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省委组织部

第519节 真相
　　面对杨红梅的疑虑，陶小娥牢记叶之然的话，故作轻松地笑道：“杨姐，你多虑了。这会有什么大病？真要有大病早去接受放疗了。”
　　杨红梅不死心，说道：“去问问，万一他们怕我知道病情，故意不安排放疗。”
　　事实上，胰腺癌的是内分泌系统恶性肿瘤，化疗不起作用，只能接受手术和药物治疗。
　　陶小娥拗不过杨红梅，只得装模作样去医生办公室转了一圈，回到病房说道：“杨姐，我问过你的床位医生了，他也说是内分泌失调，需要有个治疗过程。”
　　“真的？你可不能骗杨姐。”
　　“真的，不骗。”陶小娥点头说道。
　　“医生说我有没有忌口的食物？”
　　“没有，什么都可以吃的。”
　　这些都是叶之然教过她的话，回答得很麻利。
　　到了十点半，马艳丽买着鲜花和一大袋保健品走了进来，杨红梅心里又是一阵疑惑，惊讶地问：“马厂长，你怎么来了？”
　　马艳丽说道：“我到省城来谈生意的，和叶处长通电话才知道你病了，顺便来看看你。”
　　杨红梅笑道：“那真是费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浑身乏力，腹部一直不舒服。”
　　马艳丽说道：“不要紧的，你安心养病，过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马艳丽顺便来探望她合情合理，可是，她怎么不问问自己的病情？还很笃定地说过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杨红梅的疑虑本就没有消除，再加上身体的感觉越来越差，即使在梦中也时常感觉全身下沉，肌肉无力。听到马艳丽三四个月的这句话，她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脱口说道：“是不是我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马艳丽一阵慌乱，忙说道：“杨姐，你胡说什么啊？你这么健康，长命百岁呢。”
　　杨红梅叹口气说道：“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哎，就是身体不争气。”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马艳丽有些后悔来看杨红梅了，她感觉得到，由于自己的到来，让杨红梅增多了不安和害怕。要是出了事，叶之然还不得把她骂死？
　　她只得强颜欢笑，劝慰道：“杨姐，是不是我来坏了，让你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
　　杨红梅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立人和小叶瞒住我，不过是怕我不接受治疗，你说说看，我怎么会这样做？”
　　这句话堵住了马艳丽的嘴，一贯在商场随机应变的她竟有些迟钝，呆了一呆才说道：“你这是往坏的地方想了，事实不是这样的。”
　　“马厂长，帮我去买本书好吗？”
　　“……好，什么书？”
　　“内分泌系统疾病介绍方面的。”
　　马艳丽说道：“我去买了这书，章大哥和叶处长就要骂我不懂事了。杨姐，你住院期间应该安心养病，要是想这想那的，不利于身体康复。这样吧，等你身体好了，我请你和章大哥，叶处长一起去HK玩一次。”
　　杨红梅悠悠说道：“怕没这么容易，小叶比我家章立人还忙。”
　　“那我请你和章大哥两人去。”
　　杨红梅眼睛里星光点点，露出向往和留恋之色，说道：“马艳丽，我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劳碌了一辈子，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身体究竟怎样？如果时间有限，麻烦你尽早安排我们出行，免得病重之后，想去也去不了。”
　　生离死别是最让人伤感的事，马艳丽被她说得心中唏嘘，偏偏脸上不能显露出来，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杨姐，你有点像林黛玉，多愁善感。去HK的事我先帮你问一问，等你康复了就去，这样妥当些。”
　　见陶小娥一直守在旁边，马艳丽又问道：“杨姐，这位是谁啊？”
　　“小叶找来照顾我的，叫陶小娥。”
　　两个女子相互观察一番，马艳丽笑道：“长得真俊俏，小叶怎么没对我说过？”
　　陶小娥问：“请问你是叶处长的爱人吗？”
　　马艳丽骄傲地想，我是他儿子的妈妈！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啦，他爱人比我漂亮多了。”
　　杨红梅说道：“马艳丽，你早点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
　　“那我先走了，HK旅游的事我会关心的。”
　　“谢谢！陶小娥，你送送马厂长。”
　　等陶小娥送马艳丽出去，杨红梅随即起床，悄无声息地去医生办公室看自己的病历报告。
　　也合该出事。
　　这一天是周六，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凑巧这时候走开了。护士站虽然对着医生办公室的门口，但三个护士都在病房换药，杨红梅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没人看见，等护士回到吧台，杨红梅已进办公室，她们不去办公室是看不到她人的。
　　溜进医生办公室的杨红梅不免有些紧张，心中既忐忑不安又有些期盼看到好结果，心脏不争气地“噗通噗通”跳得格外响亮。她努力调节一下心态，小心翼翼地查看病历报告。
　　每个床位病人的报告、化验单等都夹在一个个金属夹子中，等她找到“12床杨红梅”的报告夹，打开夹子，第一眼就在入院诊断书上看到“胰腺癌晚期”五个字，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只感觉一颗心沉到了海底，血液都停止流动了，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护士听到医生办公室传出医生怪异的声音，似乎还有椅子移动时的摩擦声，过来一看，立即叫道：“不好了，小王、小刘快来，有病人昏倒了。”
　　其他两个护士听到呼喊声，忙过来一看，道：“是12床的，她可能看到自己的病历，承受不了晕倒的。”
　　三个人连忙扶她起来，这边陶小娥回来见杨红梅不在床上，又听到这边的声音，过来一看，脸色发白。
　　糟了糟了！这下要被章立人和叶之然责骂了。
　　她连打两个电话给章立人和叶之然报告情况。
　　等章立人心急火燎地赶到病房，杨红梅已经苏醒过来，双目无神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似乎隔绝在另一个时空。
　　章立人连呼了几声“红梅”，杨红梅终于有了点反应，眼角两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章立人拿起毛巾将妻子脸颊上的泪水抹去，回过身来，恼怒地问陶小娥：“怎么回事？你怎么照顾的？”
　　陶小娥委屈地说道：“刚才有个姓马的客人来看杨姐，临走的时候，杨姐让我送送她，等我回来，杨姐已经倒在医生办公室了。”
　　护士低声道：“正巧我们都在病房换药，病人自己悄悄进去翻阅病历报告，就出事了。”
　　章立人叹口气，倒不能多怪她们什么，低下身搂住妻子说道：“红梅，你要坚强些，不要怕，我们能够康复的。”
　　许多癌症患者在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后，意志力崩溃，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离世而去。对癌症病人来说，乐观的态度，积极的治疗可以有效延长生存时间。所以，章立人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恢复杨红梅和疾病抗争的意志力。
　　“红梅，越是害怕越不能战胜病魔，我和小叶都希望你能坚强起来，所以想晚点再告诉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和章杰怎么办？”
　　听章立人提及儿子，杨红梅终于有了反应，问：“小杰知道不？”
　　章立人道：“还没告诉他，担心他在你面前露陷。”
　　杨红梅哭道：“我还以为他也在骗我。”
　　叶之然赶到病房，见一向坚强的杨红梅哭成雨打芭蕉，人更显得憔悴，不禁看一眼陶小娥。
　　陶小娥忍住眼泪，低声道：“刚才马厂长来看杨姐，杨姐让我送送她，等我回来，杨姐看到了病历报告，晕倒在医生办公室。”
　　叶之然走到床边，弯下身体说道：“嫂子，你要给章杰做榜样，让他知道没有困难不能战胜。”
　　“你们告诉我，我是不是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叶之然说道：“嫂子，说到底，这个时间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消极放弃，可能是这结果。但是，我了解过到，你这种病，也有生存五年以上的，关键是要有好的心态和积极的治疗措施。”
　　杨红梅缓缓说道：“我先要去一次HK，刚才马艳丽来的时候，我和她说过这事了，等HK归来，我就积极配合治疗。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你们不能阻扰。”
　　章立人看着脸色苍白的妻子，未免有些担忧。叶之然说道：“去就去吧，让马艳丽做向导，陶小娥随行。”
　　章立人道：“这样行吗？”
　　叶之然点点头，道：“你请几天假，具体的手续让马艳丽去办。不过，嫂子，我们说好了，HK回来就开始积极治疗。”
　　杨红梅点头道：“好，小杰那里暂时不要告诉，等我们从HK回来了再说。”
　　慌里慌张的马艳丽这时候已经把儿子托给司机照料，走进病房就问：“杨姐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
　　叶之然瞪她一眼，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杨红梅招招手，将马艳丽叫到床前，说道：“马艳丽，你给我们安排一下，尽快去HK一次，我要在HK主权收回之前看看这块殖民地的风土人情。”
　　马艳丽悄悄看了看叶之然。
　　叶之然道：“由你陪同，立人和嫂子，还有陶小娥，你们四人去。具体时间你和立人商量好。”


第520节 惊讶的县长人选
　　在长江省，无数官员等待着全省厅级干部大调整的结果。
　　与此对应的，长江省委组织部的工作前所未有的忙碌。省委组织部部长李逸风在部务会议上明确要求组织部的所有干部严守纪律，不得和地方官员互通消息，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工作。
　　叶之然在干部一处全体干部会议上也如实传达了组织部部长的指示，再次强调组织纪律。上级领导的指示在第一时间进行传达，是叶之然多年来一直坚持的工作作风。
　　开完会，干部一处调研员李德军喜滋滋地来到叶之然办公室，说道：“处长，谢谢您给我美言，刘部长刚才找我谈话了，绍安市委有意调我过去工作，部里已经同意了。”
　　刘部长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
　　叶之然微微一惊，心道：“李德军这是走通了那一条线？居然真的外调了。”嘴角含笑，忙伸手和他握了握，说道：“恭喜恭喜，老李应该请客。”
　　“处长发了话，我一定照办，晚上我请全处的同志一起吃饭，处长一定要赏光。”
　　“有人请吃饭，我倒是从未拒绝过。”叶之然哈哈一笑，问：“具体到哪个县定了吗？”
　　李德军急于将喜悦与他人分享，说道：“绍安市周山市长有意调我去诸周县工作，县长。”
　　叶之然心中巨震，诸周县县长？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和关注，叶之然已经知道诸周县自顾武彬副县长意外死亡后，基本上都是本地官员当道，以至于绍安市委讨论顾武彬继任者时，征求了几名干部的意见，都不敢前往诸周任职。
　　之后的三年时间，由于陶小娥持续上访，告状，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的形象在干部心目中直线下降。叶之然上次去绍安市进行干部考察时，已经听说市委准备空降几个官员到诸周县，以改变诸周县的政治架构。没想到李德军因缘际会。
　　李德军是个什么样的官员，叶之然心知肚明。在省委组织部，他的资历很老，在组织部多个部门工作过，是个典型的老组工。也因为如此，他逐渐过渡成一个官油子。上班时间，泡完茶读完报，就从这科室窜到那科室，从这处窜到那处，到处打探消息，然后批发给他人，见到领导则装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到地方上担任县委副书记还可以，担任县长则有点勉为其难，一没有地方工作经验，二没有任艰的才干。
　　但叶之然嘴上仍说道：“那真的要恭喜了，县长是一县之长，政府首脑，可以发挥自己的才干，为民造福。”
　　李德军矜持地笑笑，说道：“叶处长，还清您多多支持啊。”
　　听说是到诸周县任职，叶之然准备好好敷衍一番。
　　由于陶小娥的事件，很有可能会和他继续打交道啊！
　　“好说，好说。”叶之然笑呵呵地说道：“你是省委组织部走出去的干部，这里的每一位同志都是你的后盾，希望老李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李德军胖乎乎的脸上阳光灿烂，说道：“叶处长，我一定努力。”
　　都李德军走出办公室，叶之然忽然想到，周山属意与李德军，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没有地方任职经验，才干不足，不足以改变诸周县的政治格局？
　　因为绍安市委下决心空降一个主要干部到诸周，所以周山将李德军推出来？
　　从这个角度分析，推李德军出来还真有几大优势。
　　一，他符合外来干部的要求，和诸周干部没有利益纠葛，符合市委的意愿；二，他来自省委组织部，周山推荐他担任诸周县县长，在市委常委会上受到的阻力就小；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样一个才具不足，没有地方任职经验的干部，到了诸周比较容易控制，实权依然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而对诸周县来说，李德军这样的干部下到地方，绝非幸事！
　　想到这，叶之然竟生出向李逸风部长提出自己见解的冲动！
　　一直到下班应邀吃饭，叶之然才逐渐压制了自己的冲动想法。
　　他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再向组织部长提出这样那样的看法，得罪李德军不说，还要得罪刘副部长和其他领导，是极其不明智的做法。而且，即使向李部长谈了自己的看法，也不一定管用。干部调动经常涉及各方面利益，为了一个处级干部的调动，李部长不见得会否决这个决定。毕竟这仅仅是叶之然的猜测，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味道。
　　李部长要考虑的，应该是周山的任职问题。
　　周山上面也有人啊！而且，这几天围绕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的配备传出多种版本。周山都是其中一个重要角色。
　　在饭店，李德军开了三张大台面，还清来了二处、三处的几位同事。
　　等人到齐，他喜气洋洋地举杯说道：“谢谢各位领导捧场，我在省委组织部工作了二十三年，和大家都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来，我先敬各位领导一杯，谢谢大家这些年来对我的爱护和帮助。”
　　省委组织部藏龙卧虎，机遇来了，任一个干部都有可能走上重要的领导岗位，李德军谁也不敢得罪，所以，第一杯酒敬所有人。
　　第二杯酒，就应该敬处里的领导了。
　　李德军说道：“叶处长，这一杯酒单独敬你，我虽然离开干部一处了，但叶处长不要将我当外人，有什么指示请及时传达给我，我一定继续效力。”
　　叶之然笑道：“老李，你到地方上任职大有作为，以后干部处到了绍安出差，你可别对我们来个六亲不认，不招待我们这些同事。”
　　李德军到诸周县的任职还需要绍安市委常委会任命，这时候组织程序还没有走，所以，叶之然不提起诸周。
　　志得意满的李德军笑道：“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我在绍安没什么靠山，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就是我最大的靠山，我怎么敢不好好招待娘家人？”
　　说完，又向干部一处的几个调研员、副处长敬酒，礼数非常周到。


第521节 绍安班子
　　这一天，省委书记陈成强在自己的办公室召见李逸风，谈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的配备问题。
　　省委书记陈成强和组织部长李逸风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近一米八的个头，不胖不瘦，身材挺拔，特别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陈成强说道：“逸风部长，今天找你来主要听听你对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的看法。周山这个同志究竟怎样？”
　　李逸风沉着地说道：“论能力，这个同志还是可以的；论资历，也勉强够了。但是，这几年绍安市，特别是诸周县存在的一些问题引起了我的警觉。”
　　陈成强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存在着一些不正常现象，突出的一点就是比较排外。这几年经常发生社会治安方面的问题，经济发展速度缓慢。周山市长虽然离开诸周三年，但仍然具有很强的影响力。”
　　陈成强道：“王秘书汇报，绍周公路建设中存在着向群众摊派、集资问题，但诸周县政府已经认识到错误所在，在绍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制订了积极退赔群众集资款的方案，其中，周山市长起了主导作用；顾武彬死亡事件，我印象中，出事之后省纪委牵头督办，调查过这个事件，没发现明显问题。”
　　绍诸公路的群众集资是周山搞出来的，现在他摇身一变，又成为积极退赔群众集资款的主导力量，可见周山不仅有能力，而且很会见风使舵。在这一事件可能成为其晋升道路绊脚石前抢先一步解决，洞察力敏锐。
　　李逸风说道：“调查报告我也看过，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是，顾武彬事件还是存在许多疑点，最近又发生了一件奇事……”
　　李逸风将叶之然如何巧遇陶小娥；在绍安市率省委组织部考察组考察周山时，又如何和陶小娥重逢；其后，陶小娥为了伸冤如何在弄堂拦截叶之然，并说起诸周老家可能存在顾武彬笔记本的事，笔记本又如何失窃的过程说了一遍。
　　陈成强眉头慢慢锁了起来，说道：“其实，要查清这个事件并不难，顾武彬身体上究竟有没有伤，除了他爱人陶小娥，应该还有其他目击者。”
　　李逸风道：“那个鱼塘的承包者是诸周县环城乡的农民，出事后就搬离了老家，现在不知去向。如果再去寻找其他目击者，又势必引人注目，可能受到其他干扰。”
　　陈成强沉下脸考虑片刻，随后重重拍了拍沙发扶手，说道：“逸风部长，我们假设一下，如果陶小娥说得是事实，那么说明诸周县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明诸周县委县政府彻底腐败了！不仅明目张胆地讲常务副县长打死，扔进鱼塘！而且，警察、法医都成了他们的帮凶！你能相信长江省存在这样无法无天的地方吗？”
　　如果情况属实，这无疑是长江省的一大丑闻，陈成强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逸风自然能理解成强书记的心情，他相信成强书记也能看到其中的蹊跷，但是，如果事情真如陶小娥所说，诸周乱象到了如此疯狂的程度，确实存在一个如何处理这个事件的问题。
　　如果大张旗鼓地调查这个事件，处理当事人，势必造成比较大的影响，造成当地政府声望的下跌，不利于维护诸周县的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局面。所以，最安稳的做法就是将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打散，重组，逐渐改善诸周的经济发展面貌和社会治安问题，条件成熟之后再彻查此案，处理相关责任人。
　　李逸风说道：“成强书记，诸周民间已经对绍周公路建设和顾县长之死存在不同看法。这件事处理或者不处理都需要政治智慧。”
　　陈成强思忖片刻，问道：“你对周山市长的任用有什么看法？”
　　“我的意见，提拔他为绍安市市长是不合适的。如果可能，可以调整他为市委统战部部长。”
　　陈成强道：“省常委中，看好周山市长的人不少，我们要好好考虑一下他的工作安排。在明面上，诸周的事毕竟只是怀疑，时间上也来不及深入调查。”
　　李逸风已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听到成强书记作如是说，知道他已经有了腹案，便说道：“在周山市长的使用上，我听从成强书记的意见。”
　　陈成强道：“安排他担任绍安市委副书记，分管党群，你觉得怎样？”
　　分管党群的市委副书记是市委第三号人物，权力和影响力都足够大。对周山来说，这也算是前进了一步。
　　李逸风明白这是成强书记权衡各方面因素之后的选择，缓缓点头，说道：“我支持成强书记的意见。”
　　陈成强道：“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人，一个从本地产生，一个空降，这样既保证熟悉当地情况，又保证适当的流动性，对班子队伍建设有利。你有没有适当的人选推荐给省委？”
　　李逸风道：“如果市长从本地提拔，我推荐省纪委副书记顾松林同志担任绍安市委书记。松林书记担任过嘉南市委副书记，省纪委副书记，党性很强，对维护绍安市的正气很有好处。”
　　在诸周县问题可能牵涉到市委高层官员的情况下，派省纪委副书记顾松林下去，担任绍安市委书记很有必要。
　　果然，陈成强笑道：“你这个提议非常好，我赞成。市长在本地官员中提拔，最佳人选就是原市委副书记宋海平，其他人资历浅了些。”
　　“成强书记的意见非常正确，我坚决支持。”
　　在随后两天举行的省委常委会上，绍安市委市政府班子调整作为重中之重第一个提出来，经过讨论，表决，成强书记的调整方案获得通过。
　　顾松林赴任前，省委组织部长李逸风找他谈话，对他提了很高的要求，自然也谈到了绍安市一些不正常现象，希望他到任之后，养正气，促发展。
　　当天，顾松林打电话给叶之然，约他见面。
　　顾松林和叶之然第一次见面，还要追溯到叶之然在马石乡击毙“两李”期间，听闻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后，时任嘉南市委副书记的顾松林立即来到常嘉县，在病房看望了叶之然。
　　之后没多久，顾松林调任长江省纪委副书记，叶之然跟随唐国强数次去他家拜过年。所以，两人比较熟悉。
　　由于唐国强的关系，一直执小辈礼数的叶之然一到顾松林家就恭敬地叫了声：“顾书记，我来报到了。”
　　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干部，顾松林大发感慨：“小叶，来，这边坐。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说过小伙子大有前途。才短短几年，你果然没有让我和国强失望，已经走上了全省重要岗位。”
　　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位低而权重，顾松林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顾书记，您这是在开我的玩笑了，我担当不起。”
　　顾松林笑道：“叶处长，今天请你来是有事向你了解。”
　　叶之然道：“请顾书记指示。”
　　“我想了解一下诸周县的情况，还有顾武彬的死因，听说顾武彬的遗孀曾经向你反映情况。”
　　叶之然是省委组织部的中层干部，自然了解顾松林即将出任绍安市委书记。他对松林书记一向尊敬，听到他特地将自己请来，询问绍安情况，可以说是正中下怀，说道：“顾书记，我对绍安不是很熟，了解到的情况很不全面，怕对您有误导作用。”
　　顾松林摆摆手说道：“无妨。”
　　“顾书记，那我向你汇报一下考察情况。我们这个考察组考察的三位干部分别是常务副市长周山、副市长于宝山、城建局长付辉。这三位干部的工作能力都很强，特别是周山市长，无论是集体评议还是个别谈话，大家对他的意见非常一致，能力强，工作作风扎实。
　　顾县长的遗孀叫陶小娥，我曾和她有一面之交。在考察工作接近尾声时，陶小娥来到我们借用的市委组织部办公室反映情况，主要是陈述顾县长的死亡问题。据陶小娥反应，顾县长死亡的时候全身伤痕，眼珠子都被人挖了出来。她当即晕倒在现场，不料等她出院，顾县长在未征得家属同意情况下已经被火化。法医的鉴定是酒后溺水身亡。陶小娥不同意这个结论，所以，多次上访，申述，喊冤。”
　　顾松林问：“据你判断，陶小娥所说真实性多少？”
　　叶之然说道：“顾书记，我看过绍安市有关方面的调查报告，法医鉴定是酒后溺水身亡。这和陶小娥所说不一致，所以，我很难判断。”
　　法医鉴定报告书是政府方面给出的权威结论，以叶之然如今的身份，说很难判断陶小娥所说事件的真伪，那么他的立场不言而喻。
　　顾松林沉吟着问：“有什么相关证据或者疑点可以佐证陶小娥的话。”


第522节 纨绔
　　顾松林沉吟着问：“有什么相关证据或者疑点可以佐证陶小娥的话。”
　　叶之然迅速在心里判断一下顾松林的态度。
　　作为新任的市委书记，他会怎样处理陶小娥不屈不饶的上访、申诉？要知道，这里面不仅牵涉到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还牵涉到他的重要副手周山。
　　但时间上容不得他多做考虑，站在唐国强的立场上，叶之然没理由不信任顾松林。
　　他说道：“听说顾县长从鱼塘捞出来时，鱼塘的承包者也亲眼目睹了惨状，不过，这个承包者现在已经搬离了家乡，找不到了。还有，陶小娥在诸周的住所失窃了一本顾县长的工作笔记。”
　　顾松林问：“那个鱼塘承包者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叶之然留了一点心眼，说道：“我不清楚，没做过调查。”
　　顾松林又问：“陶小娥家失窃是什么时间的事？”
　　“是她向省委组织部考察组反映情况之后。”
　　顾松林说道：“看来这里面情况很复杂。我听逸风部长说，你到过诸周县？据你了解，诸周的情况怎样？”
　　“顾书记，我在诸周县停留的时间很短，期间听诸周县委书记介绍了全县的经济发展状况和社会治安情况。那天，考察组和县委班子成员和县政府部分领导见了面，总体感觉是，诸周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非常团结。”
　　“他们对周山市长的评价如何？”
　　“非常一致，高度赞誉。”
　　顾松林说道：“这两天，我了解了一下绍安市总体情况，相对于其他区县，诸周县的经济发展速度比较慢，群众的意见也比较多。意见主要集中于绍周公路建设。你有没有听到绍诸公路建设方面的不同声音？”
　　“诸周县委县政府领导对绍诸公路建设是非常肯定的，认为当时的决策很正确，带动了诸周县经济的发展。”叶之然不想多说什么，以免影响了顾松林自己的判断。
　　顾松林见问不出什么话了，身子在沙发上一靠，笑道：“国强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提到你的时候，给了相当高的评价。小叶，你好好干，再熬几年，一旦到了地方，就可以独当一面，发挥作用。”
　　“谢谢顾书记赞誉，我的能力还远远不够，要在省委组织部好好锻炼。恐怕会辜负您和唐市长的期望。”
　　“不会，我很看好你。”顾松林点头微笑，意甚嘉许。
　　准备告辞时，顾松林的儿子顾汉回来了。
　　叶之然前前后后到顾松林家数次，这是第一次遇到。
　　顾松林介绍道：“这是我儿子顾汉，在长江汽车厂工作。”
　　顾汉说道：“爸，我准备辞职经商了，在国企上班没意思。”
　　顾松林皱皱眉头说道：“经商？你会做什么生意？这是省委组织部的叶处长，你认识一下。”
　　叶之然笑道：“顾汉你好，叫我叶哥吧。”
　　顾汉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叶哥？你有我年纪大吗？”
　　顾松林听叶之然让儿子叫他“叶哥”时还微笑着，听到顾汉这句话，立时板下脸教训道：“顾汉！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这个样子还想做生意？跟叶处长道歉，然后，送送叶处长。”
　　叶之然不以为意地笑道：“顾书记，没关系的。顾汉这是直率性子，男子汉的脾气。”
　　大约是这句话让顾汉感觉叶之然还不错，说了句：“叶处长，我送送你吧，否则老头子又要不高兴了。”
　　送到楼梯口，顾汉问道：“叶处长，我刚才没听清，你是什么部门的？”
　　叶之然道：“省委组织部。”
　　“哦。”顾汉说道：“没意思，还是想办法调到地方工作。你看看我家老头子，在省纪委工作，威风是威风，但没啥油水。现在终于好了，到绍安当土皇帝。我打算在省城成立一家公司，以后去绍安做做生意。”
　　叶之然开玩笑道：“顾书记铁面无私，你可要小心，别被顾书记斥骂。”
　　顾汉笑道：“没事，别看他凶，怕我老妈的。”
　　叶之然道：“你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力的，打我电话。”
　　顾汉志得意满，说道：“估计不会，我老头子搞不定的事，你这里也玄。再见吧。”
　　回家路上，叶之然很纳闷，顾松林怎么会教育出这样的儿子？再想想顾汉说老头子怕他老妈的话，暗道：“看来又是一个慈母多败儿的例子。”
　　叶之然家。
　　两个漂亮的女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唧唧细语，看到叶之然回来，张念悦说道：“木头，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之然笑笑：“和顾书记聊工作。”
　　转而问：“牟总，你不是后天要结婚吗？怎么还有时间来串门？”
　　柔到极致的牟思真展颜一笑，道：“我特地来邀请你们夫妇参加我的婚礼呀。”
　　“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就怕某人怪我心不诚，不来参加。”
　　叶之然面露难色，说道：“后天我还真有事，不一定抽得出时间。让念悦代表一下就可以了。”
　　牟思真半是生气半是撒娇：“不行！你把我骗到水门县，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现在连我的婚礼都不愿参加，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念悦你评评理”
　　张念悦说道：“木头，你就请个假嘛！”
　　张念悦哪里知道牟思真的结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非把自己请去，心里没准还臭美着和自己在结婚呢。而且，她的婚礼上，黄瑜雯也会出现，到时候三个女人一台戏，岂不让他左右为难？
　　叶之然说道：“念悦，我可能真的有事。”
　　张念悦说道：“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让你顶着？在长江省，个子比你高的人多了去！”
　　“就是，多了去！”牟思真笑道。
　　叶之然只得说道：“那我尽量吧。”
　　“什么尽量，必须的！”牟思真不悦地扔他一个白眼：“否则，我会疯狂地报复。”
　　这女人！没准惹急了真的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叶之然挠挠头，道：“不是说了尽量吗？”
　　“你要是不来参加，我就绑了念悦，关她一个月，让某人尝尝孤独的滋味。”
　　不知道什么原因，张念悦对美丽不可方物的牟思真从不长提防之心。连叶之然都有些好奇。


第523节 嫁人
　　一袭婚纱曳地，牟思真当真称得上沉鱼落雁之容，然而美则美矣，眉目却有些轻蹙，意犹不满。
　　陪伴在旁的姐姐牟思纯对她的这桩婚事早就不喜，这黄文强看上去有些娘娘腔呐！轻声道：“你既然不愿，又何必结婚？”
　　牟思真莞尔一笑：“说到底婚姻也就是这么一件婚纱，我和黄文强之间仅此而已。”
　　姐姐眼神震惊，妹子牟思真向有独立精神她是知道的，但对待自己的婚姻依然如此淡定而超然让她感觉路子有些野。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让这桩荒唐的婚事停摆。
　　向来豪门世族的婚姻多有不幸，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她还是有些不甘。
　　“思真，你怎么可以这样草率？”
　　姐姐懊恼地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轻蹙眉头的牟思真眼睛一亮，刹那间表情丰富起来，甚至看得出每根眉毛都在眼皮边上欢欣跳跃，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抑制不住地发散开来，与先前的那个牟思真判若两人。
　　呃？这是……？
　　顺着牟思真的视线看去，一个同样长得美眸皓齿的女子微笑着向牟思真走来。
　　有些乱，怎么回事？
　　牟思纯微微一怔。将目光移向身边那个神采飞扬的男子时，才有些明白了。
　　那个身材挺拔，长相英俊的男人和她也有一面之缘，而且在城中湖畔一起品过香茗。
　　就像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女子，女人也都喜欢模样俊朗，玉树临风的男子。那天喝茶，她也曾偷偷看过这个姓叶的县委书记几眼，而且，总是觉得没有看够。
　　是了，是了，风闻妹妹将公司总部搬到水门就是为了一个男人，当初她曾经狠狠地呵斥过造谣生事者，难道真的如此？
　　为了他？
　　这边牟思真和张念悦打过招呼，立即将脸转向叶之然，喜悦之色愈浓，笑道：“叶之然，你来啦？”
　　牟思真觉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什么“叶书记”、“叶处长”都不可用，就称“叶之然”，亲切、自然。
　　人家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要么叫名字，要么叫昵称。
　　叶之然哪里想得到眉花眼笑的牟思真连一个称呼都要动这么多脑筋？看着披了一身婚纱的温婉女子格外秀气逼人，心里叹口气。美女和他人结婚是每个男人最不乐意看到的结果。
　　和自己已婚未婚无关。
　　这边。
　　走到近前的张念悦称赞道：“思真，你今天真美丽。”
　　得了表扬的牟思真“嗯”了一声，讨巧地转脸面向叶之然，似乎期待叶之然也能这么赞她一声。
　　嗯，那个，……叶之然经过她身边时轻声说道：“真担心黄文强就此想做男人了。”
　　啊！
　　牟思真在心底呐喊一声：“完了完了，这个坏男人只用一句话就把我最后的矜持击打得粉粉碎了，我真的不可救药了！”
　　可不是！三分醋意可比单纯的赞美更醉心呢。
　　牟思真只感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浸到了蜜糖里。
　　“完了完了！原来被爱情击中之后的味道竟如此甘美。”
　　牟思真的姐姐在旁边看出点名堂来了，敢情这个傻妹妹看上了这个有妇之夫？随后，她看到在妹妹耳边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而让她顿时容光焕发的叶之然，这时候正对着她微微颌首致意。
　　哼！要不是因为他勾引，妹妹会对其他男人不屑一顾？
　　牟思纯这样一想，对叶之然恶感虽然谈不上，好感肯定欠奉。当即翻一个白眼给他。
　　无奈叶之然向来将白眼当补药吃，本来颌首之后就要交身而过，吃了白眼之后偏偏停下脚步，憨笑道：“姐姐好。”
　　牟思纯张开嘴，不知如何作答。
　　她才知道自己对俊男的抵抗力也不见得比妹妹高，明明想板张臭脸给他看，偏偏被叶之然一个憨笑破了功。
　　脸上自然飞出一朵红晕啦，还不争气地笑了笑。
　　叶之然就感觉手臂上钻心地疼，用脚趾头也想得出，这是中了老婆大人的蟹钳功。
　　见到叶之然脸部肌肉微微抽蓄，牟思真姐妹立即用凌厉地目光扫向张念悦。张念悦这下子心下更怒，大拇指和食指微微加一把力，虎口之中的一小块肉刹那间变形。
　　“啊——！”叶之然痛呼出声，痛感未消，掩饰一句：“真美！”
　　又解释：“我是为牟总的婚礼排场惊呼的。”
　　感觉出了一口闷气的张念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思真，我们的座位在哪里？”
　　牟思真本来就有些特立独行，不和黄文强一起在门口迎接宾客，听到张念悦的问话，巴结地亲自送叶之然夫妇入席。
　　留在原地的牟思纯目光更加复杂。
　　……才走了两步，面前闪出一个人来，拦路说道：“姐姐，你去门口迎接宾客吧，我送枫哥过去。”
　　世上称叶之然为枫哥的，仅黄瑜雯一人，别无分号。
　　叶之然见穿了一身套装的黄瑜雯素面朝天，更增秀丽，笑道：“瑜雯，刚才在哪里？怎么没看到？”
　　黄瑜雯道：“那边有事，我刚离开一会，枫哥你就到了。”
　　本来已经松开手的张念悦伸手去挽叶之然的胳臂，叶之然掐指一算，感觉手臂又要遭殃，忙缩了缩，黄瑜雯趁势挽住他。
　　张念悦瞪眼说道：“木头，立场呢？立场哪里去了？”
　　叶之然乖乖地拍开黄瑜雯沾满书香之气的玉臂，手臂在身体另一边搭出一个半月型，让张念悦挽住。
　　宛若大宅院内争宠得胜的妻妾，张念悦于是耀武扬威地看黄瑜雯一眼，嘴里斥道：“木头，你让我生气了，一个星期不许碰头！”
　　大约猜到“碰头”意思的黄瑜雯脸上一红，恼怒地说道：“枫哥，爸爸要和你谈谈！”
　　张念悦针锋相对：“谈什么？要谈就和我谈！”
　　叶之然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闹别扭？瑜雯，你叫念悦一声嫂子。念悦，瑜雯救过我性命的，你别和她怄气，讲和吧。”
　　南艺山上智救叶之然是黄瑜雯最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听叶之然此时提起，犹觉得风光无限。
　　心情大好的黄瑜雯看了看张念悦，说道：“张念悦，我们讲和吧。”
　　张念悦感觉被黄瑜雯占了先机，故意刁难道：“那你先叫我嫂子。”
　　黄瑜雯想了想，说道：“先叫你姐姐，等你给枫哥生了孩子，我再叫你嫂子。”
　　黄瑜雯一直笃信苦得和尚的畿言，感觉自己才是叶之然的真命所归，这声“姐姐”其实是后妻对前妻的称谓。
　　张念悦淡然一笑。
　　两个相识多年的美丽女子，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这么平静地说话，张念悦拿出一点贤惠，难得笑了笑，道：“我还没感谢过你上次救了木头，今天我借花献佛，等会敬你一杯酒。”
　　黄瑜雯道：“我不喝酒的，不过，你要是敬我，就喝一点。”
　　叶之然笑道：“这就对了，你们两个和和美美多好。”
　　“木头！我们两人的事不用你插手，你去和领导打招呼去，跟着我们身边做什么？”
　　黄瑜雯抿嘴，笑盈盈地看看张念悦，又看看叶之然。这位自懂事起就整天和画笔画纸打交道的聪慧女子，生平服气的大约只有南北朝时作《璇玑图》回文的才女苏若兰和东晋大才女谢道韫两人。张念悦虽然美丽，但黄瑜雯心想，如果她认识叶之然在自己之后，哪里会有今日的风光？
　　等叶之然去大厅和认识的宾客打招呼，张念悦问：“奇怪，你哥哥怎么不和牟思真一起在门迎接？”
　　黄文强有寡人之疾，仅限于家人知道，除了叶之然。
　　黄瑜雯说道：“哥哥和嫂子都是新派人，不喜欢做戏一般给别人看，等会也没有什么仪式，就吃饭的时候来敬一杯酒而已。”
　　张念悦叹道：“你哥娶得牟思真，真是好福气。”
　　身边的美女一个个嫁出去，张念悦还是比较喜闻乐见的。
　　黄瑜雯点头称是，心里却很为哥哥的婚姻担心，要是他真的不对女人感兴趣，岂不是委屈了牟思真这般的美人？
　　张念悦又问：“等木头说，你一直在作画，在苏省多呢还是长江省多？”
　　“苏省。”黄瑜雯说道：“不过，哥哥结婚后会长居于此，我以后至少有一半时间在长江省城。”
　　张念悦小心翼翼地问：“黄瑜雯，你有男朋友了吗？”
　　黄瑜雯心里哼哼两声，嘴里说道：“不着急呢，我现在全部心思都在作画上。”
　　过道上，“咔嚓咔嚓”响起照相机的快门声。
　　两人回头一看，牟思真挽着黄文强的手缓缓走来，四周很多人围过去合影。
　　拍了几张照，牟思真对着张念悦招手。
　　“念悦，叶之然呢？我们一起留个影。”
　　正巧叶之然从大厅回来，张念悦把他叫到身边。
　　四个人排成一排，两个男子居中，新娘和张念悦站在外侧。摄影师按下快门前，牟思真摇了摇手，和黄文强换了个位置，变成她和叶之然站在中间，张念悦和黄文强站在外侧。
　　“咔嚓”这张照片在牟思真满脸幸福笑容中摄入底片。


第524节 豁达
　　豪门婚礼，贵宾云集。
　　黄民海在长江省曾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如今调到苏省，是省委排名第三的党群副书记，地位显赫；而牟成方、牟成东两人地位更高，分别在军政两界为官。这两家联姻，长江省委高层自然倾巢出动，齐来祝贺。
　　省部级的高官单独开了一个小厅。叶之然知道，这时候，黄民海想找自己谈话也不可能。乐得和张念悦逍遥地坐在大堂吃饭。
　　黄瑜雯挤在叶之然身边，和张念悦隔空相望。
　　在大庭广众面前，张念悦装出贤惠大度的样子，兑现诺言，倒了一点点红酒敬黄瑜雯。两个“如花美眷”在叶之然面前清脆地碰了碰杯，叶之然忙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她们两人都碰了碰。
　　张念悦白他一眼道：“这下满意了？左右各有一个大美女。”
　　明明很得意，却故作淡定的叶之然口角噙笑，说道：“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啦。你们两个做了姐妹多好？”
　　张念悦问：“要不要都娶进门？”
　　叶之然摸了摸鼻子：“想是想，可那得等人大常委会修改婚姻法之后。”
　　“要不，你申请去人大工作？看看人大代表是否同意你的提案？”
　　“呃？我是这样的人吗？开个玩笑而已。”
　　其乐融融。
　　……酒宴过后，黄瑜雯带叶之然去见父亲。叶之然将张念悦也捎上。
　　在小客厅，黄民海不多说什么，只是征求叶之然的意见，是否愿意去苏省工作？叶之然坦言暂时不愿意过去，想留在长江省发展。
　　回家路上，张念悦说道：“木头，其实去苏省工作也不错，至少离爸爸妈妈近些。”
　　叶之然反问：“岂不是离叶老远了？”
　　张念悦叹口气，说道：“爷爷就是不愿意搬离常嘉，没有法子。”
　　“叶老年纪大了，有叶老归根的思想。再说常嘉远离大城市，风光山色优美，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我如果年纪大了，也想回常嘉安度晚年呢。”
　　次日，是杨红梅回来的时间。
　　从HK旅游归来的杨红梅终于放下了心事，准备安心接受治疗。
　　在美丽的香岛，杨红梅最大的收获不是目睹了殖民地人民的“水深火热”生活，也不是饱览维多利亚海湾之后的满足，而是和陶小娥结下了友谊。
　　这个命运多诘多难的女子博得了杨红梅的同情心。
　　单看陶小娥娟秀小巧的外貌，接触时间不长久的人不会知道她内心的刚强和执着，而且，她的本性善良。
　　……如果自己走后，让她成为章立人的填房，对章立人和儿子章杰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不过，这番心思，她现在只能藏在心里。
　　“再观察观察再说吧。”
　　回程路上，章立人也知道了陶小娥前夫的事情。作为公安战线老资格的警察，他自然一眼就看到其中的问题，问道：“陶小娥，叶处长知道你的事情吗？”
　　陶小娥对叶之然的感观非常复杂，皱着眉头说道：“知道啊！可是他无动于衷，不像你们说的那样正直富有同情心。”
　　“他怎么和你说的？”
　　先撇撇嘴，陶小娥然后说道：“让我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章立人道：“这不结了？小叶一向说话算话。我估计你的事牵涉到各方利益，小叶在没完成布局之前，不会轻易行动。陶小娥，你如果想让顾县长的冤情得到洗刷，并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必须听从叶处长的安排，不要再轻举妄动。”
　　“章局长，你能不能帮我暗地里查查这个案子？”
　　“怎么查？要查就要调用各种档案，必然惊动有心人。你千万别着急。”
　　杨红梅说道：“小娥，立人说得对，你要相信他和小叶两人，这是男人的事，你不要操这么多心。我觉得这三年时间，你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向小叶求助。接下来你就耐心地等着吧。”
　　杨红梅身体明显变差了，说几句话都觉得气呼吸有些急。陶小娥搀扶着她的手臂，说道：“杨姐，你别多说话，好好休息一会吧。”
　　马艳丽笑道：“杨姐，你现在这样的心态，这病肯定能治。”
　　杨红梅叹了口气，不说病不病的事，道：“常嘉走出来的人，要说仕途，自然是小叶会走得最远；要说赚钱，你是第一号人物。”
　　马艳丽笑道：“杨姐，要是叶之然和章大哥想赚钱，那是分分秒秒的事。以他们的能力，商海搏击可是常胜将军。”
　　“小叶肯定行的，立人估计就玄了，他呀，跟在小叶身后做做副手还可以。”
　　马艳丽说道：“杨姐这是小看章大哥了。”
　　章立人没心思说这些没营养的话，看着杨红梅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他心里明白，心态好可以延长生存时间是没错，但这要看情况，以杨红梅这种癌症晚期的重症病人，延长也就延长那么两三个月顶了天了。
　　胸口堵得难受，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心事。
　　等叶之然下班后到病房来看望，章立人说道：“小叶，我们还得去常嘉一次。”
　　叶之然点点头，问：“什么事？”
　　“我忽然在想，人生百年，其实很快就过去了。还是先买块地，百年之后，大家仍可以聚在一起。”
　　既然章立人说到了这事，叶之然也就不做忌讳，说道：“不错，常嘉山清水秀，我们退休之后，都回到常嘉定居，和嫂子一起作伴。”
　　对马艳丽说道：“马艳丽，你虽然迁居到了HK，但退休之后也要回来。”
　　马艳丽乖巧地说道：“嗯，我一个人留在HK，也感觉孤单呢，叶落归根，常嘉就是我们的根。”
　　杨红梅豁达地说道：“这就好！我即使早走一步，也不感到寂寞。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想开了，会配合治疗的，你们有时间就多来看看我。”
　　马艳丽握住杨红梅的手说：“我有空就来。”
　　此后几天，沈荣、吴颖、刘兵等人都得知消息，一个个到医院来看望杨红梅。
　　这时候，顾松林也已经到绍安上任，不过，他很快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第525节 劫人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因为杨红梅病情不断恶化，叶之然的心情始终比较压抑。连带着，推掉了许多应酬，上班，医院，回家这样周而复始地重复。
　　在绍安，市委书记顾松林上任后即举起廉政风暴大旗，开始从上而下的学习教育活动，同时又在全市整治社会秩序，一些群众反映密集的问题也被分步就班地进行处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绍诸公路集资退赔问题以及陶小娥多次申诉的顾武彬死亡事件也被提上议事日程。
　　唔，也难怪，省纪委出来的领导，三把火不烧向这里烧向何处？
　　底下的干部虽然心中嘀咕，但明面上还是相当配合并服从市委一把手的指挥。各级干部层层开会布置，展开声势浩大的反腐拒贪、整治社会秩序活动、解决群众突出矛盾的活动。
　　而在顾松林亲自过问之后，市公安局成立了顾武彬事件调查小组，再次进行调查。调查组查阅了大量档案，并计划约谈陶小娥，希望能聆听她的陈述并找到更多能说明这个事件真相的材料。
　　这天，章立人下班来到医院，陶小娥立即将绍安警方准备约她面谈，了解顾武彬事件真相的事说给他听。章立人沉吟片刻，问道：“这事告诉叶处长了吗？”
　　“还没。”
　　章立人说道：“以后这方面的事情，你要第一时间汇报给叶处长，听从叶处长的指示行事。”
　　陶小娥点点头。其实在她心里，身为杭市宣城区公安局副局长的章立人远远比叶之然更值得信任。
　　等叶之然到了之后，陶小娥将这事说了一遍。
　　叶之然诧异地问：“绍安市公安局成立了专项调查组？”
　　陶小娥欣慰地说道：“我刚刚问过章局了，新的市委书记是原来省纪委的领导，嫉恶如仇，这次老顾的冤案有望昭雪了。”
　　叶之然看一眼章立人，然后皱眉。
　　“怎么？有什么问题？”章立人问。
　　叶之然微微摇头，说道：“问题倒是没有，但是顾书记刚到绍安，立足未稳，就开始大张旗鼓地调查这个事件……如果陶小娥所说属实，这事可是会牵涉到一大批官员的啊。”
　　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顾书记准备一上任就大动干戈地拿下涉事官员？这里面有可能牵涉到他的重要副手！
　　顺着叶之然的思路，章立人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迟疑地问：“……顾书记应该不会吧？”
　　他是有些明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权术的。
　　叶之然说道：“顾书记是省纪委出来的干部，可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吧。”
　　转而对陶小娥说道：“陶小娥，调查组来了解情况，你就把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部陈述一遍，不要隐瞒也不要添油加醋，实事求是。”
　　陶小娥点点头。
　　“还有，上次说的邻居家的事情，属于我们的猜测，不要和调查组同志提起。”
　　陶小娥不解地看了看叶之然，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章立人提醒一句：“记住了，这事不要提起。”
　　“为什么？”
　　叶之然道：“不为什么，调查组来向你询问情况属于走工作程序。顾县长案子的重点不在你身上，而在法医和处理事件的警察身上，市局调查组的同志自然明白该从哪里入手。”
　　陶小娥似懂非懂，迟疑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他们重新进行调查，对老顾来说总是好事。”
　　好事坏事要看调查结果。
　　章立人说道：“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这次调查很可能是绍安市有关方面的最后一次调查，结论出来之后，再提出异议就很难取得同情和支持了。毕竟政府方面的资源不可能三番五次围着这个事件进行。”
　　“那，那要是他们还是维持原来的结论怎么办？”
　　叶之然道：“这次调查应该会进行得比较充分，不管谋杀还是酒后溺水身亡，做出的结论都会有大量的证据来支持。”
　　虽然顾松林甫上任就大张旗鼓地调查顾武彬案件有些不合情理，但叶之然还是不愿意往其他方面想。
　　说完这几句话，叶之然到床边，看到杨红梅又瘦了一圈，心疼地说道：“嫂子，如果有力气，还是坚持每天走一圈，让陶小娥搀扶着走。”
　　杨红梅说道：“知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每天来的。”
　　护士拿着来换药，问了问病人的大致情况，然后换上，在床头的卡片上记录。
　　药都是马艳丽从HK买来的进口药，疗效比国产药好许多，至于钱，自然也由马艳丽垫着。章立人说过几次要付给马艳丽，马艳丽都推说叶之然已经付过了。
　　治疗这种病就是烧钱换生存时间，章立人经济条件尚不足以支持这种烧法，只得先欠着。
　　临走，叶之然又提醒陶小娥：“记得每天搀扶嫂子走上一圈。”
　　“知道的，杨姐很坚强的，护士小姐都这样说。”
　　“调查组的事别的都可以说，就是隔壁邻居的事不要提起。”
　　虽然不明所以，陶小娥也有了点戒心，点头道：“好的，不提。”
　　“有什么事及时打电话。”
　　“好的。”
　　章立人送他出来，问：“你感觉绍安市公安局这个调查组不靠谱？”
　　叶之然道：“顾武彬的案子应该没这么简单，如果深挖下去，也许牵涉到的人和事会超出松林书记的预估，怎么收场现在很难判断。”
　　“下不了狠手？”
　　“也不是啦，如果松林书记发现事件有不可操控的倾向，从维稳和站稳脚跟的角度出发，应该有个权衡利弊的过程，结局怎么样选择，真的判断不出。也许会深挖到底，也许适可而止……总之，谨慎一些是没有错的。”
　　“说得也是，你担任过多年的一把手，心态把握上比我强。”
　　“陶小娥的邻居，你抽空调查一下，不要惊动他和绍安方面的有心人。人手有吗？”
　　“人手的事不用你考虑，我有办法的。”
　　“好，那就这样。嫂子的事，已经这样了，你要看开些，让她走得安心些就好。”
　　章立人叹口气，和他道别。
　　出医院大门时，一辆豪华轿车在叶之然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牟思真妩媚的笑脸，说道：“叶之然，来吧，我送你回去。”
　　“呃？你等在这里？”叶之然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位上。
　　“怎么样？我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吧？”
　　“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不是说了送你回家吗？”
　　小车无声地滑出去。
　　片刻后，叶之然发现方向不对。
　　“思真，你这是往哪里开？”
　　牟思真浅笑：“回家啊！”
　　“别闹了，念悦在家等着呢。”
　　“不嘛！今天黄文强兄妹都不在家，我带你回去。”
　　呃？什么时候我和你成一家人了？
　　叶之然道：“就是因为都不在家我才不跟你回去，你也是的，都结了婚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牟思真发急：“叶之然，我可是为了你才和黄文强结婚的。”
　　“这哪跟哪啊？我都不知道这事。再说，我和你也没这层关系啊？”
　　望着叶之然就像狐狸望着兔子，牟思真微笑道：“哪你现在明白了？嗯！悟性也不算低。这样吧，我呢，也不会霸占着你的，什么张念悦啦，黄瑜雯啦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就一周一次。”
　　叶之然糗着脸道：“我和瑜雯清清白白的，你别侮辱她这么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
　　牟思真鼻子里轻轻“哼”一声，说道：“她傻！明明喜欢你喜欢得不可救药，偏偏端着架子。这不是自找苦吃吗？她可不是我的榜样。”
　　叶之然虎着脸说道：“你比她更傻，找这么个人嫁了，不是拿自己一生幸福开玩笑吗？”
　　牟思真悠悠说道：“谁让我生在这样的大家庭呢？再说，我要是不答应嫁人，句家的事爸爸就不愿意出面打招呼，你的事会这样轻易了解？”
　　叶之然惊讶地说：“还有这事？那我应该谢谢你。但这也不是你嫁给黄文强的理由啊！”
　　牟思真说道：“嫁给不喜欢的人更痛苦，我和黄文强有约定的，互不干涉生活。以后，我和任何人发生关系他都不能管。而且，双方父母面前我都理直气壮，谁让他们找这么个人和我结婚呢？”
　　“……好吧，但是，我没答应和你一起啊？”
　　牟思真温婉地一笑：“没心理准备？哪上次怎么就夺了我的初吻？”
　　“……好吧，是意外。”
　　牟思真将车子停在路边，问：“怎么？到了碗里的菜都不吃？”
　　叶之然苦着脸说：“怕消化不了。”
　　牟思真脱掉一件外衣，露出薄薄的真丝衬衫，体香袭人，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假装不要，非得让别人采取主动。”
　　叶之然忙说：“不行不行，我要下车了。”
　　“你敢下车？你要下车我马上开车去你家，在张念悦面前哭诉，看她相信谁。”
　　有些事情不能说破，说破了反而难处理。不过牟思真显然不是胆小的人，外表温婉，内心强大；只是她遇上外表强大，内心柔弱的叶之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倒有些难猜。


第526节 了结
　　叶之然拍了拍牟思真的手，说道：“别闹了，送我回家吧，跟我们一块吃饭，我妈妈来了，肯定做了一桌子好菜。”
　　以美味菜肴来勾引她。
　　温婉柔弱的牟思真就有些急，从小到大都是男生眼中高傲的公主，招一招手，追求她的人可以站满人民广场。怎么矜持了三十年，现在沦落为倒追不上？咱是美女好不好？在公子圈里，还有个“妲己”的称号。
　　“不行！你休想来这一套。”
　　牟思真重新启动车子，而且开得飞快。
　　“慢点，慢点！”叶之然见这个柔弱如水的女子气呼呼地驾车疾驶，不敢再去刺激她。要是让她分了心，擦碰行人，事情就搞大了。
　　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和美女飙车撞人，报纸上这么一登，他不成新闻人物了？
　　见车速上去后，叶之然果然意料中做乖小孩，紧绷着脸的牟思真“嗤”地笑出声，娇声说道：“你就是个不点不亮的蜡烛。”
　　叶大官人处理官场上的事得心应手，偏偏在女人问题上一筹莫展，特别是遇到漂亮的女人。掰开手指算算，马艳丽、黄瑜雯、赵捷、牟思真一个个稳稳地吃定了他，要不是最后关头还能保持清醒，后宫佳丽早可以凑成麻将桌了。
　　叶之然苦着脸说：“你这样子不像个淑女了，拿点美女的矜持出来好不好？”
　　“我们两人之间就不用了吧？”牟思真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嘴角噙笑，脚底下的油门没有松过。
　　不一会将车驶回自己的小院。
　　牟思真在城西买了二套老式别墅，重新改建，四周砌上高墙，栽上绿树，构成一个独立幽静的院子。
　　叶之然无心欣赏这里的景色，故作坦然地说道：“思真，既然来了，我认识一下你的豪宅。”
　　吃透了心思的牟思真过来大大方方地挽住他的手臂，说道：“这就对了，我带你参观一下。”
　　这个女子天生柔软，身体靠在叶之然手臂上，让他感觉到有别于其他女子的软和柔，似乎媚骨天成。
　　叶之然甩了甩手臂，岂料她不但没甩开，她反而抓得更紧。
　　“怎么两幢小楼？你住得过来？”
　　“东边这幢黄文强住，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各过各的日子。西边这幢是我和黄瑜雯住的。走吧，我给你看看黄瑜雯的香闺和画室。”
　　等走进小楼，牟思真立即换了一种姿势，双手吊在叶之然的脖子上。
　　软香温玉蚀人骨呐。
　　叶之然心里不知道是得意还是胆怯，两只手轻轻围在牟思真的后背，说道：“思真，你说人世间有没有真情？只需要心灵相爱而不要肌体相爱的？”
　　牟思真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呸！”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被西山上的苦得和尚点化过？说这种似玄非玄的狗屁话？”
　　这样一个美人搂在怀里，叶之然再怎么淡定，温情还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的，说道：“我对苦得和尚五分欣赏五分鄙视，不是他的信徒。”
　　“张念悦相信，听她说还去给杨红梅祈福。”
　　叶之然叹道：“亏得念悦这样信任你，你看看自己做了什么？抱着她的老公占小便宜。”
　　“呸！我占什么便宜？是你占我便宜好不？”
　　叶之然推了推她的身体，说道：“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牟家太强大，我这小身板一不留神就被打残废了。”
　　“有我保护你呢。”
　　“姑奶奶，你不来惹我就是最大的保护了。”
　　牟思真暗暗恼怒。
　　矜持了三十年的美丽女子，一旦发情，如决堤的洪水。可惜她空有马艳丽的胆量，却没有马艳丽老练的手段，就像饿狼看到一只蜷缩了身体的刺猬，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身体扭了扭。
　　又扭了扭。
　　越来越烫。
　　叶之然感觉到她的变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产生反应，心里却越来越烦恼，这样子下去不行啊！如果任其发展，后果没法收拾了，狠了狠心用力推开牟思真，说道：“牟思真，咱们都是成年人了，现实些好不好？这样下去对我们两人都不好。”
　　牟思真的泪水就出来了，想象不出为什么在别人眼里的女皇到了叶之然眼里就成了稻草，犯贱的她却宁愿做稻草不愿做女皇。
　　叶之然心里叹口气，不狠下心这事就无法作个了断。说道：“你不是要经营你的商业帝国吗？不要这么多儿女情长。其实，说到底，你以前就是被家里管得太严，没遇到好男人。又被句向南这个祸害束缚了思维。这个世界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男人还怕找不到？没准以后你在商场遇到一位如意郎君，就爱上他了呢？牟总，你好好想一想，我觉得我们两人可以做很好朋友。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好吗？”
　　牟思真脸色慢慢变化，对叶之然，从认识的第一时间起她就有些动心，难道真像叶之然说得是因为接触的男性太少，局限了自己的思维？还是因为看到张念悦、黄瑜雯这样的美女都喜欢他而产生了争强好胜的心理？
　　叶之然这几句话让她很是震动了一下。随后，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有些乱，有些乱。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这一时刻有些混乱了。被叶之然几句话震醒之后的她，一时间理不清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
　　也许，真的抛开了句向南，抛开了叶之然，抛开了黄文强，抛开家庭因素，自己还会有新的爱情？那种健康的，一对一的爱情？
　　叶之然趁势说道：“走吧，到我家吃饭，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也许再过一年时间，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根草了。”
　　牟思真踢了他一脚，说道：“你现在就是一根草了。”
　　驱车到家，叶之然摁门铃，叶母开门看到跟在叶之然身后的牟思真，连看了几眼。
　　她和叶父是特地来省城看望杨红梅的。
　　“妈，这是牟总，黄瑜雯的嫂子，刚才在医院遇上的。”
　　听说是黄瑜雯的嫂子，叶母才放心地让开身子，说道：“哦，原来是瑜雯丫头的嫂子，请进来吧，一起吃饭。”
　　牟思真说了声：“谢谢伯母。”看到身后的张念悦，笑道：“念悦，我今天家里没饭，过来蹭饭吃。”
　　张念悦感到奇怪，问：“你也去医院了？”
　　牟思真道：“我去看医生，和叶之然正巧遇到。”
　　“这样啊？请进来吧。”张念悦等他们进来，关上屋门，呵斥道：“木头，先去洗手。”
　　跟在叶之然身后到了卫生间，轻声道：“我明天也要去医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张念悦脸色一红，说道：“超过二十多天了，那东西还没来。”
　　“什么东西？”
　　张念悦作势拧他。
　　“……啊？那东西？是不是怀孕了？”
　　“嘘！轻点，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叫什么？”


第527节 生活的两面
　　这天早上开始，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张念悦出门前照例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在意自己的形象。
　　所以，和美女出行，都得有足够的耐心。
　　呃？都这样漂亮了，回头率超高，干吗还对着自己的脸蛋精雕细琢呢？
　　就是因为漂亮，回头率超高，脸上有什么细小的缺陷才会被人挑出来呐！
　　不过，张念悦这天早上磨了近三刻钟的镜子，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挑自己的毛病……而是心中有些紧张。
　　第一次意外怀孕且发现宫外孕之后，她紧张了好一阵子。动完手术，医生说术后恢复状况良好，应该不影响将来生育，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屈指数来，她和叶之然结婚近五年了。自己的心态早已不是刚结婚时坚决不要小孩的那种想法，而是变得想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转变的，也许，是因为木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想要孩子的缘故吧？
　　另一方面，她虽然对自己的容貌依旧很有信心。但是，木头身边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美女让她暗生警惕。就像那个牟思真，身为女性的自己都为她惊艳，丈夫难道真的无视？她和她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呢。对木头这样的男人，就要采取堵和疏相结合的方法，一方面严格执行“三光”政策，另一方面将他身边出现的美女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
　　也许，有一个孩子更可靠些吧？
　　她这样想着。
　　在化验室门口等待结果的时候，张念悦感觉心脏“砰砰”跳响。一直憧憬着要个孩子的叶之然出其不意地平静，在她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琐事，都是J大读书时的回忆，谁谁谁和谁谁谁谈恋爱的时候会很变态地吃许多饭，谁谁谁失恋之后闷着头睡了一天一夜，如此等等。
　　等到化验报告出来，叶之然到窗口取出来看，张念悦踮起脚尖不甘落后，看到妊娠试验的结果之后，叶之然一把将妻子抱了起来。
　　“哦——”他叫了一声，随即嘴巴被张念悦用手堵住。
　　叶之然醒悟到有些忘形了。
　　将妻子放下来后，两人都有些欣喜：真的怀孕了！
　　随后看医生，两人都很认真地听医生讲那些注意事项，填好表格，每个月什么时间来做检查等等。
　　一直到杨红梅的病房门口，两人才收拾好喜悦，把笑意藏到心底。
　　病房中，叶母正坐在杨红梅的床边，和她拉家常，不过两人心情有些不好。章立人的儿子章杰给母亲削着苹果，他那个年龄的学生已经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所以，只要有空就过来陪母亲。
　　生活中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都让张念悦体会到了。
　　……好吧，接下来，让我们稍稍拨快时钟，看看后面发生什么。
　　在省城，绍安市公安局调查组约谈陶小娥，首先向她表达市委市公安局领导的慰问，然后希望她如实反映情况，并提供详细材料。陶小娥相当配合，把前几次反映过的事情又重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说最近诸周家中有小偷光顾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22日，我回诸周家时，发现家里翻得一塌糊涂，后来发现顾武彬的一本工作笔记不见了。”
　　“这本工作笔记里面是什么内容知道吗？”
　　“应该都是老顾工作中的事，他也不是天天记的，有重要内容才记录下来。”
　　“你向派出所报案时，说被盗前一天和省委组织部一个处长说起过家中可能有笔记本的事，确切吗？”
　　陶小娥想了想道：“现在回忆起来……可能不太准确，因为我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去了，小偷究竟是什么时间光顾的，无法确定，所以，那天说的话不能作数。”
　　“那么，你来诸周前一天和他说起过这件事对吧？”
　　“是的。”
　　“是哪位处长？”
　　这个事情无法回避，因为诸周被盗当天，陶小娥已经在派出所做过笔录。她说道：“是干部处一个姓叶的处长，我在绍安市委组织部见过他。”
　　“你为什么和他说起诸周家中可能存有工作笔记的事。”
　　“是这样的，这天我正好在路上遇见他，他每天从我家的那条弄堂经过。我就哀求他给老顾伸冤，他回答说绍安市委有关方面会处理此事的。后来，我就对他说诸周家里可能存有老顾的工作笔记，他就让我尽快取回来看看，有没有重要线索。”
　　“你和叶处长说这事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有很多人，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在我家那条弄堂里，旁边有许多看热闹的人。”
　　调查人员做完笔录，让陶小娥签字，临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遗漏的或发现有价值的信息再提供给他们。
　　陶小娥未免有些奇怪，他们何以对笔记本遗失前和什么人说过此事这么感兴趣？不过，那个时候她仅仅是有些疑惑而已，自然不会想到后来给叶之然造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当然只是小麻烦而已。
　　另一方面，绍安的三把火烧得红红火火，顾武彬死亡事件也逐渐从外围进入内层。调查组开始挨个找当时在场的警察、法医谈话，并寻找这一事件的目击证人。
　　然后，阻力开始显现了。各方面，包括公安局内部，诸周县委县政府都有不同的声音传出，更有人在接受调查组询问时公开表示，你们抓住顾武彬死亡事件不放，是别有用心，是在搞政治斗争。
　　而此后，调查组内部对下一步行动也逐渐有不同想法。
　　顾松林自然也了解到这些变化，安排了一次鼓气性质的谈话。
　　“同志们，你们虽然挂着绍安市公安局调查组的牌子，但实际上，都是为了特地从省纪委、省公安厅临时借调来的。为什么这样做？就是事先考虑到可能存在各方面的阻力。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现在开始遇到了阻力？因为你们开始接近真相！我希望你们不用理会诸周方面施加的压力，也不用担心绍安公安系统内部的不同声音，你们要做的唯一工作就是调查清楚这个事件的真相。”顾松林召见调查组成员时作这样的表态。
　　“顾书记，我们现在调查的对象有很多是公安系统内部的人，难度有点大。”
　　思考片刻，顾松林说道：“这样，我和省公安厅联系一下，对于重要的调查对象，由省厅出面进行异地调查，减少不必要的干扰。”
　　顾松林继续推动调查组的工作。
　　差不多时间段，在省城。
　　一家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高档会所。顾汉在周峰的引领下第一次走进这种有着严格的身份限定的会所消费。
　　周峰是他几天前在一家娱乐会所遇见的，两人兴趣爱好比较接近，很快成为朋友。随后几天，周峰几乎天天约他出去消费，K歌，迪厅，桑拿等等。顾汉逐渐了解到周峰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拥有两家颇具规模的公司，在绍安市很有名声。
　　刚刚辞职的顾汉感觉遇到了贵人，而且志同道合，就说到了自己想开一家公司的事。周峰表示愿意帮忙，如果彼此满意可以合资。顾汉自然喜出望外，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达成协议，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
　　此时，他们来到的这家名为“雨中即景”的豪华会所，是周峰介绍的，据说是省内最好的会所。
　　等周峰出示银卡后，迎宾小姐将他俩请进二楼包房。周峰介绍道：“三楼是金卡会员区域，至少有省部级家族背景或资产超过十亿的老板才有资格上去。兄弟，咱们把公司打理好，争取做大之后也可以到再上一层楼。”
　　顾汉连连点头。
　　打量四周，见包房的一面墙壁是宽大的玻璃，正对着下面的舞池，舞池中一对对男女在翩翩起舞。
　　周峰笑道：“怎么样？先去泡澡还是先跳舞？”
　　“我第一次来这里，还不懂规矩，周哥看着办。”
　　周峰知道他是一只菜鸟，笑道：“先洗个鸳鸯澡吧，周哥给你找个影视学院的女生，放开些玩，随便怎么搞都可以。”
　　按了按铃，对招待说道：“来两个全程服务的小姐，要学生。”
　　不一会走进两个学生模样的清纯女子，一人一个，周峰带着去洗浴。
　　顾汉何曾有这样香艳的机会？看着身边叫做“春泥”的女子浑身上下没一点烟尘气息，美丽端庄，又很放得开，浑然不知身在何处。泡了一会澡，回到独立的按摩房，忍不住就和她“爱”得死去活来，折腾了女子两次才回到包间。
　　“周哥，我现在才知道以前二十六年都是白活了，浪费啊！”连连叹息，大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意。
　　周峰神秘兮兮地说道：“兄弟，你还没有见识三楼的服务人员呢。”
　　“三楼的女人还要漂亮？”
　　“这么说吧，三楼出现的都是你在电视、电影里才看得到的女星。”
　　顾汉两眼发亮：“也可以这样搞？”
　　“老土了吧？她们就是做这种事的嘛！”
　　顾汉一时间豪情万丈，说道：“周哥，我真想快点赚到大把大把的钱，过过富人生活。”
　　周峰很淡定地说道：“兄弟，只要我们两人配合好，来钱容易地很。”


第528节 胡亚平的惊慌
　　五月下旬，省委组织部决定对嘉南市的处级干部任职前公示制度的试行情况进行调查总结，干部任前公示这一块工作属于干部一处管理，这样，叶之然带队到了嘉南。
　　由于叶之然代表省委组织部来调研这方面的工作，市委组织部长王中华虽然官级在他之上，但还是规规矩矩地代表嘉南市委作了工作汇报。
　　随后，叶之然代表省委组织部对嘉南市委组织部的工作表示肯定。
　　看着以前的那棵小小豆芽菜转眼间已经和自己平起平坐地讨论组织工作，王中华心里感慨不已。
　　“叶处长，干部任前公示制度，你是发明者，嘉南市委组织部目前做的工作基本上还是根据你当初提出的那套方案在运行，成绩显著啊！”一半是奉承一半是由衷的感叹。
　　“王部长，这个公示制度的创立凝聚了当时水门县委班子的集体智慧，而且是在市委市政府指导下产生的，我可不敢独揽其功。”不出意料的，叶之然淡淡地笑了笑。
　　“水门县委县政府的工作非常出色，叶处长虽然人离开了水门县，但那套制度还在，精神还在。这段时间傅斌书记的表现也得到了市委市政府的赞许，社会稳定，经济发展速度位列第一。县政府这边，国强市长的前秘书，常务副县长胡亚平也很努力……”
　　叶之然打断王中华的话：“胡县长似乎和海生县长不大合拍？”
　　“唔，可能是工作理念上存在一些差异，但胡县长的工作态度还是很认真的。海生县长，据说工作方法过于稳重。”
　　“王部长，胡亚平作为常务副县长，是海生县长的重要助手，他的工作好坏，海生县长应该有一定的发言权，是吧？哈哈……可能我离开水门县有些时间了，看法可能不太符合实际。”
　　王中华一怔，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叶之然和唐国强的关系他是知道的；而胡亚平和唐国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据说常到他家汇报工作，怎么听叶之然的口气，两人之间并没有常理上的那种……密切？
　　“在水门问题上，叶处长的认识肯定比我全面，那个，看来我只看到了表面。”这个时候，王中华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胡亚平得罪了叶之然？如果真的这样，胡县长的前途有些堪忧啊！
　　“王部长太客气了，我也是随便说说。这次我到嘉南，主要工作是来学习嘉南市委组织部的干部任前公示制度，总结嘉南经验，提供给省委组织部领导。如果领导觉得条件成熟，这个公示制度将向全省其他地市推广。所以，我也准备到几个区县走一走，水门县、丰城县两个地方是我来之前就列入计划的，王部长您看方不方便？”
　　王中华笑道：“省委组织部领导发了话，嘉南市委自然照办，这点政治觉悟我是有的，到时我陪叶处长下去。”
　　叶之然连忙摇手，说道：“不敢耽误王部长的宝贵时间，我们就是下去看看，市委组织部随便安排一个同志陪同就可以了。”
　　王中华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虚伪了。就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毛东山陪同叶处长一行，有什么指示直接吩咐他办理就好。还有件事，寒轩书记吩咐过了，晚上请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全体同志吃饭，安排在市委招待所。”
　　“寒轩书记太客气了！干部一处的同志一定准时参加。”叶之然亲热地和王中华握手。
　　离开市委组织部后，叶之然安排随行的其他三位干部一处的同志去招待所休息，自己来到市政府办公大楼。因为有重要外事活动，寒轩书记和叶青莲市长都在参加接待工作，他就直接来到常务副市长唐国强的办公室。
　　走进唐市长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胡亚平正端坐在唐国强的对面汇报工作。
　　其实，叶之然这个时候并没有确认胡亚平和检举信的事有关，只是有那么一丝怀疑。对他不满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作为一个常务副县长，完全无视顶头上司的存在，完全跟着县委书记傅斌的指挥棒打转。
　　紧跟县委书记的常务副县长各地都有，但明面上的规矩不可以打破，即使你完全不在乎县长的权威，但也要在公开场合敷衍好，否则就有些过了。
　　“唐市长。”跟在秘书身后进入唐国强的办公室，叶之然打声招呼，随后说道：“唔？胡县长也在？不打扰吧？”
　　唐国强的现任秘书也姓胡，他自然明白叶之然和唐国强的关系，所以，唯独他来的时候，可以直接带进办公室，不需要请示。
　　唐国强摘下老花眼镜，笑着站起身：“小叶来了，沙发上坐。”说完，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走到沙发前。
　　“……叶，叶处长。”这边胡亚平也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唐国强就有些诧异地发现胡亚平似乎在叶之然面前有些畏惧。
　　“唐市长，我带干部一处的同志来调研嘉南市委组织部干部任前公示制度执行情况，顺便也拜见您。”
　　唐国强点了点头说：“任前公示制度确实起到了完善、改进干部任用过程中的某些弊端，增加了透明度。”
　　叶之然转过头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胡亚平说道：“胡县长，我怎么听说你不大配合海平县长的工作？怎么回事？”
　　胡亚平心虚地站起身来：“啊？这个，这个县政府的工作都是在县委领导下开展的，不是我不配合，而是海平县长比较保守。”
　　“海平县长保守？你指的是哪些方面？我记得，他在工作中还是很有办法的，在水门县经济改革中提出了不少好点子，好方法，有力带动了水门县的发展。”
　　唐国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作为一个已经调离水门县的干部，叶之然这样子说话，说明对胡亚平已经非常不满。他也听说过胡亚平不大尊重毛海生，为此也提醒过几次，现在听叶之然这么一说，顿时感觉到胡亚平的问题。
　　叶之然缓和一下语气，又说道：“你到水门工作的时间比傅斌书记长，钟晓丽……”
　　“钟晓丽也早就过来了”还没有说完。
　　“哐当！”胡亚平不小心把手边的茶杯撞到在地。


第529节 淡定
　　“哐当！”胡亚平不小心把手边的茶杯撞到在地。
　　随即，唐国强看到神色慌张的胡亚平说了声“对不起。”弯腰去拾打翻在地的茶杯。
　　再转过脸时，他看到叶之然的脸上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两人之间应该发生点问题了。
　　“胡亚平，你慌里慌张做什么？咹？”唐国强的语气中有几分不悦。
　　“唐，唐市长，没啥，没啥。”
　　叶之然又开始说话：“胡县长，我批评你几句也是为了你好。海平县长知道你担任过唐市长的秘书，有些时候，多多少少看唐市长的脸面，不和你过分计较。但是，你如果没醒悟到自己的错误，对唐市长，对傅斌书记的形象都是不利的。”
　　唐国强对叶之然有着子侄般的信任，虽然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道：“小胡，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仗着我和傅斌对你的信任，在水门县不把县长放在眼里了？”
　　说到后面，语气已经颇为严厉。
　　胡亚平说道：“唐市长，主要是因为傅斌书记和毛县长的意见经常不同，然后，我支持傅斌书记的意见居多。”
　　唐国强有些糊涂了。照道理说，叶之然这样稳重的一个人，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当着自己的面数落胡亚平，而且，傅斌是也是叶之然推荐给寒轩书记的，他们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可靠。但现在，叶之然明显是在为毛海生打抱不平，没听说他和傅斌之间闹出什么别扭啊！
　　叶之然说道：“作为水门县的常务副县长，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和施政思路了，我是因为我们之间相交多年，所以话说得多了几句。”
　　“是，是，我没有责怪叶处长的意思。”胡亚平低下头说道。
　　叶之然转脸对唐国强说道：“唐市长，我明后天去水门县、丰城县了解一下干部任前公示制度的执行情况，您有什么指示？”
　　唐国强的思路还没有从刚才的复杂局面中拐弯，随口“啊啊”了两声，问：“呃，你去水门县和丰城县调研？好啊。”
　　说了这句话，见叶之然坐在沙发上不言语了。感觉胡亚平在现场不大方便，唐国强就说道：“小胡，先这样，水门县的工作一定要配合好傅斌书记和海生县长，你先回去吧。”
　　胡亚平站起身微笑着告辞，对着叶之然欲语又止，最后点点头，走出去。
　　唐国强便问：“小叶，你和胡亚平、傅斌之间是怎么回事？”
　　叶之然说道：“老师，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胡亚平现在做事有点不讲原则，致使水门县委县政府之间矛盾日深。”
　　“这事，我也听说了些，小胡的说法，主要是毛海生比较保守，经常和傅斌的意见相左。”唐国强说到这里略有所悟，道：“看来胡亚平的说法只是一面之词。”
　　“老师，海生县长坚持特色农业发展战略意志比较明确，在大力扶持高科技产业的理解上和傅斌书记也有些不同。其实，县委和县政府在如何发展经济的看法有些差异是正常的，应该通过讨论统一思想，如果通过常务副县长架空县政府一把手，这个就有些不走正常渠道了。”
　　唐国强目光一凝，说道：“傅斌发展水门县经济的思路和你不符？”
　　叶之然道：“水门经济发展规划早通过县委决议和县人大代表会议通过，大的方向不会轻易改变，就是具体做法上，海生县长延续以前的思路和新任县委领导之间的思路不大合拍。”
　　唐国强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印象中，傅斌和你一直配合得比较默契，他在发展经济方面，思路又没有你开阔，再说水门县经济发展态势良好，都是因为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何以要改呢？”
　　说到这里，唐国强又感觉有点不对。细细地一琢磨，有些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作为执掌一县的县委书记，傅斌应该在意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政绩。在水门县，如果一切按照叶之然制订的思路发展，发展得再好，主要功劳还是会归结到叶之然身上。这是对于一个有着远大政治目标的人来说，绝不会满意。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断对原来的经济发展路线进行修改，加上“傅”字印记，应该可以理解。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唐国强皱着眉头在想。
　　应该出在他的这些调整、改变并不高明，而毛海生发展经济的眼光和措施都在傅斌之上，所以，自然会据理力争。由此引起了一连串的明争暗斗。
　　但胡亚平又怎么会死心塌地支持傅斌？
　　以前以为是叶之然的缘故，因为傅斌出任水门县委书记出于叶之然的推荐，而且两人一直私交不错，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叶之然笑道：“老师，你就不用为这些小事伤脑筋了。”
　　“怎么是小事？这关系到水门县的稳定和发展。”唐国强说道：“小叶，你虽然人离开了水门县，但影响力还在，我的意见，你这次下去要想办法调和一下他们的分歧。县委县政府如果长时间不团结，受影响的还是水门县的百姓。”
　　“老师，我尽力试一试吧。不过，如果不能改变这个状态，最好能将胡亚平调离水门县。”
　　唐国强这时候已经完全确定叶之然的态度了。将胡亚平调离水门县不仅是对胡亚平的不满，而且有抽掉傅斌铁杆支持者的意味。
　　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到了不需要任何顾忌的地步，所以，接下来的时候，唐国强直接问：“小叶，傅斌是不是为了工作……有点不择手段？”
　　叶之然笑道：“老师，您不要为这个事情伤脑筋。傅斌也没有做什么事，他爱人和胡亚平的老婆钟晓丽关系不错。”
　　“唔？”唐国强有些不解这句话的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钟晓丽好几个月前对我比较关心，在常嘉问过马艳丽的母亲关于服装厂股份啊之类的事，女人嘛，都喜欢家长里短的说些闲事。”
　　唐国强脸色慢慢严肃起来，说道：“那些检举信出自胡亚平或钟晓丽之手？”
　　叶之然笑道：“老师，这些都是猜测啦，没意义的，再说也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唐国强继续猜测道：“傅斌拿这件事逼胡亚平站队？”
　　叶之然只得说道：“老师，这种事我们无法证实；而且，作为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我也不应该去证实。”
　　话虽如此，但这种事搁谁身上，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唐国强对叶之然的感情特殊，心里对胡亚平和傅斌的看法登时大改。
　　“做官也是做人，胡亚平和傅斌在这一点上有欠缺。”
　　“你去水门，不要和其他人谈及这事。有些只能放在心里。”
　　“好的。我主要是看看水门的建设情况；另外，离开水门的时候，答应长远乡的群众会回去看望他们的，这次也履行诺言。”
　　这样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唐国强说道：“走吧，到家里去吃饭。”
　　“老师，今天晚上寒轩书记和市委组织部的领导请我们干部一处的几个人吃饭，就在市委招待所。”
　　唐国强说道：“那好，你过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市委招待所餐厅。
　　叶之然和干部一处调研组的干部一起到达后不久，市委书记枫寒轩和市长叶青莲都出现在餐厅。
　　叶之然迎上前去，伸出双手和枫寒轩握手，说道：“枫书记，打扰您了，谢谢市委市政府热情招待。”
　　枫寒轩笑道：“你是我们嘉南出去的干部，我和青莲市长理当接待的。”
　　叶之然忙说：“枫书记和叶市长太客气了，不敢当啊。”
　　松开枫寒轩的手，和叶青莲轻轻握了握。
　　叶青莲握他的时轻轻说了声：“恭喜！”
　　叶之然知道她是说张念悦怀孕的事，嘻嘻一笑。
　　由于在座各人相互之间级别相差悬殊，所以，这顿酒很难喝得热闹。开始的时候，市委书记举杯说了几句欢迎省委组织部同志来组织部指导工作之类的场面话，大家一起喝了一杯，随后，大家都按照级别高低依次向领导敬酒，酒都喝得很有克制。
　　结束的时候，枫寒轩问了问调研组的日程安排，叶之然汇报明后天去水门县、丰城县调研任前公示制度执行情况，然后回市委组织部开个讨论会。
　　枫寒轩拍了拍他的手，回头对王中华说道：“王部长，这都是你的工作了。”
　　王中华忙说：“寒轩书记请放心，市委组织部非常重视这次调研、总结工作，明天组织部副部长毛东山陪叶处长他们下去。”
　　这天，心事重重的胡亚平回到水门县就像傅斌汇报，叶之然明天要到水门县调研组织工作。傅斌不以为意地说道：“他来了，我们就热情接待，你紧张什么？”
　　胡亚平小心谨慎地问：“傅书记，叶处长会不会知道钟晓丽的事？”
　　“呃？他说什么话了？”
　　“没说什么，只是感觉态度有些变化。”
　　胡亚平离开后，傅斌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想了很久。


第530节 染缸
　　也许叶之然的到来，只是如平静的池塘扔进一块石子，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逐渐扩散，波及远处，但最后会渐渐归于平息。
　　县委书记傅斌和县长毛海生率领县委县政府两套班子笑容满面地迎接他的到来，然后在会议室作汇报。
　　傅斌首先代表水门县委热烈欢迎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领导到水门调研工作，然后声情并茂地介绍了叶之然离开水门县后，水门县干部群众继续沿着叶书记制定的经济政策和规划，上下一心，团结奋斗，不断取得成绩的可喜局面。
　　“这说明，老领导在水门县留下的宝贵财富正在被我们吸收并发扬光大，说明老领导制订的各条措施不仅正确，而且深入人心呐！”
　　沈荣、林华等人轻轻鼓掌。
　　叶之然到省委组织部任职之后，傅斌为了弥补两人之间出现的微小裂缝，在底下干部面前开始称赞叶之然的远见，并总在“不经意”间透露，他是被叶之然推荐到水门县工作，逐渐取得各乡镇各局科的干部在感情上的认可和支持。
　　但他知道，他在水门的地位还没有稳固。
　　林华、沈荣、吴茵等常委对他的支持有限，而且出于叶之然的要求。毛海生更是常常提出反对意见。而张思达和吴大维两人经常小算盘打得叮咚响，万事利益优先。
　　有时候，为了对抗毛海生，傅斌不得不牺牲某些政治利益，好几个县局重要岗位让了出去。
　　……有些头大。
　　傅斌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水门县干部任前公示制度走在全国的前列，我向老领导汇报一下这项由老领导亲手制定的政策在干部选拔过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滔滔不绝，老领导三字出现了数次。
　　沈荣虽然心中对傅斌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佩服傅斌的厚黑能力。果然！官做到了县委书记一级，已经个个成了人精了。
　　轮到毛海生发言时，他说的就非常简单扼要，没一句官话套话，只是着重介绍了高科技园最近一段时间取得的进步，特别是蓄电池厂投产后的销售情况和各界反响；随后又介绍了特色农业发展进度，报出一连串的数字。
　　叶之然笑道：“海生县长，你的工作非常踏实，看得出，水门县能取得这些成绩，县政府是作了很大努力的。”
　　林华、沈荣等人重重鼓掌。
　　中午，水门县委县政府班子全体出动，请干部一处的领导在柯山温泉中心的小熊餐厅吃饭。
　　叶之然已经离开水门，自然对这些老部下非常客气，酒席上，和每个人都碰了杯。
　　下午去长远乡的农民新村看望当地群众之后，叶之然带着干部一处的同事直接赶赴丰城县，沈荣陪同。
　　到了丰城县已是傍晚，因为事先知道干部一处的人要来，丰城县委书记和县长都等候在县委大院，等叶之然等人到了之后，照例是官场中特有的那种热烈和空洞的寒暄。
　　在餐桌上，叶之然向丰城县委书记介绍了干部一处这次调研的内容和事件安排，然后，又是杯盏交错……
　　吃，是天朝独特的官场文化。政府三公开支中，仅吃喝一项就占据了全年财政收入不小的百分比。相对于政府在教育、医疗上的吝啬投入，三公支出数额逐年扩大。
　　回到县委招待所，叶之然、王静语、沈荣三人在三楼的小会议室泡了壶茶，悠然地聊天。
　　他们三人都曾经在马石乡共过事，相交很深。
　　不过，同样是三人聚会，沈荣替代了傅斌，还是让王静语很有感触。她不明白叶之然和傅斌之间的裂痕怎么仍在扩大？感觉中，应该先是傅斌在某些做法上得罪了叶之然，之后呢？是不是叶之然打了这个心结后故意疏远傅斌？如果那样，倒是要劝劝才好。
　　“小叶，和傅书记见过了吧？”
　　叶之然笑笑点头：“傅书记很热情，干部一处的同志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王静语捋了捋耳边的发际，白他一眼道：“都是常嘉出来的人，有必要说的这么生分吗？”
　　沈荣知道他们三人以前的关系，笑道：“王县长，傅书记现在官威很盛，做什么事都有胡亚平这个跟班出面，和以前不同了。”
　　王静语皱了皱眉头，说道：“胡亚平是怎么回事？似乎你们对他的意见很大，是不是由于他的原因导致了你们之间的疏远？”
　　叶之然是明白王静语的想法的，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她仍保留着学生年代那种纯粹的友爱和那么一丝单纯，让他既感动又无奈。
　　“静语县长，有些人只能同半条路，拉也拉不回来的。我们还是往前看吧，不要频频回顾过去了。”
　　王静语执着地问：“究竟为了何事？”脸上气呼呼的，有着十几岁小女孩才有的那种固执。
　　呃？喝了酒的缘故。
　　“静语县长，我不想骗你，但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意义了。你耐心等一段时间吧，也许，你以后会明白我们三个，我、傅斌、还有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虽然都走进了官场，但三个人还是有区别的。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一句话，官场是个大染缸，进去后会被染上各种颜色，逐渐失去本性。假话、空话、大话泛滥，人情纸薄。”叶之然中午喝了一顿酒，晚上又是一顿酒，血液里的酒精来不及被蛋白酶分解，在王静语面前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
　　“静语县长，你是我和沈荣的老领导，我们都了解你。虽然表面染了很多颜色，但本性未泯，这也是我钦佩你的地方。如果有机会，我期待再次和你搭档呢。”
　　这段话让王静语也感动起来，目光中轻轻柔柔的，说道：“小叶，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我们以前能在一起搭班是一种缘分，和傅斌大哥结识也是一种缘分。我虽然不知道在水门究竟发生过何事，但是，即使傅斌做的有不对的地方，你也要放开心怀，男人嘛！心有多大，天才有多大。”
　　叶之然叹口气，他何尝不想放开心怀？如果傅斌能向他说明他和胡亚平之间究竟隐瞒了什么事，即使曾经对他造成了一些伤害，他也会很快原谅的，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中了。
　　但是，这话却不能向王静语说明白。毕竟胡亚平的事仅仅是猜测。而且，这事又比较敏感。


第531节 痴情的女子
　　苏省，省常委家属小区。
　　一身才气不输于晋朝谢道韫的黄瑜雯画完仕女图，用嘴咬着画笔，又想起了远方的叶之然。
　　这位被画坛多位大师级画家誉为神州大地五百年只出一位的才女，出生于权贵世家，从小被众星捧月，八岁时获得全国少儿国画比赛一等奖，十六岁时师从国画大家朱照溪，十八岁时创作的一幅现代仕女画被美国国家博物馆收藏。这些年更是声誉鹊起，画作不断被拍出高价，俨然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人物画大师。
　　偏偏在个人感情问题上郁郁不得意。
　　其实，以她的美貌、才气、出身，无论哪样都是男子眼中的佳配。但这妮子身上只有叶之然这一根筋，让父母又是着急又是气恼，又无计可施。
　　母亲林茹真轻手轻脚上来，见女儿坐在画桌前，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拿着画笔塞在嘴里，呆呆着望着窗外的天空，活脱脱一个思春的少女。她在心里叹口气，过来倒一杯茶递给女儿，黄瑜雯才霍然惊醒。
　　轻轻叫一声：“妈妈。”
　　“又想起那个叶之然了？”
　　黄瑜雯脸色绯红，忙说：“哪有？”
　　林茹真叹道：“你的聪明劲都长在画画上，情商却停留在十三四岁豆蔻年华。你这样子相思有用吗？人家每天双宿双飞，你还不是影只形单？”
　　黄瑜雯嘟起嘴说道：“妈妈，你怎么老想把我嫁出去？我这样陪着你不好吗？”
　　识破了女儿小心思的林茹真瞪她一眼，不被她的花言巧语干扰，说道：“你呀，让妈怎么说才好？前几天来的小邓和小张人才出众，家庭条件又好，你看也不去看一眼，这不是遇宝山而不入吗？”
　　黄瑜雯生气地说道：“妈妈，你要是喜欢，自己去嫁了他。”
　　“……你，你这是在故意气妈妈。”林茹真脸色不豫。
　　黄瑜雯这段时间常常和母亲玩这样的游戏，故意皱着鼻子嗔怪道：“我要作画了，妈你出去吧，把我的心境都破坏了。”
　　林茹真没辙，怏怏退出。
　　黄瑜雯的眉毛于是弯成半圆，嘴角微微翘起。
　　她整理一下画纸画笔，望着窗外的那片碧蓝天空，思绪又飞越数百公里。
　　……
　　“枫哥在忙什么呢？总是工作工作的。哎，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起我？”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常常作画作到一半，就想起了他。——黄瑜雯，你是不是有些魔怔了呢？她这样问自己。
　　记得第一次和枫哥见面是在J大校区，自己陪蔡小畅、孔伟去食堂，半路上遇到了这位刚刚击毙了“两李”而名闻全省的叶之然。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看不出多少勇猛威武的样子，反而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蔡小畅就开始拉郎配，弄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不过，那天枫哥很坦荡，和自己在食堂吃完饭，去朱画家家里小坐。然后，老师送他两幅画谢恩，枫哥当即对老师的两幅画作评点一番，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次日，在长长的苏堤上，自己又和枫哥不期而遇，他留下来陪自己写生，为救两个骑车的女生而被撞倒，自己陪他去医务室包扎，难道这时候枫哥的形象已经刻进了心底？
　　女子在窗台前这么想。
　　当然啦！接下来有两件最难忘的事。第一件事，是在西山作画时被蝮蛇咬伤，枫哥用刀子割开她腿上被蛇咬伤的部位放血。
　　蝮蛇的可怕她是知道的。不过那时候自己并不如何恐慌，看着枫哥满头大汗地给自己放毒、吸毒，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死掉，感觉有他在，似乎都能搞定。当时的心态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想到这里，黄瑜雯微微一怔。
　　没救了没救了！黄瑜雯，你没救了！原来这个时候你就爱上枫哥了啊？
　　画桌前的女子脸红耳赤，有些自怨自艾。
　　嗯，接下来的情形很特殊，有那么一点暧昧，有那么一点浪漫。
　　下山途中，自己伏在枫哥的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胸部贴在他的背上，压得有些胀胀的感觉，枫哥还用双手反手托在她的臀部。那时候又羞又急又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疯狂滋长。感觉自己和枫哥这么亲密地接触了，以后想不嫁他都难呢！
　　可是，好事多磨呢。
　　陷入魔怔状态的女子在画桌前站起身，深深叹口气，想到枫哥用双手托住她的臀部，大热天呢，衣服又穿得少，自己就这么伏在他的身上……
　　她的心里，就长出些柔情。淡淡的，甜丝丝的感觉，不屈不饶地从心底长出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黄瑜雯这样想着。
　　接下来，听到枫哥结婚的消息时，打击真的很大哦。一连几个星期，自己都不和他通话，枫哥打过来也不接，感觉爱情的小世界轰然倒塌，瞬间一无所有。……可是，自己最后还不是谅解他了？还不是相信苦得和尚的话，相信会苦尽甘来？
　　是不是真像妈妈说的那样，有点傻？
　　在省常委你家属小区，长身玉立的黄瑜雯情绪有些低落，一颗豆大的泪珠缓缓从眼角掉落，顺着脸颊滚落。
　　再后来，一直到枫哥遇难。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是愁多乐少的。枫哥虽然想补救两人的关系，体贴关心不断，但中间隔了一个张念悦，隔了一个已成为他妻子的张念悦啊！让自己爽然若失。于是，只得压迫自己把心思放到画画上……直到枫哥遇险。
　　枫哥遇险是第二件事。
　　那天自己和马艳丽在常嘉吃饭，听吴茵说枫哥被洪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时，她和马艳丽都如遭重击，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水门县。
　　在水门县委招待所，她听了营救人员的介绍后，立即判断出枫哥被洪水卷到了玉山的半山腰部位。这个判断如此准确，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自己坚信枫哥还活着！既然活着那么，枫哥能生存的唯一可能就是被洪水卷上了半山腰。
　　“枫哥，你知道不？我没有第六感的，只因为坚信你还活着！”
　　……想起这件事，黄瑜雯的泪水不可抑止地滚落下来。枫哥，你知道不？我虽然一直为救你而骄傲，可是，也一直心酸啊！
　　那天晚上，自己和马艳丽、叶之慧等人爬上玉山，她第一个找到了叶之然，一边流泪一边把舌头伸进枫哥的嘴里，给他补充水分。枫哥抱着她，贪婪地吃她的口水。枫哥也许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初吻呢，那么特别的一个初吻，他就这样吃自己的口水，因为心酸，因为骄傲，自己流了好多泪啊！
　　在嘉南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自己不给张念悦好脸色看！心里面除了骄傲，还不停地埋怨张念悦，都什么人啊！做了枫哥的妻子了，到水门县只看了一眼，不等枫哥的下落就离开现场了，有这么做妻子的吗？
　　再后来，父亲遭到小小的挫折，被停职检查，自己到HK避难。有一次手臂骨折，枫哥立刻飞了过来，守候在病床前照料自己的起居。日子虽然不长，但是好温馨。
　　黄瑜雯心境渐渐平和，缓缓擦去泪水，又在画桌前坐了下来。
　　那么，以后和枫哥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次，在哥哥的婚礼上，虽然和张念悦的关系有些缓和，但是，自己将来和她怎么相处呢？还恨她吗？枫哥可是偏向她的呢。
　　重新坐回画桌前那张的椅子的黄瑜雯还在思考。
　　苦得和尚的畿言究竟准不准啊？
　　纠结着黄瑜雯又有些苦恼。
　　想起叶之然后来在水门的招待所吻过她一次，最近又和她一起看电影，她感觉到枫哥似乎在接纳自己了，不再单纯地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如果枫哥要求自己做他的小三，自己会怎么办？即使自己愿意，爸爸妈妈这一关肯定过不了啊。
　　和张念悦共事一夫？不行，不行！她立即否决刚才的念头。
　　节操？节操！黄瑜雯你要死啊！二女共事一夫这样的念头都生得出！堕落了！堕落了！快成腐女了。
　　黄瑜雯羞红了脸，这样自己骂自己。
　　她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不敢再去多想此事，做一个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了！趁现在心情平复，赶紧作画。
　　黄瑜雯摊开画桌上的画纸，静下心想一想，立即拿出笔在白纸上勾勒起来。少顷，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形象跃然纸上，看这眉毛，看这嘴角，看这鼻子，不就是叶之然吗？
　　这个可恨可恼又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叶之然，在黄瑜雯的心里，是不需要回忆就能清晰勾勒出来的。
　　画面上，叶之然正用力推一个男子上岸，背景，高达数米的洪水正咆哮着冲过来。溅起的浪花、呼喊的人群都如栩如生。
　　此时，黄瑜雯似乎将感情都倾注在这幅画上，神色温柔地看着笔下的叶之然慢慢形象丰满起来。
　　林茹真悄悄上来，看到女儿又在画这个负心薄情的叶之然，语重心长地说道：“瑜雯，你画他干吗？”
　　神色尴尬的黄瑜雯挥舞拳头扬了扬，吹弹可破的脸上瞬间娇羞满面。


第532节 这就是爱
　　苏省省委副书记黄民海回家之后，忧心忡忡的林茹真赶紧打小报告：“民海，你那女儿真让人头疼。”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能完整看到这个过程的，非父母莫属。所以，女儿是每个父亲的心头肉。天底下，岳父对初上门女婿没几个看得顺眼，原因就在于女婿是来抢岳父的心头宝贝的。
　　黄民海看林茹真一眼，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都是那个叶之然啦！惹得她茶饭不香，今天有些魔怔了呢。”
　　“唔？瑜雯做了什么事？”
　　“她呀？今天想了老半天的心事，后来作画，我看到画中的人物就是那个叶之然，你说让我闹心不闹心？”
　　“呃？你说的就是这事？”黄民海有些不明白这有啥一惊一乍的？
　　林茹真道：“民海，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女儿二十八岁了，对什么男人都不感兴趣，那个叶之然是有家室的，难道你愿意瑜雯给他去做小？”
　　黄民海不悦地说道：“你胡说什么啊？我家瑜雯这样的人才天底下有几个？给人做小？亏你怎么想得出！”
　　林茹真忧郁地说道：“可是，这丫头脑子中只有这么一个男人，这样下去不给人做小，恐怕就独身一辈子了，那叫什么？丁克？”
　　黄民海气呼呼地说道：“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咒自己女儿啊？她不是还小吗？等想通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林茹真小心地说道：“可是，可是都二十八了啦？”
　　也是啊，一转眼，女儿已经二十八岁了。
　　……吃晚饭的时候，黄瑜雯对父母说道：“爸爸，我打算明天去杭城。”
　　黄民海说道：“你回来不到一个月，就不愿意跟父母住了？”
　　“不是的，我老师六月有个画展，我有几幅画也要去参展。”
　　“你过去可以，但要每天和家里通电话。”
　　“好的。”黄瑜雯听话地点头。
　　她扎着马尾巴，点头时辫子一上一下跟着起伏煞是可爱。
　　黄民海爱怜地看她一眼，继续说道：“文强那边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我们。”
　　“知道了。”黄瑜雯脆生生地答应一声，随即又说道：“爸爸，我想在杭城买套房子，钱我自己有。”
　　林茹真立即紧张起来，瞪大眼睛问：“为什么要买房子？”
　　“没啥，我有时候想一个人住。”
　　林茹真才不相信呢，问：“是不是叶之然的主意？”
　　什么意思？为什么牵涉到枫哥身上？啊！难道母亲我买房子是为了和枫哥同居？
　　黄瑜雯顿时满脸通红，生气地说道：“妈妈你说什么啊？这和枫哥有什么关系？”
　　林茹真见女儿恼怒中带着羞涩，看这神色，尽管嘴里否认，可要是叶之然想这么做，恐怕她是千肯万肯。
　　转头对黄民海说道：“民海，这事不能同意。”
　　黄民海微微一笑，说道：“瑜雯，你住在哥哥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黄瑜雯说道：“买了房我也不常住的，但是可以试试这种独立的生活。”
　　林茹真脱口而出：“是不是叶之然怂恿你买房，想和你在外面住？”
　　黄瑜雯“啊”地一声惊呼，气恼地大声说道：“枫哥才不是这样的人！我不和你说话了！”眼睛中珠泪隐隐，饭也不吃了，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黄民海也觉得林茹真的话有些过了，责备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把自己的女儿置于何地？”
　　林茹真嘟囔道：“看样子，只要姓叶的愿意，恐怕她不会拒绝。”
　　黄民海将饭碗重重地在桌子上一顿，怒道：“林茹真，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有你这样侮辱自己女儿的吗？”
　　林茹真气势顿弱：“我也是……就说说嘛，提醒一下。”
　　这边，黄民海自然去安慰黄瑜雯，顺便和她谈谈心什么的。不过，他们父女两人之间说的悄悄话我们就无法知道的啦，不去管它。
　　次日，黄瑜雯坐车到了长江省省城。
　　扎着马尾辫的美丽女子拖着行李箱到了黄文强的家，放下行李，先去朱照溪的家，和老师谈完画作方面的事，随后打叶之然的手机。
　　“枫哥，你在哪里？我回杭城了。”
　　“瑜雯，这么巧？”
　　叶之然从丰城县回到嘉南市区后，召集嘉南市委组织部同志一起开会，对嘉南市的干部任前公示制度执行情况进行总结。开完会，他又到枫寒轩办公室谈了谈此行的收获。接到黄瑜雯电话的时候，他刚和干部一处的同事上车回省城。
　　“我这几天去嘉南市调研干部任前公示制度的执行情况，刚完成工作，在回省城的路上。”
　　黄瑜雯说道：“我在老师家里呢，你等会请我吃饭吧。”
　　“好。”
　　叶之然回到省城，打电话约黄瑜雯在市委党校对面的那家咖啡店见面。
　　那家咖啡馆留给黄瑜雯的印象很好，环境优雅，安静整洁。而且，上次在这里和叶之然吃完饭，又去斜对面的影院看电影，让她享受到不同的两人世界滋味。
　　“枫哥，老师又要开画展了，我这次乘顺风船，也有二十幅画展出。”在咖啡店，点完套餐，黄瑜雯喜滋滋地汇报。
　　“哇，这样一来，我家瑜雯又要卖出一批画了。名副其实的美女小富婆。”
　　黄瑜雯开心地说道：“你要钱不？我卖画的钱都给你。”
　　叶之然笑道：“你要包养我啊？那样的话我会变懒的。”
　　黄瑜雯扬扬脸，很神气地说道：“不怕！”
　　望着黄瑜雯清澈而又期待的目光，叶之然心中感动，问道：“这次到省城准备住多少时间？”
　　“没想好呢，不过至少要住一个月。还有，赵捷打电话让我去HK陪陪她，我可能还要去一次HK。”
　　“路上小心，要多打我电话。”
　　“嗯。”
　　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套餐，黄瑜雯把自己那份套餐里的鱼分一半给叶之然，又从他的套餐里夹了一点蔬菜，问道：“枫哥，你上次打电话说干爸干妈也在省城，走了吗？”
　　“本来打算看望一下杨红梅就回去的，现在张念悦怀孕了，他们留下来了。”
　　黄瑜雯正拿调羹舀汤喝，听到张念悦怀孕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击破苍穹，脸色顿时煞白，手一抖，调羹跌进汤碗里，溅起许多汤汁。


第533节 和好
　　“怀……怀孕？”黄瑜雯希望自己听错了，紧张地看着叶之然。
　　不料叶之然缓缓点了点头。
　　脸色早已煞白的黄瑜雯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自东林寺苦得和尚说了那句畿言，痴心的黄瑜雯一直奉为信条。就因为如此，张念悦和叶之然结婚的时候，她虽然也曾经伤感，但心底从未放弃过希望。然而此刻，她感觉深藏在心底的希望如同一只气球，“砰”地爆炸。
　　粉粉碎。
　　只感觉心底变得空空落落的，随即一阵冰冷感袭击全身，让黄瑜雯禁不住轻轻颤抖。
　　叶之然见黄瑜雯脸色不对，忙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瑜雯，怎么了？你不高兴？”
　　这句问话犹如打开了一道闸门，之前尚在极力控制感情的黄瑜雯蓦地一声娇啼，伏在叶之然的肩膀上抽泣不已，一时泪如雨下。
　　看到这样的一个美女如雨打芭蕉，咖啡店的顾客和服务员纷纷向叶之然投来不屑的目光。
　　叶之然有些明白过来了。
　　……从黄瑜雯打电话时满怀期待地要和他见面，到初见面时尚喜笑颜开，再到现在泪水滂沱，悲从中来只缘于念悦的怀孕。
　　然而，明白了她哭泣的原因，他却更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得拍拍她的后背说道：“瑜雯，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好在黄瑜雯很快控制住了感情，等她从叶之然的肩膀上抬起脸，坚决地说道：“枫哥，我要去见见张念悦。”
　　深感诧异的叶之然轻声问：“瑜雯，你见念悦做什么？”
　　打架？找念悦出气？以黄瑜雯的性格不会啊！
　　黄瑜雯不回答他的话，从座位上拿起小包，就往外走。
　　叶之然连忙跟上。
　　到了叶之然家，开门。
　　叶父、叶母和张念悦都在客厅看电视，见黄瑜雯跟在叶之然身后进了屋，叶母忙站起身说道：“瑜雯，你什么时候来的？饭吃过了吗？”
　　黄瑜雯红着眼圈叫了声：“干爸，干妈。”随即对张念悦说道：“张念悦，我有事找你谈。”
　　一边是爱妻，一边是情深意重的瑜雯，叶之然只得选择袖手旁观。他虽不明白黄瑜雯为什么要和张念悦谈话，也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但是，叶之然相信瑜雯不至于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叶父、叶母见黄瑜雯神色凄凄，向叶之然投去征询的目光。叶之然微微摇头。
　　这边张念悦问道：“黄瑜雯，什么事啊？”
　　黄瑜雯道：“到里面再说。”
　　张念悦看看叶之然，见他脸上也是一片迷茫，便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那我们到里面去。”
　　两个昔日的情敌走进张念悦的卧室，轻轻掩上房门。
　　客厅中，叶父严肃地审问儿子：“阿然，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瑜雯姑娘的事？”
　　叶之然忙摇头说道：“没有。”
　　“那她怎么这么不高兴？”
　　叶之然叹口气说道：“可能是听说张念悦怀孕了，所以不高兴。”
　　叶父一转念，明白了黄瑜雯的不高兴缘由，瞪叶之然一眼，骂道：“这还不是你惹得祸！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而且曾经救过你的命，你就不会想想办法，给她介绍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叶之然苦笑道：“瑜雯这个人，你们还不了解吗？”
　　叶母叹口气，在她的心里，救过儿子性命的黄瑜雯自然在张念悦之上，但是，现在张念悦已经怀了孕，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她不得不偏向媳妇一边，忍不住说道：“我要不要进去看看？瑜雯姑娘会不会和念悦闹起来？”
　　叶之然说道：“妈，用不着。瑜雯很善良很柔弱的一个人，不会做出什么事的。”
　　三个人于是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低，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内，张念悦请黄瑜雯在一对单人沙发上入座，因为吃不准黄瑜雯的用意，所以有些惊疑地问道：“黄瑜雯，是不是木头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黄瑜雯却问道：“张念悦，你是不是怀孕了？”
　　这是张念悦得意的事，尤其在黄瑜雯面前，点点头，她说道：“是啊！”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黄瑜雯从张念悦口中再次得到确认，心中还是黯然神伤。她努力调节一下情绪，低声说道：“我今天是来和你彻底讲和的。”
　　略感惊奇的张念悦笑道：“那好啊。”
　　黄瑜雯尽量用平稳的口吻说道：“我和你认识有六年了，也和你暗地里争了六年。可惜因为晚认识枫哥，被你占了先机。”
　　张念悦以胜利者的姿态笑道：“谈不上先机啦，就是一点点缘分。”
　　缘分！缘分！苦得和尚说我才有缘分呢！还不是一句空话？
　　黄瑜雯语气低沉地说道：“坦率告诉你吧，你和枫哥结婚之后，我也没有放弃过念想。直到今天下午，我心里还想着要和你争夺枫哥。”
　　黄瑜雯说到这里，有些伤感起来：“不过，你现在怀孕了，我觉得再和你争就没有意思了，所以，我准备正式退出了。”
　　说到“退出”，黄瑜雯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六年多的苦苦思念，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这种相思中渡过，如今虽然不得不退出，可以以后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张念悦嘴角上翘，心里面对黄瑜雯的感官一时大变，说道：“黄瑜雯，其实以你的长相，以你的才气，以你的人品和出生，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你下决心丢开木头就对了！没准很快就会发现一个比木头更好的人。以前就是因为你被一根木头挡住了视线，才没有发现整片森林。”
　　黄瑜雯任泪水打湿脸庞，摇摇头说道：“我也许不会再找男人了，以后就专心作画。”
　　心底敞开之后，张念悦对黄瑜雯长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来。何况黄瑜雯曾经救过叶之然的命，是值得她敬佩的人。想到这个暗地里相争了六年的对手在自己面前终于认输，光明磊落地直抒心意，张念悦心疼之余，突然生出一种姐妹情分来。
　　她搂住黄瑜雯，说道：“黄瑜雯，这可不行，时间长着呢，难道你能够孤独一辈子？你的世界里从此只有画画？”
　　黄瑜雯低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天底下的男人，哪有比枫哥更出色的？张念悦，你运气比我好多了。”
　　感觉运气很好的张念悦此时对手下败将生出更多的同情心，笑道：“黄瑜雯，凡事不能太绝对。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你现在只是姻缘未到而已。”
　　脸上犹挂着泪水的黄瑜雯再次肯定地说道：“张念悦，我不会结婚了。”
　　“哪你老了怎么办？”
　　“我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呢。”
　　“呃？什么？”
　　难道她想和她商量两女共侍一夫？这可万万不能答应。
　　黄瑜雯轻声说道：“不管你生下儿子还是女儿，让孩子认我做干妈好吗？”
　　张念悦心里松一口气，立即笑道：“可以啊！多一个人疼孩子，我求之不得呢。如果是女儿，长大后跟在你身边学画，又是一才女。”
　　黄瑜雯擦去泪水，说道：“那我们说定了，认我做干妈，以后跟着我学画画。”
　　张念悦肯定地点点头，说道：“这事不需要问木头，我就可以答应。”
　　两人谈妥了此事，心情大好，彼此看上去都觉得很顺眼。
　　黄瑜雯说道：“张念悦，我以前一直没称赞过你，今天要说一句了，你长得真漂亮呢。”
　　张念悦笑道：“彼此彼此，我们就不用夸来夸去了。”
　　黄瑜雯问：“你怀孕多少时间了？我要算算孩子什么时间出生，好给他准备礼物。”
　　张念悦说道：“才两个月呢。”
　　两个暗争了多年的女子，因为解除了心结，一时间竟变得亲密无间起来，宛若多年的闺蜜，唧唧哝哝地说起了许多往事，哭一阵笑一阵的。
　　叶之然敲门进来，见到这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大为纳闷，问道：“念悦，瑜雯，你们两个这是在唱哪出戏啊？”
　　张念悦笑吟吟地说道：“我和瑜雯结为姊妹了，瑜雯将来要做孩子的干妈，教他作画呢。木头，你就得意吧，将来有一个画家儿子或画家女儿。”
　　“呃，真的吗？”
　　黄瑜雯点点头，辫子上下起伏。
　　送黄瑜雯回去的路上，叶之然低声地问：“瑜雯，你不生气了？”
　　黄瑜雯低头道：“不生气了。”
　　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曾经爱得死心塌地，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开心怀。
　　叶之然担心黄瑜雯嘴上说得漂亮，心底却更加愁苦，到黄文强家门口时，轻轻拥她入怀，说道：“瑜雯，不要太苦了自己。”
　　黄瑜雯轻轻扭动身子，说道：“枫哥，我答应念悦从此之后不和她争了。”
　　叶之然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你真是一个傻丫头。”
　　黄瑜雯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叶之然柔声道：“要不？等念悦的孩子稍微大些，我和你也生一个，居住到HK？”
　　黄瑜雯“哇”地一声哭出来，抽泣道：“我已经答应念悦了……”


第534节 拿地
　　绍安市位于长江省东南，春秋吴越时期曾建都于此。这里山川俊美，自古就是出美女的地方，一山一水都带有江南特有的温婉之气。
　　改革开放以后，绍安市仰仗数千年中华文明的积累，走在全国发展的前列，旅游业更是得到迅猛发展。于此同时，绍安市内的土地价值悄然提升。
　　这天，在绍安市“会籍大酒楼”，三个有模有样挺有腔调的男子在小包间会餐。
　　年纪最大的男子姓周名峰，是绍安市赫赫有名的实业家，绍安商界称之为“周哥”。
　　周哥给其余两人介绍道：“来来，我给两位引见一下，顾汉，这是张市长的秘书金小西。金秘书，这位是顾汉顾公子，松林书记的公子。”
　　金小西肃然起敬，伸出手热情地握住顾汉，摇了摇说道：“原来是顾哥，请多多关照。”
　　经过一个多月的“养成”，顾汉已经从国有企业职工脱胎换骨为“年轻企业家”，在脂粉场领略了众多美女之后，自信心大涨，至少从外面看，很有公子哥的“范儿”。
　　“金秘书客气了，咱们一回生两回熟，今后还望金秘多多关照。”
　　“岂敢岂敢，顾哥有事尽管招呼，我尽力而为。”
　　周峰笑道：“两位，我们坐下边吃边聊吧，来日方长，相信两位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金秘书坐下后说道：“周哥，今天我来点菜。”
　　周峰笑道：“这次是我和顾公子请你吃饭，还是我来吧，你要请客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金秘书很放得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听周哥的吩咐。”
　　点完菜，三人开了瓶白酒。周峰说道：“金秘书，听说市政府有意将南城区商业街东片的那个地块开发为高档商住小区？”
　　张云峰是绍安市委常委、副市长，市内土地规划、审批这一块工作由他分管，作为张市长的秘书，金小西自然知道内幕。
　　在体制内混的都是脑子灵活的人，金小西笑问：“周哥对这地块感兴趣？”
　　周峰淡淡一笑，说道：“金秘书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和顾公子合资办了个房地产公司，准备为绍安经济建设和人民安居乐业尽一份力。这个地块位置好，如果能拿下来，建成绍安市内标志性地块，对我们公司的未来发展大有帮助。”
　　金小西思忖片刻，说道：“周哥，看中这个地块的人有好几个，都有背景。不过，你们两位联手，还是很有竞争力的。这样，你们先搞个设计出来，围绕着‘高档商住小区’这个主题展开。张市长倾向于在这个区域的中间位置，设计一条步行街，两侧以高档商铺为主，沿街的建筑要设计得古色古香，突出绍安市悠久的历史底蕴，住宅小区要上档次，绿化率达到50%以上。希望这个地块建成后，成为绍安的新地标，以突出绍安市改革开放的成果，展现绍安新形象。”
　　周峰连连点头，说道：“谢谢金秘书指点，这是汉峰房地产公司的第一个项目，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到尽善尽美。”
　　金小西说道：“周哥，顾哥，设计稿请尽快做出来，让张市长先审核一下。”
　　周峰点头道：“我找省城的顶尖设计公司设计，让张市长看后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哈哈，周哥是行家里手，肯定做得好。”
　　金小西明白，顾汉和周峰联手，一个是市委书记的公子，一个是市委副书记的弟弟，在绍安市还不横着走？他和他们搞好了关系，将来多了一个仕途助力，有赚不赔的买卖。
　　喝完酒出来，周峰、顾汉和金小西握手道别。顾汉问道：“周哥，你觉得这块地拿得下吗？”
　　周峰道：“放心，我们两人一起出面，张市长不会做恶人的，关键是把方案书、设计图做好，场面上交代得过去。”
　　顾汉迟疑片刻道：“我这事是瞒住老头子搞得，张市长会不会捅到老头子那里？被他知道了事就黄了。”
　　周峰道：“安心啦，张市长、金秘书如果这点规则都不懂还怎么混体制？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家老头子反对你经商？难道去核实？没人傻到这程度。”
　　“周哥，我还是有点害怕，被老头子知道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兄弟，前怕狼后怕虎怎么做得了事？想想看，拿到这块地，随手转卖给开发商，少说也有三四千万的进账。”
　　想到这么大一笔钱财等着他去捡，顾汉胆气顿壮，说道：“周哥说的也是，等我们积攥了足够的钱，下半辈子到全世界周游去，玩玩外国妞，也算不虚此生了。”
　　这天下午，绍安市委召开常委会议，讨论市委书记顾松林提出的“关于绍安市进一步整治社会环境，严厉打击危害社会稳定的犯罪团伙”的提案。
　　顾松林就任绍安市委书记之后，连续三把火都烧向反贪拒腐、整治社会治安环境方面，经过一个多月的教育、学习，又集中整治了一批流氓团伙案件，群众满意度明显有所提高，但这时候他察觉到来自公安司法机关和政府内部的一些阻力和细微的反对声音，觉得有必要在市委常委会通过一项决议，加大整治力度，趁热打铁，以期取得更大成效。
　　“海平市长，你谈谈看法。”照例，顾松林把这个提案的重要意义和必要性讲述一遍之后，开始点名，请常委会所有成员发表意见。
　　宋海平说道：“松林书记刚才说了，这个专项活动的目的就是惩治腐败，打击犯罪，提高群众满意度，我认为非常正确。绍安市经过一个多月的专项教育和集中整治，增强了党员干部反腐倡廉意识，处理了社会上一批影响较大，群众关注度比较高的案件，效果也是很显著的。这一点，我和所有常委一样，由衷地振奋，说明新一届市委班子领导是强有力的。但是，是否有必要进一步扩大规模，进行严打？我暂时不发表个人看法，先听听其他常委的意见。”
　　顾松林眼神一凝，唔？什么意思？先听听其他常委的看法？顾松林心里立即隐隐产生一丝不安。


第535节 异地调查
　　宋海平发言完毕，神态自容地品一口茶，随后，他的一双眼睛就盯在茶杯上，似乎一不留神，茶杯里就会开出一朵美丽的鲜花。
　　有些郁闷的顾松林扫一眼会议室里的其他常委，说道：“请周山书记发表一下看法。”
　　到绍安市上任之前，顾松林已经了解到周山原来是很有希望担任市长职务的，但最后关头却被成强书记拉了下来，将他放在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虽说分管党群的市委副书记也是权重位高，但和市长相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官场素来有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的说法，周山同志很不淡定呐。
　　而且，顾松林还了解到，周山在常务副市长任期内就很有发言权。由于前市长身体一直欠安，市政府的工作主要由周山挑了起来，在市常委会班子成员内，他有数个支持者。
　　所以说，要想在绍安立稳脚跟，就一定要摆平周山。至于采取怎样的方法，压制还是拉拢？需要顾松林的政治智慧。
　　周山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听了松林书记和海平市长的发言，感触很大。”他淡淡地看了宋海平市长一眼，心里对宋海平不置可否的态度有所不满，继续说道：“反腐问题是一项长期工作，不是靠搞运动就能一劳永逸的。我觉得市委前段时间开展的活动从形式到内容都非常好，扎实而有成效。但是，继续搞扩大化是否有必要？很值得商榷啊！毕竟我们工作的中心是一心一意搞经济建设。”
　　听完周山的发言，便有几个常委饶有兴趣地看顾松林一眼，果然，松林书记的脸色有些阴沉。
　　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杜正群接过周山的话题说道：“松林书记，海平市长，各位常委，从市纪委的工作角度来看，绍安市的反腐倡廉工作是做得比较好的。这要归功于秉承同志担任市委书记期间长期狠抓这项工作，也要归功于松林书记一上任就充分关注这项工作。就像周山书记说的那样，反腐问题是一项需要长期坚持的工作，我们要形成长期的有效防治措施，而不是靠短时间的扩大运动来完成。最近这段时间，市纪委已经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譬如在诸周县，围绕顾武彬事件，许多公安民警被轮流审查，如果真的找到了新证据还好，如果调查下来，前两次的结论都是正确的，市委如何向这些工作在公安战线的同志交代？所以，我赞成周山书记的意见，不宜扩大。”
　　纪委书记表态反对，让顾松林脸色更差。
　　等一个个常委表态结束，顾松林发现除了明确反对的，其余常委都投了弃权票，居然没一个支持。
　　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熊熊燃烧。
　　回到办公室，顾松林开始整理思路。
　　大意了！失算了！看来，绍安的情况远比自己来之前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仔细分析了一下，投反对票的基本上是周山一系的人，在市常委中占据四席，投弃权票的，有的是市长宋海平一系的人，另外一些则是见风使舵者。估计宋海平一系的人也有三到四人，如果周山和宋海平联手，他这个市委书记的权威就大受影响了。
　　怎么办？如果就此妥协，他以后就很难抬起头了。
　　……周山，周山，这个周山怎么对付？
　　顾松林细细地思量。
　　从种种迹象分析，这次常委会上没通过进一步加大整治力度的提案，很可能是重新调查顾武彬事件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因为，顾武彬死亡的时候，周山正是诸周县的一把手。如果真相如陶小娥所说，那么，涉事的不仅是现在的诸周领导干部和警察，还包括周山本人。
　　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到时候再看看这些明确表示反对的常委怎么收场！——顾松林这么想。
　　他于是让秘书打电话给调查组的两个负责人，让他们过来开会。
　　等两位组长到达，顾松林开口就问道：“刘组长，张组长，顾武彬事件调查进展如何？有重大突破吗？”
　　刘组长汇报道：“我们这几天在追查顾县长死亡的那个鱼塘老板去向，奇怪的是，这个人不仅本人消失了，连老婆、孩子都一齐消失，至今未查到去向。”
　　顾松林道：“调查过他的亲戚没有？从道理上说，鱼塘老板的直系亲属，还有他老婆的直系亲属，都应该有联系方式，至少了解他们的去处。”
　　刘组长说道：“我们已经几次登门了，但亲戚们一口咬定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已经有人做过工作了？”
　　刘组长缓缓点头，道：“很有可能。”
　　顾松林严肃地说道：“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事有蹊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突破口。”
　　张组长说道：“顾书记，我们找法医和当班的警察调查情况时，他们口气很硬，而且不大配合，很难进行下去。”
　　顾松林想了想说道：“上次我似乎说起过异地调查，你们觉得不是很有必要，现在看来，不走这一步不行。这样，你们搞个名单出来，我向省公安厅申请协助。”
　　两人一齐点了点头，刘组长说道：“是，现在形势比人强。”
　　顾松林又问道：“附近的居民调查过吗？应该还有目击证人。”
　　张组长说道：“我们在诸周的行动受到监视，工作上受到的约束也很大，很难找到证人。而且，即使找到了，有心人也会去做工作。”
　　顾松林点点头，说道：“看来，还是要立足于从法医和警察身上找突破口，你们要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拜托两位了。”
　　“顾书记，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过了两天，省公安厅出面，协助调查组将法医和当班的三名警察请到市区，每人一个独立房间，进行隔离审查。
　　消息传出，诸周县委县政府登时忙乱起来，一个个电话通向周山办公室。
　　这天晚上，周山在家里接见诸周县委书记李善。
　　李善愁容满面地汇报：“周书记，调查组来硬的了，把法医和三个当班警察都搞到省城去了，我担心出纰漏呐。”
　　周山阴沉着脸说道：“没这么容易，这几个人经历过多次调查，回答问题的时候不大会出漏洞。”
　　李善道：“进了省公安厅，调查组会软硬兼施了。听说省厅刑侦处有高手，不打不骂，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把坟墓里的死人说得嚎啕大哭起来，攻心战术特别厉害。他们几人只要有一个抵挡不住，我们大家就悬了。”
　　周山不悦地看着神色慌张的李善，斥责道：“慌乱什么？这事如果他们自己承认了，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同谋罪啊！他们都是警察，还会不明白这道理？”
　　李善在周山面前一向小心谨慎，提醒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周山瞪他一眼，说道：“诸周这边要继续盯紧，不要让调查组脱离自己的眼皮。省城这边的事我来想办法。”
　　周山思忖片刻，开始布置任务：“过两天，你让县公安局的负责人到市局来施加压力；同时，让这几人的家属直接去市信访办、去市委要说法，哭闹也好，讲道理也好，总之，要逼市委放人。”
　　李善连忙点头：“明白，我回去立即操作。”
　　“几个目击者，包括火葬场负责火化的工人都去慰问一下，既要给面包也要挥舞棍子，具体尺寸你们自己把握。”
　　“明白，明白。”
　　“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李善走了之后，不一会时间，周峰也到了。
　　周山问道：“怎么样？顾家那小子上钩了没有？”
　　周峰笑道：“哥，那小子嫩得很，带他进了几次风月场所，他恨不得叫我爹。”
　　“和金秘书也见过面了？”
　　周峰道：“谈得很好，估计这个地块拿得下来。”
　　周山想了想说道：“远水解不了近火，这事还没有成为现实，暂时拿顾松林没辙。”
　　“哥，怎么了？是不是顾松林不好对付？”
　　“娘希匹的，他今天让省公安厅的人把诸周县公安局的几个警察带走了，逼着我们拼刺刀啊！”
　　周峰道：“顾汉这边也用了我不少钱了，吃喝嫖赌都有记录的，是不是先拿这个去压一压顾松林？”
　　周山摇摇头说道：“这点屁大的事动摇不了顾松林的位置。”
　　“那怎办？”
　　周山道：“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中，好几个人从你这里拿过钱，你明天起逐个拜访一下，就说顾武彬事件的调查越来越离谱，搞得人心惶惶的，没法正常做生意了，让他们给松林书记施加一些压力。”
　　周山、周峰两兄弟配合默契，前几年，周峰借周山的势，拿到了很多油水足的项目，周峰为人乖巧，凡是在他拿项目过程中开绿灯的领导，他都一一“感谢”。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干部就不得不靠近周山，在周山身边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圈。由于兄弟两人分工明确：周山慢慢地养望，周峰负责拉人下水。官场商场结合在一起，果然无往而不利。
　　这样子慢慢地发展，哥哥周山的地位不断上升，弟弟周峰账上的钱越来越多，朋友也越来越多。
　　现在顾武彬的案子有不好的发展趋势，兄弟俩立即策划了一下，决定由周穿针引线，将圈子里的领导干部联系起来，配合周山向顾松林施压。
　　周峰笑道：“哥，你不用担心。我们就像蜘蛛，这些年将网越织越大，能够坐享其成，靠的就是这张网。顾松林虽然来势汹汹，说到底，他不过是一只看上去很美的蝴蝶，掉到这张网上，只能沦为我们兄弟的餐点。”


第536节 最讲认真
　　省公安厅将诸周县顾武彬案的法医和三位当班警察请到省城之后，移送到了省城宣城区公安分局看管。由于这四个人身份比较特殊，宣城区公安分局特地找了附近的一家宾馆，将他们单独关押。除了不能自由活动，不能相互见面，其他都不作限制。
　　这天，章立人在病房遇到叶之然，避开陶小娥，说道：“诸周县顾武彬案的法医和当班警察一共四个人，暂时由我们分局负责看管，人就被扣押在分局附近的一家宾馆，进行异地调查。”
　　叶之然问：“由谁负责谈话？”
　　“应该是绍安市那个调查组的。那个张组长我认识，人很正直，责任感很强，昨天遇到我的时候，还在叹苦经，感觉这个案子有点难办。”
　　“什么原因？”
　　“据说在诸周县的调查工作很难开展，调查组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心。”
　　叶之然脸色凝重起来，说道：“由此推断，陶小娥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
　　章立人说道：“以我的经验判断，这种案子是很难查清真相的。”
　　叶之然点点头，说道：“这要看顾松林的决心和耐心，只要上下都能认真调查这个案件，不怕不能还原事实真相。”
　　章立人点点头，说道：“陶小娥隔壁的那户人家已经查过一次了，身份证都是两年前新办的，户属地是嘉南市丰城县的。”
　　“哦？这好办，你把资料给我，我打电话给静语县长，让她安排当地公安局去核实一下身份信息。”
　　……
　　而此时的绍安市委，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顾松林的秘书孟超原来是市委办公厅的文字秘书，被顾松林看中后调到身边做秘书。看到绍安政坛波谲云诡的景象后，已经暗暗惊心，他觉得应该给顾书记提些建议。
　　这天，孟超给顾松林泡完茶，迟疑地说道：“顾书记，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对。”
　　顾松林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道：“说说看。”
　　孟超说道：“外面有一种说法，顾武彬案子已经调查过两次了，都有明确结论，现在不仅重启调查，而且在没有新证据情况下把公安局的同志扣押了起来，是不是要搞政治运动了？”
　　顾松林曾担任过嘉南市委组织部长，市委副书记，又担任过多年的纪委副书记，城府早已练得如庭院深深，压下心头的震怒，说道：“还听到什么内容？”
　　孟超立功心切，说道：“听说诸周县被省厅隔离审查的几个公安干警家属在讨要说法，上午去了市公安局，下午可能要到市委来。”
　　“是不是背后有人在推动此事？”
　　孟超说道：“这个现在还不清楚。”想了想，又壮起胆子说道：“顾书记，周山书记在市委市政府两边的影响力都比较大，您要多多提防。”
　　顾松林脸色一沉，不开口说话，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孟超看。
　　目光如有形的利箭，射向孟超。
　　汗，顿时从孟超的脊背上钻了出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顾松林对孟超而言，就是至高无上的君上。在顾松林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孟秘书的身子如被点中了穴位一般，动都不能动弹。
　　天！
　　顾书记会怎样理解“多多提防”这句话？要是认为我在挑拨离间，那就死定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是这种等待就像重犯等待法官宣判一般，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自己只有没边没际的慌乱。
　　孟超有些后悔说这话了。
　　良久，顾松林才“哼”了一声，说道：“只要堂堂正正做事，怕什么妖魔鬼怪？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孟超听顾松林口气虽然严厉，但言下并无责怪之意，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刚才这句话，有点押宝押对了。”
　　嘴里稳稳地说道：“是！”退出办公室。
　　……顾松林有些烦恼啊！
　　到绍安工作时间越久，他越感觉到一种无力感，身边似乎存在着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了自己，自己一旦有所动作，这张网就慢慢地收拢，局限自己的行动。
　　就像这次，他想在常委会上通过“关于绍安市进一步整治社会环境，严厉打击危害社会稳定的犯罪团伙”的决议，各委会虽然说得振振有词，认为反腐倡廉的工作非常重要，但对决议进行表决时，却乏人支持。
　　又像这次，他刚通过省公安厅对顾武彬案的办案法医和警察进行异地调查，四方八面的压力立即压了过来。
　　上午，已经有两个常委前来说情，而且，语意中隐隐含有警告之意。如果抓住顾武彬案子不放，就是公开向绍安干部宣战。
　　宣战！宣战！
　　姓曹的！干就干！
　　顾松林在省纪委工作这么多年，倒不害怕这些色厉内茬的警告。只是，身边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了！虽说是绍安市委一把手，可要是手底下的干部不听招呼，这个一把手就有点空架子的感觉。
　　常委会成员中，目前只有市委办主任伍强比较听话。
　　再看看身边的人，秘书孟超虽然急于向自己表忠心，但是能力明显欠缺。居然草率地提醒市委书记去提防市委副书记，这样毛糙的个性怎么托付得了大事？
　　正思忖着绍安的局势，秘书孟超敲门走了进来，向他请示：“顾书记，周书记来了。”
　　呃，对方的主将出场了！
　　顾松林收起杂乱无章的思绪，说道：“请周书记进来。”
　　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握了握手，在沙发上坐下。
　　周山说道：“松林书记，我来不为别的，就为了顾武彬的案子。”
　　顾松林淡定地看着他，说道：“周山书记有什么想法？”
　　周山虽然年纪比顾松林小许多，但他这样从乡、县一级一级走上来的干部，斗争经验非常丰富。
　　说道：“松林书记，顾武彬的案子已经查过两次了，这次是第三次调查。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发现新的问题？”
　　顾松林点头说道：“当然有新情况，调查组正根据取得的新情况加大调查力度，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这个案子虽然复杂，但只要认真了，就没能查不清的问题。开国领袖不是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
　　周山眼神就是一凝。


第537节 一张照片
　　周山眼神一凝，随即很快变得神情自若，微笑道：“松林书记，顾武彬溺水事件发生的时候，我就在诸周县任职，对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还是比较清楚的。要说这个事件有什么争议之处，就在当时县公安局这边处理事件过于草率，没有及时征得家属的同意，就把尸体火化了。这个事件发生后，县委对公安局局长作了通报批评。这位局长当时还觉得很委屈，因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尽快平稳地处理这起突发事件，减少群众对政府官员的负面印象。”
　　顾松林诧异地说道：“未经过家属同意就将尸体火化，这事不合常理，何况死者是常务副县长？这和减少群众对政府官员的负面印象有什么关系？”
　　周山似乎早料到顾松林会这么问，沉着地说道：“因为顾武彬县长在群众中的声誉一向不错，而法医鉴定的结果却是酒后失足，溺水身亡，公安局的同志认为这个结论有损顾县长的正面印象，所以，来不及征得家属同意就火化了。”
　　呃？
　　“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吧？他就没有考虑到这么着急地火化尸体，容易引起公安局是在急于消灭罪证的猜测？”
　　周山听了这话，明显不愉快，冷着脸说道：“松林书记，我们处理事情的原则是以事实为依据，而不是凭武断的猜测。县委县政府在顾县长出事之后，立即组成调查组，对顾县长的死亡原因和公安局草率火化的做法进行了调查，相关结论档案里都查得到。”
　　顾松林看过顾武彬溺亡事件有关的调查报告。顾武彬遗体火化之后，陶小娥悲愤之下，立即喊冤，群众为此议论纷纷，诸周县委反应“神速”，立即成立了调查组进行调查，得出顾武彬酒后溺亡的结论，并对县公安局长的草率做法进行通报批评。陶小娥不接受这个调查结论，随后频频上访，到省市两级政府喊冤，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年之后省委责成绍安市重新调查这一事件，但调查结论维持了第一次调查报告的结论。这些情况，顾松林都是知道的。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周山书记，新成立的调查组通过大量艰苦、细致的排查，目前已经找到一些新的证据，证明顾武彬死亡事件可能存在着其他原因，现在正加紧对涉案警察、法医的调查，相信很快就有结论。”
　　周山脸部肌肉微微抽动，更加不愉快：“松林书记，顾县长溺亡之后，当时的诸周县委县政府痛悼深惜，对顾县长的工作作了高度评价，及时处理了县公安局的草率处理并根据家属要求对这一事件进行了调查。我认为当时的诸周县委县政府对顾县长溺亡事件是怀着高度的责任感进行应对的。处置及时得当，并无不妥的地方。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许多同志对此不理解，觉得市委是在拿这一事件作文章，目的不纯。几位被隔离调查的家属也表示不理解，照此发展下去，会寒了辛勤工作在公安战线上许多同志的心，后果不堪设想啊！”
　　似乎为了配合周山的结论，市委办公室方向这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孟秘书进来汇报：“顾书记，有几位诸周来的公安局家属，不知道怎么回事冲进了市委办公室，态度激烈。”
　　顾松林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旁边的茶几，问道：“伍主任在哪？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冲进市委办公室？让吴主任调查保卫处的工作，严厉问责！”
　　周山端坐不动，凝重地说道：“松林书记，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这些人闹到省委，对绍安市委市政府的负面影响不小。省委可能会觉得新一届市委班子对绍安的局面掌控不力，我们都要失分呐。”
　　顾松林说道：“相信省委会理解绍安市委的工作的，只要调查组那边取得进展，我们不就掌握主动权了？”
　　周山眉毛一扬，惊讶地问道：“松林书记，你何以这样胸有成竹？一口咬定顾县长溺亡事件背后存在其他问题？如果是陶小娥同志为泄私愤，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故意颠倒是非，制造是非呢？”
　　顾松林淡然说道：“我对陶小娥同志还是比较信任的。”
　　这话让周山抓住了把柄，冷笑一声道：“那么，松林书记是对诸周县委县政府不信任？对绍安公安局不信任？对我周山不信任？”
　　顾松林笑道：“周山书记，不要这样激动，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嘛！”
　　周山站起身说道：“好，我倒想看看结果，如果调查下来没有松林书记说的那些问题，绍安的干部群众可能对新一届市委班子失去信任感呐。我先告辞了。”
　　周山的强硬表态让顾松林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怎么办？进还是退？这是他进入仕途以来第一次面临这样重大的抉择。
　　整整喝了两杯茶，他仍找不到好办法。
　　烦躁中打开办公室的电视机，却见电视山正在播放“护X宝”卫生纸广告。什么“吸引力强”、“防侧漏”等一大套广告词连他这样的男性都耳熟能详。
　　随着彩色电视机在神州大地的普及，远到贫困山区的农民都开始接触到外部的世界，极大地开阔了眼界。像卫生纸这样的广告起到了卫生部门都无法起到的知识普及作用，增强了广大落后地区妇女的生理卫生意识，对妇女的身心健康产生了巨大正面作用。卫生纸广告被誉为中国最有价值的广告。
　　顾松林怔怔地看着语笑嫣然的美少女扭腰转臀做着各种姿势，心里面对调查组的进退问题难以取舍。
　　关掉电视机，他对孟超说道：“孟秘书，叫伍主任过来。”
　　市委办主任伍强急匆匆地进来：“松林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顾松林不悦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伍强擦了擦汗，说道：“松林书记，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责令保卫部门彻查警卫渎职事件，借此机会，市委办决定严肃整顿保卫部门的纪律和人员配备，将这些渎职警卫清除出队伍。”
　　顾松林正在用人之际，对伍强不得不假以辞色，说道：“伍主任，你的工作我是满意的。保卫工作必须加强！不仅是值班警卫问题，保卫处的领导也该换一换了！我把市委办的工作托付给你，你就要放手大胆地去做。”
　　“是是！谢谢松林书记的器重，我一定抓好委办的工作。”
　　顾松林话锋一转，微笑着问：“伍主任，最近绍安的政治气氛不大正常，你有什么建议？”
　　伍强明白顾松林的意思，思忖片刻，说道：“松林书记，市委新成立的调查组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了，估计他们还会有后续动作。我建议松林书记适当地调节一下弹簧的松紧程度，紧一紧，松一松，再紧一紧，如果一直拉得很紧，容易崩断弹簧。”
　　顾松林思忖片刻，赞赏地点点头，说道：“伍主任的政治智慧很高，我明天去一次省城，家里的事你多看着点，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
　　伍强自然挺起胸脯答应。
　　次日，顾松林到省城后先去宣城区公安分局听取调查组的汇报。
　　他明白，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调查组的工作尤为重要，如果真的撬不开这四个人的嘴，他的工作就会陷入被动，到时候不管怎样找台阶下，对他的威信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市委书记不好当啊！
　　张组长汇报道：“顾书记，调查组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但是，这四个人心理准备非常充分，基本上没有进展。”
　　顾松林心里一急，额头上的血管就“噗噗”跳动，不悦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调查组难就难在不能对这四人采用必要的手段，他们都是公安战线的人，反调查的能力又很高。”
　　在缺少足够威慑力的情况下，这四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顾松林叹道：“两位，现在绍安市委这边的压力也很大，诸周县公安系统，包括绍安市公安系统内部都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如果你们这里不能取得进展，只能结束调查，拖下去对我们不利。”
　　张组长说道：“顾书记，请再给我们一天时间。”
　　吃完饭，顾松林去了省纪委，向纪委书记汇报了他在绍安的工作情况，特别提到了顾武彬事件调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希望能得到老领导的支持。
　　纪委书记冷雄飞从政经验丰富，指点道：“松林，这件事一定要用策略，和打仗一样，正面攻击、侧面迂回结合起来，要想取得成效，还得依靠诸周县的同志。我们的队伍中可能存在某些腐败分子，但也要看到主体都是好的。”
　　顾松林忙表态：“谢谢冷书记指点，我决定将这事先作以下冷处理，明松暗紧。”
　　“这就对了嘛！”冷书记微笑点头。
　　……想不到返回绍安的路上，张组长一个电话打到顾松林的手机上：“顾书记，留在诸周的调查组得到一张很有价值的照片，是有人悄悄寄给调查组的，照片上顾武彬的尸体上伤痕累累。”
　　顾松林顿时精神一震。


第538节 试探的背后
　　顾松林接过张组长递给他的照片，盯住照片看了很久，问：“就一张？”
　　“就一张。”
　　照片上的男子泡了一夜的水，伤痕累累，脖子处还有血迹，看上去非常恐怖。顾松林第一眼看见照片时，恶心了老半天。美中不足的，大约照片是偷拍的，拍的人又比较紧张，鱼塘高高的堤坝占据了照片一半空间，尸体只拍到了一个角，脖子以上部分都没有摄入胶卷。
　　问题来了。
　　死者生前被痛打过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张没拍到脸庞的照片不能说明死者的身份。
　　顾松林说道：“如果照片属实，至少可以确定顾武彬死于非命，而不是尸检报告中的酒后溺水。”
　　张组长比顾松林更乐观，说道：“有了这张照片，调查组可以将法医列为疑犯了，接下来可以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略感轻松的顾松林点点头说道：“要想办法找到提供照片的人，这个人可能还有其他证据，而且富有正义感。”
　　张组长稳稳地点头，问：“顾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辛苦你们了，抓紧时间调查吧，有情况及时沟通！”
　　等两位组长离开之后，顾松林心境好了许多。这几天因为周山和市委市政府其他领导施加给他的压力骤然减轻，有了这张照片至少可以自圆其说了。
　　不过，他的这种愉悦感没保持多久。到了下午，顾松林召开书记碰头会谈论新城区区委书记和城建局局长人选时，他发现自己的处境有些艰难了。
　　地市一级的最高决策机构是市委常委会。行政区域内的各项政策、人事任免、重要事项都要通过常委会讨论通过。而书记碰头会相当于常委会前的一次预备会议，参加会议的成员一般包括正副书记、有关常委。由于与会的常委人员是由市委书记指定的，所以，市委书记掌控碰头会比掌控常委会更简单容易。
　　下午的书记碰头会由市委书记顾松林，副书记兼市长宋海平，副书记周山，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杜正群，组织部长洪白树，市委办主任伍强六人参加。
　　两个人选提出之后，宋海平、周山、杜正群、洪白树四人出奇地一致，支持的都不是顾松林的人。等讨论完人事，四人站起身就离开会议室，似乎不愿意和顾松林多呆片刻。
　　伍强轻声说道：“松林书记，我听到风声，市委市政府两边都有人在谋划，准备集体到省委告状，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想起省纪委冷书记的指示，顾松林沉默片刻，说道：“看来逼得太紧容易生事，要不，就照伍主任说的，现阶段先松一松？”
　　伍强长舒一口气，说道：“书记若能退让一步，他们这边不至于做出两败俱伤的事来。”
　　毕竟集体到省委反应问题，给省委领导留下顾松林执政能力偏弱印象的同时，这批人不尊重市委书记，缺少组织原则的看法也不会少。
　　顾松林沉吟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你通知周山书记到我的办公室来，我和他谈谈。”
　　一个原常务副市长，新提拔为市委副书记的周山在市委市政府两边都有影响力，顾松林是知道的；但他的势力大到这样的程度，则是顾松林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下午的书记碰头会让他明白了一个严酷的现实，如果他在顾武彬案子上不作让步，很可能失去常委会上的主导权。一个不能决定下属官帽子的市委书记绝对会沦为一个干部眼中的笑话。
　　回过头来看，顾武彬案件不应该这样大张旗鼓地搞，一上来的时候秘而不宣，从外围小心地搜集证据更为妥当。
　　顾松林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不过，他不是喜欢后悔的人，既然现在发现了问题，那么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第一步，就是要瓦解周山和宋海平之间的联盟关系，其后才能慢慢施展手腕，把不听话的常委一个个穿上比较小的那种鞋子，让他们走路不舒服。
　　回到办公室，他静静地等待周山的到来。
　　不一会，小他十多岁的周山施施然走来，大家都是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见面时，尽管心中装着千斤仇恨，面子上仍旧保存着三两笑容。
　　世人都说商人最虚伪，那是误解！官员才是最虚伪的人，个个都是演戏的大明星。
　　周山笑眯眯地说道：“松林书记，我来报到了。”
　　“哈哈，周山书记客气了，愧不敢当啦。”
　　“哪里哪里，在领导面前，立正稍息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都明白对方想谈什么，想得到什么承诺，但依他们的个性，说正事前必然得远远地绕一个大弯。
　　“周山书记，我来绍安前就知道你是个能人呐，来了之后，一直忙着熟悉绍安的事，没机会和你唠唠嗑。”
　　“松林书记，您就别夸我了。我这个人呐，就像一只气球，被人轻轻一吹，便飘飘欲飞，经不起夸。”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云里雾里地试探了几个回合，顾松林哈哈一笑，说道：“周山书记，诸周顾武彬的案子，你不要有思想顾虑。查一查也好，这次查清了，可以一劳永逸。”
　　周山心底里一直认为顾武彬案是顾松林故弄玄虚，其实没有什么依据的，所以，很轻松地说道：“松林书记说得对，诸周顾武彬案本来就很清楚，都是陶小娥搞出来的事。”
　　呃？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顾松林生气地说道：“周山书记，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调查组怎么会采取异地调查的办法？你太自信啦！”
　　周山脸色阴晴不定。
　　顾松林见这句话起到了效果，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继续施展手段：“调查组手里有一叠照片，我随便要了一张，可以给你看看，顾武彬究竟怎么死的一看就明白。”
　　周山接过照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顾松林这时不急于说话，端起茶杯悠闲地饮茶。
　　周山心底发虚，试探着说：“松林书记，这张照片不能证明死者就是顾武彬本人呐。”
　　顾松林淡淡一笑，不解释。


第539节 出人意料的红娘
　　顾松林安坐于沙发，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不表态。
　　摸不清底细的周山口气软了下来：“松林书记是省纪委下来的领导，一向嫉恶如仇，对顾武彬重新调查其实是为了保护诸周县的干部，让他们彻底跳出是非圈。”
　　又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都怪诸周的同志没有理解顾书记的好意，才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我一定好好训斥他们。相信诸周的同志是懂得大局为重的，今后一定会紧密团结在松林书记周围。”
　　顾松林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见顾松林没有严词驳斥，周山明白有戏，继续开条件：“既然误会消除了，松林书记，您看绍安的工作不是不可以回到经济建设这个中心来？”挺一挺胸，铿锵有力地说道：“请松林书记放心，我是坚决支持您的工作，相信下午书记会上讨论的人选，可以在常委会上实现顾书记的意愿。今后，只要绍安政局安稳，松林书记说出来的话都是可以一锤定音的。”
　　意思是只要不追查这个案子，他就会坚决维护顾松林的权威。
　　顾松林见顺利实现了自己的意愿，乐得先放一放顾武彬的案子，反正这也符合省委领导的张弛有度原则。
　　而他相信，只要有这缓冲的时间，纵横捭阖，逐步取得绍安常委会大部分成员的支持自在意中。到时候顾武彬的案子还可以重新启动。
　　顾松林于是轻轻颌首，说道：“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是我们党的基本路线。绍安市委这段时间的工作，都是为了经济建设而营造一个安定良好的环境。现在已经初见成效。对顾武彬的案件进行重审，也是为了给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果查下来没有问题，我们也可以问心无愧。”
　　周山摇头晃脑地赞叹道：“松林书记站得比我高，看得就是比我远，不佩服都不行。我建议顾武彬的案子结案后，将调查报告公开，这样可以彻底杜绝谣言的诞生，让不明真相的群众了解事情的真相，这样可以减轻诸周工作同志的压力，让他们将精力集中到经济建设中去。”
　　周山书记急于结案呐！
　　顾松林思忖片刻，觉得现阶段让周山参与进来更好，如果调查组根据周山的意见结案，将来重启调查也可以有正当的理由，因为周山与这案件有关。他点点头说道：“如果没有发现新证据，调查组可以结案，周山书记你直接过问一下。”
　　周山连连点头，道：“好，松林书记，这样的话，诸周公安系统的四位同志是不是可以结束调查了？”
　　顾松林道：“我先给调查组两位组长打个电话，后续的工作就交给你去办吧。”
　　周山满意地说道：“好！有了松林书记的正确领导，绍安的工作就顺利多了。”
　　杭城宣城区。
　　调查组成员正在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组长张亚东接到绍安市委书记顾松林的来电。
　　“顾书记？您好，我是张亚东。进展？暂时还没有，我们正在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请顾书记放心，有了这张照片，我们有信心挖出更多的东西。对，离案情水落石出不远了。”声音停顿了一下：“……什么？嘉南市委书记办公会议决定停止调查？调查组的工作由周山书记直接领导？顾书记，马上就要出成绩了啊？”
　　又是长时间的停顿，就听到张组长垂头丧气地说道：“……不，谢谢。”
　　挂断电话，张亚东一时呆若木鸡。
　　“张组长？怎么回事？”
　　“让我们停止调查？绍安市委在搞什么名堂？”
　　“张组长，真的要停止调查？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各个部门抽调过来的，忙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出成绩了，让我们收手？这算怎么回事？”
　　“张组长……”
　　张亚东“啪”地捶了下桌子，说道：“XX的，我算是认清绍安市委这帮人了。居然安排原来的诸周县委书记直接领导我们调查组的后续工作，还问我愿不愿意调到绍安市公安局担任副局长。”
　　随后，他异常失望地说道：“看来，我们这个调查组从头到尾就是他们进行政治斗争的工具。算了，我打算回省厅工作了，调查组这边的工作让绍安市公安局接手吧。”
　　“既然这样，我们也回去了。想想真是窝囊，白忙了这么多时间。”
　　“他婶婶的，太憋屈了！”
　　这天晚上，章立人到叶之然的家吃饭，吃完饭将绍安市委决定由周山领导顾武彬事件的调查工作说给叶之然听。
　　“什么时间的事？”
　　“就今天下午。调查组长张亚东走之前和我打招呼，说他不愿意负责调查组的后续工作了，准备明天就回原单位，听起来牢骚满腹。”
　　“哦？为什么？”
　　“他没细说，但我感觉到他们找到新证据了，正信心满怀地深入调查，接到了停止调查的通知。他就叹息自己成为绍安市委高层政治斗争的工具。”
　　叶之然判断道：“照这么说，新发现的证据使绍安市内部的斗争白热化了，但松林书记最终选择了妥协。”
　　章立人叹息一声。
　　叶之然又说道：“静语县长那边也有消息了，陶小娥隔壁那家人的身份信息是假的，丰城县公安局根据身份信息到该地址核查，根本没有这一家人。立人，下面的事你暂时不要管，我让张大彬去摸一摸底。你抽时间多陪陪嫂子吧。”
　　章立人点了点头。
　　一周之后，绍安方面打电话给陶小娥，告诉她调查组的结论出来了，让她去绍安市公安局当面聆听调查组的报告。
　　那天回来，陶小娥在病房里压低声音哭泣了很久。杨红梅劝慰道：“小娥，你别伤心了，人在做，天在看，那些人总有一天会报应的。”
　　“杨姐，这世道怎么变得这么乱了啊？我都失望了。”
　　杨红梅信心满满地安慰她：“你放心吧，小叶和立人都在关心你的事，他们会帮你伸张正义的。”
　　晚上，章立人到病房之后，陶小娥又雨打芭蕉一番。
　　这个为了给已故丈夫伸冤的女子已经博得了章立人很大的好感。
　　他将陶小娥手中的调查报告复印件要来，仔细看了一遍，说道：“陶小娥，这份复印件暂时先放在我这里，我和小叶讨论一下。”
　　泪眼婆娑的陶小娥点头答应。
　　……过了两天，叶之然看到这份调查报告时，立刻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调查报告罗列了一些新证据以证实顾武彬确实死于酒后溺水，其中一项新证据是他们调查了发现顾武彬尸体的鱼塘承包者，承包者言辞凿凿地表示打捞顾武彬遗体时没有发现伤痕，以佐证法医的验尸报告的正确性。但是，调查报告中出现的鱼塘承包者叫杨力华，不是张大彬在环城乡暗访时获知的那个戚火根。
　　显然，他们偷梁换柱了。
　　不过，叶之然考虑到章立人整天忙着杨红梅的事，心力交瘁，暂时不将这个疑点告诉章立人和陶小娥。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杨红梅的身子状况越来越差，与此同时，陶小娥和杨红梅的关系却越来越亲密。在病房，陶小娥无微不至的服务和体贴，让护士都有些感动。
　　包括章杰在内，章立人一家几乎将陶小娥看作了家人。
　　这天，下午打完点滴，陶小娥搀扶着杨红梅到病房外散步。
　　骨瘦如柴的杨红梅走两步歇一歇，靠在陶小娥身上说道：“小娥，没想到我临死前还交到你这样的一个姐妹，老天待我总算不薄。”
　　陶小娥“呸呸呸”了几声，说道：“杨姐，你这病治得好呢，放宽心吧。”
　　杨红梅笑笑，说道：“我的病自己知道，不过拖日子而已，时间无多了。”
　　陶小娥抹了抹眼泪，说道：“杨姐，我还想等你病好了，帮我再去伸冤呢。”
　　杨红梅说道：“你这事急不得。我先问你一件其他的事，你要是真的将我当做姐姐，一定要说实话。”
　　陶小娥不知她要问什么事，说道：“杨姐问吧，我一定说实话。”
　　“我想问你，你还这么年轻，长得又好，将来怎么办？打算还结婚吗？”
　　陶小娥说道：“杨姐，我想过这事的，一方面是女儿还小，找个后爸怕她受欺；一方面顾武彬的事没了结，我不能结婚。所以这几年压根没动过这方面的脑筋。”
　　杨红梅说道：“那好，我给你介绍个人，肯定合适，既能视小娟为己出，又能帮你破案。”
　　陶小娥惊奇地看杨红梅一眼，红着脸问：“杨姐，谁啊？”
　　“我家立人。”
　　“啊？！”陶小娥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杨姐，你开什么玩笑？”
　　“小娥，我是认真的。我家立人会疼老婆，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从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和你认识的干部不一样。我现在最放不下的心事，就是走了之后他和小杰怎么办？如果娶个后妻不贤惠，他和小杰都要受苦。小娥，如果你能嫁给立人，我就什么都放心了。”


第540节 有一点惊慌
　　陶小娥只感觉自己心脏“砰砰”乱跳，脸庞不争气地烧得通红，杨红梅想让自己做章立人的填房？
　　这，这，这种事情她从未碰到过，别说没碰到过，听都没听到过。
　　男主角的爱妻预料自己的寿限快到了，给丈夫物色后妻，并且亲力亲为，担当红娘角色，这种只在电影、电视中出现的情节却发生在现实中，而且，自己成为其中的一个角色。
　　陶小娥因为想不到所以惊慌，而且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杨红梅的身体虚弱，她甚至会扔下她逃跑。
　　“杨姐，我，我，我不行。”
　　不行？不是不愿意？
　　杨红梅心里有底了。
　　这个念头早在去HK旅游时就有了，这以后她开始细细观察陶小娥。从行为习惯到做事的态度。
　　陶小娥做事情干净利落，这样的人肯定可以把家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从她不屈不饶冒着各种风险为前夫伸冤的品性来看，是个重感情的人。而且，儿子小杰对陶小娥的印象也不错，看在她尽心尽力服侍病重的母亲份上，将来也容易接受。
　　已经把生死看开的杨红梅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小娥妹妹，都是成年人了，用不着脸皮薄。这件事我想过很久了，你和立人都算是可怜人，将来同病相依，互相有个依靠，而且这对小杰、小娟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杨姐，我，我没想过这事。”
　　杨红梅笑道：“你现在想，使劲地想。”
　　陶小娥虽然已经是有孩子的女子了，但是这种事情拿在嘴上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不是？
　　何况杨姐的身份特殊，是她介绍的那个男人的妻子。
　　妻子对她说，她的男人怎么怎么好，让她继任她的角色，怎么的也有些别扭不是？
　　陶小娥求饶道：“杨姐，你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好不好，再说，你的身体健康着呢，还有很多年可以活，现在说这事让我感觉心里咯得慌。”
　　杨红梅微笑道：“我们这不是在说以后的事吗？把这事定了，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没准还可以活得长些。”
　　见陶小娥不言语，杨红梅又说道：“我给你说说立人和小叶的事吧。”
　　轻声细语地：“……好。”
　　“他们两个是真正的朋友，早在马石乡工作的时候就认识了，还同过生死……”
　　杨红梅将章立人、叶之然怎样和“两李”遭遇，怎么搏杀的故事讲了一遍，听得陶小娥一愣一愣，看不出这两个平时看上去温良谦恭的男子还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往事。
　　“那还有两个人在哪里？刘兵还是那个黄如城？”
　　“刘兵现在是嘉南市水门县公安局副局长，黄如城开了一个建筑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了。小叶这人比较念旧，他们能有今天，都得到小叶不少的帮助。”
　　“叶处长年纪不大，怎么这样厉害？”
　　“能力强呗！他调到水门县去的时候，那里的环境非常恶劣，有过几次生命危险。”
　　“啊！杨姐你说说。”
　　杨红梅又将叶之然在水门县的遭遇讲了一遍，听到叶之然几次躲过暗杀，更在山洪暴发前撤走长远乡数千群众，自己却被洪水卷走时，陶小娥对叶之然的好感多多，惊讶道：“杨姐，叶处长的事太让人感动了，真让人想不到。”
　　“所以啊，你的事不用着急，小叶既然知道了，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别看他不声不响的，没准已经在暗中调查了。”
　　陶小娥点了点头说道：“听了他的往事，我有些信心了。小叶和章大哥都是汉子！”
　　杨红梅微微一笑，道：“所以说吗，你以后嫁给立人也不算委屈，听姐的话。”
　　陶小娥忙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杨红梅促狭地问：“不是什么意思？”
　　陶小娥求饶：“杨姐，你别提这事了，弄得我心慌意乱，以后怎么服侍你啊？”
　　杨红梅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对立人提这事的，我们两人合伙，把他蒙在锅里。”
　　心如撞鹿的陶小娥对杨红梅此刻表示出来的淡定心态倒是由衷敬佩，将自己生死看得这么开的女人恐怕万众仅一。
　　不佩服都不行。
　　杨红梅又道：“小娥，立人已经在常嘉给我买好了墓地，以后，你每年都要带小杰他们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
　　这句话击中了陶小娥心中的柔弱部位。
　　陶小娥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心中悲苦感伤一齐涌上心头，联想到顾武彬死后自己受的委屈，嗓子顿时一阵阵发紧。
　　只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常来陪姐姐的。”就说不下去了。
　　杨红梅自己也落了几滴眼泪，说道：“好啦，我们回去吧，有点累了。”
　　这天傍晚，章立人进病房时，陶小娥刚拿起一杯凉开水在喝茶，转身看到章立人走了进来，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哐当”一声，茶杯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章立人见一贯做事稳当的陶小娥惊慌失措的样子，纳闷不已，转眼看躺在床上的妻子，却见她抿着嘴，目光中满是笑意，一时不明所以。这两个女人怎么回事？
　　不过，陶小娥摔坏了一个杯子，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偏偏陶小娥红色发红，又是一阵紧张，说道：“我收拾一下。”赶紧低着头拿来扫帚畚箕，清理茶杯碎玻璃。
　　不明所以的章立人看了看陶小娥，说道：“没事，你再倒一杯水喝吧。”
　　陶小娥这时候心中凌乱，基本没有自己的思维，当真又倒了一杯茶喝，喝了两口，蓦地听到叶之然打招呼的声音。
　　“哐当”一声，茶杯又摔得粉粉碎。
　　就听得躺在床上的杨红梅“嗤”地一声笑。
　　把两个男人搞得面面相觑。
　　呃？这两个女人唱得哪一出啊？
　　不过难得看到杨红梅这么高兴，两人自不会对陶小娥生出不满。
　　叶之然问道：“陶小娥，从没见你这么慌张过，怎么回事？”
　　“啊？！”
　　面红耳赤的陶小娥落荒而逃。


第541节 磨镜子的美女
　　不说陶小娥在病房落荒而逃的事，再说说张念悦和黄瑜雯两人。
　　两个曾经的情敌，一旦媾和，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这些天，叶之然发现黄瑜雯老是赖在自己的家里，和张念悦两人有说有笑的，说不完的生活琐事，有时候拿起一张照片都会唧唧哝哝聊上半天。关系发展得如此之快，让叶之然都惊疑不定。
　　看来美女的思路有异于常人。
　　不过，家里多了一个美女，虽然吃不到嘴，但看着也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叶之然倒不怎么排斥。
　　这天，叶之然下班穿过陶小娥家的那条弄堂，发现有人在偷偷地注视他，眼睛中的余光一瞥，是陶小娥家的那户邻居。
　　叶之然在心里微微冷笑，他大约是在猜测陶小娥这段时间天天早出晚归的在忙什么吧？越是如此，越说明诸周发生的那件往事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利害关系。
　　回到家，明眸皓齿的黄瑜雯来开门。
　　“枫哥回来啦！”
　　如同一个很会黏人的小媳妇。
　　“瑜雯在啊？念悦呢？”
　　“念悦姐在化妆。”
　　“呃？她要出去？”
　　黄瑜雯妩媚地瞪他一眼，道：“为什么出去才化妆啊？女为悦己者容知道吗？”
　　张念悦探出头来，说道：“瑜雯，快来帮我看看，这里怎么回事啊？”
　　黄瑜雯“蹬蹬蹬”地小跑过去。
　　叶之然跟在后面，在张念悦身前一看，笑道：“老婆，这是孕妇斑，生了孩子自然会消退的，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张念悦生气道：“都是被你给害的！还幸灾乐祸？瑜雯，扁他！”
　　黄瑜雯立即高高举起拳头，模样可爱地做出扁人的架势。
　　叶之然纳闷：“瑜雯，你什么时候成了念悦的小跟班了？”
　　“什么小跟班？我是念悦姐姐肚子里孩子的干妈好不？”
　　叶之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呃，虽不明但觉厉害。”
　　黄瑜雯娇笑出声，问：“念悦姐，真要扁他吗？”
　　张念悦瞥见黄瑜雯娇憨地举起手臂，胸部弧线更加醒目，翻了个白眼说道：“哪有你这么扁人的？要掐、咬、拧齐上，木头才知道疼。”
　　黄瑜雯笑道：“那可不敢，我真要动手了，你会心疼半天，没准掐回我时还要多收一点利息。”
　　张念悦回过脸来，冲叶之然说道：“去！去！我们女人化妆，你在旁边凑什么热闹？”说完，抬起脚作势要踢他。
　　怂恿道：“瑜雯，我们一起踢他。”
　　黄瑜雯装模作样地也抬起脚，学张念悦的样子，虚踢空气。
　　等到叶之然仓皇败退，黄瑜雯有些担心地问：“念悦姐，枫哥会不会真的生气？”
　　“怎么？心疼了？”
　　脸一红，黄瑜雯说道：“什么啊？念悦又取笑我了，不是向你做过保证了吗？”
　　叶之然影影约约听到“做过保证”几个字，心中才有些明白张念悦怎么会这么快和黄瑜雯亲如一家。
　　妻子的厉害就在这种点点滴滴的小事上，看上去有些粗心，不知道防备“内贼”，其实心里精明得很，知道将敌人供在眼皮底下养着，而且还会施些小恩小惠，让你不生异心。
　　呵呵，有点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不过，看着她们两个这么和谐，叶之然也就不去多事。张念悦只是为了防备他和瑜雯两人“出事”，没其他坏心思。所以，他觉得这样子过日子也不错，反正自己打定主意不去祸害瑜雯了，既然瑜雯喜欢腻在他和念悦身边，就让她腻在身边吧，这样也好，瑜雯经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可以少担些心事。
　　两个美丽的女人磨了老半天的镜子，终于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然后站在叶之然面前等待评判。
　　“木头，你看看，我和瑜雯化的妆哪个好看？”
　　“呃？你们两个都是国色天香，素面朝天已经倾国倾城了，何必糟蹋化妆品？”
　　张念悦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在耳边碎碎念的啰嗦女子，这时候见叶之然不以为然，心下不喜，陡然将声音提高八度，喝道：“叫你看你就看，两个大美女站在面前，给你养眼的机会好不好？”
　　叶之然便装模作样地在两个女子脸上端详。当然，他的视线是不敢在黄瑜雯的脸上多作逗留的，要是多逗留一分，晚上手臂上就得多一处淤青，叶之然同志在这方面的悟性还是不低的。
　　“嗯。”只听叶之然赞叹一声，说道：“瑜雯化得妆已经非常好了，不过比起念悦还是稍有不如啊。”
　　两个女子都笑了起来。
　　念悦笑问：“这是故意奉承还是真心觉得如此？”
　　“自然是真心的啦，你想想，我家念悦脸上有孕妇斑的，都化得不见踪影了，自然比瑜雯更加厉害一点点啦。”
　　张念悦于是满意地说道：“喝，木头还是有那么一点眼光啊！”
　　叶之然顺杆子往上爬：“那是，也不看看我老婆是谁……”
　　才爬到一半，张念悦猛地将杆子抽掉：“哼！木头，都是你惹得祸，要是生完孩子脸上还有斑，罚你三个月不碰头。”
　　被冷不防抽走杆子的叶之然从半空跌落地面，疼是有一点点啦，不过反抗精神还是有的，嘟囔道：“反正在你面前，我里外不是人。”
　　黄瑜雯看着“心疼”，但在张念悦面前敢怒不敢言，心里颇同情叶之然的遭遇，取巧地说道：“念悦，我们是不是要吃饭了？”
　　“也是，该吃饭了。都是木头！看什么化妆不华妆的，让我忘了吃饭时间。”
　　叶之然很没骨气地说道：“呃？是我的错。那么，我们现在吃饭吧。”招呼阿姨端饭端菜上桌。
　　饭桌上，两个女子吃饭的样子不同。张念悦怀孕之后，逼着自己多吃一点，慢嚼细咽的；黄瑜雯更是秀气腼腆，小嘴小嘴的，叶之然看她吃饭的样子觉得可爱，直接当做下饭的菜了，就着白饭也很香甜。
　　张念悦心中有气，在桌子底下踩了他几脚，叶之然不动如山，十分有大将风度。
　　张念悦便用筷子敲敲他的饭碗：“木头，怎么回事啊？你这样子看着瑜雯吃饭，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呃？”
　　一个装作茫然无知，一个脸色微红。
　　张念悦更生气了，道：“木头，罚你……”本来是说罚一星期你不碰头的，但是，怀孕之后，已经不许他碰头了，再要罚就得想新招了。
　　“罚你晚上睡客房，我和瑜雯一起睡。”
　　叶之然惊讶得张大嘴，说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该不是为了图有趣，百合了吧？”
　　这下子惹了祸了，两个生理心理都健康的女子怎么会搞百合？各自伸出手中的竹筷，往他的手臂上招呼。
　　“投降，投降，解放军不杀俘虏。”
　　叶之然一边躲一边求饶。
　　“木头，以后不许你说这话。”
　　“枫哥，不许你开这样的玩笑。”
　　“呃，好吧。”叶之然愁眉苦脸地说道：“那么，我今天可以睡房间了吧？”
　　“想得美！罚你两天睡客房。”
　　张念悦因为吃了一点点醋所以要罚他，不过，她心里其实明白，木头和黄瑜雯之间没有突破最后一层关系。而她自己和木头之间，结婚数年了，感情已经从初恋时的轰轰烈烈，变成现在这样的细水长流。细水长流的感情虽然没有轰轰烈烈那样子动心，但更隽永，如果细细体会，味道也更醇厚一些。
　　他家的阿姨一直怀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心态，对女主人经常使小性子有几分赞赏的样子。她是知道这一家人都是当官的，而且似乎背景很大，所以，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向来不多嘴，让张念悦比较满意。
　　叶之然做出一种无辜受罚的表情，问道：“瑜雯，朱画家的画展就在这两天举办吧？”
　　“是啊，明天就开始了，枫哥你来看吗？我这次拿出了很多幅作品参展呢。”
　　“我这几天组织部又开始忙了，要跑好多地方，不一定有时间了。”
　　张念悦说道：“瑜雯，我明天来捧你的场，看看你的画作。”
　　“好啊好啊，念悦姐能来我很高兴。”
　　晚上，张念悦当真留黄瑜雯宿夜，将叶之然扫地出门，赶去客房。
　　黄瑜雯长这么大，除了父母，没和任何人睡过一张床，颇不习惯。可是张念悦硬留她，她不好意思推脱。看看那张张念悦和叶之然睡过的大床，心思纤巧的女子心底也不怎么排斥。
　　悉悉索索地脱完衣服钻进被窝，张念悦促狭地伸手摸了摸她，黄瑜雯一声尖叫，把张念悦都唬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这样敏感？”
　　黄瑜雯便道：“好奇怪啊！念悦姐你别胡来。”
　　已经成婚多年的张念悦欺负起黄瑜雯手到擒来，又伸手往她胸前一摸。黄瑜雯一阵麻痒，娇喘吁吁道：“念悦，你再摸我我就反击啦，你肚子里怀着宝宝呢，要是伤到了可不得了。”
　　“所以嘛，你就不要动，让我摸摸好了。”
　　“不行不行不行。”黄瑜雯抵挡住胸口。
　　张念悦道：“你这样的美女，我看着都动心呢，将来不知道便宜了那个。”说完，又要伸手。
　　黄瑜雯忙抓住她的手，说道：“你再伸手，枫哥就真的以为我们两人百合了。”
　　细声细语地说话，尖叫，吵闹传到隔壁的客房，叶之然一夜都睡不好觉。


第542节 美女画家
　　省美术馆新馆大气端庄，据说设计方案出自工程院院士之手，既糅合了中国古典建筑雕龙绣凤的细致，又具现代建筑的豪华富丽。
　　张念悦第一次参观画展，到了展馆门口就打黄瑜雯的电话。
　　两个美女在展馆门口见面，亲热地挽着手臂到展厅参观。
　　在黄瑜雯的展厅前，张念悦仔细读着简介，见黄瑜雯的介绍里，冠以中国当代杰出女画家，人物画大师等美誉，眼睛和嘴巴都形成一个“O”型，赞叹道：“啊，瑜雯，我一直不知道你这样厉害，失敬失敬啊！”
　　得到张念悦赞誉的黄瑜雯嘴角上翘，谦虚道：“也不是啦，大家不过捧捧场而已，故意吹嘘得厉害些。”
　　“不会啊，你看展厅里人头攒动的场景，明显比其他场馆人气足。”
　　黄瑜雯将嘴凑到张念悦耳边，低声道：“因为媒体上介绍我是美女画家，所以来参观的人特别多。”
　　“哦哦，那也说明你人气指数飙升。”
　　两大美女出现在展厅，自然成为磁场的中心。不断有男子往她们身边靠近，搭讪几句什么的。到了后来，看画的人少了，看她们的人多。黄瑜雯拉一拉念悦的手，轻声道：“到休息室去，这些画等我拿回家后再看。”
　　便有人惊呼：“啊！原来你就是美女画家啊？果然名不虚传。不不，比传说中的还要漂亮。”
　　这下子，两人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哪一个是画家真身啊？怎么两个看上去都像下凡的仙女？”
　　“美女画家，你的画我都买了，能不能一起合个影啊？”
　　人群中有上了年纪的男子在外围说道：“你们不要这样围着了，这是画展，不是美女展。现在的年轻人呐，好像从来没见过美女。”
　　摇头叹息。
　　“老先生，美女我们看得多了，可是这样的仙女可是第一次见到。”
　　等到这个不以为然的老先生从人缝中看到俩女，惊呼一声：“啊呀，真的像画中的仙女。”
　　惹来一阵轻笑。
　　还好观画的都是有一定文化层次的人，不是那些专爱揩油的小混混，不至于太过轻薄。而画展上维持次序的保安人员也很快赶了过来，开出一条通道，让两人脱身。
　　黄瑜雯心想，这是自己的展馆，太不给观众面子也不好，被人说她持才傲物啊之类，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大家来参观我的画展，以后有机会一定和大家多多交流。”
　　没等她说完，张念悦拉着她的手就走。
　　背后有人追问：“美女画家，你身边的美女也是画家吗？叫什么名字啊？”
　　“别走啊，我们想和你交流交流人物画技法。”
　　……张念悦怀着身孕呢，黄瑜雯哪敢再次被他们包围？一直撤退到工作人员休息室，黄瑜雯才松一口气，说道：“念悦，对不起，没想到会这样。幸亏保安人员及时赶到，要是出了事就惨了。”
　　张念悦笑道：“不过，今天以后，你的名气更大了。”
　　黄瑜雯苦恼地说：“要是别人说我因为长得好看而出名就无趣了，我是画家啊，仰仗的是手中的画笔。”
　　“好啦好啦，不用担心，画作好坏大家会正确评价的，如果单靠漂亮就能行走江湖，我大约也可以在画坛占据一个位置了。”
　　黄瑜雯被她说得笑出声来，道：“如果单靠漂亮就能行走江湖，念悦姐姐早就天下无敌了。”
　　张念悦拍了拍她的手，抿嘴笑道：“最多就是双姝并列，我可不敢独占鳌头。”
　　这样说着话，喝一杯水，休息室的工作人员也开始逐渐增多，不断地拿目光看两女，有胆大的就上来说几句：“黄画家，刚才都靠我们用人墙留出通道来，否则你们到现在都会被围着。”
　　便有人取笑：“切！你倒是会抢功劳，刚才我还看到美女经过的时候，你愣是往前面靠。”
　　黄瑜雯笑笑道：“这位帅哥就不要取笑他了，我看到他刚才很勇敢的，今天真的要谢谢大家。”
　　两人顿时精神大振，说道：“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工作。”
　　离开美术馆的时候，张念悦说道：“瑜雯，我还要去医院看看杨红梅，你去吗？”
　　“好啊，一起去。我听马艳丽说起过，杨红梅和枫哥关系挺好的。”
　　说起马艳丽，张念悦立即问：“瑜雯，马艳丽的孩子是谁的？我怎么听说她爱人没露过面？”
　　孩子的生父是谁，马艳丽依从叶之然的吩咐，也瞒住黄瑜雯的。还好如此，否则黄瑜雯恐怕说不了谎。
　　“马艳丽的孩子？当然是那英国老公的，不过，她老公人品不好，外面还有人，马艳丽和他断绝往来了。”
　　“哦，这样啊。”张念悦放下一桩心事。
　　到了病房，刚巧马艳丽也在。马艳丽见张念悦和黄瑜雯神态如此亲密很感意外。
　　黄瑜雯笑着打招呼：“艳丽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马艳丽朝张念悦点点头，转脸对黄瑜雯说道：“刚到呢，给杨姐送点药来，准备明天去看你的画展。”
　　“嘉嘉带来了吗？我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马艳丽笑笑，说道：“留在常嘉了，你要看就跟我一起去常嘉。”
　　“好啊。”黄瑜雯点点头说：“我给他买了个金锁呢，去的时候给他戴上。你晚上住在哪里？”
　　“宾馆。”
　　“那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一起住。”回过头，歉意地对张念悦说：“念悦姐，我今天晚上不住到你家了。”
　　马艳丽惊讶地看了看张念悦，心道：“她们两个什么时间和好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看张念悦不顺眼。
　　张念悦这时候已经在和杨红梅说话，黄瑜雯就拉拉马艳丽的手，道：“你给我介绍一下。”
　　马艳丽介绍道：“杨姐，这位是黄瑜雯，救过小叶的。”
　　黄瑜雯便上前叫了声“杨姐”。
　　杨红梅笑道：“我早知道你了，果然长得漂亮，不输给念悦。”
　　黄瑜雯脸嫩，说道：“念悦姐长得比我漂亮。”
　　马艳丽伸出手指，很隐蔽地掐了她一把，以示不满。


第543节 轶事
　　病房中，聚集了五个女子。小有姿色的陶小娥见床边三个女子一个比一个出色，对叶之然的印象又是一变。
　　花心大萝卜的评价自然逃不了了。
　　这样一比，章立人似乎比叶之然更可靠。呃，想起章立人，陶小娥有些脸红，还好这几个人都不注意她。
　　杨红梅是有些知道马艳丽和叶之然的关系的。见她和张念悦两人相互之间神色都有些淡，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说道：“念悦，马艳丽，黄瑜雯，谢谢你们来看我，我今天精神不好，要眯一会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走了。”
　　三个女子在医院门口分成两路，黄瑜雯免不了又和张念悦儿女情长一番，让马艳丽有些不爽。
　　不知怎么回事，马艳丽待黄瑜雯如亲姐妹一般，对张念悦自始至终都有些感冒，而事实上，她和念悦两人之间并无矛盾。
　　在城中湖畔的蓝天宾馆办理完入住手续，两姐妹在客房叙旧。
　　马艳丽皱着眉头问：“瑜雯，你和张念悦怎么回事？”
　　黄瑜雯弱弱地说道：“艳丽姐，我和她讲和了。”
　　马艳丽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伸出一只兰花手指点在黄瑜雯的下巴上，说道：“你呀！她抢走了你的枫哥呢！施舍点小恩小惠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
　　黄瑜雯委屈地说道：“也不是啦，枫哥喜欢我们和好。”
　　马艳丽叹口气说道：“你呀，就是不知道争。女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来的，谦谦君子大多数时间是失败的代名词。”
　　这样的问题她们两人讨论过多次，每次都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这次马艳丽看到她们两个和好的样子，心底却有些不忿。
　　黄瑜雯有些认命地说道：“她认识枫哥在我前面。”
　　“你呀，满腹才华不知道怎么用，千金小姐偏要做丫鬟的命。别人都说，‘只要是个喜剧结局，过程你让我怎么哭都行’，你倒好，只要喜剧过程，结局却有的你哭。”
　　黄瑜雯垂泪道：“艳丽姐，不是的。张念悦怀孕了呀，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
　　扑在马艳丽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呃？怀孕？”马艳丽诧异地问：“她上次不是有过宫外孕吗？怎么又怀上了？”
　　“是真的。”黄瑜雯想起那天在咖啡店，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如死灰的感觉，犹然无比的冰冷。
　　马艳丽便搂住黄瑜雯，自信满满地安慰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瑜雯，难道你忘了苦得和尚的畿言了？他可是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金口玉言着呐。”
　　黄瑜雯已经没有这份信心了，说道：“枫哥说和尚道士的话都是骗人的。”又道：“张念悦答应让我做她肚子里孩子的干妈，还说以后让我教他画画。”
　　马艳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没准生不下来呢？”
　　“呸！乌鸦嘴！这是枫哥的孩子，不许你胡说。”
　　“你就是因为阿然的孩子，所以这般委屈自己吧？”
　　黄瑜雯坐直身子，默默地拭泪，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马艳丽叹口气。
　　在现实生活中，她远比黄瑜雯懂得取舍，也懂得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她爱叶之然没错，但权衡之下，果断地放弃婚姻，而去追求事业上的成功，宁要一个单亲家庭。
　　在她如今的生命里，事业和孩子是她此生为之奋斗、呵护的动力，至于叶之然，她愿意默默地守候在他的身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不去强求朝朝暮暮的相处。有了孩子这条纽带，她感觉自己和他已经是一体了。
　　但她想为黄瑜雯争。
　　论才气，论品性，论相貌，马艳丽都觉得黄瑜雯要胜出一筹。何况，黄瑜雯还救过叶之然一命。
　　想想看，在叶之然遭遇生命危险的时候，张念悦躲到了常嘉，而黄瑜雯从常嘉赶到水门，依靠她坚定的信心和才智挽救了叶之然的生命。两者一对比，马艳丽的倾向不言而喻。
　　虽然自己不能成为叶之然的正妻，但她希望黄瑜雯可以。
　　马艳丽说道：“瑜雯，你既然喜欢做干妈，就来做嘉嘉的干妈吧。”
　　黄瑜雯道：“可是，我想做枫哥孩子的干妈。”
　　马艳丽冲口而出：“嘉嘉就是阿然的儿子。”
　　“啊？！”黄瑜雯眼睛瞪得滚圆。
　　马艳丽自己也是一愣，有些怀疑地问：“瑜雯，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你说嘉嘉是枫哥的儿子。”
　　“啊？我有这么说吗？”马艳丽有些凌乱。
　　黄瑜雯也有些不相信：“你不是和一个英国人结婚了吗？”
　　“那，那是假的。”
　　然后，两人一齐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有些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黄瑜雯倒不是生气，只是有些转不过弯。
　　马艳丽和枫哥走得比较近，她大约也是知道的。有时，也会听到马艳丽的亲昵语气。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马艳丽也会作小鸟依人状。但她自己这种时刻也是如此的，和枫哥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面就会满足。所以，不去关心别人的情绪。
　　还有，那次听说枫哥在水门遇险，马艳丽和自己一样，也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并且着急地陪同她赶去水门。而在玉山，叶之然脱险以后，马艳丽喜极而泣应该也是出乎真情。不过，那个时刻，自己满心都是骄傲和委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对马艳丽的注意就少些。
　　现在回想起来，马艳丽可能早就和枫哥好上了。不过，她怎么就一直努力着让枫哥和自己结合呢？
　　黄瑜雯满腹疑问：“那你怎么总是拉拢枫哥和我的关系？”
　　马艳丽明白她在问什么，为什么而问，说道：“我现在也是这样啊，巴不得你和阿然结婚。”
　　“你，你，你自己就不想和枫哥在一起吗？”
　　“瑜雯，我说实话，阿然一到马石乡工作，我就有些喜欢他了。后来，阿然调我去服装厂工作，我才确立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你知道，我离过婚的，配不上阿然，和他发生关系，也是我主动的。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在事业上做出成绩，通过合法的渠道给阿然挣钱，然后给他生个孩子。现在，我基本上两个目的都做到了，没有不满足的。阿然这么优秀，别说我配不上他，张念悦也配不上，只有瑜雯你才可以，所以，我一直希望阿然能娶你为妻。”
　　这番话娓娓道来，说得很平淡，但真情实意显露无疑。从黄瑜雯的角度来说，她自然体会得出马艳丽的心意。原来艳丽姐也是深爱着枫哥的，这就好！原来艳丽姐拼命地赚钱，是在为枫哥留退路，这就值得原谅！
　　枫哥这么优秀，马艳丽为他这么做合情合理。但是……
　　“艳丽姐，你不感觉自己委屈吗？”
　　马艳丽摇摇头说：“没有，我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满足了。你想想看，我从一个一无所有，被人抛弃的女子，到现在事业有成，又有一个宝贝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倒是瑜雯你，让我替你不甘心。”
　　握了握拳头。“我们要奋争！”
　　“可是，张念悦已经怀孕了。”
　　“哪有啥？你也可以给阿然生一个。”
　　黄瑜雯脸色红红的，不说话。
　　“瑜雯，做嘉嘉的干妈吧，我们两个一起宠他，弥补他爸爸不在身边的缺憾。”
　　黄瑜雯使劲点头。
　　“那么，我们明天就回常嘉去。”
　　“恩啊！”黄瑜雯想到要做嘉嘉的干妈，有些高兴起来，说道：“艳丽姐，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不知道嘉嘉是枫哥的儿子。”
　　马艳丽立即说道：“瑜雯，这事可不能说出去的，阿然是政府官员，被人知道了这事，他的仕途就结束了。这件事现在除了阿然和我，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连我的家人和阿然的父母都不知道呢。”
　　黄瑜雯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啦，决不让别人知道。”
　　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感觉又亲近了几分。晚上，黄瑜雯钻进马艳丽的被窝，在她耳边问：“艳丽姐，你什么时候和枫哥，那个，那个好上的？”
　　马艳丽得意地说道：“早呢，在他和张念悦结婚之前。”
　　“啊？这么早。”
　　马艳丽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和阿然的第一次。”
　　轻声轻语地：“是啊，艳丽姐你快说说。”
　　“哈！”马艳丽笑出声来，说道：“那一次啊，我想了个妙招，主动把阿然推倒的。”
　　黄瑜雯又是羞怯，又是好奇，忙问：“啊？你说说。”
　　马艳丽便将自己卡拉OK回去的路上，佯装醉酒，将叶之然骗上卧室，然后那个那个的事说了一遍。
　　听得黄瑜雯浑身火热，这都行啊！
　　马艳丽真勇敢！换了我，可不敢啊！
　　于是，黄瑜雯在被窝里眨巴眨巴眼睛，想入非非。
　　“怎么样？是不是也动心了？如果你愿意，我们把阿然骗来，然后，你去推倒他。”
　　把个纯情而不知人事的黄瑜雯羞得不知所以，把头埋进马艳丽的肩窝，“吃吃”笑道：“万万不能！”
　　马艳丽道：“我知道你心气高呢，放心吧，阿然最终会回到你身边的。”


第544节 一家欢喜一家愁
　　这一天晚上，两个女子钻在一个被窝洞里说了许多心事。从小时候的生活开始，读书的时候喜欢的男孩子啦，被小男生怎样追求啦之类，大多是马艳丽在说，黄瑜雯在听。
　　有个缘故，因为马艳丽小时候的生活比较丰富多彩一些，而黄瑜雯，从小被当做公主般养着，对外部的世界，远没有马艳丽那样接触广泛。
　　然后又说她们两个和叶之然之间点点滴滴的往事。这方面，黄瑜雯的经历却要曲折离奇得多，苏堤、西山、水门这些经历每一件都可以写成一部书或者拍成一部爱情连续剧。
　　而且，足够精彩。
　　次日，两人先去省美术馆，找到朱画家。黄瑜雯将自己要去常嘉呆两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画展期间本就没多少事，朱画家自然允可，只是关照她画展结束前一天回来，整理参展物品。黄瑜雯亦点头答应。
　　下午，在江南宽阔的国道线上，一辆皇冠轿车高速疾驶。
　　车内，马艳丽和黄瑜雯听着车载音响中的林忆莲的录音磁带，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叶之慧的事。
　　“东东上学了，当了小班长。”
　　“啊，真快！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之慧抱在怀里，很可爱的样子。”
　　“他现在放学后，常常来看嘉嘉，一副小大人的腔调。”
　　“啊，对了！艳丽姐，干爸干妈见过嘉嘉没有？他们不怀疑吗？”
　　“明里暗里打听过多次，不过，阿然说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
　　“……”
　　等到了家，一岁半大的嘉嘉见到马艳丽，欢快地扑过来，马艳丽嘴里说着：“嘉嘉，慢一点。”早已抢上一步，把儿子抱进怀里，满脸幸福地对黄瑜雯说道：“看看，乖不乖？”
　　黄瑜雯看着嘉嘉的小鼻子小眼睛果然活脱脱是叶之然的样子，心下喜欢，伸出手去抱他。马艳丽递过去时，嘉嘉却搂住母亲的脖子不放手。
　　马艳丽“吧嗒”亲了儿子一口，说道：“嘉嘉，这是你的干妈。乖，叫一声干妈，让干妈抱抱。”
　　嘉嘉转过脸，看黄瑜雯，黄瑜雯自然笑容满面，拍了拍手引诱嘉嘉：“嘉嘉，你真可爱哦，让干妈抱一会好吗？你忘记啦？小时候干妈抱过你几次呢。”
　　嘉嘉得到母亲的鼓励，果然转身扑到黄瑜雯的怀里，还用粉嘟嘟的嘴唇亲了她一下，黄瑜雯立即欢快地大叫：“啊！我爱死嘉嘉了！”
　　隔壁家的叶之慧正巧接儿子放学回家，听到黄瑜雯大呼小叫的声音，推开门笑道：“瑜雯，你什么时间来的？”
　　黄瑜雯开心地说道：“刚到呢，我认嘉嘉做干妈啦。”
　　又对东东说道：“东东，阿姨听说你读书很好啊，说说看，要什么奖励？”
　　东东一点也不客气，说道：“阿姨，我要乒乓板乒乓球，学校里要教打乒乓的。”
　　“好啊，阿姨明天给你买。”
　　马艳丽招呼道：“之慧、东东，进来吧，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叶之慧说道：“你妈做了这么多饭吗？不如去望山酒楼吃一顿，瑜雯好久没来了呢。”
　　“也好，把你爸妈也叫上。”
　　于是，望山酒楼的大包房里，坐了两家人，叶之慧一家，马艳丽一家。黄瑜雯既是叶父的干女儿又是嘉嘉的干妈，两边都可以搭上关系，这让她感觉良好。
　　自水门事件之后，叶母是将黄瑜雯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这会见黄瑜雯喜笑颜开的模样，感到格外讨喜，笑道：“瑜雯，你最近气色好多了呢。”
　　“是啊，干妈，我高兴。”
　　小孩子分得清谁对他好谁对他怀，一直安静地被黄瑜雯抱在怀里，黄瑜雯说道：“干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收嘉嘉做干儿子了，以后，嘉嘉也是你的孙子了。来，嘉嘉，叫奶奶。”
　　“奶奶。”嘉嘉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常嘉地区的习俗，叶父叶母这样年纪的人，小孩子一般都称呼“爷爷奶奶”。嘉嘉以前就这么称呼他们。不过，这时候的爷爷奶奶多了一层关系，显得更加亲切。叶母果然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我多了一个孙子。”
　　黄瑜雯抱着嘉嘉，又抓着他的胖乎乎小手指向叶之慧，说道：“嘉嘉，这是你的姑姑，叫姑姑。”
　　叶之慧笑道：“瑜雯糊涂了吧？你是我的姐姐，嘉嘉应该叫我阿姨才对。”
　　马艳丽在桌子踢黄瑜雯一脚。
　　黄瑜雯反应过来，笑道：“真是的，我怎么连姑姑和阿姨都分不清楚。”
　　话是这么说，却又不让嘉嘉叫她阿姨了。
　　吃饭的时候，马艳丽和黄瑜雯两人忙着给嘉嘉挑选食物，尽心尽力的样子让叶母看了又发感慨：“瑜雯，你也该找个婆家了，看看马艳丽、之慧她们多好，孩子都这么大了。”
　　黄瑜雯笑道：“干妈，不着急呢。”
　　“怎么不着急？都快三十的人了。”
　　黄瑜雯的性情模样，本来就好相处。例如，她和叶之慧、赵捷等人关系都铁，可以交心交肺地无话不谈。即使关系刚刚解冻的张念悦，对她也有一种喜欢之意。马艳丽更不用说了，两人本就是死党，钻过一个被窝之后，姐妹情谊更深一层……百合也不过如此啦。
　　这时候马艳丽就帮着说道：“瑜雯的事不着急，我估计她结婚也就在这两年。”
　　叶之慧一家都关切地问：“啊？真的吗？是嫁给哪个？”
　　黄瑜雯在桌子底下踢回马艳丽一脚，红着脸说道：“干妈，你别听艳丽姐大嘴巴，没影的事。”
　　叶母满脸遗憾的样子。
　　一家欢喜一家愁。
　　在叶之慧、马艳丽两家聚餐的同时，叶之然家里正发生着一件大事。
　　原来，这天吃晚饭时，张念悦突感小腹不适，到卫生间后发现下体出血，并且，有水泡状的东西。
　　张念悦曾经有过宫外孕历史，这次怀孕时间已经超过两个月，宫外孕已不可能了，但平时仍十分谨慎，这时候发现身体异常，立即紧张地告诉叶之然。
　　叶之然比张念悦更谨慎，忙说道：“念悦，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第545节 遗言
　　这是一个令人感伤的时刻。
　　生命中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不经意间打破宁静而和谐的生活。
　　就如黄瑜雯会偶尔感伤，枫哥近在咫尺，却至今无缘牵手，似乎总有一种承受不住的痛，围绕在身边，只能用时间来减轻，只能用画画来淡忘。
　　此刻的叶之然也是如此。
　　一系列检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张念悦怀的是“葡萄胎”，必须立即手术。而且，由于她曾经有宫外孕手术史，这次过后可能失去生育能力了。
　　看到张念悦闻听消息后，脸色惨惨白的样子，叶之然心疼之余百般安慰。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这个打击对念悦来说异常巨大。
　　妻子早已不是新婚时那个只想保持身材而不愿怀孕的女子了，谁知道在她怀孕后满心欢喜的时刻，却遭此横变。
　　命运太会弄人了。
　　叶青丽赶到省城后，和医生讨论了女儿的病情。本身就是医生的她，不需要床位医生饶舌，爽爽快快地议定了手术方案和时间。
　　回到病房，母亲做出一副超脱的样子，说道：“念悦，不用担心，好好养身体，没准还能怀上。”
　　本已心死的张念悦眸子里出现一丝光彩，迟疑地问：“妈妈，是真的吗？”
　　母亲抿抿嘴，说道：“现在的医学发达，你想想，试管婴儿都成功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别多想了，先把身体恢复好。”
　　叶之然凑趣道：“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念悦心情不好，听到叶之然这句不怎么着边的比喻，怒道：“木头，有你这么比喻的吗？”
　　叶之然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意思差不多就行，妈的想法和我一样，先把身体养好，没准以后一怀就是双胞胎。”
　　“去！就会哄我开心。”张念悦忍不住踢他一脚。
　　母亲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不识好歹的小姑娘。”
　　……叶父、叶母赶到后，张念悦倒是收起了大小姐脾气，叫了声“妈”之后，委委屈屈地落泪。
　　叶母虽然满心不爽，但这个时候晓得以大局为重，安慰了好一阵子。
　　好在手术顺利。
　　此后几天，办完画展的黄瑜雯天天来病房陪伴张念悦。张念悦初时还担心黄瑜雯心思不纯，陪了自己几天，见她没有半点幸灾乐祸之意，估摸这妮子是同情心泛滥，也就坦然。
　　只是住在医院里，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让手术后的张念悦疲以应付。
　　不说叶之然这边，知道消息的官员不肯失了这种增进感情的机会，近在省城，远至嘉南，和叶之然有些交集的官员都来表达慰问；张念悦这边也有许多同事来看望。
　　这样过了七八天，可以出院了。
　　叶青丽、叶父、叶母、黄瑜雯、从嘉南赶过来的苏小琪、叶之慧等，浩浩荡荡的队伍，众星捧月般接念悦回家。
　　抽了个空，苏小琪说道：“念悦，你先养养身体。我的意见，再过两年，如果不行的话，你不妨和小叶商量，收养一个。”
　　张念悦皱着眉头说道：“别人的孩子会不亲的。”
　　苏小琪站在另外的角度看问题，轻声道：“你收养了孩子，小叶也好安心呐。不过，收的孩子年龄越小越好，这样，长大后也很亲的。”
　　“可是，心里面总别扭的。”
　　“别扭一阵子就好了。”
　　张念悦闹心地说道：“你别看木头貌似思想前卫，实际上非常传统，收养别人的孩子更加会刺激他呢。”
　　“那怎么办？”
　　张念悦叹口气说道：“不行我就让位呗，肯为木头生孩子的人会少？你先前看到的那个黄瑜雯就巴不得呢。”
　　苏小琪忙说：“你可别犯傻，这种事想都不能去想。小叶待你真心不错的，不至于停妻再娶。”
　　张念悦却把脸一扬，道：“他敢？我让爷爷收拾他。”
　　苏小琪不觉莞尔：“你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我都不知道你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张念悦于是作苦恼状：“小琪姐，我烦恼呗。”
　　苏小琪想了想道：“要不？我给小叶敲敲木鱼？”
　　“他哪里是木鱼？是铁疙瘩，怎么敲？”张念悦说道：“这事你别掺和，过一阵子再说，我自己都没有想好怎么办。”
　　日子一天天过去，期间虽然张念悦时常耍耍小性子，朝叶之然发发火什么的，但叶之然知道她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自不会在意这些，反而加倍体贴。倒是黄瑜雯和张念悦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黄瑜雯三天两头地住在家里，其他的，波澜不惊。
　　到了九月底，杨红梅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这天，她将叶之然、张念悦都请到病房，又将章立人、章杰、陶小娥叫到床前，平静地说道：“我感觉得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趁现在还有力气，交代一些事。”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一变。
　　生离死别，格外引人感伤。
　　张念悦的泪水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说道：“杨姐，你何必这样悲观，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此生可能失去生育能力的伤心事，她还没和杨红梅说过，很可能再也没机会和她说这种伤心事了，念悦触景生情，感觉分外凄苦。
　　杨红梅说道：“念悦，别哭，我们姐妹一场，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张念悦嗓子一阵阵发硬，强忍泪水，轻声道：“杨姐，你说吧，我能做到的尽力而为。”
　　杨红梅眼角也慢慢流出眼泪，说道：“都不要难过，人早晚都有这一天的，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可以安心些。”
　　章立人握住妻子的右手，说道：“红梅，不着急，你慢慢说。”
　　杨红梅满心话只得先挑重要的说：“官场险恶，我最担心的是立人和小杰。所以，小叶……”
　　“嫂子，我在。”
　　“立人和小杰要麻烦你多照应。”
　　叶之然道：“嫂子放心吧，我和立人是过命的交情，他们父子有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置身事外的。”
　　杨红梅于是转过头叫道：“小娥。”
　　陶小娥走到床边，说道：“杨姐，我在。”
　　杨红梅右手被章立人握着，只得伸出左手，陶小娥忙伸手握住。
　　已经没几分气力的杨红梅吃力地将陶小娥的手放到章立人手上。
　　章立人惊疑不定，叶之然和张念悦也大出意外。
　　却听得杨红梅说道：“小娥，我把立人和小杰托付给你了，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他们。”
　　章立人立即松开陶小娥的手，着急地说道：“红梅，你怎么回事啊？我和小杰能够照顾自己的。”
　　杨红梅坚定地说道：“立人，你要是真的爱我，爱小杰，就听我的话。小娥是个踏实、能过日子的人，她也是一个苦命人，我走了以后，你们早点结婚，两家并一家，好好过日子。有时间就来看看我，我才会放心。”
　　张念悦再也忍不住了，说道：“杨姐，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一直想着别人啊？”
　　杨红梅轻声说道：“念悦，小杰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我当然希望他和立人都能够过得好一些。你想，他们两个男人，一个忙工作，一个忙读书，家里没一个女人怎么成？还不如趁我还有一口气，给他们安排好，可以放心些。”
　　平淡的语言中所隐含的深情，闻者无不动容。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啊！
　　章立人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颤声说道：“红梅，你不要再说这事了，自己好好养病才重要啊。”
　　“立人，别这样伤心。我这辈子虽然短，但是很满足，你和小杰都让我感到骄傲。”
　　杨红梅又低声道：“小杰，你叫小娥一声阿姨，阿姨以后会照顾你的。”
　　章杰已是大一学生，这时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面早惊慌失措，跪倒母亲的病榻前，望着母亲已经虚弱、变形的脸，绝望地哭道：“妈妈，我只要你啊，你要等我上班后赚钱给你看病啊！你要等等我啊！我赚了钱可以看好你的病的啊！妈妈，你要等我啊，你要等我啊！”
　　杨红梅泪水无法抑制地淌了下来，伸手抓住儿子的手，说道：“小杰，你要乖，妈妈也好想看到你赚钱，看到你娶媳妇啊。……小杰，你要答应妈妈，以后每年和爸爸、小娥阿姨到我的坟前来看我。你要告诉妈妈读书读得怎样了，以后还要告诉妈妈找了什么工作，赚了多少钱，是不是升职了，有了对象也要告诉妈妈，你只要告诉妈妈她长得怎么样，脾气好不好，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妈妈就都知道了。小杰，妈妈会一直关心你的，不要怕，以后有什么事就来告诉妈妈，让妈妈知道，好不好？否则妈妈一个人在坟里会寂寞的。”
　　哭声一片。
　　杨红梅强忍悲伤，又对张念悦说道：“念悦，我走了之后，你和小叶要和以前一样，关心我们一家。你呢，也要早点生个孩子，孩子才是生命的延续，别拖着了。”
　　孩子的事更使张念悦悲从中来，抽泣着，久久说不出话。
　　叶之然搂住她的肩头，对杨红梅说道：“嫂子，你放心吧，你的家就是我们的家，还是安心养病的，别多想，别担心，立人和小杰都会过得很好的，再说，还有陶小娥帮着。”


第546节 戚火根浮出水面
　　生活总在不断地向前推进。
　　杨红梅的离世固然令人伤心，但是，活着的人只有把对亲人的思念埋在心底，积极地面对工作和生活中各种挑战，仍旧孜孜不倦地热爱这个世界，去战胜困难，去取得胜利，才是对杨红梅最好的怀念。
　　陶小娥如杨红梅所愿，勇敢地挑起了章立人家庭的琐事。
　　她和章立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渐融洽起来，尽管尚未结婚，但她把家事都承担起来，包括章杰的生活安排，家里的油米酱醋之类。章立人索性将家里的钥匙、伙食费都交给她，由她安排。
　　十月底的一天，叶之然去章立人家，陶小娥告诉他，昨天晚上她那隔壁人家吵架，依稀听到女的骂人时提到男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火根”。叶之然和章立人惊奇地对望一眼，难道是戚火根？这倒是正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话了。
　　章立人道：“怎么办？”
　　“不着急，尽量不打草惊蛇。”
　　章立人和陶小娥有了这层关系，自然比以前更加关心此事，说道：“但要监控他的动向。”
　　“最好不依靠警方力量，暗地里摸一摸他的情况，关键要掌握他们的行踪，不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
　　陶小娥问：“叶处长，怎么了？这人是谁？”
　　叶之然说道：“可能是一个目击证人，而且，又被有意安排到你身边的。”
　　陶小娥恨恨不已地问：“那怎么办？”
　　章立人说道：“千万不要让他察觉异常，你以前怎么和他家相处，现在还是怎么相处，不要作任何改变。你的任务就是稳住他，如果发现他家有什么大的动静立即打电话告诉我或者小叶。”
　　陶小娥嘟囔道：“干吗不把他抓起来审问呢？”
　　章立人道：“哪有这么容易的？我们不是办案人员，再说顾县长的案子已经结案了，暂时没办法调查。”
　　叶之然点了点头，说道：“陶小娥，我们再想要翻案，必须掌握充分的证据，一击而中，如果再盲目行动，顾县长的案子就真的难以查清了。”
　　陶小娥经过这段时间与章立人一家的接触，性格已经沉稳了许多，郁闷说道：“我知道了，可是……”
　　章立人对她摇了摇手，说道：“小叶，我们分析一下戚火根在顾县长死亡事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他仅仅是因为目击顾县长的惨相后被人出钱买通，还是另有原因？”
　　叶之然说道：“张大彬到环城乡摸底，回来报告戚火根失踪的消息，我一直以为戚火根是因为第一目击证人的原因而被买通的。但现在他出现在陶小娥的周围，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章立人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单纯的避开警方的调查就不会搬到小娥家隔壁。他在顾县长死亡事件中可能陷得很深。”
　　“会不会他是殴打顾县长致死的凶手之一？”
　　“有这个可能，否则很难解释他这么长时间来监视陶小娥。”
　　陶小娥登时眼睛瞪得滚圆，说道：“那还等什么？抓起来审啊！”
　　章立人笑了起来，说道：“我们这只是分析，万一不是这情况呢？”
　　叶之然说道：“小陶，可不要因为心里有了疙瘩被他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事必须从长计议。”
　　又转身对章立人说道：“立人，你可要管着她一点。”
　　章立人看了看脸色泛红的陶小娥，说道：“小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叶之然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两口子合计合计，我先走了。”
　　回到家，见张念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叶之然问道：“阿姨哪里去了？”
　　“她家里有事，今天早走。”
　　“老婆，那我们晚饭怎么办？”
　　张念悦笑道：“叫外卖了，今天将就着对付吧。”
　　说着话，眼睛不离电视频幕。
　　电视上播放的是中央台的财经节目，正由国内经济学专家在分析东南亚发生金融风暴的原因和蔓延趋势，叶之然便坐到念悦身边一起收看。
　　九七年七月二日，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泰铢登时成为以索罗斯为代表的国际投机大鳄的攻击对象，当天就大幅贬值，引发东南亚金融风暴。随即，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相继遭到国际炒家的攻击，货币纷纷大幅贬值，东南亚国家损失惨重。到了十月，国际炒家移师HK，开始攻击HK的货币及证券，十月二十三日，HK恒生指数暴跌一千二百多点，十月二十八日，再次暴跌并跌破九千点大关。
　　张念悦是省财政厅的工作人员，对这次横扫亚洲的金融风暴特别关心。
　　“木头，看到没有，今天恒生指数又暴跌一千六百点，你觉得国家会出手稳定HK的金融秩序吗？”
　　叶之然说道：“HK和东南亚国家不同，本身有大量的外汇储备，再加上大陆的外汇储备，国际炒家想从中取利恐怕不容易。而且，HK刚刚收回主权，从这点分析，国家肯定会出力相助。”
　　张念悦作苦瓜脸，说道：“财政厅规定每人要交一份东南亚金融风暴方面的文章，我正头疼。”
　　“这是省厅领导让你们重视亚洲金融风暴带来的影响，文章只是手段，又不是目的。”
　　“木头，你不是林教授的学生吗？帮我写篇文章应付应付。”
　　东南亚金融风暴开始之后，林平生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到引发金融风暴的深层次原因研究上。叶之然和几位师兄到林教授的研究所进行过几次讨论。为了防止金融风暴继续蔓延，帮助亚洲国家稳住经济，林教授写信给中央，提出人民币不贬值更有利于中国树立大国形象，而且，可以有效地帮助亚洲各国抵御国际炒家进一步行动。对HK的经济繁荣和稳定也大有帮助。
　　对张念悦这种财政厅布置的讨论性文章，叶之然小菜一碟。
　　“好啦好啦，老婆，吃完饭你洗澡的时候我帮你写。”
　　张念悦警惕地说：“这么着急是不是又想做什么坏事？”
　　“嘿嘿，不是好久没碰头了吗？”
　　张念悦白他一眼，风韵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