依然叽叽喳喳的脾气，笑声不断，拉着叶之然的手臂急于介绍美国的风土人情。谈及未来，唐红说道：“叶哥哥，我们打算年底回国了。”
　　唐红的硕士学位已经拿到，母亲于嘉催着她回国，不让女儿继续深造。
　　叶之然笑道：“好啊，你们回来，最高兴的就是于姨了。”
　　又问：“吴飞有什么打算？”
　　唐红叽叽喳喳地说道：“他像搞电子商务这一块，说将来有前途，叶哥哥你说这个行业有前途吗？”
　　叶之然惊讶地看了吴飞一眼，说道：“在美国创过业的年轻人果然不一样，思路远远领先于国内的年轻人。电子商务这一块，我才知道这个名词，国内尚未真正起步，未来如何发展，我也无法判断。但这是一个新兴产业是确定无疑的。你如果想搞，就到绍安软件产业园来，我们对软件产业的支持力度相当大，电子商务这一块同样如此。”
　　唐红首先表示支持：“好啊，在叶哥哥的地盘上创业，可以确保一路绿灯，吴飞，我们就到绍安去创业，好不好？”
　　吴飞显然非常宠爱唐红，对她言听计从。
　　同一时刻，在长江省，章立人已经查到了戚火根提供的电话号码主人。
　　根据邮电局提供的资料，这门电话属于绍安市一家建筑公司，公司全称“绍安市易富建筑装潢公司”，法人代表陈忠伟。
　　陈忠伟？
　　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个陈忠伟原来是诸周县委驾驶班的驾驶员，主要为副书记李双河开车。四年前离职，成立了这家建筑装潢公司，和周峰的房地产公司经常有合作。
　　这一发现让章立人胸口乱跳。
　　他立即回到诸周县，从派出所调出陈忠伟的档案，又驱车去嘉南，将照片分别给戚火根、史尚飞看，两人很快就认出此人就是凶杀现场的策划者。
　　关键人物很快就找到了，顾武彬案件的证据链上又增加了厚厚的一环。
　　但是，什么时间动手抓陈忠伟？怎样抓？还有，什么时间抓两个法医？都成为摆在章立人面前的难题。
　　这天，他回到诸周县，和王静语商量对策。
　　王静语说道：“要抓这几个人，不立案不行，否则违反程序。”
　　章立人说道：“王书记，如果立案，很容易透露信息，惊动他们。”
　　王静语仔细想了想，说道：“程序出错，我们将来更加被动，史尚飞不是作过其他案吗？纠结流氓打伤了东风茶馆的老板？就以东风茶馆伤害案的名义立案。在东风茶馆伤害案的调查过程中发现他参与谋害顾武彬的，然后拘捕戚火根、陈忠伟等人予以调查。等调查取得进展，顾武彬案再单独分立，这时候，叶市长应该也已经回到绍安，我们可以从容应对下一步。”
　　章立人点头道：“静语书记考虑得很周到，我们以东风茶馆伤害案立案调查相关嫌疑人，不会引起他人注意。这事需要林海局长全力配合，静语书记是否通知他过来，我们开个碰头会？”
　　不一会，林海赶到王静语的办公室，见章立人也在，说道：“王书记，章局，我来报到了。”
　　县公安局受当地政府和上级公安局双重领导，王静语和章立人都是他的顶头上司。
　　王静语说道：“林局，请你过来是因为有个比较特殊的刑事案件要讨论决定，先听章局长介绍一下情况。”
　　章立人便将街头流氓举报史尚飞参与茶馆店伤害案说起，谈到他供认的谋杀顾武彬情况时，脸色凝重起来，说道：“林局，根据史尚飞招供的情况分析，四年前顾武彬副县长死于谋杀，和前几次调查组的调查结论不相符合，为了慎重起见，这个案件先以茶馆店伤害案名义由诸周县公安局予以立案。如果调查下来，顾县长确实死于谋杀，我们再将顾县长案单独立案，这是为了避免工作中的差错，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你有什么意见？”
　　林海在章立人让他开介绍信去省城抓捕史尚飞时，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这时候就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章局的决定非常稳妥，诸周县公安局坚决照办。”
　　王静语郑重地说道：“林局，由于顾县长死亡事件非常敏感，市委组织过数次专案调查组进行调查，结论都是顾县长死于溺水，和史尚飞交代的内容完全不符。如果史尚飞交代的内容是事实的话，那么当初法医作的死亡鉴定报告就属于捏造，可能会牵涉到县公安局以及当时的县委县政府某些领导。所以，我们不得不非常慎重。我提一个要求，这件事的调查只能限于我们三人知道，不得泄露给任何人。”
　　林海脸色严肃起来，说道：“请王书记、章局长放心，我以党性保证，绝不泄露顾县长案情方面的任何信息。”
　　王静语点了点，说道：“林局，我的态度很明确，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任何坏人。这个案件由章局长和你秘密调查，你要积极配合章局的工作，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调查结论一定要符合事实，经得起推敲，不能出差错。”
　　林海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刚从检察院转到公安战线工作，很想做出点成绩，虽然乍听案情如此复杂，但反而激起一股勇气，说道：“王书记、章局，这个案件虽然复杂，但如果能查清楚，对打击公安系统内的腐败分子具有决定性意义，我会认真配合章局的工作，听从章局指挥。”
　　很有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劲头。
　　章立人笑道：“林局，你有这么大信心，我很受鼓舞。但凡事不能只从好的方面考虑，这个案件背后，隐藏着很大的政治风险，稍有不慎，你可能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要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说到后来，已经颇为严肃。
　　林海明白这是指案件可能牵涉到原来的诸周县委县政府领导，这些领导有的已经在绍安市担任高职，一旦得知他们想要翻案，势必会从各方面予以打压。
　　林海看了看章立人，又看了看王静语，缓缓说道：“不怕！有些事情明知有危险，但也不得不做，我不会后悔的。”
　　王静语笑道：“有这心理准备就好，但也不用压力过大，出什么事我来担当，是我拍板决定对顾县长的死亡事件展开调查的。”
　　这句话一说，林海心里立时涌起一股温暖，对王静语的尊敬无以复加。


第623节 深入
　　绍安市易富建筑装潢公司是陈忠伟从诸周县委驾驶班辞职之后开的建筑工程类公司，没几个人，只管承接工程业务，接到的工程全部转包出去，从中赚取差价。他虽然从未在政府部门担任过什么职务，但为诸周县委副书记李双河开了多年车，深得李双河信任，所以认识的绍安市本土干部不少，每年都能接到几个政府项目，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一天，他在周峰开的那家小会馆里吃完花酒，又和会馆中的女服务员鬼混了半宿，开车回到家，在小区停车位停好车，哼着小曲往自家的门洞走。
　　刚到楼梯口，忽然出来两个壮汉，问道：“你是陈忠伟吧？”
　　陈忠伟一愣，问道：“什么事？”
　　背后又出现两人，对他说道：“我们是诸周县公安局的，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陈忠伟看了看四个人的面庞，心里隐隐感觉不妙，说道：“诸周县公安局的人我都认识，你们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拿出证件，说道：“看看清楚，我们是不是诸周县公安局的。”
　　陈忠伟一看，心里嘀咕，说道：“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韦光荣知道这件事吗？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想不想在公安局混了？”
　　色厉内荏，关键是他不能确定这四人是不是公安局的，如果是冒充公安局的人来绑架他的呢？
　　给他看工作证的那人说道：“走吧，回去配合我们调查一下，事情说清楚了就可以回来，别磨蹭了。”
　　陈忠伟说道：“这样，我上去对家里人说一下，免得他们挂念。”
　　“我们会和你家里人打电话的，走吧。”
　　便有两人过来抓住他的左右手。
　　“哎，你们怎么可以……”
　　就听得旁边的人说道：“别嚷嚷，让大家看到你被公安局带走很光彩吗？”
　　才几步路，旁边停着一辆挂警方标志的面包车，左右两人把他塞进车子，开了就走。
　　陈忠伟见车子开出市区后不往诸周县方向行驶，脸色惊疑不定，问：“你们究竟是谁，这是带我去哪里？”
　　抓捕陈忠伟是顾武彬案件的重要一步，章立人和林海商量之后决定，由林海亲自出马，带领县公安局几个得力干警行动。
　　林海回头说道：“我是诸周县公安局局长林海，有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希望你实事求是。”
　　“你是……林局长？”证明对方不是绑匪，陈忠伟心中稍安，但立刻，一个更大的疑问涌上心头，什么事情需要公安局长亲自出马？
　　莫非和四年前的事有关？
　　陈忠伟摸了摸衣袋里的手机，很想和李双河通电话，看了看左右的警察，只得忍住冲动，心中盼望自己被公安局带走的消息能快点被李书记获悉，这样才能及时出手，阻止事态的发展。
　　车子开到嘉南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一点。
　　而同一时刻，大洋彼岸正是下午繁忙的工作时间。
　　这天，绍安市赴美考察团吃过午饭，按照行程安排，应该去微软公司总部参观。
　　唐红挽着叶之然的说道：“叶哥，你看过《未来时速》吗？比尔盖茨写的，‘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都介绍过这本书。”
　　叶之然在J大读本科时学的就是计算机专业，对比尔盖茨不陌生，听说《未来时速》是他写的书，便道：“没看过，你给我介绍一下内容。”
　　“叶哥，你想要打造国内最好的软件产业园，怎么能不研究比尔盖茨的思想？他在这本书内描绘了未来世界科技的发展方向，展示计算机技术是如何以崭新的方式来解决商业问题的。吴飞就是受了这本书的影响，决心回国搞电子商务的。”
　　“唔，吴飞，你给我介绍一下这方面知识。”
　　叶之然在唐红和吴飞面前完全没有架子，相对他来说，他们两个在美国学习工作的青年才俊对当今科技的发展和应用更有发言权。
　　吴飞笑道：“叶哥，比尔盖茨在这本书中提出了一个新的思维概念――数字神经系统。他提出的这个数字神经系统相当于人的神经系统。可以使得一个组织、一个企业能感知其所处的环境，迅速察觉竞争者的挑战和客户的需求，做出及时的反应。数字系统就是用计算机高速的运算来取代人脑，覆盖了企业三个主要领域，商务、知识管理和企业运作。核心思想是，一个组织必须使用数字信息流，才能快速地思考和运作，才能够在已经到来的数字化时代取得成功。”
　　叶之然叹道：“改革开放之初，太宗就提出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的概念，太英明了。看来，我这次来美国考察真是来对了。吴飞，你如果想在电子商务这一块投资，绍安市委市政府会全力支持你，不仅享受免税政策，而且市科委会提供贴息贷款和扶持基金。”
　　唐红挥了挥拳头说道：“不提供贷款我们也要创业，我和吴飞说好了，这家新公司我占55%股份，吴飞占45%股份，我要当华夏国的比尔盖茨。”
　　叶之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就好，不过，做事业很辛苦的，可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在旧金山微软公司总部，负责亚洲区事务的副总裁罗秀文接待了叶之然一行，听说这个朝气逢勃的年轻人是长江省绍安市市长，来美国考察硅谷的目的是想要在绍安复制硅谷的成功经验，对叶之然颇感兴趣。
　　她介绍了微软的创业历史和计算机科学对世界的巨大改变，最后，拿出一盘Windows97光盘，说道：“叶市长，微软正在改变世界，也正在赢得越来越多人的尊重，但是，在华夏国，使用正版微软软件的用户不到千分之一，华夏国对知识产权的不尊重其实也是对科学的不尊重，反过来会阻碍华夏国自己科技创新的动力，你们想要发展科技，发展软件产业，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必然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