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水门之洪水暴发

第380节 布控
　　张念悦回嘉南的那天大雨磅礴。
　　江南的三月本是多雨的季节，但往年的雨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周日那天的雨势却一反常态，从天亮开始一直下得有模有样。
　　张恒良接念悦回家的时候顺便在小院小坐片刻，告诉叶之然，他昨天在水门和武装部长陆大成见了面。陆部长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干部，以后可以在工作上相互支持。
　　叶之然明白岳父是担心他在水门势单力薄，给他找盟军，忙表示感谢。
　　张念悦说道：“爸爸，水门太乱了，我担心木头在这里有危险。”
　　“怎么了？”
　　张念悦便把周五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恒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那些人也太过分了！怪不得陆大成说水门情况相当复杂，让我提醒你谨慎为上。”
　　叶之然笑道：“爸，你不要担心，院子里已经装上了监控系统和报警装置。”
　　张恒良道：“你这院子里还住着公安局长，他们也敢前来肇事，可见并不把公安局放在眼里，必须高度重视安全问题。监控系统和报警装置断电之后有没有应急措施？”
　　叶之然挠挠头，道：“似乎没有考虑。”
　　张恒良道：“那可不行，如果有心人预先将这个小院的电拉掉了怎么办？你装得这些装置就成了摆设。”
　　张念悦问道：“爸爸，哪怎么办？”
　　张恒良道：“军队有最新型的监控报警系统，断电后可以连续工作二十四小时，我让驻军在院子里安装一套。”
　　念悦道：“木头，我回嘉南后，你每天至少要打两个电话给我。”
　　叶之然笑道：“知道了，早请示，晚汇报。”
　　周一上班，雨势稍小。
　　八点半，叶之然接到市委办电话通知，让他立即和县委书记邱大云一起去市委开会。
　　叶之然心知这是上周五省报上的那篇报道，引起了市委领导的重视。
　　到了市委，委办工作人员引两人到小会议室等候。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市委书记钟汉庭和市长枫寒轩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等看到毕恭毕敬地站立起来的邱大云和叶之然，两人脸色顿时一沉。
　　自管自坐下后，枫寒轩抬手往下压了压。
　　邱大云和叶之然都是轻轻地坐下。
　　钟汉庭威严地问道：“邱书记，水门县还是党领导下的水门县吗？”
　　邱大云听到这句重话，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说道：“汉庭书记、寒轩市长，我的工作没有做好，辜负了市委市政府的重托，我作深刻检讨。”
　　钟汉庭道：“看了记者的报道，市委才知道水门的治安情况这么差，触目惊心啊！叶县长，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说一遍。”
　　叶之然见邱大云站着，只得也站起身。
　　枫寒轩又抬手压了压，道：“都坐下，坐下汇报。”
　　叶之然坐下后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详细叙述一遍。
　　钟汉庭的脸色更加难看，问：“宣传部长伤势怎样？”
　　叶之然实事求是地讲了情况，道：“受伤最重的是三个记者和秘书潘庆。”
　　钟汉庭道：“我看到这个报道，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啊！嘉南市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脸上火辣辣的疼。邱书记，水门县委针对这个事件做了哪些事？”
　　邱大云道：“事情发生后，县委连夜召开常委会，决定第二天由我和县政法委书记一起就去省城给三位记者赔礼道歉，同时责成公安部门维护水门县的社会秩序，对公安局内部进行进行整顿。”
　　“公安局内部的整顿，做了哪些工作？”
　　邱大云额头的汗水流了下来，道：“正在开展调查，特别是围绕亭西镇派出所的干警，清查有没有和市场管理人员相互勾结的情况。”
　　“查下来什么结果？”
　　邱大云道：“目前还没有结论。”
　　钟汉庭冷笑一声，转过头对枫寒轩道：“寒轩市长，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枫寒轩撇开邱大云，直接问叶之然：“小叶县长，水门县公安局的情况究竟怎样？”
　　叶之然道：“水门县公安局长到任时间短，正在想方设法对公安系统内部的混乱状况进行整顿，难度很大。”
　　枫寒轩自然明白难度大在什么地方，道：“回去后，通知水门县公安局长明天到市里来开会，根据他的意见，市局将对水门县公安局领导班子进行局部调整。不解决水门县的社会治安问题，经济发展就没有可靠的保证。”
　　钟汉庭盯住邱大云看了看，道：“邱书记，市委市政府会充分关注水门县的情况，我们要看到的是行动。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水门县的社会治安没有得到根本改变，市委对水门县委班子的工作能力就要重新评估。”
　　邱大云自然听得懂潜台词，三个月不见成效就要调整班子领导了，立即挺直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请汉庭书记放心，水门县委一定会吸取教训，切实加大整治力度，维护水门县安定团结的局面。”
　　临别，钟汉庭和枫寒轩的秘书诸彬和刘童华都送叶之然下楼，和他握手道别，邱大云见叶之然入市委大院如履平地，两位重量级秘书都对他如此看重，心里不禁多了一种额外的负担。
　　枫寒轩道：“水门县公安局情况这样复杂，不动手术看来不行。章局长，你有什么建议？”
　　章立人道：“我向市委、市局申请，最好派一个副局长下来协助工作，同时调整庞副局长和吴副局长的岗位。”
　　在整治水门县社会治安问题上，钟汉庭和枫寒轩的意见非常一致，道：“我看可以，就由市局派一个可靠的人下去配合你的工作。”
　　向望远道：“我的意见，庞飞扬快退休了，可以安排他任水门县公安局的巡视员，不安排实际职务，另外一个调到城北区公安局。”
　　钟汉庭点点头道：“可以。”
　　向望远道：“还要向汉庭书记、寒轩市长汇报一个情况，水门县亭西镇派出所所长黄三力的嘴巴很紧，进来后一言不发。据控制菜市场的两个流氓头子交代，他们每月向黄三力孝敬的钱占到总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听说还有其他渠道的黑色收入。这个黄三力是水门县委常委、纪委书记的儿子，很有些势力。”
　　枫寒轩道：“他咬紧牙关不开口，说明隐藏的问题非常严重，公安局要派精兵强将，加大审讯力度，务必让他开口。这对市委更准确地掌握水门县的状况大有帮助。”
　　当天傍晚，嘉南市城南区公安局看守所。
　　吃完饭回来的警察发现审讯室情况异常，推开门一看，两个负责审讯黄三力的警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中一人被剥掉了衣服，嫌疑犯黄三力已不见踪影。立即逐级上报上去。
　　调用录像发现，黄三力打晕两个审讯的警察后，穿着警服大摇大摆地出了看守所大门，坐上门口接他的面包车扬长而去。
　　情况汇报到市局时，市局党委刚通过水门县公安局领导班子的局部调整方案，准备把调整方案通报给水门县委，由水门县委走正常任免程序。
　　向望远听完电话汇报，感觉事态严重，立即将情况通报给市局党委其他委员。市局领导分析后得出三个初步结论：一，黄三力顺利出逃无论从时机掌握还是方式方法，必然得到内部人员的配合，事先拟定了周密的计划；二，黄三力身上有公安局没有掌握的重大线索，所以才有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协助他出逃；三，黄三力逃跑后，很可能对水门县主要领导实施报复。
　　市局迅速将情况通报给水门县公安局，要求他们提高警惕并布控捉拿黄三力。同时，又将情况上报给嘉南市委市政府。
　　钟汉庭和枫寒轩碰头后迅速发出一系列指令，要求嘉南市公安系统立即采取行动，在各主要路口布控，同时发通缉令追捕逃跑的嫌疑人。
　　消息传到水门县，县委书记邱大云大吃一惊，连忙召开县委常委会，黄伟卫自然回避。
　　章立人先一步得到消息，赶到县委开会前先向叶之然通报了情况，汇报了应急处置。
　　县委常委会上，邱大云通报了最新情况，先对县公安局的人事任免进行说明和表决，然后要求县公安局立即采取切实措施，严密布控，不留死角，如果黄三力回到水门，务必不让其漏网。
　　邱大云最后说道：“章书记，公安局近期的工作责任很重，你就多辛苦一些。”
　　“请大云书记放心，县公安局一定会根据市局和县委的指示精神，立即采取行动，严密部署。”
　　邱大云问：“作了那些部署？”
　　“大云书记，我已经安排主要的警力集中在车站和交通要道，对途经的每辆汽车进行排查，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也安排了警力蹲点。”
　　邱大云满意地点头，说道：“很好，在县局新的副局长到任之前，你要继续用好庞飞扬和吴局，他们两个都是老同志，有工作经验。”
　　章立人笑道：“明白，回去后，我会安排他们各负责一个小队去车站和路口指挥。”


第381节 刺杀
　　黄伟卫事先不知道黄三力的逃跑计划，赶到程志新家后，第一句话就问：“老县长，你怎么安排三力出逃了？这一逃，是罪上加罪啊。”
　　程志新摇了摇头，安闲地说道：“我也是下午才知，这件事是沈冲安排的。”
　　黄伟卫便有些不满，说道：“沈局怎么事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程志新喃喃道：“也怪不得他，听说市局准备加大审讯力度，才迫使他下定决心的。”
　　“可这一跑，要是再抓住，就很难出来了。”
　　程志新道：“他的事要是全部查清，也脱不了一个死罪，既然这样，逃出来就是利大于弊。”
　　“他现在哪里？”
　　“已经到了水门，在南艺山上。”
　　“有没有办法让我见见他？”
　　程志新道：“不行，你的行踪很可能已被监控，就是我这里，以后也要少来，小心驶得万年船。”
　　黄伟卫缓缓地点了点头，道：“那你赶快安排他离开水门，这里不安全。”
　　“放心吧，我是看着三力长大的，不会扔下他不管。”
　　从程志新家里出来，黄伟卫对叶之然的怒火几欲不可压制。要不是叶之然，他的儿子怎么会好好的派出所所长不当，转而沦为逃犯？看来先前准备编排他和林美凤之间桃色新闻的事太小儿科了！不行，要搞就搞个大的动作，总要让他身败名裂才好！
　　此时的南艺山上。
　　在山区中部离矿洞三四百米处，建造了两排小屋，黄三力此时正在小屋里吃喝。
　　从南艺山脚到这个小屋有一千多米，沿途还有两道守山的警戒，所以黄三力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三哥，既然出来了，我们兄弟先乐呵乐呵，不着急着跑路。”裘小山和他面对面边喝酒边商量对策。
　　“跑？跑之前总要先出口气！”口气甚是严厉，很有些不甘。
　　“三哥，你想搞那个新来的县长？你想搞，兄弟们都配合你！你进去后，兄弟派了阿土他们三个戆货去搞过一次，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黄三力喝一口酒，踢了踢旁边的阿土。
　　阿土难为情地说道：“三哥进去后，我带了阿豹、小蔡去他们住的那个院子放蝮蛇。结果，兄弟三人摸到楼上，正看见那个县长在玩他的女人。那女的长得太漂亮了，兄弟们看得口水直流，直到小蔡被蛇咬了一口才让我们想起来该做什么事。”
　　黄三力又是一脚踢在阿土身上，道：“世界上还有你们这种笨货！看到那女的漂亮就上啊，当着县长的面玩他的女人，多解气的一件事？”
　　阿土懦弱地说：“我们没三哥这样的胆气。”
　　“小蔡怎么样了？”
　　“死了！”
　　黄三力骂骂咧咧地说道：“你怎么不去死啊？XX的，敢不敢晚上跟我去玩一票？”
　　“三哥带我们去，自然敢。”
　　黄三力道：“小山给我们准备点钱，晚上干完这票连夜离开长江省。”
　　“怎么走？”
　　“当然翻过南艺山直接进入西省，总不能开着车子到公路上去送死。”
　　久不知危险为何物的裘小山欣然道：“好！阿土，来给三哥讲讲地形。”
　　“三哥，他们住在原来档案局的那个小院，主要人物都住在后面一排。”
　　黄三力点点头，道：“那个地方我很熟，以前去过几次。”
　　裘小山问：“三哥，他们这几天肯定加强了戒备，路上警察很多，今天晚上摸过去会不会危险？”
　　“怕什么？我就是警察，而且是警察他哥！”满不在乎的黄三力猛喝一口酒，说道：“小山，你安排人下山，打庞局的拷机，问一问他们的布控情况。”
　　裘小山立即指挥小喽啰下山去探情况。
　　黄三力道：“安排两辆大卡车到小院附近待命，如果不行就强行冲入。”
　　“就怕他们有准备。”
　　“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准备都没用。”黄三力转头问：“手里有多少家伙？”
　　“只有三把仿制枪。”
　　黄三力叹道：“枪是好东西，领袖都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裘小山道：“撤退的路线要安排好，这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
　　黄三力悠然说道：“出来的时候不管有没有警察，卡车开道，不要走公路，出小院直接往南边的小道开，往田地里开。到了油菜地，兄弟们全部下车往南艺山方向跑，路上安排两个接应的。等上了山，我和阿土他们两个翻山走。”
　　裘小山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每人都戴上头套，不要露脸。”
　　裘小山道：“我让人立即准备，太带劲了！”
　　“到了小院，先把院子里的总电源断掉，五个人上楼搞死他们，留两把枪在楼下阻击，两个人在门口放哨。”
　　“记住，目标就是叶县长和姓章的公安局长，搞死了他们两个，大家以后都有太平日子过。”
　　裘小山道：“我去把人集合起来，三哥作下动员和任务安排。”
　　和这边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情况不同，叶之然居住的小院安谧如常，只是相对于往日，人数更少。
　　因为要在全县主要道路布控，警力抽调一空，包括章立人、刘兵、丛警官在内都有任务。院子内只留下叶之然、沈荣和张大彬三人。
　　休息前，叶之然关照张大彬再将所有的监控设备检查一遍，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浑然不知危险将至，整理一下文件，提笔写起水门县经济发展纲要。
　　天空中，雨丝仍旧没有停息的迹象，自周日开始，时而大雨时而中雨。到了晚上，居民都守着电视机看电视，休息。
　　执勤的警察全部穿着雨衣，相距三四米就分不清对方的面容。
　　黄三力带着动员过的十几个人亡命之徒，绕开公路，从乡间的石子路走到档案局小院最近的那条小路边，再次对身边的几个人作了交代，随即挥一挥手，低声道：“行动。”
　　三人一组，共有三组人摸向小院，其余一组人分头埋伏，准备接应。
　　一个有组织有计划目标明确的刺杀行动开始了。


第382节 必杀的一刀（上）
　　时间指向周二凌晨一点。
　　叶之然写完水门县经济改革纲要，正准备上床休息，突然间台灯黑了。他以为是台灯坏了，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下，日光灯还是没亮。
　　出事了！
　　他那自毒蛇事件之后一直绷紧的脑神经，瞬间高度活跃，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潜入小院并拉断了电闸。他下意识地搬一只椅子到后窗口。
　　这时候，断电后自动启用的军用监控报警系统已投入工作，在黄三力第一组人翻进院子，打开院子铁门时骤然鸣叫起来，同时，装在楼顶的两个强光灯自动点亮。
　　叶之然心里稍稍安定，跑到前窗一看，见灯光下六七个穿着雨披的人正一路奔跑着向自己住的小楼奔来，底下还留着两个持枪的人守住要道，眼睛盯住了他所居住的两楼通道。
　　这幢小楼原先是办公楼，两楼各个房间由通道相连，每个房间的门都朝南开在通道上。持枪站在楼下的两个人可以稳稳地控制两楼各房间的出路。叶之然想要从通道逃走或躲到另外的房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迅速到后窗口看了看，后楼与围墙之间只有二三米距离，如果从窗口跳下，就是小楼和围墙之间那条宽二、三米，长三十多米的夹道！一旦被他们发现，两面一包抄，这就是一条绝路。
　　怎么办？出又出不去，从后窗逃走的风险也非常大。
　　这时候，时间不允许他多作考虑。叶之然迅速将床单在后窗的窗栓上打个结，做出跳楼逃跑的假象，拿起一把活络扳手躲到北窗落地窗帘和大衣橱的空隙中。
　　他的卧室里，大床的对面有一个大衣橱，大衣橱和北墙离开三十公分左右，人躲在这个空隙中，再有落地窗帘遮住，很难发现。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住在前楼的张大彬从床上一跃而起，多年的特种兵训练使他反应极为神速，他往院子里一看，见六七个人一路直奔后楼，留在底下的两人手里都有枪支。
　　坏了！坏了！
　　章立人、刘兵、丛警官都不在，后楼只有叶县长和沈主任，他们两个都是文质彬彬的官员，面对手持利器的歹徒如何自保？
　　歹徒有枪，而且离他很远，张大彬无法靠近。他找到一个铁棍，迅速出楼，猫着腰从小楼的另一侧沿围墙快速向后楼移动。
　　他这时候只有一个念头，要救叶之然出来。他相信警报声响起后，章立人、刘兵他们会很快来援。
　　警报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响亮，刺破层层雨帘的遮挡，在县城的上空久久回荡。
　　警报声想起的时候，章立人正在车站附近和刘兵等人巡查，听到远处传来的警报，浑身一个激灵，和刘兵对望一眼，几乎同时说道：“糟了！是我们的小院。”
　　两人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黄三力胆子这么大？去袭击叶之然？这下糟了！小院里没防卫力量。
　　章立人立即下命令：“所有人赶紧上车，发现黄三力行踪了，立即向原档案局小院集合！”
　　他赶紧和刘兵跳上警车，拿出对讲机连续发出数条指令。
　　附近的十多个警察分乘摩托车和警车正要启动，副局长庞飞扬突然冲到章立人的车前叫道：“章局，你不能把人都带走，这里是重要的设卡检查区域……”
　　章立人见他故意拖延时间，心知一旦和他理论就会失去最宝贵的时间，而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时间！时间！时间！
　　章立人跳下车，二话不说，抡起右手对着庞飞扬就是一掌，这一掌使出了浑身的力量，抽得庞飞扬眼冒金星，耳朵中嗡嗡作响，跌倒在地一时无法反应。
　　章立人跳回警车，大喊一声：“开车！”
　　警车立即呼啸着往小院方向驶去。于此同时，接到对讲机中命令的其余警察也迅速往小院方向移动。
　　半夜的水门县城被警报声和道路上呼啸的警车声惊醒，家家户户点亮了电灯。
　　这是正义和邪恶之间的一场较量！但是，正义并不代表着力量强大，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小院里，邪恶的力量远远大于正义的力量。
　　黄三力、裘小山等人冲进小院时，警报声大作，显然也出乎他们的意料。凶徒的本性这时候拿了出来，黄三力立即说道：“小山，你指挥卡车开进院子来，停在后楼底下，等会我们上车后别管其他，往外就冲，按原来的方案，冲到油菜地后跳车撤退。我们只需要五分钟！”
　　裘小山也是狠角色，大声说道：“明白了，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分头行动。”
　　由于事先策划好了方案，匪徒并不慌乱，留两人在楼下控制后楼，其余五人快速往楼上冲去。
　　曾经在叶之然窗口看过人肉大戏的阿土冲在第一个，叫道：“第二间，第二间。”
　　嘈杂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叶之然的胸口，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这种紧张程度远远超过了击毙“两李”时的紧张，因为他们当时和“两李”是突然间遭遇，然后短兵相接的。根本没时间考虑。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叶之然知道这些人是对着他这个唯一的目标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沉住气！沉住气！一丁点的失误都可能送了性命！”
　　这时候，有人猛烈地用身体撞击房门，只撞了两下，门就被撞开。黄三力一马当先，进房门后立即指示两人进卫生间查看，自己带领另外两人控制卧室。
　　手电筒一照，黄三力发现了打开的后窗以及窗台下的凳子，他立即奔到窗口一看，发现了垂下窗口的床单。
　　“他X的！跑了！”黄三力转身恶狠狠地说道：“快，你们两个从窗口下去，一左一右往两边包抄过去，楼底下阿中、阿发会接应你们，找到人直接搞死，快！时间不多了！”
　　自己率另外两人转身出门。
　　沈荣就住在叶之然的隔壁，他睡得沉，警报响起之后，才迷迷糊糊醒来，走到窗口时发现四五个人已经冲上楼，忙将身体往后缩了缩，随即就听到有人猛踹叶之然的房门，“哐嘡”一声响过，嘈杂的脚步声往叶之然的房间一拥而入。
　　沈荣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他壮起胆子，拉开房门，大叫一声：“叶县长，有人冲进来了！”
　　他不发声音还好，一发声音就被楼下守候的两人发现了。其中一人举枪就射，这一枪击中了沈荣的右臂，他“啊”地一声往后一缩，忍住剧烈的疼痛，用脚把门关上。
　　枪声响起时，叶之然房间的两个人刚爬下窗子，剩下的三人立即往外查看动静，黄三力大声喝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黄三力急忙往外面跑，他已经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警车声正快速向这里驶来。而楼下的卡车也已经到位，裘小山在下面喊话：“时间不多了！最后一分钟！”说完，他快速上楼，准备对黄三力进行增援。
　　此时，张大彬已经潜行到了后楼，正考虑是否要上楼，就听到后楼与北边围墙的夹道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他还以为是叶之然从后窗逃生了，忙迎上去接应，到了跟前，却见一个手持匕首穿着雨披的蒙脸汉子跑了出来。张大彬反应快，抡起铁棍就给他一下。匪徒措不及防，被铁棍击中头部，登时软软地倒地。
　　这时候，张大彬听到了楼下往沈荣房间射击的声音，随即，又听到匪徒提示只剩下一分钟的时间。
　　这一分钟，也许就是挽救叶之然生命的一分钟！
　　张大彬急中生智，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喊道：“叶县长，往前楼跑！叶县长，往前楼跑！”
　　喊话完毕，他立即拔腿往前楼跑去。
　　他是特种兵出生，猫着腰跑步丝毫不影响速度。
　　这一声喊，吸引了楼上楼下所有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往前楼跑的就是叶之然叶县长，楼下两杆枪立即对着人影射击。
　　章立人和刘兵这时候已经赶到门口，灯光中，见匪徒同时对着一个目标包抄射击，下意识地以为那人就是叶之然，两人不顾自身安危，急忙赶过去救援，边跑边大声喊道：“叶县长，往这边跑！叶县长，往这边跑！”
　　此时，沈荣听到屋外密集的射击声，已经不敢再出来了。他找一块布条包扎住手臂的伤口，躲在窗口往外观察。
　　听到了张大彬的喊声时，他心里不由地咒骂：“太愚蠢了！这不是把叶之然给暴露了呢？”
　　叶之然呢？
　　他先前也隐约听到张大彬的喊声，随后又听到屋外密集的枪声。确认屋内已经无人之后，他慢慢地从大厨和墙壁的夹缝中钻出来，手里仍然拿着那把大号的活络扳手，跑到门口一看，见院子多了一辆大型运输车，车子没有熄火，而远处，几个人对着张大彬的方向连开几枪，显然都没有击中，几个匪徒继续向张大彬逃跑的方向追去，黄三力大声吆喝卡车往他们那个方向开。
　　叶之然正在想下一步怎么办呢，意外情况发生了。
　　原来，裘小山从另外一个楼梯跑上来，没跟着黄三力去追张大彬，而是准备到楼上指挥卡车怎么撤退。
　　到了二楼，他发现叶之然正在门口观察底下的动静，机会难得！他抡起匕首就恶狠狠地往叶之然刺来。
　　这几乎是必杀的一刀！


第383节 必杀的一刀（下）
　　人的警觉有的来自天生，有的来自训练。
　　叶之然的警觉似乎与生俱来。在裘小山手持匕首恶狠狠地从身后扑过来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一种毛骨悚然的致命危险。
　　那是一种冰冷的感觉。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转身，抡起手中大号活络扳手绕着身子向后扫去。在感觉冰冷的刀尖触碰到自己的同时，他手里的扳手击中了身后那人的某个部位。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即使在警报声中依然如此清晰！
　　这一扳手正好击中裘小山握刀的右手。
　　要是再慢一点点，那么他的匕首就刺进了叶之然的后腰；只要刺进一点点，叶之然的动作就会变形，力量就会消退，输赢结果就会颠倒！
　　这只能说是运气使然，已经不单纯是叶之然的反应敏捷！
　　扳手击打在裘小山的手背上时，叶之然感觉到一种阻力，一种柔软的血肉之躯的阻力，一种回想起来让人很愉悦的阻力。
　　这是扳手击中目标一霎那给人的感觉。
　　与叶之然的愉悦相反，裘小山只感觉一种无法承受的痛楚从右手传来，手里的匕首早已经被打飞，手背上的骨头也已经被打折。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无法抑制地，从他口中发出。
　　这声惨叫，把底下的黄三力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黄三力等人忙对准叶之然扣动扳机。
　　天啊！
　　天啊！
　　这个黄三力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天啊！枪里面的子弹已经打完了，回头看另外两人，也是握着空枪发愣。身后，警察已经追近。
　　黄三力当机立断，喝道：“都上车，快！”
　　转身对着裘小山喊：“快跳楼，往车上跳，来不及了！”
　　裘小山忍住剧痛，趁叶之然在黄三力扣动扳机时下意识的卧倒之际，在二楼走道上翻身跳进卡车车厢。
　　黄三力等人奔跑中翻身上车。
　　卡车立即拔足马力向大门冲去。
　　这边张大彬躲过枪林弹雨冲到前楼，章立人和刘兵已经离他不远，章立人躲在柱子后问了一声：“叶县长？”
　　张大彬立即说道：“章局，是我，张大彬。”
　　章立人和刘兵迎上前，问道：“叶县长呢？”
　　“不清楚情况，我故意把他们引过来的。”
　　“好！”
　　章立人心想，既然张大彬能把他们引开，估计叶之然那边危险不大。
　　雨仍在下。
　　他和刘兵、张大彬三人散开队形快速向后楼奔去，跑到前楼的北部时，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惨叫，随即听到匪徒意欲逃走的对话。
　　章立人立即快奔几步，瞄准开动的卡车就射。刘兵随即加入射击。
　　那辆卡车是一辆重型的运输石块、泥土的卡车，车身高，车厢的栏板又高又厚，车子又在快速移动中，这几枪没一枪击中目标。
　　叶之然在过道上已经看清楚章立人、刘兵，立即叫道：“刘兵上来帮忙。”
　　这一声安定了章立人和刘兵的心。
　　张大彬忙说道：“后面有个被我击倒的匪徒。”
　　章立人道：“刘兵和大彬去后面听从叶县长指挥，我去追捕他们。”
　　三人立即分头行动。
　　后楼的通道上。
　　叶之然看到黄三力举枪瞄准自己时，已经趁势扑倒在地。楼顶的两个明晃晃的钠灯照得小院透亮，即使在雨帘中也能清晰地看到楼下三个人举枪瞄着自己比划。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裘小山翻身跳车，随即楼下一帮匪徒也纷纷跳车。
　　姓曹的！他们没子弹了！
　　叶之然站起身，看见后面的章立人、刘兵等人，立即叫住刘兵，让他来帮忙。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先前听到沈荣只大叫了一声就被枪声压了下去。但是，直到现在沈荣的房间仍没有动静，有些不妙啊。
　　叶之然这时候没空去管逃走的匪徒，他敲了敲沈荣的房门，大声问道：“沈荣！你怎样？”
　　沈荣一直躲在窗后观察动静，听到叶之然的敲门声，心中稍稍安定，打开门用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县长，我在这。”
　　叶之然轻吁一口气，不禁骂道：“姓曹的！吓我一跳，你怎样？”
　　靠着窗外的灯光，叶之然见他手臂上满是鲜血，惊讶地问：“中枪了？”
　　沈荣仍在颤抖，道：“不碍事，手臂上中……中了一枪。”
　　叶之然安慰道：“不怕，章立人和刘兵都赶到了。”
　　刘兵跑步上楼。
　　张大彬先到先前打晕匪徒的那个地方，见这人刚刚苏醒过来，满头鲜血，一脸茫然的样子。他跑过去一脚将他踹倒，抽下匪徒的皮带将他双臂反手捆住，然后绑在旁边的柱子上，随即上楼。
　　那边刘兵上楼后就问：“叶县长，你怎样？”
　　“刘兵，快过来，沈荣中枪了。”
　　刘兵快步奔过来，见中枪的部位在上臂，松了一口气，道：“不要紧，赶紧送医院包扎。”
　　这时候，叶之然和刘兵才闻到一股臭气。叶之然笑骂：“沈荣，瞧你这点出息，大便在身上了吧？”
　　正巧张大彬上楼来，叶之然忙叫道：“大彬，来帮沈荣换裤子，帮他清洗一下，搞完就去医院。”
　　沈荣哪丢的起这个脸，忙道：“我自己来。”
　　“来个屁！你手臂受枪伤了，怎么行动。”
　　张大彬笑道：“主任，这又不丢丑的，你让别人挨一枪试试，远远不如你的表现。”
　　叶之然也称赞道：“看沈荣不出，胆子还挺大的，敢出来提醒我小心。”
　　张大彬肃然起敬，道：“原来主任是为了县长受的伤，大彬佩服。”
　　沈荣这会听了称赞也得意不起来，毕竟大小便失禁没啥光彩可言。
　　小院门口。
　　陆续赶到的警察下车后正快步往院子里赶来，看到里面开出一辆重型卡车，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门口一辆摩托车都被卡车撞翻在地。外面的警察还没有醒悟过来怎么回事，看到后面的章立人边奔便喊：“拦住车子！拦住车子！”
　　来不及了！
　　重卡高速直往外冲，势不可挡地开上公路，随即横向翻过公路，一路往乡下的小路上开。一群警察在章立人带领下纷纷追了上去。
　　卡车开出大约一百多米后停在油菜田边上，车上的人跳下车就往预定的路线逃跑。


第384节 海生书记不满意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多少人在警报声中惊醒，又有多少人透过雨帘，密切地注视着叶之然居住的小院，等待那揪心的结果。
　　黄伟卫从睡梦中惊醒。
　　他并不知道晚上的行动，以为警察发现了黄三力的行踪，在展开全城搜捕。不省心啊！自从叶之然、章立人到了水门县，形势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他几次拿起电话想打到公安局了解情况，想了想，又放下电话。
　　淡定些！淡定些！
　　可是，黄三力的事绝非小事，怎么淡定得了？
　　另一边，程志新泡了一壶浓浓的红茶，一个人坐在小客厅里，面前放着一副围棋，时而执白，时而执黑，似乎很悠哉地在摆棋谱。他在等好消息传来，只要有了消息，他就可以推枰归宿。
　　警报声、远处传来的开枪声都没让他动容，等一切重新归于宁静，他才站起身在窗口久久不语。
　　接到黄三力的电话后，程志新长叹一声：“天意啊！三力，你带阿土他们几个先出去避一避吧，别再想着报复了。”
　　黄三力疯狂的报复计划并不出自程志新的筹划，但他在接到裘小山报告后选择了沉默。
　　那个时候，他心想，这未尝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警报声同样惊醒了县委书记邱大云。
　　他起床后到窗边往外看了看，从警报声传来的大致方位以及前几天叶之然小院的蝮蛇事件，综合起来判断，八成是那边又出事了。他等了一会，仍没接到汇报情况的电话，心里又有些烦躁起来。
　　作为县委书记，不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发生在眼皮底下的重大情况，他感觉水门的形势有脱离自己掌控的危险。
　　他打个电话给县委组织部长柳权：“柳权部长，听到外面的警报声吗？”
　　柳权的家离叶之然的小院更近，判断更为准确。他回答道：“大云书记，从声音的来源判断，是原档案局那个小院传出的。”
　　邱大云闷声说道：“我到现在还没有接到汇报电话。”
　　柳权一向充当智多星的角色，笑道：“大云书记，既然没人来报告，你大可继续睡觉。如果出了大事，明天找职能部门好好问一问，为什么不及时报告？眼睛里还有没有县委领导？”
　　爽然若失的邱大云决定采纳柳权的建议，蒙头睡大觉。
　　这时的水门县，确实有些乱套了。邱大云、叶之然、程志新等人都无法掌控整个大局。
　　第二天，新任常嘉县公安局副局长武锋在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陪同下，到公安局上任，等宣布完任命，章立人立即主持召开局党委会议。
　　水门县公安局党委组成人员变化极大，局长章立人、副局长武锋、刑警队长边长天都是最近从外县调来的领导，原副局长只剩下一个李云。
　　会上，叶之然将昨晚的最新情况通报给局党委成员。武锋闻听后数度变色，水门形势让他感到极大的挑战。
　　武锋随后把市局对两名菜市场重要人员的审讯记录交给叶之然。叶之然看到交代出来的涉黑人员名单，立即道：“武局，你一上任就有任务要做。”
　　武锋坚决地说道：“请章局下命令。”
　　章立人道：“你负责指挥刑警大队、特警中队，将名单上的人全部捉拿归案。”
　　武锋沉稳地点点头，说道：“明白，我散会后立即集合队伍。”
　　章立人道：“注意保密，水门县公安局内部的清查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
　　武锋听得懂什么意思，深深点头，道：“章局要派可靠的人协助我才好。”
　　“让边长天、刘兵配合你的工作。”
　　周日开始的大雨，周一、周二两天雨势略小了一些，周三又开始变大。站在窗口望出去，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水门县城南侧，程志新的别墅里。程志新对着一早来接受指令的两个心腹感叹道：“恐怕要变天了！江南三月的雨，从来没下得这么大的。”
　　前进乡党委书记李远是程志新的侄女婿，听到程志新这句意兴阑珊的话，故作轻松地说道：“叔，雨再大也翻不了天的，在水门，您还是一呼百偌的。”
　　程志新摇了摇头，道：“我感觉有些不好，公安局这边马上就要脱控了，做事情的难度增加不少。”
　　李远试探着问：“叔，不如和邱大云联手，他对水门的现状应该也不满。”
　　程志新道：“这事不需要你担心，你帮我盯住南艺山那边，不要出乱子。这次三力的事闹得太大，警察很可能会搜山，那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赶紧抓紧时间去做。”
　　李远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过去，这场雨帮我们不少忙，处理痕迹难度不大。”
　　程志新转过头对来了之后一声不吭的庞飞扬说道：“别灰头丧脸的，调整职务没啥大不了的，各部门各派出所还都是我们的人。这个事是在提醒我们，做事情可以低调一些。你索性请几天病假在家休息。”
　　庞飞扬无限感慨道：“老县长，只可惜三力棋差一着。”
　　程志新自我宽心地说道：“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让他们再蹦跶几天，我们观察观察动静再说。”
　　下午，县委会议室。
　　邱大云主持召开县委常委会，一开始语气就很不善：“水门县委县政府，包括公安局，最近这段时间工作作风很不正常。别的不说，就说昨天晚上发生的大事，直到今天早上上班，我才得到汇报。我想问一问某些同志，水门县还是不是党领导下的水门？还要不要县委领导？”
　　一根棍子高高举起。
　　黄伟卫、柳权、乔东升、李基、刘忠等人都是精神一振，转眼看着叶之然和章立人。
　　章立人义愤填膺地说道：“大云书记说得很对！各位常委，大家想一想，叶县长到水门工作才三周时间，已经经历了一次暗杀，一次明枪明刀的刺杀。这还是党领导下的水门吗？前不久我还听人说水门县的政治局面很和谐，很安定，将这句话的人不是瞎子就是聋子，或者已经成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胆大妄为啊，同志们！明目张胆地围殴县长、县委宣传部长、省报记者，又发生了袭警越狱事件，接着又是有组织有预谋地进攻县长驻地！作为水门县委常委会的一员，我感到非常失职啊！我觉得我们县委全体成员都应该向市委请辞。”
　　这不是夺过邱大云的棍子反朝他打一闷棍吗？
　　邱大云偏偏还反驳不了。
　　他不满地看一眼黄伟卫和刘忠，在他看来，这事和程志新那帮人脱不了干系。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开枪打伤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瞒都瞒不下去啊！市委会怎么看？
　　邱大云正想着怎么把话题转回来，却听到市委副书记毛海生说道：“立人书记虽然直言直语有些刺耳，但说得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作为县委副书记，我有领导责任啊！这几年来，县委班子在群众心目的威信越来越低，既不能振兴经济，又不能对黑恶势力形成威慑，县委是有重大责任的。在座的每位县委常委都要正视这个问题，只有正视这个问题，才能解决这个问题，还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
　　一向少言沉默的县委副书记在常委会上发出这样有力的声音，让邱大云等人都有些意外。而且，这话明着是自我检讨，暗地里的意思谁都听得懂。这不是在抽邱大云等人的脸吗？
　　黄伟卫第一个跳出来，说道：“海生书记，这话不符合事实吧？什么叫在群众中的威信越来越低？你这是在歪曲事实，诋毁党的正面形象，我坚决反对。”
　　柳权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不显得海生书记高出大云书记一等吗？看来是市委用人用错了？哈！你这样批评水门县委，置市委领导于何地？”
　　刘忠道：“我不同意海生书记的说法，不能因为水门县出了一点乱子，就把县常委一棍子打死，要看到绝大多数同志是好的嘛！”
　　一个比一个跳得高，借机展示他们在常委会的多数优势。
　　叶之然自不会去争这无谓的口舌，说道：“立人书记，昨晚的这起严重恶性事件，有没有报告给市公安局？”
　　“县长，我已经在电话中报告给市局领导了。”
　　叶之然道：“这样，散会后你辛苦一次，亲自去市委、市局报告一次，既不夸大也不隐瞒，做到实事求是。”
　　章立人立即说道：“好，我开完会就走。”
　　邱大云一听急了，这章立人去市委汇报情况，他就无法掌控局势了，忙说道：“水门现在形势不稳，立人书记必须留在这里指挥，吴局正好要到嘉南市城北区公安局履新，让他顺便去汇报一次就可以了。”
　　章立人道：“吴局已经不是水门县公安局的人，他不能代表水门公安局汇报工作，如果县委觉得我必须留在水门，那我安排武锋局长辛苦一次。”
　　邱大云道：“可以，你回去让武局先到县委一次，我要找他谈话。”
　　又道：“武局长是新上任的公安局干将，县委对他是很重视的。”


第385节 政协主席主动靠拢
　　武锋上任第一天就开展大规模的搜捕行动。而且，这次搜捕行动是根据两个在异地受审的菜市场流氓骨干提供的名单进行的，目标明确，针对性强。出乎武锋意料的是，名单上的十一个人一抓一个空，居然没一个落入法网。其中好多个在他们赶到目的地前几分钟才逃脱。
　　章立人回到公安局后，武锋怒容满面地进来向他汇报结果。
　　章立人道：“武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样也好，让他们再得意几天，等局内局外的人彻底暴露出来，我们再来个一锅端。”
　　武锋郁闷地点点头，道：“来之前，市局领导向我交底，说水门县情况复杂，果然如此。”
　　“武局，我们两个责任很重啊！”
　　武锋缓缓点头，道：“明白！”
　　章立人道：“叶县长让我亲自去市委、市局汇报昨晚的恶性事件，大云书记不让我去。我就推荐了你。看来只能辛苦你一次了。我把昨晚的情况再详细地说一遍，请你务必如实汇报。”
　　“章局，请放心吧，我以人格作担保。”
　　章立人叙述完毕，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云书记让我转告，请你去他那里一次，他也要找你谈话。”
　　武锋道：“章局，我来这里前，接到的指示是不折不扣地服从叶县长和你的领导。”
　　章立人握了握他的手，严肃地说道：“好，早去早回，这里需要你。”
　　次日，武锋去嘉南市汇报情况，章立人亲自带队搜山。
　　之前，刘兵、丛警官等人根据这帮匪徒的逃窜路线判断，他们很可能会隐匿于南艺山。
　　五十多人从南艺山北麓进山，细细搜索了一天，除了山顶的几个守山人住的小屋，什么都没发现。
　　根据叶之然的要求，章立人沿入山口的那条石子路，仔细搜查了南艺山两侧，也没有矿洞的痕迹。
　　在山顶南部，登高俯视，章立人却意外地发现南艺山几个山头的雨水在山的北部形成了堰塞湖，他带人靠近一看，却是连日的雨水冲掉了北山两个山头的部分泥石，堵住了水道。这水原本是顺着山下的大河道汇入临石港的。这时候堰塞湖的水位虽然不高，但如果继续下几天暴雨，水位上涨到一定程度，一旦决堤，洪水翻滚而下，冲破了河道，南艺山下的居民可就有些危险。
　　下了山，章立人连夜向叶之然作了汇报。叶之然详细询问了情况，抬眼看看依旧大雨磅礴的夜空，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这天上班，叶之然让潘庆去县档案局查阅水门县历年的水文资料，历史上有没有山洪暴发或发大水的资料，如果有，务必将大水的形成、暴发、危害等资料复印回来。
　　他自己准备和张大彬、刘兵等人去南艺山看一看情况，还没出门，政协主席倪长东走了进来。
　　叶之然忙握住倪长东的手，寒暄几句后请他在办公室沙发上就坐。
　　“倪主席，真是对不起啊，到了水门后，我一直忙碌，还没有到你这里拜访，你倒是先来看望我了，担当不起啊。”
　　倪长东摆了摆手，道：“县长，我才听说你驻地被袭一事，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把水门县看作私人财物，不顺眼的就明目张胆地动手，党纪国法在他们心中形同虚设。”
　　他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叶之然，道：“县长，这些资料对你可能有用，记载着少数人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的记录。”
　　叶之然明白这是倪长东正式向他靠拢了，这些证据是投名状的意思。他热情地握住倪长东的手，道：“倪主席，谢谢！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我们要乐观地看到最后的胜利，他们猖獗不了多久了。”
　　倪长东道：“我正是因为相信叶县长，所以把这些资料提供给你的。这里还有一份名单，是水门县各机关、各乡镇一些常年受到排挤的正直有能力的干部，请叶县长考察一下，能用的就用。”
　　叶之然欣然道：“水门县的建设需要大量人才，倪主席这份大礼我就收下了，只要这些人保存着一颗为民做事的心，就不用担心得不到提拔。”
　　又道：“倪主席，还有件事，水门县的大雨已经下了一周了，我担心南艺山的雨水会不会产生破坏性的影响。”
　　倪长东道：“南艺山由六七个大小不同的山头组成，而且呈现南高北低的态势，解放前暴发过几次洪水，在山北的长远乡一带形成过沼泽。解放后，顺着洪水暴发时的水道，政府数次修筑南艺河，将南艺山的水流汇入河中，再经临石港汇入长江，倒是没发生过山洪。”
　　叶之然稍稍心安，道：“倪主席，我下午上山到南艺山看看，据公安局的同志反映，南艺山北部中央区域已经形成了堰塞湖，如果积水不断增多，湖面不断抬高，一旦决堤后果就严重了。”
　　倪长东道：“叶县长能心系于民，让我很钦佩，那我不打扰你了，有时间再来向你汇报工作。”
　　叶之然笑呵呵地把门面话说足：“倪主席客气了，人民政协是政府的参谋，很期待您能多给我一些意见。”
　　两人殷殷告别。
　　看到常务副县长乔东升拿着文件从门口出来，叶之然立即抓他的“壮丁”，道：“东升县长，我们一起去南艺山看看情况。”
　　乔东升诧异地问：“叶县长，南艺山怎么了？”
　　“据公安局的同志反应，南艺山内部积水严重，北部的水道因塌荒被堵住了，已经在山肚子里形成堰塞湖，如果水势继续扩大，有可能成为巨大的风险因素。”
　　“是吗？可从来没听说过南艺山的会暴发洪水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去实地看一看。”
　　叶之然、乔东升、刘兵、张大彬四人一辆车，车子开到山脚下，叶之然看到高一脚低一脚的王根宝刚从山上下来，忙叫住他。
　　王根宝一见叶之然等人，连忙问：“两位县长，你们也是来看水情的吧？有点危险啊！”


第386节 南艺山的水情严重
　　叶之然对这个说话行事都直来直去的前进乡副乡长抱有好感。此时，见他独自一人在瓢泼大雨中查看险情，更生敬重之意，上前和他握了握手，问：“王乡长，现在什么情况？”
　　王根宝说道：“叶县长，乔县长，连续一个多星期的大雨，山上多个地方泥土流失严重。而且，北山‘人字形’外口的两侧山峰出现大面积的滑坡，堵塞了出口，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堰塞湖，如果水位持续不断地上升，一旦冲下山去，整个长远乡都在威胁之中。”
　　叶之然不解地问：“南艺山各山峰都有常年溪水留下的水道，水道都直通山下的南艺河，为何‘人字形’的山谷中会积这么多水？”
　　“叶县长，我在三个山头都看到，原来的泄水道因流量太大，部分水流溢出，沿山坡往下流入‘人字形’山谷，虽然大部分水被导入南艺河，但因为雨势大，排入山谷的流量不小。”
　　叶之然回头对乔东升说道：“东升县长，我们上山到实地看一看，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乔东升点点头，虽然站的立场不同，但心里对叶之然的工作精神甚为佩服。要知道，叶县长刚刚逃过生死一劫，在杀手仍逍遥法外的情况下，生命仍然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他似乎浑然不过这种风险，爬山涉水，评估暴雨可能形成的灾害，这种精神在水门县级干部身上已经多时未见。
　　一行人穿着雨披，在大雨中爬上南艺山的北山峰，往“人字形”的山谷方向看，山坡的溪流水道已经直挂山脚，水流速度极快，在山脚拐一个小湾汇入南艺河，但在转弯处，由于水流过大，大量的水溢出后往山谷流去。
　　从山峰往下看，这条“人字形”山谷的两侧峭壁有很长一段距离几乎平行，狭长的山谷在外口堵住之后，积水无处排泄，就形成了一个大的蓄水库。
　　王根宝指着半山腰一个个积水的小潭，说道：“两位县长，每个山峰的半山腰都有这样的小潭，这是激流冲击后形成的小水潭，这面山坡上的水如果一下子冲到谷底，可能会给山谷的堰塞湖造成猛烈冲击，堤坝一旦松动，这些水就可能全部冲进长远乡的这几个村庄。”
　　“长远乡地势低的区域，大约有多少人居住？”
　　“叶县长，你来看。”王根宝指着远处水帘中朦朦胧胧的民居说道：“长远乡的大部分土地在解放前就是一个大的沼泽地，解放后政府觉得这片土地荒芜了可惜，才逐渐改造成现在的样子。这片土地因为地势低，可以种水稻，是水门最主要的粮食产区，区域内共有六个村，大约五、六千户人家，人口估计在一万六千多人。”
　　王根宝曾担任过长远乡的副乡长，是这里的老土地，对附近几个乡的情况都很熟悉。
　　乔东升上山之前显然没想到雨水情况这么严重，这时候主动说道：“县长，我们得请专家作一个全面评估，分析一下最严重的情况会到什么程度。”
　　叶之然道：“回去后，县政府马上成立一个抗洪领导小组，评估是一方面，另外要派人在南艺山不间断地监测水情，将山谷堰塞湖的水进行疏导分流，以防形成大患。”
　　又对王根宝说道：“王乡长，这几天辛苦你一下，协助县政府监察这里的水情，每天至少汇报一次情况。”
　　王根宝爽快地说道：“坚决执行县长指示！”
　　“走，我们到谷底看看堵塞的那个坝安全不安全，如何进行疏导。”
　　来到谷底，叶之然看到因滑坡而形成的大坝露出水面部分宽六七米，离地高七八米，水位还不到一半高度，心中稍稍安定。
　　叶之然道：“这个天然大坝如果开槽防水，工作量大而且不安全。我们还是想办法从山洞工地那边拉电过来，直接调用数台水泵抽水。”
　　王根宝道：“县长，前进乡排灌站的水泵太小，要调用大水泵才起作用。”
　　叶之然道：“东升县长，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
　　乔东升点头道：“好，由我落实，明天就可以到位。”
　　叶之然回到县政府后，立即去邱大云的办公室汇报情况。
　　邱大云这几天正为水门县的局势心烦意乱。身处他这样的位置，对权力的掌控尤其敏感。水门县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一种失控的危险。特别是县委副书记毛海生开始明显转变立场，公安局这一块又逐渐归到叶之然麾下，即使县委宣传部长林美凤也在摇摆不定。
　　姓曹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再想到公安局副局长武锋今天一早去市委汇报袭击叶之然的恶性重大事件，又让他忐忑不安！
　　武锋去市委之前，他找他谈话，要求武锋站在维护水门县委的立场，将这个事件定性为黄三力为泄私愤而采取的报复行为，与流氓团伙势力无关。不知道武锋会不会根据他的指示精神汇报，又不知市委抱怎样的态度看待这件事。
　　这时候听说叶之然要成立抗洪领导小组，指挥全县抗击暴雨灾害。邱大云开始时在心里骂他小题大做，转而一想，这是好事啊！他把精力集中到抗灾中，不就对打击黑恶势力这一块无暇顾及了？
　　想通了这一环节，邱大云连连点头，道：“之然县长能防患于未然，提前做出应对措施，非常好，我表示赞成。”
　　叶之然来水门上任之前，他和几个心腹商量，大家都很有信心地表示，新来的县长只能做一个坡脚县长，在水门这块土地上，轮不到他说话。可转眼之间，他已经无声无息地将县政府的工作抓到了手里，手底下聚集的力量越来越大。
　　不服不行啊！
　　听说他在常嘉工作的时候，以县委常委、镇党委书记的身份成为左右县常委会决议的庞大力量。现在到了水门，身份已经上升为县委副书记兼县长，名副其实的政府一把手，可以想象，他这个县委书记的权势就要面临严重的削弱了。
　　“大云书记，我建议这个领导小组就由你来挂帅。”
　　“不，你是政府一把手，就由你挂帅。”邱大云希望这一块的工作量越大越好，最好让他陷在其中，免得对其他事指手划脚。
　　叶之然道：“如果我担任组长，那么建议海生书记、东升县长和林部长担任副组长，办公室主任沈荣和前进乡、长远乡的党委书记、乡长都参加到领导小组中。”
　　邱大云翻了翻白眼，心道：“看看！搞个可有可无的抗洪领导小组，立马就把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宣传部长都拉到麾下，明显的要权嘛！”嘴里说道：“有必要将机构搞这么大？水门县建国以来没发过大水啊！”
　　叶之然道：“我刚和东升县长去查看了水情，隐患非常大，一旦形成灾害，长远乡一万六千群众首当其中，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重视！重视！重视！做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就整出这么大动静来！要不是因为黑恶势力的问题悬在头上，才不让你担任组长！”
　　邱大云道：“既然这样，就以县委的名义发个文，明天我在县委会议上通一下气，这个领导小组归县委直接领导。”
　　强调归县委直接领导，就是表示他虽然不担任组长，但还是随时可以干预领导小组决策的。从大义来讲，在水门县，县委是最高的决策机构，叶之然当然遵从。
　　“就按大云书记的意思办。”
　　“之然县长，公安局的武局长今天去市委和市公安局汇报昨晚的袭击事件了。对这个恶性案件，县委非常重视，一定会一查到底，将嫌疑人全部抓捕归案。我在这里代表县委向你和沈荣主任表示慰问。你有什么想法？”
　　叶之然笑道：“相信市委会有具体的指示精神，县委县政府遵照执行就是了。但是，下面一段时间，我的主要精力将集中到抗洪斗争上。打黑除恶的工作，只能麻烦大云书记多关心。”
　　这个提议正中邱大云下怀，邱大云笑得很灿烂，道：“好！好！那我们两人做一下分工，下面这段时间我主要负责治安方面的工作，你主要负责抗洪方面的工作。”
　　叶之然无异议，欣然说道：“好，我同意。”
　　回到办公室，潘庆抱着一堆从档案局复印来的资料交给叶之然。叶之然故意考考他，问：“这些资料你都看过了？”
　　“县长，我已经看了一遍了。”
　　“哦，谈谈你的看法。”
　　“从资料上来分析，水门县每过四五十年就要发一次大水。历史上，在现在的长远乡低洼地曾发生过数次大水，给百姓造成灭顶之灾。但由于水门县地质差，生地多，熟地少，大水过后，百姓还是会回到这片低洼地种植粮食并且定居下来。”
　　叶之然道：“这么说，从时间上分析，现在你又到了发大水的周期了。”
　　“从资料上分析，是这样的。”潘庆肯定地点点头。


第387节 擒拿
　　武锋返回水门县后，先向邱大云传达市委的指示，要求水门县委做出深刻检讨，加大打击黑恶势力力度，切实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同时指示水门县公安局成立专案小组，务必将嫌疑犯缉拿归案。
　　邱大云听完这个指示精神，心中松一口气。
　　“武局，市委的指示精神必须得到坚决贯彻，你回公安局后转告立人书记，立即成立专案组，县委的意思，由你担任专案组组长。”
　　武锋推辞道：“书记，我刚到水门，对这里的情况不熟，这个案件性质非常恶劣，必须由章局亲自挂帅。”
　　邱大云摆出一副非常信任的表情，鼓励道：“武局，情况不熟没关系，很快就可以熟悉的。你刚到水门工作，抓了这个大案更容易树立威信，帮助你在公安局打开工作局面。不要怕，碰到问题就和我沟通，我做你的后盾。”
　　武锋听了县委书记的话，似乎有些兴奋，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才开口说道：“谢谢书记的信任，但是公安系统纪律很强，像这种大案要案，领导权和指挥权的归属必须由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开会作出决定。我恐怕不能不服从。”
　　邱大云将他搓手的动作视为摩拳擦掌，忍住笑意，装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说道：“这容易，回头我给立人书记打个电话，对你这样的同志，就应该压压担子嘛！”
　　武锋又搓了搓手，说道：“书记，那我告辞了。”
　　邱大云满意地点头，道：“嗯，回到公安局后立即把工作抓起来，水门的情况特殊，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同志来帮助县委维持局面。”
　　武锋说道：“是！书记。那我走了，还要去向县长汇报一下情况。”
　　“嗯？！”邱大云眼睛一眯。
　　难道市委还有其他指示精神要传达给叶之然？
　　武锋解释道：“领导要求我向县长转达市委市政府的关心和慰问。”
　　邱大云顿时脸色一喜，笑道：“好！应该的，你去吧。”
　　到了叶之然办公室，武锋变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地向叶之然敬了个礼，道：“县长，我回来了。”
　　武锋来水门县工作的当天，章立人带他拜见叶之然，两人有过促膝谈心的经历，彼此都留下了好印象。
　　叶之然走到沙发跟前，和他握了握手，道：“武局，辛苦了，请坐。”
　　“县长，我这次去嘉南，汉庭书记、寒轩市长和向局一起接见了我，市委要求我向您传达三点指示。第一，市委市政府对您和沈主任表示慰问，请你务必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同时，市局派了两个便衣干警保护你的安全，这两个人的身份仅限于您、章局和我知道。”
　　叶之然微微动容，道：“武局，市委市政府对我们这些在水门县工作的同志这么关怀，让我很感动啊。”
　　武锋连连点头，道：“第二，市委指示，对水门县目前的局面要做到外松内紧，先调查清楚情况，到时候一网打尽。因此，现阶段不易逼得太紧，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做出危害更大的事情。”
　　叶之然道：“好，公安局也要按照这个精神开展工作。立人书记原来提出将水门县各派出所所长、指导员大调防，看来也要缓一缓。”
　　“第三，市委指示，对水门县委班子的调整分步、有序进行，后天，市委组织部会通知黄伟卫书记去党校学习。”
　　叶之然欣慰地说道：“武局带回来的这三个指示都非常重要，县政府和公安局都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市委还有什么指示？”
　　“还有就是成立专案组，明的是调查那天晚上的袭击事件，暗的是调查水门县哪些官员涉黑、涉恶以及违反党纪国法。市委、市政府指示，这个专案组由章局和我担任正副组长，听从于您的指挥。”
　　叶之然道：“明面上的工作，向县委汇报。”
　　“明白！”武锋说道：“还有个问题，刚才大云书记明确指示，这个专案组由我担任组长，我们怎么对待？”
　　叶之然想了想，道：“这样，我们成立两个专案组，调查袭击案件的那个专案组就由你担任组长；另外一个专案组根据上级要求，由立人和你担任正副组长。”
　　武锋笑道：“县长这个办法好，既麻痹了某些人，又不影响工作。”
　　“形势逼人，面对复杂的局面，我们不得不学会复杂地工作。走，我们去医院看看沈荣。”
　　两人坐车去县中心医院，走到三楼外科病房的楼梯口拐角时，迎面遇到两个手里拿着伤药长得一脸痞子腔的男子，差点撞个满怀。
　　其中个子高一点的那个开口就骂：“X的，眼睛瞎了啊？差点撞到老子了。”
　　武锋皱皱眉说道：“怎么说话呢？你家大人没教过你规矩吗？”
　　高个子顿时火冒三丈：“规矩？XX的，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你是不是外乡人啊？老子是三哥的人知道不？”
　　叶之然心念一动，试探着问：“这位大哥不要生气，听说三哥最近干了件大事？”
　　高个子胸脯一挺，道：“那当然，差点就把新来的那个县长给那个了！”他伸出右手做出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
　　叶之然一听就明白这是个没脑子的二货，属于黄三力的外围人员。他笑道：“佩服佩服。敢问大哥，三哥现在在哪？我们兄弟两个也想投奔他呢！”
　　高个子听见叶之然一声一个“大哥”，感觉特有面子，压低声音道：“三哥跑路了，等这边稍微安定一些再回来。你们两个可以先跟我一段时间，等三哥回来了，我再给你们引荐。”
　　叶之然笑道：“二位大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个子上上下下看他一眼，道：“谁啊？”
　　叶之然压低声音道：“我就是那个新来的县长。”
　　“啊？！”高个子目瞪口呆。
　　旁边的武锋早有准备，一脚蹬在高个子的小腹上，让他短时间内失去反击力，随后一个擒拿动作制服小个，熟练地将两人的人拷在一起。
　　叶之然笑道：“武局，早听立人书记说过，你曾得过全市警察系统擒拿比赛第三名，果然名不虚传。”
　　高个子回头看了叶之然和武锋一眼，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第388节 小护士很不淡定
　　武锋将两人带到护士办公室后，去打警局的电话。叶之然继续调侃大个子：“大哥，你刚才打自己的脸难道不疼吗？”
　　高个子哭丧着脸说：“我知道接下来还有更疼的事要发生了。”
　　叶之然笑道：“大哥，要不疼也有办法的。”
　　大个子快哭出来了：“老大，您别叫我大哥了，我是您的孙子。”
　　“别开玩笑，我哪有你这么大的孙子？我还是叫你大哥吧。大哥，你能告诉我，你来医院配这个伤药是给谁用的？”
　　叶之然越是和颜悦色地调侃他，高个子越是害怕，身体居然有些微微发抖起来，道：“是，是给小山哥配的。”
　　和他拷在一起的小个子突然说道：“大有，你别胡说！”
　　叶之然走到小个子面前，对准他的裆部就是一脚，疼得他满地打滚。正好一个小护士进来，看到叶之然踢小个子的蛋，惊叫一声，道：“你怎么可以踢他那里。”
　　叶之然作茫然状，问：“护士小姐，我踢他哪里了？”
　　小护士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走。
　　武锋这时候已经回到护士办公室，倚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热闹。
　　叶之然低声对高个子说：“刚才那个漂亮的护士小姐见我踢爆了他的蛋蛋很心疼呢。大哥，你猜猜看，如果我将你的蛋蛋也踢爆了，小护士会不会也心疼？”
　　高个子脸色大变，连声道：“老大别踢，我都交代，我都交代。那个药是给小山哥的。小山哥的右手掌就是被老大用扳手打折了。”
　　“那你的小山哥现在哪里啊？”
　　“在南艺山山脚的一户农民家里养伤。”
　　“他那里有几个人？”
　　“连我们两个，一共三个人照顾小山哥。”
　　“小山平时听谁的命令？”
　　“老大，这个我怎么知道啊？我在他们手下做事才三个月时间，有什么事都是猴哥交代我去做的。”
　　“猴哥？”
　　高个子向地上打滚的小个努努嘴。
　　叶之然笑道：“看他打滚的姿势果然有猴哥的味道。”
　　又问：“警局里面，你认识些什么人啊？”
　　高个子摇头道：“老大，我是新来的。他们只让我听猴哥的话做事，别的什么也没告诉我。”
　　叶之然又问了他几句，判断出他就是一个最外围的小喽啰。而且，现在知道了那个小山的下落也无济于事，因为按照计划，现阶段的任务就是调查警局内部人员和水门县的官员，而不是去逼对方拼命。
　　这个时候，先前那个小护士突然又出现在门口，还带了一个中年男医生过来，说道：“主任，就是他们，在里面打人。”
　　武锋拿出工作证给那个主任看，说道：“警察在办案，马上就带他们离开这里的。”
　　小护士满脸怀疑地看着叶之然，问：“警察？”似乎很不相信。
　　也是，警察怎么会踢人那个地方呢？
　　叶之然见小护士清清秀秀很纯洁的样子，不愿意让她心里对警察留下阴影，便一本正经地对小护士说：“护士小姐，那个小个子是毒贩，他把毒品藏在那个地方。”
　　恍然大悟的小护士对毒贩深恶痛绝的样子，道：“原来如此，踢得好！贩毒的人应该统统枪毙。”
　　小护士再看了看小个子捂住的那个地方，心道：莫非男人那个地方都是毒品？
　　忽悠走了小护士，叶之然和武锋耳语几句。
　　武锋将手铐打开，估计警车这时候应该来了，就提小个子下楼。
　　叶之然笑眯眯地对高个子说：“先前听他叫你大有？”
　　高个子道：“我叫陆大有。”
　　“家里还有什么人？”
　　“奶奶，爸妈，还有一个妹妹。”
　　“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你家里人会怎么样？”
　　陆大有急了，道：“老大，千万别啊！他们会打死我的。”
　　“知道他们会打死你的，你还做流氓？”
　　陆大有低头不语。
　　叶之然道：“我如果把你放了，你会不会对小山说，遇到打折他手背的县长了？”
　　陆大有忙摇头，道：“我哪有这么傻？他们要是知道了还不劈了我？”
　　叶之然将他的身份证号码，地址全部抄下来，道：“我放你回小山那里，你不需要做什么，有紧急情况你就打电话报告刚才那个警官。其他的都不要做，除非我们命令你去做，明白吗？”
　　陆大有可怜巴巴地说：“老大，这个事情技术太高，我怕做不好。”
　　叶之然道：“如果做不好，公安局会抓你进班房，谁让你是流氓团伙分子呢？判了刑之后，还要通知你家里，你想想看，会怎么样？”
　　泄了气的陆大有很没志气地低下头，道：“就怕做不好。”
　　“不需要你做什么，除非有紧急的事再出来打电话报告，其他事什么都别管，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了？”
　　“可是，猴哥知道这件事的。”
　　“放心吧，他出不来了。”
　　“那我一个人回去，他们要是问我猴哥哪里去了怎么办？”
　　“就说他有点怕了，所以一个人溜了，去西省了。”
　　“那我做了这事，你们以后还会不会抓我啊？”
　　叶之然道：“你做了这事，就代表在替公安局工作，可以立功赎罪。”
　　“那我试试吧。”陆大有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
　　叶之然道：“大哥，你可别想逃跑啊，逃了会发通缉令的，在你老家到处张贴，还是要被抓住的。”
　　陆大有哭丧着脸，道：“我哪敢跑啊？”
　　叶之然拍拍他的肩膀，道：“把药拿上，你可以走了。”
　　陆大有慢吞吞地拿着药走到门口，然后，一阵风似地跑走了。武锋走了上来，问：“县长，这小子成吗？”
　　叶之然道：“他就一小角色，又有点呆，他们那帮人反而不会怀疑。”
　　两人到了沈荣的病房，沈荣已经挂完点滴在看报纸，见到叶之然，忙讨好地说道：“县长，你怎么来了？”
　　叶之然笑问：“怎么样？感觉好些了？”
　　“憋气！我想早点出来。”
　　叶之然介绍道：“沈荣，这是新来的县公安局副局长武锋，擒拿高手。”
　　“沈主任，以后请多多关照。”
　　沈荣开玩笑道：“武局长，你要是早来一个星期，我的手可能就不受伤了。”
　　“沈主任的事迹我听立人书记介绍过了，你是为了县长而负伤的，值得我学习。”
　　沈荣老脸一红，忙扯开话题，道：“县长，这雨怎么天天下这么大？我本来还寻思着打完点滴到外面去走一走。”
　　“你老老实实地养伤，停了药就要忙的。”
　　“县长，可有新任务？”
　　“这场雨连续这么多天又下得这么大，我担心南艺山的雨水无处宣泄，会酿成自然灾害。”
　　沈荣奉上马屁：“县长真是忧国忧民，水门的领导个个像你，何愁搞不上去？”
　　武锋笑道：“听说沈主任是县长一手带出来的，强将手下无弱兵，想必也不差。”
　　沈荣老着面皮说道：“一般一般啦！”
　　“听说酒量也不错？”
　　沈荣嘿嘿笑道：“武局，等我出院咱俩练练？”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耍赖。”
　　两人正说得热闹，先前那个小护士进来给沈荣发口服药：“沈荣，吃药了。”
　　转眼看见叶之然，忍不住又问：“沈荣，你和警察也这么熟？”
　　沈荣见护士两只眼睛看着叶之然，说道：“林护士，这是我们县长，不是警察。”
　　小护士睁大眼睛说：“他刚才说自己是警察，还对着一个毒贩死命踢了一脚。”想到踢的那个部位，小护士脸孔红红的。
　　虽然带着口罩，但沈荣看到她红红的耳朵。笑道：“林护士，旁边那个才是警察，他真的是我们的县长。”
　　小护士睁大眼睛看了看叶之然，至于脸部什么表情，被口罩遮住了看不见。她惊问：“前天晚上警报声大作，听说有犯罪分子袭击县长住所，就是他吗？”
　　叶之然和武锋感觉这林护士很有趣，都不发一言地看着沈荣和她调笑。
　　沈荣大点其头，道：“林护士，就是他，如假包换。”
　　“那他怎么一点没事，你反而受伤了？”
　　沈荣道：“咱县长会使障眼法，有五个匪徒冲进他房间，愣是没发现。”
　　小护士一本正经地纠正沈荣的错误，道：“这不是障眼法，是隐身术。”
　　沈荣来劲了：“对对对，隐身术。林护士见多识广。”
　　“书上都这么写的。”
　　小护士说完，又看了叶之然一眼，随即有些怀疑：“沈荣，他真的是县长？”
　　“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呢？”
　　“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可以和歹徒搏斗的人。”
　　叶之然笑道：“林护士，你去忙吧，别和沈荣扯了。”
　　小护士端起药品托盘，回过头又道：“不过看你先前的一脚，又像是很能打架的。”
　　言下之意，对叶之然的身份依旧不怎么确定。
　　小护士刚走，出人意料的，林美凤到医院来看望沈荣。她捧着一个花篮，进病房时看到叶之然，立即夸张地说道：“之然县长，你也来看望沈主任啊？看来我还真是来对了。”


第389节 水势
　　在林美凤面前，沈荣非常坦然。他拍马屁围绕着叶之然展开，凡是叶之然尊敬的领导他比叶之然更尊敬，凡是叶之然的亲属他比叶之然更孝顺。除此之外，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能进退有据，不卑不亢。
　　他客气地说道：“林部长，请坐。”
　　“谢谢。”林美凤一笑，又说道：“县长，武局，我来这里不仅仅是看望沈主任，还准备从沈主任身上挖掘更多的闪光点。作为宣传部的重点宣传资料。”
　　她赞叹道：“沈主任能和凶残的歹徒搏斗，英勇负伤，充分体现了一个党员干部的优秀品德，县委宣传部理应弘扬正气。”
　　饶是沈荣脸皮比城墙还厚，也有些发烫的感觉。他说道：“林部长，和县长一比，我可差得远了，你可千万把我抗出来。”
　　林美凤笑道：“你负了伤，更具有宣传价值。”
　　在叶之然面前，沈荣哪敢翘尾巴？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要树典型也不应该找我。县长的司机张大彬比我勇敢多了。”
　　叶之然打断他俩的话，说道：“美凤部长，我和你通个气，鉴于目前水门县连续暴雨，南艺山区已有形成自然灾害的征兆，县委县政府将成立一个抗洪领导小组，我向大云书记提名你为副组长。在抗洪工作方面，宣传部要做的工作非常多，沈荣的事先放一放。”
　　林美凤很来事地说道：“县长指到哪，我就跟到哪。”
　　沈荣忙拍一句：“林部长说得对，跟着县长干，不会吃亏。”
　　林美凤悠悠地说道：“是不吃亏，只不过这里被打得出血，毁容。”她指了指嘴角。又用手遥遥虚托一下她很有内容的胸部，道：“这里至今隐隐作痛。”
　　随着她做出虚托一把的动作，三个男人都在她胸前一绕。
　　武锋心里叹道：“这女人看样子不像是省油的灯，这种年龄做出托胸动作依然有那么一股风骚。”
　　沈荣心里叹道：“都说男人腹中计谋千万斤，不及女子胸前四两重。以前就听说邱大云和林美凤关系奇特，不知道邱大云可曾染指林美凤的胸器？”
　　林美凤白一眼沈荣，道：“沈主任，你脸上的表情怎么这么猥琐？”
　　沈荣一脸无辜，问武锋：“有吗？武局？”
　　武锋很不够哥们地点点头，道：“有！”
　　林美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女人眼珠一转，对叶之然说道：“县长，你怎么不管管你的两个部下？人家可是为了保护你，才被人袭胸的。”
　　叶之然皱皱眉，却说道：“不要有一点点本钱，就每天捧出来给人看。”
　　听到这一句，沈荣更猥琐地盯着她的胸器看。
　　叶之然继续说道：“还好沈荣心志坚定，不以为然。”
　　沈荣立即一副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状。
　　林美凤听了叶之然“本钱”的那句话，又看到沈荣前后的变脸，一时没忍住，笑得弯下腰，眼泪都流了出来。
　　三个男人见她笑得时候也不忘扭腰摆胸，得出一致结论：这女的年轻时没少祸害男人啊！
　　雨势磅礴。
　　瓢泼大雨又下了一个晚上。
　　县常委会通过成立水门县抗洪救灾领导小组之后，叶之然立即召集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开会。会上，他把复印的县档案局的资料发给大家，说道：“同志们，我们这个抗洪救灾领导小组甫一成立，就面临着重大的考验。大场大雨来势猛，持续时间长。昨天我和东升县长上南艺山实地考察，发现隐患极大。大家再看看手里的资料，水门县历史上每隔五十年左右都要发一场大水，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所以，必须引起大家充分重视。在此，我要求大家，把大雨造成的危害考虑得严重些，再严重些。领导小组要按照最危险的情况拟定方案，不能抱有一点点侥幸心理。”
　　“等大家看完资料，我们一起去南艺山察看水情，有了理性和感性两方面的认识，大家再讨论下一步行动。”
　　开完简短的动员会，一行人乘坐一辆中巴到南艺山脚，先勘察“人”字形山谷的那个滑坡形成的堤坝。
　　站在堤坝下，林美凤惊呼：“怎么可能？居然滑坡面积这么大？把整个出口都封住了？”
　　王根宝正在堤坝上观察水位，见叶之然带了一大帮人过来，过来汇报：“县长，各位领导，水位一夜就上涨了二米多，估计到明天下午就会从堤坝上漫下来了。”
　　叶之然问：“东升县长，水泵落实了吗？”
　　“落实了，正在运过来。”
　　“运到现场立即开始抽水，尽量减低堰塞湖的水位上升速度。”
　　“好。”
　　一行人爬上堤坝，更感觉惊心动魄。人字形山谷里面已形成了一个超大的水库，而三面山壁上的水仍源源不断地直泄而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远山空谷，满耳是轰隆隆的水流声。
　　第一次身临其景的县委副书记毛海生说道：“之然县长，按照这个水流量，恐怕不到明天就会水漫堤坝啊。”
　　叶之然道：“如果仅仅是水漫出去，问题还不大，就怕流水将堤坝撕开口子，一发不可收拾。”
　　王根宝道：“县长，暂时还没有这么危险，北山和西山交界的地方，那条山沟低于堤坝大约二米，那边已经在泄洪了。”
　　“哦？确定吗？我们去看看。”
　　翻过北山，从高处往山壁上看，大量的雨水来不及汇入原来的水道，直往下流。水流带走了大量的泥土，许多树木的根部已经露在外面。
　　在北山和西山的交界处，一条宽大的山沟水流湍急，直往南艺河渲泄。
　　王根宝指着山沟的最里端说道：“县长，你看，山谷里的水已经通过这条山沟往外泄洪了。我上午下去测量了一下，这个山沟出口要低于那条堤坝约两米，正常情况下，来不及排走源源不断的水流。”
　　叶之然道：“这条山沟必须安排人轮流守着，绝不能出意外。堤坝上的抽水泵照常工作，绝不能让洪水往人字形的出口处渲泄。”


第390节 各怀鬼胎
　　下山途中，叶之然等人看到远处东山的峭壁上随着轰隆隆声响，悬崖边的三四棵大树连根拔起，和树根处的泥土、山石一起往峭壁下方翻滚而落。在山谷谷底的堰塞湖砸出巨大的响声。
　　声势颇为惊人。
　　雨中伫立的领导小组成员脸色微变。
　　叶之然对毛海生、乔东升等人说道：“必须马上成立一支抢险队伍，日夜不停地在南艺山轮流上岗，及时疏通水道，抽排洪水并做好预警工作。”
　　又道：“险情随时都可能会酿变为灾情，各位领导，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起来，长远乡数万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容不得我们半点懈怠。”
　　下山之后，叶之然就在附近的长西公路水门段指挥部开会。经过实地调查，领导小组成员心里都压上了一块巨石，包括乔东升、李远在内，在可能发生的天灾面前，这时候只能将个人的政治立场放到一边。
　　会议决定立即成立“水门县抗洪抢险青年团”。前进乡、幸福乡等三个乡镇各抽调30人，县团委组织30人，组建一支一百多人的抢险队伍，二十四小时轮流上岗，坚守在南艺山抗洪第一线。
　　长远乡党委书记李宏军道：“县长，长远乡的抗洪形势非常严峻，全乡有三分之二的人口生活在地势最低的地带。目前，这七个村河道的水位都已经接近海平位，河水又排不出去，全靠乡排灌站抽调的抽水机排水，再下几场大雨，村民家里就要积水了。”
　　叶之然道：“长远乡必须做好撤退准备，洼地的所有居民分阶段撤离。第一阶段从今天开始，主要安排老弱幼病撤退。第二步视情况而定，一旦有险情，必须全员撤退。所以，宣传部和长远乡的干部从今天起就要紧急动员，务必通知到每一户村民。”
　　毛海生道：“那要尽快安排村民的休息、生活的场所，一万六千多人规模不小，如何安置这些人员要早作预案。”
　　叶之然道：“长远乡和幸福乡、前进乡、五华乡距离近，长远乡自己解决一千人，其余三个乡各解决三千人，剩下的六千人由县政府解决。”
　　想了想又道：“鉴于目前的险情，我提议全县的中小学、幼儿园、托儿所全部放学，符合条件的部分学校暂时作为村民的收容场所。各政府礼堂、电影院、机关等等，凡是符合条件都暂时用作收容场所。同时，我们要多做宣传，灾区群众有亲属的，动员他们投靠亲属。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毛海生道：“县长，我建议人武部、教育局、民政局的领导都加入到领导小组，便于协调、指挥整个抗洪斗争。”
　　“海生书记的提议很好，要紧急动员全县的民兵加入到抗洪斗争中，教育局、民政局都要直接参与救援。”
　　乔东升道：“之然县长，这个是否需要县委同意？”
　　叶之然摆了摆手，道：“情况紧急，凡是涉及抗洪救灾方面的工作，领导小组有权作出相关决策，我们现在没时间来扯这种事。”
　　又道：“我们排一个值班表，每天至少有两个领导小组成员二十四小时值班，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有紧急情况立即报告。”
　　讨论完值班时间，叶之然又将领导小组每个成员的工作做了分工。最后说道：“各位领导，我们分头行动，请保持电话联系。从明天起，小组成员每天上午九点在这里开个碰头会，讨论抗洪形势和具体工作。散会后，我和海生书记、美凤部长、李书记一起去长远乡检查洼地情况。”
　　临行前，叶之然叫来世恒建筑的项目部经理，要求租用他们的工程机械设备，用于加固堤坝，运输货物等。世恒建筑的项目部经理腾飞爽快地答应叶之然的要求。
　　南艺山“人字形”山谷的两个脚，在开头的部分相对平行，到出口的地方，口子放大，呈喇叭形。从喇叭形的两条直线延伸，长远乡的那个洼地就在延长线内。
　　根据档案馆的资料进行分析，这片洼地实际上就是因为历史上数次洪水冲积而成。解放前，这里曾经是一片大湿地，是鸟类的栖息、繁殖的重要场所；解放后，人民政府经过三年的努力，将这里改造成水门县主要的粮食生产基地。期间虽然也经历过数次大雨，并造成部分积水，但都没有造成危害。
　　驱车到达长远乡新光村，叶之然等下车观察。
　　这片洼地的西侧是南艺河；南、北两个方向与前进乡、幸福乡相接；东边是长远乡的其他两个地势较高的自然村。当初垦荒造田时，这片洼地与高地相连的四个方向都修筑了一条宽十数米的堤坝，堤坝上造了很多水闸，遇到大潮、暴雨时关闭水闸，以防河水倒灌，淹没这片低洼地。在洼地中央部分，南北方向和东西方向又修筑了“十”字形的道路，加上最外围的方形堤坝，使得整个低洼地呈现一个“田”字。
　　这时候，连续十天的暴雨，已经将低洼地的河水抬高近两米，远远望去，低洼地的河道已经和大片田地几乎水平。
　　叶之然问李宏军：“李书记，这块低地与水门县正常地势相比，落差多少？”
　　李宏军道：“相差三四米。”
　　“面积这么大，排水系统跟不上吧？”
　　李宏军道：“跟不上，现在企盼雨早点停，否则水位再升上去，许多农户的家里就要进水了。”
　　车子开到“十字形”交叉点停下来，几个人往南望去，雨帘中影影约约的南艺山的“人字形”山谷正对着这个方向。叶之然心道：山洪一旦爆发，十几分钟就会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来，怪不得历史上数次冲刷就形成了这片低洼地。
　　“海生书记，我们到长远乡政府连夜开动员会，形势越来越严峻，拖延不得了。”
　　毛海生点头道：“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到乡政府门口，已经是傍晚五点半，叶之然和毛海生、林美凤等人就在乡政府旁边的面馆吃面，党委书记李宏军知道时间紧急，也不惺惺作态，指示乡长王福华先回去召集二级班子以上的干部开会，自己陪同叶之然吃面。
　　在乡政府大会议室，长远乡二级班子干部全部到齐，开完动员会，叶之然等县领导离开后，乡党委书记当即给各党委委员、乡政府干部分派任务。按照计划，第二天上午每个乡干部都下到农村，对群众进行紧急动员后，就开始疏散第一批人。
　　而此时，县委书记邱大云听闻叶之然整出这么大动静，很有些不以为然。他端坐沙发上，对身旁的组织部长柳权说道：“柳部，你看看，有些人手里有一些权力，就搞得满城风雨，折腾呐！”
　　柳权道：“他整出这么大动静，要花费不少钱。财政局的老孔不是听乔东升招呼的吗？只要把钱卡住，他那些安排就成了笑话。”
　　邱大云道：“他上任至今，从没有去过财政局。都说县长管钱袋子，但现在钱袋子的口子被东升县长扎得牢牢的，奇了怪了，他怎么就不急呢？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看他这是怕出丑，担心自己的话在财政局这边说了不管用，所以索性不去干预。”
　　邱大云摇了摇头，道：“也不像，他不是这种软弱可欺的人，也许另有用意。”
　　柳权点点头，道：“这人不声不响就把毛海生、陆大成拉了过去，现在林美凤也摇摆不定，是个很有手腕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担心他借这次抗洪救灾事件把底下干部的心都忽悠了过去，水门的局面就会大变。”
　　邱大云道：“柳部，我们只要把官帽子抓在手里，就不怕小鬼闹翻天。哪个小鬼敢不听话，我们就直接动他的乌纱帽。他们不会不知道谁才是水门县委的书记。”
　　他们这边在讨论叶之然的事，李远也在程志新的家中汇报今天的新情况。
　　“哦？叶县长这么肯定水门要发大水？”
　　“他根据历史资料和实地考察得出的结论。我今天跟他上了南艺山，情况确实有些特殊，很多山坡上的泥土都冲走了，悬崖边的大树连根拔起，滑坡的可能性非常大。”
　　程志新志不在此，问：“你们开完会，他又去哪里了？”
　　“和毛书记、林部长一起去长远乡开动员会去了。他的意见，长远乡明天开始就要疏散群众了。”
　　“这么说，他这几天会坐着车到处跑？”
　　李远点头道：“这一点可以确定。他还规定每天上午九点在长西公路指挥部开碰头会。”
　　程志新道：“这几天连续大雨，司机开车时的视线可不大好，叶县长每天跑动跑西，可别出车祸啊！”
　　李远脸色微变，问：“叔，您的意思，他会出车祸？”
　　程志新严肃地说道：“雨这么大，路面又滑，出了交通事故也很正常。只是水门县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做实事的县长，出了事未免有些可惜。”
　　李远笑道：“叔，省委、市委都会为他的殉职作出高度评价的，他这样的人，即使死了，也是风风光光的。”
　　程志新道：“你打电话给小山，让他准备，他的行踪会有人告诉他的。”


第391节 技术不行
　　周五，叶之然起床后在前楼的活动室锻炼了一会身体，照例到临时餐厅吃早餐。
　　连日的大雨打乱了他们的晨练习惯，所有户外体育运动都被迫停止。不过，每天早饭聚会的习惯仍能保持。
　　公安局副局长武锋不住在这个院子，这天一反常态，一大早赶了过来。
　　刘兵抬眼看见武锋走了进来，开口打招呼：“武局，早饭吃了没有？一起来吃点？”
　　“我吃过了。县长，章局，有紧急情况要汇报。”
　　叶之然道：“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武锋未语先笑，说道：“县长，你真神了！放回去的那个陆大有今天一大早打我电话，说裘小山的人计划今天在水门至长西公路建设项目部的半路上安排一辆重型卡车，在你的车经过时实施撞车。”
　　章立人勃然变色，道：“县长，不如早点动手，根据警方的调查和黄如成提供的情报，这个流氓团伙人员已经基本上全部掌握了。”
　　叶之然道：“我们的目标是公安系统内部及政府机关中暗藏的犯罪分子，现在条件还不成熟，你们抓紧时间进行调查，别着急，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章立人道：“等抓住了团伙分子，还能够审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加上县长手中还有倪主席提供的资料，照我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叶之然沉吟片刻，道：“不着急，动手越晚暴露的人越多，证据也更充分。”
　　“那这个卡车的事如何处理？”
　　叶之然笑道：“水门县公安局的精英都聚集在这里，就不用听我的意见了。你们怎么决定，我配合着照办就是。”
　　章立人和武锋、刘兵等商量一下，对叶之然说道：“县长，你换个车，坐那台越野吉普车去，你的车安排其他人坐。大彬，你晚三四分钟再出发，路上注意安全，丛学斌跟你们的车走。”
　　叶之然点头道：“可以。”
　　商量完细节，意态有所轻松的武锋说道：“县长，我约了那个陆大有上午在县中心医院见面，你有什么交代的？”
　　叶之然笑道：“那个陆大有智商不高，不能安排他做技术活，而且要告诫他不能有急于立功的思想。”
　　“明白，越少提供情报他越安全，而且价值也越大。”
　　吃完饭早点出门时，雨势稍缓。
　　都说春雨贵如油，只因春天是小麦、油菜花等农作物成长的最关键时期。但物极必反，水门县那样的连日暴雨，不仅使农作物面临排水困难的难题，而且，容易在山区引发灾害。
　　吃完早点，武锋安排市局保卫叶之然的那两个便衣警察坐叶之然的轿车，沿上班的路线前行，他和刘兵坐另外一辆车跟在轿车后面接应并观察情况。
　　过了三四分钟，叶之然坐上张大彬开的另一辆越野吉普，往指挥部出发。
　　武锋和刘兵坐的小车跟在便衣驾驶的那辆车后，保持约二十米距离。
　　从小院所在的长风街往南三十米就是连接水门县和嘉南市区的唯一主干道“嘉水公路”。武锋注意到长风街和枫庙路路口以及嘉水公路和枫庙路路口都有两个驾着巡逻车的交警，等叶之然原来坐的那辆轿车开去，这两个交警就拿出对讲机在通话。
　　刘兵用相机将这两人都摄入镜头。
　　嘉水公路并不宽，七八米的左右。前车开到离工程指挥部不到五百米的时候，果然看见对面一辆重型卡车慢吞吞地迎面开来。便衣把车速控制在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在相距大约十几米的时候，卡车突然加速，方向一转，对准轿车就迎面撞来。
　　两名便衣都是市局挑选出来的精悍警察，早有思想准备，在卡车猛打方向，对准他们那辆车撞来时，也是往左猛打方向，几乎擦着重卡的车身交汇而过。
　　卡车司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结局，他的车子大，变方向困难，正在加速中呢，发现撞了个空，猛踩刹车已来不及，车头剧烈地装在旁边的行道树上。
　　武锋停车后，和刘兵两人走到卡车前，卡车司机正骂骂咧咧地从驾驶室下来。
　　刘兵笑嘻嘻地说道：“大哥，你的技术不行啊！”
　　“XX的，天雨路滑，没控制住，否则它逃不了。”那司机一脸横肉，一看就是渣滓。渣滓说完这句，感觉有些不对，补充道：“那个路滑，又下大雨，影响视线。你是什么人？”
　　刘兵笑道：“我是警察啊，来抓你的。”
　　那渣滓一愣，转脸看看目标轿车上下来的两人，正从另一方向包抄过来。心道：“XX的，情况不对啊，那辆车里坐的恐怕不是目标人物，怎么会搞错？刚收到拷机上信息，车号、车型正确无误啊！难道对方知道他的意图，提前作了准备？”想到这里，他略显慌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到自己是只螳螂，渣滓心中暗暗恼怒。
　　跑吧！不跑等着被抓啊！
　　他撒腿就跑。
　　刘兵早有准备，上去就是一脚踢裆。
　　那渣滓刚迈开脚，两脚一前一后，正是后脚刚刚抬起，前脚尚未离地的时候，就感觉蛋蛋吃了一脚，那种痛，是很沉的闷疼，全身的神经一下子都失去了控制，集中在痛点上。他在原地直上直下地跳了两下，就一头栽倒在地。
　　叶之然在坐车经过时，特地下车看了看仍在地上抽搐的卡车司机，对武锋说道：“我的前任王卫国县长也遭遇过车祸，看看能不能并案处理？找出幕后的元凶最为要紧。”
　　武锋道：“明白了，县长。”
　　那渣滓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县长，感觉自己有点像窦娥。
　　叶之然放下这边的事，来到指挥部后，立即召开碰头会。
　　水门县抗洪救灾领导小组此时发挥出前所未有的高效率，一百多位志愿者已经奔赴第一线展开抗洪斗争；紧急调用的运输卡车，工程机械车都已加入到救灾行列；在民政局组织下，第一批被褥、麻袋、生活用品等开始运往指定地点。
　　这边，前进乡副乡长王根宝一身泥泞地走进指挥部，开口就说：“县长，南艺山情况危急了！”


第392节 润物潜无声
　　叶之然惊问：“怎么回事？快说！”
　　“县长，南艺山昨晚多处出现小范围滑坡现象，堰塞湖的水位继续提高，我最担心的是北山和西山之间的那条山沟，如果两侧出现滑坡现象，导致出水口被堵，大水很快就会漫过堤坝，对长远乡形成巨大威胁。”
　　叶之然点点头，逐个问道：“李书记，前进乡接待三千名灾民的工作开展得怎样了？”
　　胖脸上一副无动于衷表情的李远心里还在纳闷叶之然怎么什么事都没有，撞车事件设计得够巧妙了，怎么他会安然无事？
　　“县长，前进乡的接收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叶之然不容他虚言欺骗，直接问：“具体做到哪一步了？今天就有灾民要安排了，前进乡能解决多少人？”
　　“今天怕来不及，时间不够啊！”
　　都说杀鸡儆猴，事实上杀一个鸡不一定能唬住顽劣的猴子；但是杀一只猴子，绝对能唬住一群胆小的鸡。
　　叶之然看他一眼，道：“来不及？你要多少时间来安排？这样磨磨蹭蹭地做事情，又怎么来得及？你以为老天会顾及你的工作效率，把雨停在空中，不下到地面？”
　　“县长，前进乡有实际困难。”
　　“李远书记，要是没有困难，要你这党委书记干吗？长远乡一万六千多人的生命和财产正面临着巨大危险，你一句有困难就可以推脱了？你立即停职检查！前进乡党委的工作，暂时由党委副书记、乡长吴正负责。吴乡长，前进乡今天必须解决二千名避难的农民，这是铁的任务，不容你推卸。你现在就回去落实。”
　　李远不满地说道：“我的党委书记是由县委任命的，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听我的职？”
　　叶之然道：“非常时期，抗洪救灾领导小组有权对任何阻碍救灾的领导干部进行处理，我早听说前进乡党委班子存在问题，看来问题就出在你这个党委书记身上。如果检查不深刻，我会提请县纪委和检察院来深挖工作不力的真实原因！你自己看着吧。现在请你出去进行检查。”
　　李远听得心惊肉跳，他最怕的就是县纪委、检察院等方面介入调查他的问题。自己有没有问题，他最清楚。想到县纪委书记黄伟卫突然被叫到嘉南市委党校进行学习，李远更加有些忐忑不安。
　　他尽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我保留意见，要向县委申述。”说完，乖乖地走出指挥部。
　　叶之然淡然地望着离去的李远，说道：“各位领导，我们继续开会。我先向大家通报个情况。水门县连日暴雨，可能引发自然灾害的情况我已经上报市委市政府，市委市政府非常支持我们这个抗洪救灾领导小组的工作。明天市委常委、副市长唐国强同志将亲临水门进行指挥。凡是在抗洪救灾中领导不力，工作消极的干部，县委县政府会严肃问责，不管涉及到谁，坚决拿下，并且要会同有关部门查一查他从政过程中有没有违反党纪国法。”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潜在的意思足以震慑水门县的领导干部。
　　特别是那些心存捣乱的干部，要好好掂量掂量后果。
　　叶之然望着五华乡党委书记陈勇田问：“陈书记，你们的乡的接待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陈勇田答道：“虽然还没有全部落实，但今天接待一千五百到二千人应该可以。”
　　叶之然满意地说道：“好！五华乡的工作抓得不错，充分反映了党委书记陈勇田同志的执政能力和满腔热情。各位领导，灾难面前，我们每个干部都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这不仅关系到长远乡人民群众的安全，还关系到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地位，切不可轻视。”
　　这一天的问题特别多。
　　由于抗洪救灾领导小组成立的时间短，需要处理的工作又极其多，许多问题在执行的时候才会发现。各分管领导提出各种问题之后，叶之然快刀斩乱麻，说道：“各位领导，同志们，在时间紧张，来不及请示汇报的情况下，每个分管领导都有权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决断，及时解决问题，事后向领导小组办公室备案即可。”
　　随后，又看着乔东升说道：“东升县长，你分管财政，凡是抗洪抢险涉及的费用一律列为最优先拨款。如果财政局找借口不办，县政府要严厉处置，绝不轻纵。”
　　财政局局长是乔东升多年的部下，听他的招呼。此刻，在叶之然严厉的指令之下，乔东升尽管心里反感，但也不敢当众提出异议。
　　“明白了，抗洪救灾期间，县财政优先满足这方面的支出。”
　　毛海生看到之前一直想架空叶之然的乔东升虽然带着一丝无奈，但很自然地服从了叶之然的命令，知道叶之然开始真正掌握水门县的权柄。
　　他是县委班子中自叶之然一到水门县就开始冷眼旁观的人。
　　从叶之然初来乍到就给桀骜不驯的乔东升下马威，到长西公路建设，再到现在抗洪救灾，他体会到叶之然与邱大云、程志新等人的不同之处。
　　叶之然的权威显然建立在实际工作中。他只要抓住一件实实在在的工作，就全身心地扑到工作中，并指挥身边的干部围绕着实际工作发挥各自作用。
　　就像是一名高明的音乐指挥家，挥舞着指挥棒，准确地发现乐队中不合拍的乐手，及时指出他的错误，引导他跟上准确的节奏演奏曲目。不管是乐队中的大提琴手、小提琴手、吹笙的、打鼓的，都跟随他的指挥棒演奏。而实际工作也是如此，在他的指挥下，不管是支持他的、中立的、还是反对他的干部，都不得不跟随着他的指挥棒进行一致的行动。
　　毛海生不由地叹服。
　　叶之然抓权都抓得这样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完全不像邱大云、程志新这些总是躲在背后玩弄阴谋或者拉帮结派玩弄权术的干部。
　　开完会，叶之然又叫上毛海生、乔东升去南艺山观察水情。
　　车子上，叶之然问潘庆：“潘庆，气象局的预报怎么说？”
　　为了准确掌握水门县的天气情况，潘庆专门联系了省气象局的专家。他汇报：“县长，气象局的专家说，水门的雨势包括今天在内，还有两三天时间就会告一段落了。”
　　叶之然紧锁眉头，丝毫没有懈怠之意，道：“海生书记、东升县长，越是到后期，防汛的任务越重。南艺山的危险程度越高，这两天我们都要少休息，多工作。”
　　毛海生点头道：“长远乡的撤离计划不能更改，林部长一个人在那边顶着，力量太薄弱，我准备过去分担她的责任。”
　　“那就辛苦海生书记了。”
　　在南艺山的“人字形”山谷中，抗洪抢险青年团的成员将一面面国旗和党旗插在堤坝和山坡两侧，数台抽水机正在工作。山谷中充满了从山坡倾倒下来的雨水冲击堰塞湖水面的隆隆声。
　　在北山半山腰，抢险队员已经搭了几个帐篷，作为现场指挥所和休息地。在县武装部和邮电局帮助下，指挥所内已安装二门电话，用于汇报这里的水势情况，同时接受领导小组的指令。叶之然安排尚未痊愈的沈荣和刘兵担任指挥所负责人，紧紧盯住这里情况。
　　而此时，被叶之然勒令停职检查的前进乡党委书记李远正气恼地向程志新汇报自己的遭遇。
　　“叔，您给我拿个主意，该怎样面对叶县长的淫威？”
　　程志新摆了摆手，道：“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根据公安局、交警队传过来的信息，公安局这帮外来人员这几天每天都倾巢出动，忙碌得很。听说还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调查三力那晚的袭击事件。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叔，三力他们几个不是都撤到西省了吗？找不到人，他们怎么破案？”
　　程志新道：“他们这帮人行踪诡秘，对公安局内部的人都实行严格的保密措施，我们摸不到其中的实情。就怕他们明着在查袭击案，暗地里在查我们这些人。”
　　李远惊讶地站起身，道：“叔，这样下去不成，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
　　程志新道：“所以，我们也要采取必要的措施。”
　　“叔，你讲。”
　　“我这边和裘小山他们的联系必须斩断，你告诉他，这段时间要非常谨慎，有事只和你单线联系，不要找到我这边来。”
　　李远点了点头。
　　“所有的账目往来和其他相关资料，全部处理干净。这件事你回去后立即动手去做。农产品交易市场的那些人暂时都叫他们停止行动，另外，南艺山那边的人全部撤回到下坊村。”
　　李远点了点头，又问：“叔，矿山的那个探矿权证办下来了没有？这可是我们的核心利益所在。”
　　“探矿证的问题不大，已经在走程序了。我们先要考虑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
　　李远恶狠狠地说：“大不了来个大行动，把公安局这些外来人员一网打尽。小山这边虽然上次吃了点小亏，但依然有人有枪，实在不行，到外县再请一批兄弟过来。”
　　程志清眼睛一亮，道：“你这个主意不错，我们自己的人全部休息，让小山找外地人来做事，既给公安局添堵，又将他们的精力都吸引到外地人身上。”


第393节 权术
　　在县委书记邱大云的办公室，专案组组长武锋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邱大云对武锋的态度非常和善，不断夸奖武局长办案经验丰富，到水门县工作才一周时间，就迅速进入角色。
　　在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章立人是叶之然死党的情况下，他必须尽快扶植一个实力人物来分散权力，即使不能和章立人的力量抗衡，至少可以稳稳地占据一定的话语权。他自认为即使在经济建设上能力比不上叶之然，但在权术方面仍可稳超他一头。
　　权术是什么？就是在各个下级部门、下级组织维持势力平衡，不造成一方独大的局面。如果底下的一把手强势，就给他找一两个旗鼓相当的副手，让他们不断地争斗。这样，他既可以做裁判又可以做黑哨，在下级面前保持着上级领导的权威。
　　“武局工作能力很强，县委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等武锋的汇报稍告一段落，邱大云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能这么快查清作案凶手是黄三力一伙人，说明不仅有干劲，而且领导力。”
　　“大云书记，公安局目前面临的困难是，黄三力可能已经逃出长江省，进入西省，这给追捕工作带来了不小难度。”
　　邱大云笑眯眯地说：“可以申请西省警方协助调查，也可以跨省追捕。这个案子这样重要，最好由章局亲自带队去西省指挥。”
　　武锋心道：“就知道你千方百计地想把立人局长挪开。”嘴里说道：“大云书记的指示我记下了，如果西省这边传来消息，我在局党委会议上，请章局亲自出马。”
　　“好！好！武局有悟性。”
　　武锋试探着问道：“大云书记，我们抓到了一个嫌疑人，他交代有人指示他故意制造车祸，意图撞死叶县长，幸好没有得逞。而且，他似乎还知道前任县长王卫国的车祸也是有人指示，故意为之。”
　　邱大云顿时严肃起来，问：“他交代是谁指示的？”
　　“据他交代，是一个姓裘的流氓头子下的指令。”
　　“抓住这个人了吗？”
　　“还没有，县公安局正在查他的下落。”
　　明明大吁一口气的邱大云却装出很紧张的样子，道：“这个要查！当然也要考虑另外一种情况，就是犯罪分子为了脱罪或减轻罪行，故意说受他人指使。”
　　“大云书记考虑得周到，不能排除这种情况。”
　　“武局，有进展必须立即报告县委。县委对这种案件也是非常关心的。”
　　“是，请大云书记放心。公安局是在县委领导下工作的。”
　　邱大云对这个表态尤为满意，武锋在他眼里瞬间变得格外可亲，感觉到公安系统正慢慢回到自己的手中。
　　柳权在武锋离开邱大云办公室后过来商讨大局。
　　“大云书记，听说叶县长在抗洪抢险领导小组碰头会上，勒令前进乡党委书记李远停职检查，让乡长吴正临时主持乡党委的工作，他这眼中还有县委吗？”
　　邱大云脸上的肌肉顿时一抽，道：“他这个决定无效，你通知李远照常工作。”
　　“李远说他趁机休息两天，调整一下心态。”
　　邱大云骂道：“简直就是乱弹琴！”
　　柳权道：“我估计李远已经请示过程志新了，所以，才这样轻巧地面对这个情况。”
　　邱大云叹道：“程志新是个老狐狸，这些年他在水门县建立了盘根错节的关系。要知道，蜘蛛为什么可以坐享其成，靠的就是这张关系网啊！”
　　柳权道：“程志新在水门势力这么大，也要怪我们的提拔的某些干部。他们没有什么原则性可言，就像一个天平，谁给的多一点，他们立即偏向于谁。”
　　“这次风头过去，我们要对下面的干部好好考察，那些有一点好处就立即改变风向标的干部坚决调整下来。”
　　“大云书记，我看抗洪领导小组有些脱离县委领导的风险，需要及时敲敲木鱼。”
　　邱大云皱眉说道：“明天上午唐市长要来水门检查防汛工作，分明就是为叶之然站台来了，我们总要等他离开水门之后才谈组织原则。先容他自由两天吧。”
　　长远乡政府。
　　毛海生赶到之后急于林美凤汇合，听林美凤沙哑着嗓子给他汇报当天的工作。此时，长远乡的乡级干部都已经下乡，和村干部挨家挨户地通知撤离时间。林美凤指示乡广播台的播音员一遍一遍宣读水门县抗洪领导小组的撤离决定。
　　“撤离情况怎样？”
　　“第一次撤离人员基本上都很配合，今天早上十点开始，来往长远乡的运输车辆异常忙碌。海生书记，我现在倒是在担心，如果山洪最后控制下来，长远乡大规模撤离计划是否会受到攻击？”
　　毛海生听了这话却有些吃惊，她什么时候这么彻底地倒向叶之然了？一开口就为他说话？
　　“我理解林部长的顾虑，但是，按照长远乡的情况，即使山洪控制住了，大多数村民家中也会造成严重积水。所以，撤离的计划是非常正确的。”
　　林美凤笑道：“海生书记的意见和叶县长非常一致，我就放心多了。”
　　从长远乡撤离的村民先有各种车辆运到乡政府附近撤空礼堂、学校、工厂等临时安置点，再由一辆辆公交车疏散至接收乡镇、县城，所以情况有些乱。
　　毛海生和林美凤讨论完手头的工作，就去临时安置点看望村民，鼓励他们增强战胜洪涝灾害的信心。
　　而在县公安局，章立人已经成功敲开了在县中心医院逮到的那个被陆大有称之为“猴哥”的黑势力团伙人员的嘴巴，得知那个团伙更多的信息，包括南艺山中的那个矿洞以及部分和这些黑恶势力勾结的警察、联防队员名单。
　　情况最严重的亭西镇派出所，全所十五名干警全部染黑。一旦采取搜捕行动，依靠水门县自身的警力远远不够。章立人向叶之然汇报情况后，连夜赶往嘉南市公安局请求支援。


第394节 险情
　　雨，又下了一夜。屈指算来，水门县已经连续十二天不见太阳，终日被时大时小的雨幕遮掩。也许在某些地方十二天不见太阳也稀松平常，但在三月的江南却不多见。
　　特别是连续的大雨，降水量迭创新高，水大成患。
　　雨帘之中，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干部，帅气的脸庞很能勾引大姑娘小媳妇的偷偷窥视，眉头却有些紧锁。身后跟着四五个长远乡的乡干部和当地的村干部，从这家转到那家。
　　走到一家看上去有些寒酸的农家时，年轻干部问：“老乡，你们怎么还没有撤离？”
　　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可怜巴巴地说道：“领导，我媳妇马上要生了，现在走不了。”
　　年轻干部帅气的脸庞多了一丝不快，道：“你知不知道生孩子对妇女来说就是在走鬼门关？你怎么当丈夫的？让老婆在家生孩子？”
　　“没法子啊！上医院生孩子，要一二千元呢，哪有这个钱？”
　　“不行，必须马上撤离，你想过没有，如果大水来了，一个孕妇怎么逃离？这可是两条生命。”
　　一个五十多年的妇女出来说道：“来不及，已经见红了，马上就要生了。等生完孩子，我们就走。”
　　无奈的年轻干部对身后的乡干部说：“关心一下这家，生下孩子立即派车子接他们走。”
　　老实巴交的汉子连声感谢，那目光很是真诚，浑然没有平时见到干部就翻白眼的习惯。
　　年轻干部对着老实汉子说道：“老婆生了孩子，你的责任更重，要想着怎样多挣钱养活他们，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守着老婆，越守越穷！”
　　汉子挠了挠头，道：“挣了钱做什么？”
　　年轻干部身后随行的乡干部斥道：“你蠢啊？挣了钱才能守着老婆过日子。”
　　“可我已经守着老婆了。”
　　年轻干部笑着对这个有些迂腐的老实人说道：“赚了钱可以让老婆孩子过得舒心一些，你自己乐意过苦日子，苦中作乐，但老婆孩子是否也愿意过这种日子？”
　　想到老婆平日里一直骂他窝囊废，没出息的汉子终于有所触动，道：“那我过了雨季出去赚钱。可是怎样才能有钱啊？”
　　这话问得年轻干部和身后随行的乡村干部都默然无语。
　　都说勤劳致富，这句话搁在当今却成了讽刺。要论勤劳，天底下最勤劳的莫过于这些祖祖辈辈脸朝黑土背朝天的农民，但他们辛勤耕作一年，收入仅够糊口。再往远看，即使是城里生产第一线的普通工人，也够勤劳了，收入离“致富”两字相差甚远。较真起来，还是国家的政策出了问题。辛勤创造价值的工人农民成了最困苦的人群，而倒买倒卖的商人过得逍遥自在。再有活得滋润的，就是依靠税收养活的公务人员。
　　联想到“高薪养廉”的提法，年轻干部的感触更多了。薪水倒是越来越高了，隔三岔五地涨上几个百分点，养廉一说，却很难获得认同。
　　年轻干部道：“要富裕，光靠勤劳不行，还要动脑筋，做生意。”
　　“县长说得不错，你可以先到大城市去打工，赚了本钱再做生意。”
　　被称作县长的年轻干部看着这户家徒四壁的农户，满心不喜，问：“长远乡有多少这样的农户？”
　　“县长，农民的收入都靠田里的庄稼，如果没有壮劳力在外打工，勉强只能糊口，都差不多。如果再生一场病，这日子就更艰难了。”
　　县长揪然不乐。
　　“我们去别的农家，尽快催促他们撤离。”
　　已经一整夜没合眼的年轻县长，已经跑了长远乡低洼地数百家农户，亲自在乡广播台作了撤离动员。
　　此时，县长看了看被雨水浸透了的小麦和油菜，田里的水短时间内根本排不出去。这一熟主要是经济作物，油菜没有收成，一年的农活基本上白忙了。
　　“李书记，长远乡受灾严重，灾害过后，你把每户农家的受灾情况进行统计，上报县政府。县政府尽努力给受灾群众进行补助。”
　　“谢谢，我代表长远乡受灾群众谢谢县长的关怀。”
　　“宏军书记，依靠政府的帮困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下一步，水门县将进行一系列的经济改革，希望长远乡能够积极配合，在县政府的领导下，努力改善经济环境，为群众创造更多的致富途径。”
　　“县长，长远乡一定会积极贯彻县政府的部署，紧跟县政府走！”
　　虽然接触时间不多，但年轻县长的人格魅力迅速拉近了长远乡党政班子领导的距离。
　　在另一户农家，年轻县长对着恋恋不舍的男子说道：“老乡，快点撤离吧，水火无情，一旦大水来袭，走都走不了。”
　　“县长，真的会发大水吗？如果发了大水，我们家就完了，以后怎么生存啊？”
　　这两天，年轻县长经常出没于长远乡农村，加上乡村干部动员时都来上这么一句：“叶县长说，叶县长指示，叶县长命令……”村民们对这位年轻干部都怀有信任感。
　　信誓旦旦的年轻县长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放心吧，县政府会帮助大家渡过难关的，绝不会抛下你们不管。”
　　随行人员一个个展开如簧巧舌，催促男子快点离家。
　　再恋家也得走啊！不走的话，大水一来，命都得丢。
　　出这户农家时，村头的高音喇叭，正播放着县委宣传部的紧急动员：“乡亲们，水门县正遭遇五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长远乡洼地面临着巨大的洪涝威胁，根据县抗洪救灾指挥部的命令，长远乡红旗村、新农村、新宫村、中远村、五华村、三照村、大河村等村民必须立即撤离，叶县长正挨家挨户地……”
　　走了一家又一家，年轻县长问李宏军：“宏军书记，长远乡洼地还有多少人没有撤离完毕？”
　　“还有大约四五千人。”
　　“抓紧速度撤离，越早越好，南艺山的情况正在不可逆转地恶化。我现在必须回指挥部开个紧急会议，你留在这里指挥。务必迅速彻底地转移所有的乡亲。”
　　“县长，你放心，乡亲们不撤离，我也不撤离。”
　　得到这句保证的年轻县长动情地握了握李宏军的手，道：“这个时候，才是显示党员干部基本素质的时候，我们作的努力，群众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风风火火地赶回指挥部，副市长唐国强和县委书记邱大云等人都已等在指挥部会议室。
　　邱大云一见年轻干部进来，就说道：“好了，叶县长回来了，我们开会。首先，我代表水门县委县政府热烈欢迎唐市长来考察工作。这几天大雨，路上不好走啊，唐市长从嘉南市区赶到水门，一路很辛苦，大家鼓掌表示欢迎。”
　　唐国强摆摆手，道：“大云书记，先汇报一下水门的灾情。”
　　邱大云道：“连续下了十二天大雨、暴雨，给水门县的农业生产带来了很大影响，在县委领导下，水门县紧急成立了抗洪救灾领导小组，由叶县长任组长，工作开展得很扎实。目前，全县的抗洪救灾工作正有条不紊地展开，县委县政府有信心打胜这一仗。”
　　这与唐国强电话中了解的情况大不相同，他再次打断邱大云的汇报，道：“大云书记，时间紧急，我们先听叶县长的汇报，我现在需要掌握第一手的情况。”
　　心底忿怒的邱大云脸上表情不变，道：“那请叶县长先如实汇报一下灾情。”
　　“唐市长，大云书记，我刚从长远乡赶回来。长远乡是水门县受灾最严重乡，处于洼地的所有农作物已经被淹，已经撤离了一万二千人，还有四五千人正杂撤离中。”
　　“情况这么严重？”唐国强脸色郑重地问。
　　邱大云答道：“叶县长是防患于未然，虽然不一定发大水，但工作做在前头。再说一万六千多人来来回回折腾一次，也花不了几个钱。”
　　年轻县长直接忽视县委书记的嘲讽，接着说道：“唐市长，南艺山的情况很不乐观，随时可能发生地质变化，如果堰塞湖决堤，将给长远乡洼地的七个村造成灾难性影响，房屋都可能被直接冲毁，灾后重建的资金需求非常大。”
　　唐国强道：“如果灾害严重，中央财政、省政府、市政府都会拨款下来的，不用担心资金问题，先解决目前的险情。”
　　叶之然问前进乡乡长吴正：“吴乡长，南艺山‘人’字形出口附近的农民都撤离了吗？”
　　南艺山“人”字形出口面对的是长远乡，但山脚附近是前进乡的范围，有稀稀落落的几十户农民。如果大水冲出山谷，也会受到波及，虽然没长远乡低洼地严重，但也在领导小组划定的撤离范围。
　　吴正道：“已经全部撤离了，因为人数少，前进乡自己能解决这些农户的暂住地。”
　　唐国强道：“撤离是一方面，抓紧时间控制南艺山的水情也非常必要，领导小组在南艺山有什么布置？”
　　“唐市长，南艺山情况复杂，工程机械运不上去。领导小组紧急动员组织了一个抗洪抢险青年团，目前已经从一百多人增加到了三百多人，一方面加固堤坝，一方面进行引流，其余的人主要疏通南艺山几个山壁上的泄洪水道。”
　　唐国强问：“南艺山的险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可以做出判断吗？”
　　年轻县长道：“很危急，随时可能造成滑坡、泥石流、坍坝的危险。”
　　唐国强脸色凝重。
　　邱大云故作宽心，道：“唐市长，水门县建国以来从未发过大水，经历多多次暴雨考验，应该风险不大。”
　　话音刚落，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接电话的工作人员一听，立即说道：“县长，南艺山北山滑坡了，堵住了和西山之间的泄洪山沟。”
　　叶之然闻声大惊失色。


第395节 县长！快跑！
　　叶之然三步两步奔到电话机前，接起电话就问：“沈荣，现在什么情况？”
　　“县长，北山和西山之间的那条泄洪山沟被北山滑坡的泥石彻底堵住了，已经没办法疏通，大水很快就会漫出山谷的堤坝。”
　　“沈荣，立即命令堤坝上和堤坝下的人员全部撤离，都撤到山上去。如果堤坝决口，必须马上发出警报。明白了吗？”
　　“明白了，指挥所已准备了爆竹，出现决口或其他严重险情，放爆竹示警。”
　　叶之然心急火燎地转身，对毛海生说道：“海生书记，立即通知长远乡广播台，下达广播命令，严令洼地的所有人员在二十分钟内全部撤离，一个不留！”
　　毛海生道：“好！我立即通知。”
　　叶之然对唐国强说道：“唐市长，我必须立即去长远乡洼地，督促所有人员撤离险地，唐市长您在留在指挥部指挥大局吧。”
　　又对乔东升道：“东升县长，我们马上走，快！”
　　两人坐上张大彬的车子就走。
　　唐国强问毛海生：“海生书记，如果南艺山堰塞湖的漫过堤坝，多长时间会淹没长远乡？”
　　“估计二十四小时就可以抬高低洼地一米多高的水位，但是，如果发生堤坝坍塌，二十几分钟就会冲毁长远乡低洼地内的庄稼和民居。”
　　唐国强坐不坐了，起身对邱大云说道：“大云书记，走，我们也到长远乡看看。”
　　呼啦啦，指挥部所有县委常委、县政府领导分别上车往长远乡出发。
　　这边叶之然让张大彬直接开到长远乡洼地的“十字形”交叉路，下车后听到高音喇叭中持续不断地播报紧急通知，严令二十分钟内撤离洼地。看看手表，从指挥部赶到这里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他找到李宏军问：“宏军书记，撤离得怎样了？”
　　“基本上都已经撤离了。”
　　“那个孕妇呢？”
　　“啊！忘了她这边了。”
　　叶之然道：“你赶紧带所有人撤离，找每个村的村干部问清情况，不能有遗漏的村民。孕妇这边，我和东升县长过去催一催，快走！”
　　叶之然那时候不知道一场灾难已经迫在眉睫。
　　到了孕妇的家，叶之然冲进去就问：“你们怎么还没走？”
　　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说道：“女人刚生完娃，没力气走路，得恢复一下再走。”
　　叶之然大为恼怒，骂道：“姓曹的！你真是个疲惫货色，大水会等你老婆休息吗？赶紧走，车子就在后面的道路上，马上走！”
　　汉子冲进屋，拿起地上两个大包，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帮我把东西搬到车上，我背我媳妇上车。”
　　“赶紧！”
　　叶之然接过两个大包，不断催促。那汉子背着媳妇，身后两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抱着婴儿拿着床被。
　　到了车子边，叶之然将大包放进后备箱。催促汉子一家赶紧上车，对张大彬说道：“你送这一家上高坡后再来接我们，我和东升县长沿公路走回来，赶紧走！”
　　张大彬答应一声，开车就走。
　　叶之然和乔东升沿着“十字形”那条东西方向的道路往长远乡高坡走。
　　雨，这时候渐渐停了。
　　道路两侧的防护树格外静穆。
　　曾经非常热闹的长远乡低洼地，七个村一万六千多村民已经全部撤离，这让叶之然感到一种成就感。
　　一声令下，干部群众纷纷响应。
　　这种响应让此刻心有感触的叶之然又产生一种巨大的责任感。
　　群众是因为信任你才这样迅速地完成撤离的。别看这里穷，可对这一万六千人来说，可是数十年的心血，两三代人的累积才撑起的家业！他们的撤离绝不是心甘情愿的，而仅仅是对政府的信任！
　　一万六千多人的信任，份量很沉。
　　叶之然对乔东升道：“东升县长，看看这里的情形，我们县委县政府班子领导，实在不应该把精力放在权力和利益之争上，没这个本钱啊！”
　　乔东升对叶之然的观感已经大变，道：“县长说得对，我们下一步要把主要精力集中到发展经济上，否则对不起治下的百姓。”
　　露出微笑的叶之然欣然道：“东升县长，我们加快脚步吧。”
　　这边唐国强和水门县委、县政府的官员刚刚来到长远乡的大坝上。
　　这条大坝是当初垦荒时修建的，高出整个洼地四五米。坝后是长远乡乡政府所在地。洼地的百姓撤离到这里后，再分批转移到水门县各地。
　　此时，大坝后面留有四五千刚刚撤离的村民。
　　长远乡党委书记李宏军见到县委书记邱大云等人，急忙过来汇报情况。
　　眉目间依然有些不以为意的邱大云淡淡地问：“李书记，群众都安全撤离了？”
　　“都撤离了。”
　　唐国强开口问：“叶县长在哪里？”
　　“红旗村有个产妇刚生完孩子，还没有撤出，叶县长去她家了，将她们接出来。”回头望了望堤坝下的道路，指着远远开过来的车子，说道：“看，叶县长的车子，他们也出来了。”
　　底下的车子正快速向堤坝驶来，看车速，估计三四分钟就到了。
　　章立人视力好，看到车子后面的道路上，很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在步行，诧异地问：“怎么后面还有两个人？”
　　李宏军仔细看了看，道：“啊！估计是车子上坐不下这么多人，后面两个是叶县长和乔县长。”
　　正在这时，忽听得南艺山方向传来爆竹声响，众人抬头一看，看到一个高高的堤坝轰隆隆向这里推来。
　　章立人大叫：“不好！堰塞湖决堤了，这是水墙！”
　　众人大惊，远远望去，一道高高的水墙正快速向这里推来。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水墙，纷纷站起身，遥望着洪水大声喊：“洪水！洪水！”
　　洪水！
　　洪水！
　　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正冲出“人”字形山谷，保留着“人”字形的形状，汹涌而来。
　　章立人猛地大叫：“叶县长，快跑啊！”
　　众人跟着大喊：“叶县长，快跑啊！”
　　堤坝上的群众得知最后两人之一是这两天一直在他们催促撤离的年轻帅气的县长大人，一起放声高喊：“县长，快跑啊！”
　　望着遥遥的距离，一个个都把心吊到了嗓子口，他们的速度跑得过洪水的速度吗？
　　县长！快跑啊！


第396节 洪水洪水
　　南艺山上，沈荣和叶之然通完电话就让小组长逐个通知，让所有抢险队员撤离堤坝，都到山上来集合。
　　按照天气预报，明天起持续了多日的大雨将告一段落。
　　沈荣先前还以为南艺山将安然渡过危险，偏偏这时候北山和西山之间的山沟上方发生滑坡，堵塞了堰塞湖最主要的泄洪口。
　　看着山壁上飞流直下的雨水，沈荣估计雨水很快就会漫过堤坝，涌出山谷。
　　但只要堤坝安然无恙，漫出的水不至于造成巨大的灾害，即使淹没长远乡的低地，也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
　　沈荣心想：只要过了明天，雨停之后，一切就会好转。
　　他喊道：“刘兵，我们分头通知下面的人全部上山，堤坝那里比较危险。”
　　刘兵答应一声，和他一起通知山谷中的抢险队员到山腰来休息，等待下一步的指令。等这些人全部回到山腰的帐篷，沈荣和刘兵商量，是否要撤下一部分抢险队员，到长远乡去帮助撤离的村民。
　　他知道，一万六千多人匆忙撤离，肯定比较混乱，需要更多维持秩序的人。
　　就在这时，猛听得一声巨响，大地随之震动。沈荣惊恐地发现山谷最南端的山壁发生大面积滑坡，远远望去，整个南山的山壁似乎都掉了下来，大量的雨水，山石，泥土疯狂地扑向堰塞湖，堰塞湖的水位顿时陡然增高数米。
　　大地又是一振。
　　在堰塞湖湖底，从山上冲击而下的巨石及水浪瞬间从水面下冲向堰塞湖堤坝，堤坝竟然向后移动了半米；暗涌之后，一道数米高的水墙猛地从山谷的南端扑向北端的堤坝，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声响，堤坝被冲毁了！堰塞湖内的洪水、山石、泥土顿时如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出。
　　洪水！
　　洪水！
　　洪水！
　　伴随着泥石流疯狂地扑向南艺山山脚下的长远乡！
　　沈荣立即大喊，快放爆竹！快放爆竹！
　　其实，洪水冲毁堤坝的声音响彻云霄，伴随着大地的颤抖，再远的人都已经发现从山谷中猛烈冲出的水墙！
　　这道水墙吞噬着一切拦路的建筑、树苗和陆地上存在的所有物体，发出妖怪般的隆隆的响声，快速推进！
　　推进！
　　叶之然和乔东升这时候离堤岸尚有近千米，忽然间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震动了一下，过了一会，传来隆隆的声音，往南一看，远远的一阵雾气涌出。
　　怎么了？叶之然一愣，那不同寻常的响声立即引起他的警觉，再看一眼，他和乔东升都看到了爆竹的青烟。
　　“不好！决堤了！东升县长，我们快跑！”
　　叶之然一拉乔东升，拔腿就跑。
　　在大自然面前，人的生命脆弱无比，两人都深知，如果在洪峰来临之前，跑不上堤岸，那就要和这世界拜拜了！
　　跑！
　　快跑！
　　叶之然还好，长时间坚持不懈的锻炼，这点路程不在话下。乔东升就不行了，跑出两百多米，直喘粗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东升县长，必须咬牙坚持！加油啊！”
　　叶之然一把攥住乔东升的手，几乎是拉着他在跑。
　　远处，发出隆隆响声的水墙已经扑进洼地，又发出震耳的冲击声，一路喧嚣着扑来，洪水冲毁远处的沟壑堤岸，冲毁一幢幢民房，毫不停息地直冲而来……
　　洪峰冲击下，远处的房屋脆弱得就像孩子们搭的积木，一排排倒了下来。
　　高堤上，四五千人注视着底下奔跑的两人，继续发出震耳的喊声：“县长！快跑！”
　　“县长！快跑！”
　　喊声以同一个节奏发出，在隆隆的洪水怪声中，清晰可闻。
　　“县长！快跑！”
　　“县长！快跑！”
　　堤岸上。
　　唐国强不断地转头，一会儿看冲击而来的洪峰，一会儿看叶之然，判断着两者的速度。
　　邱大云和一班县领导也紧张地望着脚底下奔跑着的两个人影。
　　脚底下这片广阔的洼地深达三四米，面积数万亩，曾经住着七个村一万六千多人，现在，即将沦为巨大的水池。
　　洪峰从山谷排山倒海般一泻而出，从南端扑进洼地之后，巨大的落差迅速形成新的巨浪，继续排山倒海般向前推进。由于洼地两侧的堤坝锁住了洪峰向两侧扩张，洪峰只得一路向前，向前，向前。
　　在那条东西方向的公路上，张大彬将车开上堤岸，跳下车看了看，迅速判断形势。他知道这时候放下车上的人，掉头开过去接叶之然已经来不及。
　　因为那条公路只有四五米宽，即使将车子开到叶之然身前，掉头也非常困难，等掉完头，再让叶之然他们上车，也许洪峰就到了。
　　来不及了！
　　这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救出叶之然！救出叶之然！
　　张大彬立即跑下堤岸，迎叶之然而去。
　　堤岸上的人一声惊呼：“回来！去不得！”
　　章立人等人此时都跑到了东西公路的尽头，站在堤岸屏息看着跑过来的两人！
　　四五千人继续在喊：“县长，快跑！县长，快跑！”
　　洪峰的到达之前，似乎带着一股腥气，气息已经传到了叶之然的鼻端。还有两百米的距离，这两百米是决定他和乔东升生死的两百米。
　　叶之然大叫：“东升，拼命啊！再不拼命就没命了！”
　　按照乔东升平时的体力，他早就趴下了。生死关头，他已经激发出所有的潜力。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张口说话的力气，只是下意识地奔跑！奔跑！
　　哎！想当年，他曾经也是学校长跑队的一员。自从参加工作之后，他早失去了练长跑的动力。出行也习惯了坐车。特别是这几年，身体开始发福，体力自然下降得更厉害。他发誓：“如果这次逃出生天，乔某人一定天天长跑。”
　　从堤坝上下来的张大彬奔到跟前，就想去拉叶之然。
　　叶之然道：“大彬，你快扶住他的右臂，我们拖着他跑！快！”
　　张大彬在叶之然严厉的目光中，不敢倔强，立即跑到乔东升的右侧，扶住的左臂，加速前进。
　　张大彬当过几年的特种兵，乔东升的体重对他而言不成问题，他几乎把乔东升半提了起来，他在南侧，叶之然在北侧，两人夹着乔东升奋力奔跑。
　　还有一百米距离！但巨浪发出的响声已在耳边。
　　堤岸上，唐国强的心也被吊到了嗓子眼，他也加入到四五千的节奏中，发出大声的呐喊：“县长！快跑！”
　　看到叶之然不肯丢下乔东升独自逃生，唐国强、章立人、毛海生、林美凤等人的眼角都情不自禁地渗出了悲壮的眼泪。
　　是的，是眼泪！
　　看到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抛下战友，那种悲壮迅速在每个人的心里不断长大！长大！他们真想大叫、大唱、大喊，以发泄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
　　“县长！快跑！”
　　“县长！快跑！”
　　四五千人的齐声呐喊，足以感天动地。
　　就连叶之然政治上的对手邱大云，此时也挥舞着拳头，弯着手臂一上一下的摆动，口中叫着：“快跑！快跑！”
　　只剩下五十米了！
　　堤岸上下来几个胆子稍大的年轻人想去接应他们，跑出几步，看到排山倒海的巨浪发出怪异的声音一路扑来，离这已经不远，几个人又吓得跑了回去。
　　三十米了！
　　乔东升苍白的脸色清晰可见，他机械般地踩着脚下的土地，在叶之然、张大彬一左一右的夹持下，脸色狰狞。
　　洪水的腥味越来越重。
　　十米了！
　　几乎伸手可及，但是洪峰的前沿已经到了眼前，空气中溅出的水珠飘散在堤岸上的人身体上。堤岸上的喊声中已经带有哭腔：“县长！快跑！”
　　最后三米的时候，洪峰已经爬上了这条宽四五米的东西走向公路，堤岸上无数人伸出了手臂想拉他们一把。
　　叶之然来不及多想，蓦地放开乔东升的手臂，在他身后猛推一把。堤岸上的人抓到了乔东升的手臂，也抓到了张大彬的手臂。他们两人的双脚已经浸在洪水之中，最后一刻，全靠堤岸上的人拉着上岸。
　　洪水冲上高出水田一米多的公路时，发出震耳的响声。
　　“轰！”
　　“轰！”
　　溅起的水花高达数米。
　　第一波洪峰之后，水中漂浮着圆木，那是冲毁的房屋中的木头，顺着洪峰滚滚向前。
　　堤岸上，四五千的喊声骤停！
　　骤停！
　　前面的人静了下来，后面没看到情况的人察觉到异常，也全部停止了喊声。
　　静！
　　静默！
　　除了洪水发出的声音，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停止了。
　　蓦地！一个声音大喊：“县长！！”
　　是张大彬没有发现叶之然的身影，蓦地发出惊恐的声音。
　　“县长！”等他叫出第二声的时候，旁边的数十人跟着他发出呐喊。
　　“县长！”第三声的时候，数百人加入进来。
　　“县长！”后面的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县长！”
　　“县长！”
　　“县长！”
　　群山回音，穿透洪峰的咆哮声，声浪次第传出。
　　几乎所有人知道了，一万六千人安全转移之后，唯独他们的县长失踪了！被洪水卷走了！
　　声音变得悲壮而凄惨：“县长——！”


第397节 震撼
　　四五千人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一波一波往远处传递。不到一个小时，几乎所有长远乡的民众都知道了这个事实。
　　这几天经常出没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年轻帅气的县长为了一个刚生育的妇女深入灾区，把自己的坐车让给她们一家，自己失去了逃生的机会。据说，即使在最后一刻，年轻的县长依然有机会获救，但他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他人，他把体力严重透支的同伴推上堤坝，自己却被汹涌的洪水卷走。
　　活生生的事实改变了他们脑子中对官员的固有看法，原来，领导干部中还有叶之然这样可歌可泣的人物！
　　那天下午，四五千人在堤坝上傻站了三个多小时，都在企盼奇迹的发生，企盼看到年轻的县长挥舞双臂，在洪水中展现海豚般矫健的泳姿，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以致有人说，曾看见县长抱着一根圆木随波逐浪到远处后，许多人驾船去仔细寻找。
　　夜幕缓缓合拢，驾船出去的群众陆续返回，除了满目的无奈，什么都没有带回。
　　回到县政府，唐国强立即将水门县爆发山体滑坡，洪水冲毁长远乡低地所有房屋，一万六千多群众安全撤离，县长叶之然被洪水卷走的消息向市委书记钟汉庭和市长枫寒轩作了汇报。
　　钟汉庭和枫寒轩分别发出指示，要求唐国强现场指挥，尽全力营救叶之然，动员水门县的船只昼夜搜寻，只要有一丝希望，绝不轻言放弃。
　　市委书记办公室。
　　钟汉庭对接到消息后立即过来商讨对策的枫寒轩叹息道：“多好的干部啊！寒轩市长，我非常难过。”
　　枫寒轩点头道：“前二天，叶县长打电话来汇报水门县的灾情，已经说到了南艺山可能会爆发地质灾害。我专门打电话向县委了解情况，邱大云书记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没这么严重，因为水门县历史上经历过多次大雨，但解放后从未发过大水。”
　　钟汉庭道：“这更加突出体现了叶之然这样的优秀干部难能可贵。一万六千多群众无一伤亡，全部安全转移。寒轩市长，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小叶县长是在怎样的工作环境下，顶住什么样的压力，做了多少繁杂的工作，才可以做到这一点？为什么这样优秀的干部要遭此大难呢？”
　　两人虽没有明说，但被洪水卷走意味着什么，心里都有相同的答案。
　　“汉庭书记，我准备连夜去水门县。”
　　钟汉庭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辛苦寒轩市长了，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吧。他的家属是在财政局吧？应该让她了解情况。”
　　枫寒轩缓缓点头，道：“他的爱人和青莲市长是亲属关系，我和青莲市长一起去告诉她情况。”
　　枫寒轩走进叶青莲办公室的时候，秘书冯秀芳忙站起身，殷勤地说道：“枫市长，您来找叶市长吗？我给您通报一下。”
　　枫市长有事要找叶市长商讨，一般都是由秘书刘童华来通知。这次，不仅刘童华事先没通知，而且市长亲自到叶青莲的办公室，冯秀芳感到有些特别。
　　叶青莲听说枫寒轩来了，忙站起说：“快请，快请！”
　　随后，她满面笑容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向进门的枫寒轩说道：“市长，有事吩咐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我会过来向您报到的，怎么劳您移步？”
　　枫寒轩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招招手，道：“青莲市长，有件急事要通报给你，并且需要你配合。”
　　叶青莲见枫寒轩表情很严肃，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恭敬地坐好，道：“请市长指示。”
　　枫寒轩缓缓说道：“刚接到消息，今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左右，水门县山洪暴发，冲毁了长远乡低地内所有房屋和农作物。”
　　叶青莲微微动容，道：“昨天的市政府办公会议上，您已经指示国强市长去水门县指挥抗洪抢险。这次山洪突然暴发，造成了多少群众伤亡？现在有统计结果了吗？”
　　“具体的统计数据还没出来，不过，低地内七个村一万六千名群众事先全部安全转移。水门县政府顶住压力，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卓有成效。”
　　叶青莲松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昨天的会议上，水门县委和县政府汇报的情况还大不一致，县政府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转移一万六千多群众，简直称得上是个奇迹。”
　　枫寒轩语气低沉地说道：“叶县长为了接最后一户农家上岸，最后一个撤出低地，最后时刻，又为了救自己的同志，不幸被洪水卷走。”
　　“啊！”叶青莲惊讶地睁大眼睛，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目瞪口呆。
　　“啊！”刚刚泡好茶进来的冯秀芳手中一个不稳，“哐嘡”一声把茶杯摔得粉碎。
　　“对不起，对不起。”冯秀芳手足无措。
　　枫寒轩和叶青莲似乎浑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叶青莲颤抖着问：“市长，小叶牺牲了？”
　　枫寒轩道：“目前是下落不明，我已通知国强市长，不惜代价全力营救。”
　　脸色煞白的叶青莲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
　　枫寒轩不由地喉咙发紧，道：“他本来可以逃生的，最后三米的时候，为了推副县长乔东升上岸，自己失去了机会。”
　　在政治生活中久经情感考验的叶青莲痛哭失声，道：“他怎么这样傻啊！”
　　在钟汉庭面前很坚强的枫寒轩这时候泪水也流了下来，道：“叶市长，我不应该把小叶派到情况这么复杂的水门县工作的，我有责任。”
　　叶青莲摇了摇手，道：“这和市长没关系的。”强忍住悲痛，问：“通知家属了吗？”
　　“我来就为了这事，想和你一起连夜赶往水门。他妻子是在财政局工作吧？我们带她一起走。”
　　叶青莲哽咽道：“念悦可能会承受不住的，我通知她母亲陪她一起去。”
　　枫寒轩提醒道：“青莲市长，小叶县长现在是失踪，情况尚不明。”
　　叶青莲点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和念悦说的。”


第398节 搜救
　　张念悦家。
　　明眸皓齿的女儿正双手环抱在风韵犹存的母亲脖子上，央求着：“妈妈，你就让爷爷递句话，把木头调到嘉南市区来工作。”
　　母亲刮着念悦吹弹可破的白嫩脸庞，取笑道：“怎么了？结了婚，在家里多陪父母一段日子就委屈了？”
　　“妈妈，木头调到市区后，我们也住在家里，不搬出去，这样可满意？”
　　母亲终究年长一些，知道叶之然年轻的时候在艰苦的基层多锻炼二年，对将来的仕途发展帮助很大，稍稍收拾起一些玩笑心理，说道：“他去水门县工作，是枫市长亲自点将，这会过去才一个多月就打退堂鼓，对小叶的成长不利。”
　　念悦想想也是，嘟囔道：“我又不要他当大官，当大官有什么好？”
　　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母亲呶呶嘴，道：“去接，没准是小叶打来的。”
　　张念悦兴冲冲地接起电话，一听是叶青莲打来的，娇笑着问：“青莲姐姐，有什么事吗？”
　　叶青莲尽量用平缓的口气说道：“念悦，我现在要到水门县去，你准备一下，我来接你过去。”
　　闻声雀跃的念悦说道：“可是财政局这边没请假，明天什么时间回来？”
　　“财政局这边我帮你请假，不用担心，阿姨在家吗？”
　　“在。”
　　“你让阿姨接一下电话。”
　　张念悦转头说道：“妈，是青莲姐姐的电话，你来听一下。”
　　叶青丽笑道：“是不是要带你去水门？这么高兴？”
　　念悦嘻嘻而笑。
　　“青莲，什么事？”
　　“阿姨，有急事要去一次水门，你也准备一下，陪念悦一起过去。”
　　叶青丽略显惊讶地问：“什么事要我也去？”
　　“这样，我明天可能回不来，不放心念悦一个人。”
　　“可我明天要上班的。”
　　“阿姨，明天打电话请假吧，我已经在车上，快到你们小区了。”
　　事先没打招呼人却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叶青丽毕竟有了些阅历，心头莫名其妙的一阵发慌。
　　她赶忙收了收东西，带上生活必需品。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汽车声。
　　念悦笑道：“妈妈，青莲姐来得好快！”
　　母亲的第六感觉很不好，却又不能和女儿说，只是催促一句：“走吧。”
　　家门口停了一辆市政府接待外宾用的中巴车，叶青莲探头叫道：“念悦，上来。”
　　张念悦轻快地迈上车门，笑着和叶青莲打招呼，忽然看到枫寒轩也坐在车上，就坐在叶青莲过道的隔壁。她忙收起笑容，叫了声：“市长。”
　　枫寒轩威名素著，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怕他。
　　枫寒轩格外客气，点点头说了一声：“辛苦了。”
　　叶青莲忙招招手，道：“念悦做我旁边来。”
　　这边念悦的母亲叶青丽上了车，一眼看到端坐车上的枫寒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心里的不安感无以复加。
　　枫寒轩认识张恒良，也认识叶青丽，站起身说道：“叶医生，这边坐。”
　　叶青丽点点头，瞥一眼女儿，见她依然喜笑颜开，心里又是一阵恐慌和烦躁。
　　她们两人一上车，车子立即启动，上了嘉水公路后，一路飞驰。
　　叶青丽忍了忍，还是问出心里想的那句话：“青莲，你老实告诉我，小叶是不是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张念悦攸地转身，睁大眼先看了看母亲，然后把目光凝聚在叶青莲身上。
　　叶青莲支支吾吾地说道：“没啥，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念悦一把抓住叶青莲的手臂，着急地问：“青莲姐姐，木头怎么了？”说到“怎么了”时，后知后觉的张念悦声调已变。
　　这个时候继续隐瞒已不现实。
　　枫寒轩说道：“叶医生，张姑娘，情况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水门县突然山洪暴发，叶县长当时正在指挥群众转移，洪水来了之后，清点人员，发现他失踪了。目前，唐国强市长正在现场组织搜查，我和青莲市长过去，也是为了尽快找到小叶县长。”
　　张念悦拉着叶青莲的手臂问：“青莲姐姐，木头怎么会失踪？有多少人失踪？现在还没有找到吗？”
　　对这个问题，叶青莲只得避重就轻，说道：“念悦别急，会找到的，会找到的。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水门县我们一起去找。”
　　张念悦转过身，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母亲，说道：“妈妈，木头水性很好的，他游泳技术很好，没事的吧？”
　　又问：“没事的吧？！”
　　望着女儿惊慌失措的样子，母亲心疼不已。她怎能把自己的不妙感觉告诉还没缓过神来的女儿，只得说道：“没事的，你不是一直叫他木头吗？木头遇到水肯定没事。”
　　“对！木头只怕火不怕水。青莲姐姐你说是不是？”
　　叶青莲说道：“念悦，休息休息吧，等会你没有力气找怎么办？”
　　熟料念悦陡然哭出声来。
　　叶青莲忙搂住她的娇躯，说道：“念悦不哭，不哭，不吉利的。”
　　不吉利的说法很有针对性，张念悦的哭声立即转为抽泣。初为人妻的张念悦其实并不知道叶之然在水门工作的恶劣环境。第一次去水门时，虽然遭遇了蝮蛇事件，心里面总以为是几个小毛贼恶作剧。而叶之然遭遇歹徒武装袭击的事，叶之然怕爱妻担心，将她瞒得死死的，压根不知道。
　　然而，再迟钝的人此时也明白叶之然处境极其不妙，否则市政府高官断然不会连夜赶往水门，而且把她和母亲都带上。
　　车到水门县，唐国强和章立人过来接他们。水门县情况复杂，为了保护市领导的安全，章立人一直跟在唐国强身边。
　　张念悦下车后看见章立人，如同看到了亲人，叫了声“章大哥”，泪水再也无法控制，连声问：“木头怎么样了？木头在哪里啊？你们找到他了吗？”
　　章立人心情沉重，他是眼巴巴看到叶之然被洪水卷走的人，悲痛悲愤的心情不亚于当时就放声大哭的张大彬和乔东升两人。
　　章立人道：“已经发动一千多群众在搜救，目前还没有下落。”
　　“在哪里？我也要去。”
　　唐国强、章立人等重新上车，驶向长远乡出事地点。
　　下车之后，张念悦看到了一个浩大的场面，夜色之中，只见眼前白茫茫的都是一望无际的水面。无数条船在水面游弋，船头、船尾都用人提着灯或打着手电筒在查看水面情况。
　　接到市委市政府命令之后，水门县调集了能够调集的所有船只，在长远乡淹没的水域以及南艺河上密集寻找。
　　张念悦先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片刻，随后问母亲：“妈妈，这些人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船啊？”
　　不识趣的邱大云听说这是叶之然的老婆后上前说道：“张姑娘，叶县长出事后，水门县立即充分发动群众，调集了一百多条船，正在全力组织搜救。”
　　“搜救？”张念悦看了看水面上犹如漫天繁星的船只，几乎相隔几米就有一条船。他们这是在搜救？
　　张念悦猛然想到一个惊恐的问题，他们这是在救人还是在找……尸体？
　　这个恐怖的联想让张念悦顿时脑袋一片空白，随即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身边的叶青丽连忙扶住女儿，叫唤道：“念悦、念悦！”
　　叶青莲忙过来一看，道：“阿姨，念悦昏迷了，快送医院。”
　　母亲叶青丽是医生，知道女儿是悲痛过度，暂时昏厥，忙掐了掐她的人中穴，唤道：“念悦，念悦，不怕，妈妈在呢。”
　　张念悦缓缓醒来，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
　　唐国强怒声道：“邱大云，你不去指挥搜救，在这里添什么乱？”对着一个县委书记说出这句话，唐国强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叶青丽柔声道：“念悦，我们先去休息一会，你这样子虚弱，要是小叶看见了会心疼。”不管张念悦同意不同意，扶了她就走。
　　在水门县委招待所，叶青莲将章立人叫来，详细地询问出事经过，章立人将水门县抗洪救灾过程中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从头叙述一遍。当听到叶之然为了救乔东升，在最后关头将他推上岸边，自己来不及逃生时，张念悦再度昏厥。
　　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二十多名记者已经聚集在长远乡堤坝，唐国强亲自给记者讲述了水门县山洪暴发的经过以及县抗洪抢险领导小组发挥的作用。特别是县长叶之然兼任领导小组组长，在短时间内作出最正确的选择，紧急动员长远乡一万六千多群众转移，数次深入灾区和群众交谈，几乎走遍了灾区每个村。最后，为了接一户刚生育的妇女逃离灾区，自己选择步行。危急关头，又体现出一个优秀党员干部的大无畏精神，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自己不幸被洪水卷走的经过讲了一遍。
　　记者们了解到叶之然县长就是当初击毙“两李”的英雄，又是嘉南市经济改革的先锋人物，感动之余，第一时间将新闻稿发回自己所在的报纸、电台、电视台。


第399节 省委书记的指示
　　长江省省委书记陈成强昨天夜里已经听嘉南市委书记钟汉庭汇报了叶之然的事迹，这天上午开省委常委会时，首先通报了发生在嘉南市水门县的感人故事。
　　长江省省委多个常委对叶之然的名字不陌生，省委副书记柳阳、常委副省长黄民海、常委公安厅长周宏伟等甚至与叶之然有过一面之交。猛听到叶之然出事的消息，都是吃了一惊，等陈成强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那冲击力远远超过了当初叶之然击毙“两李”和在姓社姓资大讨论时激进的改革思想所带来的震撼。
　　这么一个全省最有前途的年轻县长被洪水卷走了？洪水卷走意味着什么？十三位省常委都淡定不了。柳阳书记问道：“成强书记，嘉南市组织营救了吗？”
　　陈成强点头道：“嘉南市市长枫寒轩、副市长叶青莲、唐国强都亲临现场组织营救，到目前还没有消息。”
　　柳阳书记道：“我曾经见过叶之然一面，他结婚当天我和HK赵氏企业的掌门人赵老参加了婚礼。这个年轻干部为官清正，能力强脑子活，对经济改革有种一往无前的精神。水门发生的情况让我很吃惊，也很敬佩。我建议省委加强营救力度。”
　　省委宣传部长吴忠鑫在叶之然击毙“两李”之后，曾到常嘉县中心医院看望过叶之然，当时就对这个满腔正气的年轻干部评价很高。他说道：“叶之然县长在群众中威信很高，宣传部应该将他的事迹进行广泛宣传，对于弘扬正气，改善党的正面形象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陈成强道：“在营救工作结束之前，省委宣传部的宣传尺度要把握好。”
　　按照惯例，对于健在的领导干部，特别是在职干部，宣传工作有严格的标准。叶之然目前只是失踪，要留有余地。
　　吴忠鑫点头道：“成强书记的指示非常重要，宣传部会把好关的。”
　　又道：“今天的省报已经对这个事件进行了报道，并客观介绍了叶之然的工作简历和主要成绩。”
　　陈成强点了点头，又对周宏伟说道：“公安厅主动和嘉南市委联系一下，扩大搜救范围，并派两架直升机支援，进行空中搜救。”
　　周宏伟立即说道：“好！会后我立即和嘉南市委联系。”
　　水门县委招待所。
　　不眠之夜过后，枫寒轩接到市委书记钟汉庭的电话，说他将陪同省公安厅副厅长和叶之然岳父张恒良到水门县参与领导搜救工作。
　　下午一点多钟，钟汉庭到达水门，就在指挥部听取临时成立的搜救工作领导小组汇报情况。
　　听完报告，他把省公安厅王副厅长介绍给大家，然后说道：“省委成强书记指示，扩大搜救范围，全力搜救叶之然同志。并派了省公安厅王厅长亲自指挥搜救工作，下面我们请王厅作指示。”
　　王厅长客气地说道：“我是来配合嘉南市委市政府工作的，按照省委指示精神，调了两架直升机前来搜救。我看了一下地图，从理论上分析，洪水从南艺山爆发后，沿这条路线前行。”
　　他把地图平摊在桌面上，指着洪水行进路线，继续说道：“大家看，洪水穿过长远乡低地后，会从西北角翻过堤坝冲进南艺河。从惯性来看，冲进南艺河的洪峰会直接冲上南艺河西北角的玉山山脚。那个山脚的浅滩应该是重点搜救区域。如果第一波洪水将叶之然直接冲到那个浅滩，叶县长才有生存的可能。国强市长，那个浅滩仔细搜查过吗？”
　　唐国强道：“已经搜查过两次。”
　　王厅长用商量的口吻问钟汉庭：“汉庭书记，我建议对这个区域再仔细搜查一遍。”
　　钟汉庭道：“很好，我同意。寒轩市长和张师长你们有什么意见。”
　　枫寒轩和张恒良均无异议。
　　王厅长接着说道：“那么，我们立即组织力量对这个浅滩进行地毯式搜查。如果这次搜查仍然没有结果，我们把范围扩大到南艺河下游直到长江口位置。”
　　扩大搜查范围的潜台词大家都很清楚，这就不是搜查活人了；反过来说，就是变相地断定已无生还的可能。
　　商量完步骤，立即实施行动。水门县政府组织的干部群众近千人登船去玉山脚下的浅滩区域重新搜查，两架直升机，一架飞抵浅滩上空，从空中搜查；一架沿南艺河水流的方向，往下游搜查。
　　张恒良参加完会议，来到长远乡堤坝上找到叶青丽和张念悦。念悦一见父亲来了，扑进他怀里又是嘶哑着喉咙一顿嚎啕大哭。张恒良虎目含泪，轻轻拍打女儿的后背，竟说不出宽慰的话语。抬脸看着倾巢而出的搜救队伍，期待这次搜查能带回喜讯，但这期待不能告诉女儿。他心里认同王厅长的判断，如果女儿知道了这个判断，这次再找不到，她就要绝望了。
　　不管怎样，总要留有一丝希望给女儿。否则，打击来得太快太猛，她会承受不了。
　　张恒良搂着女儿在堤坝上等了近两个小时，见远处已有船只开始返航，玉山上空盘旋着的直升机也调转方向往南艺河下游飞去。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扶女儿下了堤坝，对叶青丽说道：“青丽，你和念悦先回常嘉去，在叶老那里住两天吧，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张恒良知道念悦和叶老这对爷孙感情特好，依照他的判断，多则再有两天时间，就能找到叶之然的尸身。那时候，有叶老在身侧，当能稍稍减轻念悦的痛苦。
　　念悦立即摇头反对，道：“爸爸，我怎么可以离开这里啊？我要留在这里。”
　　张恒良道：“念悦，我判断，如果找到小叶，他的身体一定非常虚弱，需要你来照顾。爸爸让你回爷爷那里，先让你精神养得好一些。我一得到准确消息，就会通知你过来的。”
　　张念悦在父亲的忽悠和命令下，只得随同母亲返回常嘉。
　　迟一步得到消息的叶父、叶母这时候才在叶之慧的陪同下来到水门。


第400节 黄瑜雯的推测
　　灾后的长远乡，满目悲凉。
　　曾经比邻而建的民居几乎全部冲毁，一万六千人的家园成为湖泊。
　　随着叶父叶母等家人的到来，堤坝前又是一阵骚动。本来对二哥生还尚有几分信心的叶之慧，得知嫂子念悦在这里昏厥了数次，已被送至常嘉，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心里冰凉冰凉的。
　　没希望了？嫂子都不敢面对现实了？
　　而此时，夜，又要来了。
　　距洪灾发生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民众对这位年轻县长生还的前景已不抱希望。
　　从省报的报道中，水门群众了解到这个年轻的县长就是前几年击毙“两李”的英雄，而且，在经济建设上颇有建树。好不容易盼来这样一位年富力强，有正气有才华的县长，怎么这么快就遭遇不测了呢？
　　时空转换到常嘉县城。
　　傍晚，两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在健康路上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边吃边亲热地述说着这些天各自身边发生的趣事。自然是那个身材愈见丰满诱人的女子在说，清秀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在听。
　　那个皮肤愈养愈好，身材极为惹火的女子说起自己去美国谈生意时，那些黄头发绿眼睛的家伙一个个对着自己干咽吐沫色迷迷的丑态时，笑得花枝乱颤，高耸的胸部上下起伏，波涛汹涌。小饭馆的食客看得不免心里像有猫爪挠得发痒。少顷，丰满女子又伏在清秀女子耳边说了个小秘密。原来，她第二次去美国的时候，动了个小手术，医治了不孕病。
　　把出泥莲花般的清秀女子羞了个满脸通红。
　　心里面更是豁达不起来。
　　虽然曾听这个自己称之为“姐姐”的女子数次信誓旦旦地表示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个孩子，和孩子相依为命，绝不结婚。但是，再豁达的女子也会纠结不已啊！毕竟“姐姐”想接种的男子正是她芳心可可的枫哥。
　　那女子又在她耳边说：“瑜雯，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黄瑜雯想啐她一口，但又不忍。
　　可这话也太诛心了吧？什么叫“可怜可怜”？枫哥有妻子的好不？你不去求他反而来求我，这算哪门子事？
　　但想想她和自己其实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黄瑜雯只得叹息一声，道：“枫哥又不是我的。”
　　“现在不是，以后肯定是。”那个丰满动人的女子自然就是马艳丽了，有些得寸进尺地说道。
　　“艳丽姐，这话可别乱说，搞得好像我们是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马艳丽在他耳边说：“你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哪个男人抵抗得住？”
　　气急败坏的黄瑜雯终于啐了她一口。
　　两人刚出饭馆，已经荣升马石镇党委副书记的吴茵神色慌张地拦住马艳丽问：“马厂长，叶县长找到了吗？真是急死人了！”
　　马艳丽忙了一天，还没看过报纸，尚未得知叶之然的事情；黄瑜雯上午刚从省城来常嘉也不知道情况。
　　马艳丽疑惑地问：“吴书记，怎么了？叶县长不在办公室就打他拷机啊。”
　　吴茵问：“难道你还不知道叶县长出事了？”
　　马艳丽和黄瑜雯都不淡定了，问：“出什么事了？”
　　“水门县洪水暴发，叶县长为了救人被洪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
　　晴天霹雳。
　　两个如花般的女子都是摇摇欲坠。
　　脸色瞬间煞白的黄瑜雯拉住马艳丽的手急促地说道：“艳丽姐，我们马山去啊！”
　　马艳丽喃喃自语：“沈荣怎么也不打电话给我？”
　　吴茵道：“马厂长，我也想去，坐你的车去吧，现在就走。”
　　马艳丽机械地说道：“现在就走。”
　　吴茵道：“得！车钥匙给我，还是我来开吧。”
　　车到水门县已是晚上九点，沈荣在路口接她们去招待所。马艳丽张口就骂：“沈荣，你是猪啊？怎么不拉叶县长上来？”
　　沈荣耷拉着脑袋，说道：“出事的时候我不在现场，县长安排我在山上指挥抢险队伍。”
　　到了招待所，沈荣给她们安排住宿房间，黄瑜雯断然说道：“不行，我们马上要去找枫哥的，你赶紧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
　　沈荣说道：“那到叶之慧的房间去吧。”
　　在叶之慧的房间，马艳丽和叶之慧见面都是凄凄惨惨戚戚，唯独黄瑜雯信心十足地说道：“快介绍情况，我们要尽快去接枫哥回来。”
　　沈荣讶异地抬头看了看她，这会自然不和她较真，在桌子上画了示意图，道：“专家判断，县长如果能逃生，必然是被卷到了玉山山脚的那个浅滩，但我们前前后后已经在浅滩搜查了四五遍了，都没有发现。”
　　发了急的马艳丽说道：“专家的话也能听？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不会扩大范围找吗？”
　　早已哭哑了嗓子叶之慧含泪说道：“已经有许多人沿南艺河两侧找过多次了，直升机也在搜查，二哥，二哥怕是遇难了。”
　　马艳丽陡然娇啼。
　　黄瑜雯不满地说道：“马艳丽你干什么啊？枫哥又没死。”因为生气，也不叫她艳丽姐了。
　　马艳丽抽泣着问：“你怎么知道？”
　　自信满满的黄瑜雯根本不讲道理，自顾自地说道：“枫哥怎么会死？沈大哥你赶紧帮我们找艘船，再找几个大一点的手电筒和电池。”
　　沈荣道：“现在去？天黑了啊，不如明天我带你们去。”他感觉黄瑜雯的思维有些不符合逻辑，估计是病急乱投医那种。
　　“赶紧啊！这么冷的天，枫哥不知道躺在哪里呢！等得时间越久越危险。”
　　叶之慧已经死了的心被黄瑜雯说得活络起来，悄悄握住黄瑜雯的手，道：“瑜雯，我陪你一起去。”
　　刚巧张大彬经过，马艳丽忙叫住：“张大彬，过来。”
　　张大彬现在和马艳丽攀上了点亲戚，他的未婚妻是马艳丽的表妹，忙进来问：“马厂长，你们也来了？”
　　马艳丽责怪地说：“张大彬，你怎么照顾叶县长的，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是张大彬最为自责的地方，他神色黯然地说道：“是我没照顾好县长，我本来去拉县长跑的，可他非要我架着乔县长跑。早知道如此，我就替县长死了好了。”
　　黄瑜雯不悦地说道：“你说什么啊？枫哥又没死。”
　　叶之慧于是弱弱地问道：“瑜雯，你说得这么有把握，为什么？”
　　黄瑜雯道：“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苦德大师早就预见到了枫哥一生有两大劫难。第一个劫是‘两李’，他送了一块佩玉给枫哥破劫；第二个劫就是这次山洪，枫哥结婚那天，他送了一个锦盒给枫哥破劫。”
　　众女被神神秘秘的黄瑜雯说得一片茫然，问：“锦盒和这次山洪有什么关系？”
　　“你们忘了锦盒是装什么的？”
　　马艳丽道：“阿然那天对我们说过小和尚的转告，说这锦盒是要装两块玉的。难道第二块玉和这玉山有关？”
　　众女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意动。
　　马艳丽疑惑地问：“可是苦德大师说装两块玉，这玉山又装不下。”
　　黄瑜雯忽然满脸通红，道：“我不告诉你什么意思。”
　　原来，自从叶之然将苦德和尚的那个锦盒转送给黄瑜雯后，她一直视作珍宝。黄瑜雯这样的人，要么不动情，一旦动情就用情极深。她和马艳丽去东林寺那次，亲耳闻听苦德和尚说她和叶之然最后会结合在一起，她当真当做羽音纶旨。所以，苦德和尚在叶之然结婚当天送他锦盒，嘱他珍藏两块玉。叶之然没明白苦德和尚的深意，黄瑜雯却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苦德和尚他提醒枫哥，他应该珍惜的不是张念悦，而是她黄瑜雯。
　　因为她名字中的“瑜”，就是美玉的意思！她岂能告诉马艳丽，另一块玉就是她黄瑜雯呢？
　　而当她听沈荣说起叶之然唯一可能存活的地方就是玉山时，黄瑜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她相信，只要她黄瑜雯上玉山就能救叶之然。因为玉山和黄瑜雯也是两块玉在一起的意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何况她名字中的“雯”，不就是大雨之后才见彩虹的意思吗？就是说叶之然先要遭逢大雨之灾，此后才会彩虹满天。
　　她催促道：“张大哥，你快去借船和手电筒啊！难道还想让枫哥在玉山上躺一夜不成？”
　　张大彬迟疑地看马艳丽一眼。
　　马艳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道：“大彬，快去啊！借到马上回来，我们一起上玉山。”
　　等张大彬急匆匆地出去借东西，马艳丽又问：“瑜雯，你刚才只说了一个原因，那么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黄瑜雯道：“第二个原因上船再告诉你，我只要一说原因，你们立即就明白为什么我这么肯定枫哥就在玉山上了。”
　　这次包括沈荣在内，一齐精神振奋，忙问：“快说，别卖关子了！人命关天啊！”
　　黄瑜雯道：“沈大哥，你赶紧去找一身衣服啊，枫哥会冻坏的！赶紧去。之慧有没有牛奶？带一瓶牛奶上去，枫哥肯定饿坏了。”
　　众人满心期待，却又将信将疑。


第401节 获救
　　一会儿六人上船，黄瑜雯说道：“我告诉大家第二个原因，他们虽然在玉山山脚的浅滩找了四五遍，但都忽视了一个问题。洪水冲出来的时候，洪峰有四五米高，加上那时候水位高，洪峰冲到玉山山脚的时候，更会顺着山坡冲到很高的地方，我估计枫哥就在玉山半山腰的位置等着我们去解救。不是有人看见洪峰过去的时候，枫哥抱着一根圆木吗？”
　　“啊！是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张大彬和沈荣顿时兴奋起来。
　　叶之慧一把抓住黄瑜雯的手，道：“瑜雯，你说得是真的吗？二哥还活着？就在玉山上？”
　　“之慧，我相信枫哥就在玉山上等我们去救呢，我们要抓紧时间，枫哥一定又冷又饿，身体非常虚弱。他已经三十多小时没吃东西了。”
　　“啊！快快！”
　　马艳丽和吴茵也兴奋起来，道：“手电筒的电够吗？”
　　张大彬道：“这是用蓄电池充电的电筒，可以照六七个小时。”
　　船一靠岸，六个人涉水走上浅滩。
　　月光皎洁，手电的光芒交织成网。六个人分三组，沈荣、叶之慧一组，张大彬、吴茵一组，马艳丽和黄瑜雯一组。因为认定了目标是在半山腰上，六个人快速走过泥泞的浅滩，向高处爬。
　　这个山坡低处平坦，越往上越陡峭。还好山坡上长满了芦苇，大家可以拉着芦苇慢慢往上爬。
　　爬到四米高的时候，山坡上已无脚印，证明上面确实没人来过。搜救的人员根本没考虑到这个可能性。而且山壁上方非常陡，山峰上没人能够下来。
　　爬到五米多高的时候，黄瑜雯一声惊喜的大叫，首先发现了躺在芦苇和野草丛的叶之然，她快步扑了过去，一把将叶之然的头搂进怀里。
　　“枫哥，枫哥，是我，是我黄瑜雯啊，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马艳丽也是一声高呼，快步奔了过来，全然不顾地上的污水污泥，很没风度地跪在叶之然身边。
　　叶之然轻声道：“瑜雯，是你们两个啊？我还在想谁会第一个找到我。”
　　马艳丽哭着说道：“阿然，这次都靠瑜雯啊！是她坚持说你还活着，并且分析你就在半山腰上，逼着我们晚上来找你呢，要是再多等一段时间，你就更危险了。”
　　叶之然虚弱已极，说道：“水，快给我水。”
　　马艳丽站起身大叫：“快拿水来，快拿水来。”
　　水在张大彬手里，他们两组人和这里有点距离，又在半山腰上，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黄瑜雯低下头，将自己的舌头伸到叶之然干燥的唇边，缓缓伸进去。缺水严重的叶之然就从她的舌头上吸取水分，这时候她舌头上水份自然胜过全世界最甘甜的泉水。
　　马艳丽的眼泪很不争气地留下来，她试图搬动一下叶之然的身体，却发现叶之然颤抖了一下，忙问：“阿然，脚不能动吗？”
　　趁着黄瑜雯换气的时候，叶之然说道：“一只脚可能骨折了，不能动，否则我早就自己滚下山坡了。”
　　马艳丽问：“有很多人来搜查过，你怎么不叫啊？”
　　叶之然道：“我醒过来后，就没人来过。”
　　这时候叶之慧已经赶到，激动得嚎啕大哭起来。
　　黄瑜雯忙说：“之慧，牛奶呢？快给枫哥喝。”
　　张大彬过来，忙把牛奶递给黄瑜雯。黄瑜雯一口一口用嘴将牛奶喂给叶之然。
　　众人丝毫不觉得异样，感觉这种时候黄瑜雯这样喂叶之然是天经地义的事。喂完牛奶，马艳丽道：“大彬，你快过来，背阿然下山。沈荣快把衣服给披上。”
　　于是吴茵负责用手电筒开路，张大彬背叶之然，马艳丽、黄瑜雯、叶之慧在左右扶住叶之然，沈荣殿后，队伍缓缓下山。
　　背到船上，船老大大吃一惊，道：“真的是县长吗？你们怎么找到的？这个浅滩来过几千人了，每一寸土都翻过了，也没找到县长啊！”
　　叶之慧道：“都靠瑜雯姐姐救了二哥一命，要不是瑜雯姐姐，二哥会死在半山腰的。”
　　“是啊！”
　　“是啊！”
　　“是啊！”
　　黄瑜雯听了满心欢喜。
　　叶之然的命是她救的！这是多么骄傲而幸福的一件事！她感觉这是一生中最伟大的时刻。
　　马艳丽说道：“阿然，你现在知道谁对你最真心了吧？连我和之慧都有些悲观了呢！全靠瑜雯执着和冷静。再看看张念悦，她在水门呆了一天，就急急忙忙地回常嘉去了，能比吗？”
　　叶之慧本来觉得张念悦伤心过度，父母让她回常嘉休息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和黄瑜雯的表现一比，确实差了许多，也就不去反驳马艳丽的话。
　　路上，马艳丽和叶之慧商量：“之慧，阿然身体虚弱，腿又骨折了，我们最好将他连夜送到嘉南大医院，别留下后遗症。”
　　叶之慧点头赞成，道：“先到县中心医院挂上点滴，然后去嘉南。瑜雯姐姐，你说好不好？”
　　依黄瑜雯的想法，应该送省城才好。但省城路远，她点头道：“好吧，就送嘉南。”
　　几个人都顾不得全身污泥，将叶之然送进县中心医院抢救。张大彬忙打电话给章立人报喜，叶之慧回招待所将父母叫起来。大家再回到中心医院。
　　章立人一到医院，就兴奋得问沈荣：“沈主任，你们怎么找到县长的？在哪里找到的？”
　　沈荣指着黄瑜雯说道：“都靠黄姑娘，她一到水门，看了看我画的示意图，就说县长就在玉山的半山腰上，是被洪峰冲上去的。我们立即去找，果然如此。黄姑娘真是神人啊！”
　　黄瑜雯很得意，不谦虚地说道：“那当然，还有谁比我更相信枫哥活着？”
　　章立人对黄瑜雯不熟，摸不清她的身份，见她虽然满身泥污，但清秀脱俗更胜张念悦一筹，真的如仙子一般明媚不可方物，赞叹道：“黄姑娘是九天仙女下凡，才能救县长于生死之间。水门县三十万群众，至少有二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认为县长已经遇难了。你是唯一一个坚信他还活着的人。不仅如此，你还准确判断出他的位置，让我们不佩服都不行。”
　　程志新耳目广，很快得知叶之然获救的消息，他急忙让李远打电话给裘小山：“小山，那个叶县长奇迹般生还了，正准备送他去嘉南，你看看来得及行动不？”


第402节 很感动
　　如同叶之然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卷走那样震撼，他的获救也让闻知消息的人感到离奇。这天晚上，筋疲力尽的副市长唐国强刚上床休息，接到章立人的电话报告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激动地问：“小叶获救了？身体状况怎样？”
　　“除了小腿骨折，人比较虚弱，其他一切正常。家属的意见需要立即转院，去嘉南第一人民医院继续治疗。”
　　“好！好！你立即协助办理转院，我向市委市政府领导汇报一下这个特大喜讯。”
　　枫寒轩接到唐国强的电话，也是喜出望外，思忖了片刻，说道：“国强市长，下一步，我们要给水门县动外科手术，整治黑恶势力这个社会毒瘤了。”
　　“寒轩市长，小叶县长知道您下了这么大决心，一定非常高兴。”
　　“呵呵！”枫寒轩心情一轻松，认真考虑了一下水门县的政治环境，联想到叶之然在水门已经数次遭遇生命危险，他又说道：“等我们回到嘉南，通盘考虑一下水门的情况，建议市委对水门领导班子进行调整，算是给小叶县长的礼物吧。”
　　电波迅速将东西南北串成一线。
　　钟汉庭立即向省委书记陈成强作了汇报，陈成强当即作出指示：“对这样优秀的年轻干部，嘉南市委务必组织最好的医疗小组进行精心救治，不留后遗症。我明天下午到医院来慰问他。”
　　省委书记作了重要指示，钟汉庭哪敢怠慢？通知枫寒轩、唐国强等人连夜赶回嘉南，指示市第一人民医院成立专家组进行精心治疗。
　　第二天一早，叶县长获救的消息迅速传遍水门县。水门县群众群情振奋，特别是一万六千多长远乡转移出来的灾民，奔走相告。经过协商，决定派群众代表去嘉南市区探望。初始决定推选三十人作代表，不料临行前居然有二百多人要求前往。
　　于是。
　　嘉南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大门外，下午时分形成一道奇特的景观。二百多位灾区代表拿着山梨、小核桃、红薯、玉米、芋艿、鸡蛋等土特产，排成长长的队伍前来探望。好奇的人们一打听才知道，这群貌似在农贸市场卖菜的家伙是为了看望前天报纸上刊登的失踪县长而在这里排队，八卦心大起，再细细问了问情况，对这个年轻县长倒生出一丝尊敬之意。
　　这边省委书记陈成强的在嘉南市委书记钟汉庭和市长枫寒轩等领导陪同下来到医院，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心里微微一震。
　　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群众自愿来医院看望他们的父母官。特别是看到这群人手里都拿着自己种植的或采摘的农产品，更让陈成强感觉到那份真诚。
　　当市委书记钟汉庭介绍这是长江省委书记陈成强时，排队的群众顿时呼啦啦将他围住，纷纷开口说道：
　　“陈书记，叶县长是好官啊！您千万别把他调走！”
　　“陈书记，叶县长是水门人民的当家人，我们需要他的领导。”
　　“对啊！只有叶县长才能带领我们发展经济，过上好日子。”
　　“有了叶县长，水门翻身就有希望了！”
　　“我们需要叶县长！”
　　陈成强回头对钟汉庭、枫寒轩说道：“人民群众是我们这些党员干部最好的裁判员，小叶县长能得到这么多群众的拥护，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然后又面对群众说道：“乡亲们，长江省委和嘉南市委市政府都已经看到叶县长的工作成绩，你们这么多人自愿来看望他足以说明问题。请放心，省委、市委都是爱护、关心叶之然这样的年轻干部的，相信他会带领大家积极进取，将水门县的经济搞上去！”
　　“哗——”
　　所有人热烈地鼓掌。
　　病房。
　　钟汉庭将陈成强介绍给叶之然和他的家属。
　　叶之然欠身表示感谢，陈成强忙上前将他按住，说道：“小叶县长，原本我打算来慰问慰问你的，没想到还未进病房，水门县的群众先给我上了一课。很感动啊！看到这些淳朴、善良的群众所表达出的对我们这些党员干部的信赖和深情，我引以为豪。请你好好休息，身体好了之后，再带领这些爱戴你的群众去开创新的工作局面。我相信水门县的经济会上一个崭新的台阶。”
　　随手，又握住叶父的手说道：“老人家，感谢你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叶瑞观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官，更是被省委书记握住了手，热血“唰唰唰”往上涌，还好有些生活阅历，没有彻底晕菜，道：“书记，这都是党教育得好，嘉南市委市政府培养得好。”
　　虽然语句不顺，但意思听的明白。
　　陈成强笑道：“老人家，我还要和你商量件事。”
　　“请说，请说。”
　　“外面排队来看望小叶县长的群众，几乎每人都带着土特产，我估计你们也吃不完，能不能送我一些？”
　　叶父忙说道：“书记你这是在解决我们的困难。这些东西如果不收吧？都是大伙的一片心意；收了吧？病房都放不下。书记觉得需要就全部拿去，帮我们大忙了。”
　　陈成强道：“老人家，我看到的不是土特产，而且人民群众的拳拳之心。我想把这些心意带回省委省政府，给每个省委省政府的高级干部送上一份，让他们知道应该怎样做官，应该怎样做事。”
　　叶父肃然起敬，道：“太好了！这些土特产能排上这么大的用场，方不误了百姓的心意。陈书记，你是一个好领导，小叶在你的领导下做事，我很放心。”
　　马艳丽暗笑：“看叶父这么一个很木讷很正直的人，没想到拍马屁的水平硬是不弱。”
　　陈成强转脸严肃地问钟汉庭：“我了解到水门县的治安情况很混乱，市委市政府有什么根治的方案？”
　　钟汉庭道：“陈书记，水门情况比较复杂，当地黑恶势力和部分警察、政府官员上下勾结，沆瀣一气，市委派叶之然同志到水门工作，不仅有发展经济的重任，还有整肃水门县官场的重任。现在水门的情况已经基本摸清，嘉南市委决心重新配备水门县委领导班子，摘除社会毒瘤，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陈成强点头道：“要给叶之然同志创造最好的工作环境，给他以用武的空间。”
　　“请陈书记放心，嘉南市委市政府将坚决贯彻您的指示精神，充分征求叶之然同志的意见，配备一个团结、奋进的县委县政府班子。”
　　陈成强又道：“枫市长，嘉南的工作虽然取得了不小成绩，但仍要保持紧迫感，更好更快地发展经济。省委对嘉南市委市政府的战斗力是满意的，希望你们戒骄戒躁，党政密切合作，取得更大进步。”
　　枫寒轩深深点头，道：“市政府将坚决贯彻执行陈书记的指示，在市委领导下勤勉工作，奋发有为，争取使嘉南的经济总量再上一个台阶。”
　　陈成强走后，水门群众代表五个一批，分批看望叶之然，叶父一一表示感谢。等他们走后，病房里的几个人刚坐下休息，满脸喜色的张念悦冲了进来。
　　她走进病房，来不及和其他人打招呼，先扑到叶之然床头，娇蛮地说道：“木头，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傻啊？”泪水扑簌簌地流了叶之然一脸。
　　张念悦直到今天上午才得知叶之然已经脱险，她立即从常嘉动身赶赴嘉南，此时见到叶之然自然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又是委屈。
　　马艳丽轻轻拉了拉黄瑜雯，撇撇嘴，带着几分不屑。不过，以她的身份，也只能仅仅如此。
　　叶之然心中感动，伸手摸了摸念悦的长发，柔声问：“老婆，是不是吓坏了？”
　　念悦蛮横地说道：“还用说吗？等你这次病好了，我让爷爷出面，把你调离水门。那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叶父忙说：“念悦，那可不行。刚才省委书记亲口说了，要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给阿然，还要求他带领水门群众搞好经济建设。”
　　念悦道：“爸，你不知道。木头在水门县已经被人暗杀了几次，又被洪水卷走了一次，在那里工作经常要冒生命危险。我宁可他不当官，也不要他冒险。”
　　叶父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只是不停地摇头，道：“那可不行，那可不行。”
　　叶之然将念悦的手拉进被窝，轻轻抚摸，轻声说道：“老婆，放心吧，这次市委针对水门的乱况将采取大动作，彻底铲除那里的黑恶势力，环境会有大变样。”
　　又道：“我这次脱险全靠黄瑜雯，你应该谢谢她的。”
　　张念悦已经了解到黄瑜雯在营救叶之然过程中起得决定性作用，听话地站起身，对黄瑜雯说道：“黄瑜雯，这次真的要谢谢你救了木头。”
　　黄瑜雯淡然一笑，矜持地说道：“我是枫哥的妹妹，自然要想方设想救他，不需要感谢的。”
　　念悦道：“他是我丈夫，我当然要感谢。”
　　黄瑜雯不屈不饶：“他是我哥哥，救他是理所当然的。”
　　黄瑜雯却不知道，就在她和张念悦斗嘴的时候，在杨缨策划下，她的家中正发生着惊天大变局。


第403节 剧变
　　杨缨毅然决然地远渡重洋去美国留学，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摸清黄文强的底细并伺机报复。了解到黄文强父亲的显赫地位后，她开始策划一个长远的报复计划。归国前夕，她在美国采购了一批情报部门才用的到的监听和录音设备，安装在黄民海的家中，搜集各种证据。
　　她定期回到黄民海的宅居，取走这些资料，然后细细整理、分辨。以她的智商自然很快从中获悉黄民海的盟友、心腹、政敌是谁。
　　将所有不利于黄民海的证据分类之后，杨缨准备出手，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将黄家彻底打翻在地，让黄文强尝遍人家疾苦。
　　她明白若把手里这些尚称不上是铁证的东西交给纪检部门，以黄民海的身份地位，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此很策略地将材料递到了黄民海的政敌手中，然后坐等事态发展。
　　三个月后，就在叶之然获救的次日，中组部突然宣布长江省委省政府班子局部调整，从外省调了一个常务副省长履新，黄民海被免除职务。
　　这一天，正是张念悦闻讯赶到医院，和黄瑜雯唇枪舌剑交锋的日子。
　　那天。
　　叶之然半卧在床上，见两女渐渐擦出火花，有意引开话题，说道：“马厂长，你和黄瑜雯到这里来，有没有向朱画家请过假？”
　　果然，黄瑜雯首先惊讶地说了一声：“啊呀！真是的，我们走得急，忘了这事了。”
　　“马厂长，你去给朱画家打个电话。”
　　马艳丽领命而去。
　　叶之然为了分散两女的注意力，故意摸着额头说道：“我怎么有些头晕？”
　　张念悦和黄瑜雯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齐声问道：“怎么了？”
　　念悦替他揉了揉脑门，说道：“木头，我想了想，还是将你调到嘉南比较好，你在外面，我有各种不放心。”
　　马艳丽忽然慌里慌张跑了进来，对叶之然说道：“叶县长，朱画家说黄瑜雯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叶之然问。
　　“听朱画家说，黄省长被免职了，而且，还要接受审查。朱画家的意思，黄瑜雯暂时不要回去的好。”
　　黄瑜雯惊讶地“啊”了一声，顿时脸色煞白。
　　叶之然也是一怔，黄省长怎么突然被免职了？还要接受审查？难道是杨缨在暗中搞鬼？
　　叶之然问：“瑜雯，你离开省城前，家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黄瑜雯想了想，说道：“妈妈说，爸爸最近比较烦躁，有人在找他麻烦。”
　　莫非是杨缨提供了什么把柄给黄省长的政治对手？
　　叶之然沉吟片刻说道：“瑜雯，你暂时不要和家里人联系，也别回省城和常嘉。”
　　“为什么？”除了在张念悦面前才偶尔会不淡定的黄瑜雯，此刻竟有几分心浮气躁。
　　叶之然不知道黄民海此刻的情况，更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但心里想，无论什么情况，至少有一点，不能让黄瑜雯受牵连。
　　“你回去也帮不上任何忙，反而更让父母担心。”叶之然作苦口婆心状：“黄省长的情况我想办法打听，你就安心在嘉南呆两天，然后让婕丫头接你去HK。”
　　“为什么？”事事淡定的黄瑜雯再次发出惊讶的疑问。
　　叶之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瑜雯，你还相信我吗？”
　　黄瑜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我会害你吗？”
　　黄瑜雯快速摇了摇头。
　　“那就听我的，好吗？”
　　马艳丽已从先前刚听到消息时的惊慌中平静下来，这时候也拉住黄瑜雯的手，说道：“瑜雯，叶县长肯定在帮你，就听叶县长的，你不用慌。”
　　叶之然回过头对之慧说道：“之慧，这两天你陪着瑜雯。”
　　由于成功营救了叶之然，美丽而富有才气的黄瑜雯在叶之慧心中地位大增。她自然乐意，说道：“瑜雯姐，你平静一些，要帮你爸，也得先摸清楚情况再说。”
　　叶之然这才对念悦说道：“念悦，你去和医院说一下，让他们拉根电话线进来，我要打个电话。”
　　等拉好电话，叶之然拨电话给赵婕，让她转告赵老立即想办法，把黄瑜雯带到HK去。
　　赵婕笑道：“叶之然，难道你还算好了时间？爷爷刚给黄瑜雯办好通行证，你就派上用场了？”
　　“婕丫头，这事很急，你什么时间来嘉南？”
　　“最快也要明天啊，这次瑜雯过来，索性给她办个定居证，一劳永逸。”
　　以赵老的身份地位，办个定居证自然小事一件。叶之然说道：“赵老身体还好吧？”
　　“很好！”赵婕在电话那头说道：“我倒是听说你又英雄了一会？叶之然，你可得悠着点啊，别忘了当初答应爷爷的话。”
　　“放心吧，哪有这么容易出事的？”
　　“也是啊，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估摸着你总得祸害几个良家妇女才得以瞑目。”
　　马艳丽似乎很讲义气地插嘴道：“叶县长，我陪瑜雯去HK，她一个人过去多不方便啊？”
　　叶之然点头道：“也好，你也可以去那边发展业务。”又细细地和婕丫头商量了一下步骤。
　　才谈完事，章立人从水门县赶了过来，向叶之然汇报水门的最新动向。
　　“县长，裘小山那帮人这两天非常活跃。我们抓到一个外地过来的小混混，听说你获救当晚，他们还想组织人手进行拦截，只不过我们走得急，他们才没有赶上。”
　　“水门县的治安情况最近怎样？”
　　章立人道：“水门县最近多了许多外地过来的混混，接过了裘小山那帮人的活，到处惹是生非，似乎故意吸引水门警方的注意力和精力。”
　　叶之然笑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他们最多只能两三天蹦跶了，该查的线索都查过了吗？”
　　章立人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要一声令下，立马可以逮人。”
　　“具体行动要等市委作统一部署。这次水门警察系统涉案人员太多，要依靠市局的力量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在这之前，水门公安局的任务就是监视要这些人，特别是几条大鱼的动向。”


第404节 行动
　　叶之然躺在嘉南市第一人民医院特护病房的第三天，市委书记钟汉庭和市长枫寒轩联袂来访。
　　以他一个穷县县长的身份，引市委市政府两大当家人频频关照，在官场是很少有的事了。
　　外人看来，这厮的福气未免太好了些。
　　看看病房中四个女子，哪个不是万中选一？特别是最漂亮的两个，不说别的，就是皮肤也是那种从所未见的如玉如脂，论相貌更是惊心动魄的美丽。以致连换药的小护士也一脸花痴地看着两大美女露出艳羡的表情。
　　美到极致，果然男女通杀。
　　钟汉庭和枫寒轩一到，看架势是要和叶之然商量工作，众女自觉选择回避。
　　原来，省委书记陈成强走后，钟汉庭和枫寒轩讨论了水门县委班子的组成人选，按照叶之然的能力和在百姓中的威望，由他出任县委书记似乎已成必然。问题是叶之然至今还是水门县政府代县长的身份，代县长当了一个月直接升为县委书记，有些不符合惯例。经过商议，又特地打电话向陈书记作了汇报，决定叶之然保留原职，同时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主持县委工作。一年后再作调整。
　　这个安排，是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让叶之然在一年时间内党政一把抓，快速形成坚强的领导核心，以期大乱之后进行大治。
　　叶之然听到这个安排，连忙推辞：“钟书记、枫市长，党政一把抓责任太重了，我请求市委安排一个县委书记到水门来领导工作，我一定配合做好政府方面的工作。”
　　枫寒轩道：“这个决定已经得到省委陈书记的认可，不可改变。水门县委这次是大调整，县委书记、组织部长、纪委书记、县委办主任、还有两名副县长都要换新面孔。今天我和钟书记过来是征求你的意见，看看你有没有人选。”
　　叶之然沉吟道：“原县政府办公室沈荣大局观强，工作细致，我推荐他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常嘉县招商局局长林华在经济工作方面能力很强，最好能调到水门县担任常委、副县长。”
　　又道：“常嘉县马石镇党委副书记吴茵虽然是个女同志，但工作能力很强，希望能调到水门县任政府办主任。”
　　钟汉庭和枫寒轩见叶之然只提了三个人选就住口不言，而且，其中一个只是科级干部，不禁暗暗点头。
　　小叶县长很有分寸！
　　钟汉庭道：“水门县的黑恶势力调查工作已经取得重大进展，市委决定近期调集公安武警进行统一行动，务必将违法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这个行动由市公安局长向望远同志任总指挥，小叶县长任副总指挥，四月六日下午一点开始行动。”
　　叶之然道：“太好了！整肃了水门县的社会秩序，给接下来的经济改革创造了坚实的社会基础，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太英明了。我准备四月五日回到水门。”
　　“要注意安全，你的腿行动不便，就留在后方进行指挥好了。”
　　两位领导走后，叶之慧、马艳丽和黄瑜雯嘻嘻哈哈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大包爆米花，很没风度地边吃边聊。
　　叶之然问：“念悦呢？”
　　“她到财政局去了，说要把工作交代一下，再请几天假。”叶之慧答道。
　　叶之然把视线集中到黄瑜雯身上，见她的脸色有些憔悴，心里头未免有些怜惜。
　　家里发生巨变，搁在谁身上，都是很痛苦很无奈的事情。这丫头大前天连夜赶到水门营救自己，第二天就闻听家中的噩耗，怕是都没好好睡上一觉，以致眼皮都有些浮肿。
　　“瑜雯，过来。”他招了招手。
　　等黄瑜雯走到面前，他伸手拉住她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瑜雯，等会婕丫头到了以后，你就跟她去HK，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去打听一下，到时候电话里和你联系。”
　　黄瑜雯被他勾起了伤心事，登时泪流满面，道：“枫哥，我想妈妈。”
　　叶之然坐直身体，将她搂在怀中，轻轻用手拍打她的后背，道：“你现在回去，家里更会担心。等到了HK，赵老给你办好居住证，你就是HK居民，到时候你再回来探望父母。有了外籍身份，他们如果对你审查，态度方法都大大不同。”
　　“爸爸妈妈没有我的消息会急死的。”
　　“我会通知他们的，放心吧。”
　　黄瑜雯摇了摇头，道：“枫哥，我不想去HK。”
　　“是不是担心离爸妈太远？离我太远？又不是让你永久呆在那里，以赵老的地位，帮你和马艳丽搞张定居证很容易。赵老还给过你一张银行卡，凭卡里的钱就可以办理投资移民了。放心吧，等你们办完证件再回来。我会来接你们的。”
　　这时候，赵婕在张大彬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黄瑜雯一见赵婕，又抱住她痛哭。
　　赵婕道：“瑜雯，没大事，放心吧。爷爷已经托人打听过了，黄省长的事不大，对手的子弹打的都不是要害地方。现在家里人没大事，就是黄省长本人，也有人身自由。估计过一段时间把他换个地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真的？”
　　“我还会骗你不成？”
　　黄瑜雯便把目光转向叶之然寻求答案。
　　叶之然问：“婕丫头，消息可靠？”
　　赵婕微笑道：“瑜雯是我妹妹，我还会骗她不成？倒是你，听说又做了一回英雄？别玩得太大，一旦玩输了，本都拿不回。”
　　听说黄民海的问题不是很大，叶之然轻松了许多，问：“婕丫头，赵老身体好吧？有段时间没见他老人家在媒体上露面了。”
　　赵婕丢他一个白眼，道：“你以为都像你呀？整天想着怎么在媒体上露脸，不惜做出这种自残行为？”
　　黄瑜雯轻声道：“赵姐，不是的，枫哥不是为了自己出名。”
　　赵婕笑道：“瑜雯，你别什么事都没有立场地帮他。这种危险事，你不好好批评他，他没准以后还要来上这么一次两次，你以为他每次运气都这么好？”
　　黄瑜雯这次大点其头，道：“姐姐说得对，是该批评枫哥。”
　　叶之然道：“婕丫头，有没有兴趣在水门投资？”
　　赵婕撇撇嘴，对黄瑜雯说道：“看看，他就这德性，一天到晚算计别人。”
　　黄瑜雯道：“姐，枫哥不是的。”
　　赵婕取笑道：“你是不是说，他忽悠我去投资，实际上是给我赚钱的机会？”
　　“没错啊！”黄瑜雯丝毫不以为耻，肯定地说：“枫哥就是这样的人。”
　　“你啊！中毒太深了。”赵婕叹一口气道：“这么聪慧美丽的才女，怎么就无可救药了呢？”
　　马艳丽说道：“赵姑娘，我准备陪瑜雯一起去HK的。”
　　赵婕点点头，说道：“叶之然已经对我说过了，放心吧，你们两人的事是小事。”
　　这边黄瑜雯自己的后顾之忧还没有解决，又想着叶之然的事，拉了拉赵婕的手，说道：“姐，你有空就去水门县考察考察，枫哥是水门县的一把手，要想发展经济，没你帮忙怕很难呢。”
　　赵婕对叶之然发怒道：“叶之然，你怎么这样？还有没有寡义廉耻之心？”
　　叶之然无奈地摇头道：“我这是典型的躺着也能中枪。”
　　黄瑜雯忙说：“姐，这和枫哥没关系的，是我担心他做不出成绩，所以想让你帮忙。”
　　赵婕苦笑道：“你呀！就是单纯。他当着我们两人的面提这些，还需要开口要求你敲边鼓吗？他早算准了你会帮腔的。”
　　叶之然道：“婕丫头，你别拿自己的眼光来看待别人。我动员你去投资，也是光明正大地提出来了，没这么多转弯抹角的心思。”
　　“那你说说，你那破县，有什么值得投资的项目？”
　　叶之然道：“稀土矿感兴趣不？”
　　“稀土矿？水门有稀土矿？”赵婕瞪大眼睛问：“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啊？”
　　“就因为别人还不知道，所以让你抢先一步嘛。”
　　“真有这样的好事？”
　　叶之然笑道：“有个小前提，你在水门再投资一个稀土矿的冶炼厂。”
　　婕丫头丢一个白眼给他，道：“胃口真大，这是想把好处独吞。”
　　“婕丫头，反正要开厂，不如就近在水门开有何不好？长西公路很快就要贯通了，规划中还有一条高速公路经过水门，你不用担心交通问题。”
　　赵婕想了想，道：“这是要爷爷拿主意，我回去和他说一说，听爷爷的意思。”
　　叶之然笑道：“赵老的眼光可比你高明多了，你只要一提，事准成。”
　　此时，在水门县程志新家，几个核心人物正愁眉苦脸地商议大事。
　　“老县长，下一步我们怎么行动？最近风声有点不对啊！公安局新来的章局、武局和刑侦队、特别中队几个人行踪诡秘，似乎在调查内部人员，而且，还在搜查我们几个人的证据，再不行动，就是坐以待毙了。”
　　程志新道：“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这次索性玩一次大的！”


第405节 对敌双方
　　“老县长，准备怎么做？”
　　“他们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所有的调查资料应该都在专案组的保险柜里，安排几个内线，晚上潜进去把资料一把火都烧了。”
　　庞飞扬重重地点一下头，道：“好！就这么办。公安局这边的事我来安排。”
　　李远道：“叔，这个叶之然这次不但没死，还因祸得福了，在水门县的老百姓心中可长了不少分。大云书记估计也很无奈，我们是不是和县委那帮人联起手来，筹划一个长久之计？”
　　程志清道：“邱大云这货，以前看他挺有能耐的，谁知在水门县培植了这么多年的势力，硬是被一个三十岁的毛头小子搅得天翻地覆。看看现在县委常委班子，除了组织部柳权和县委办李基，还有几个人继续跟着他走？连乔东升这样的死党都变节了，林美凤这娘们不去说她了，早就和姓叶的眉来眼去。估计邱大云的日子也不长了，我们现在不需要他。”
　　“叔，您的意思大云书记位置不保？”
　　“一个掌握不了全局的县委书记，位置不可能长久。何况市委早就对他不满？”
　　刘忠说道：“如果大云书记被调走，就更没人压制叶之然了，这不是好事。”
　　程志清胸有成竹地说道：“别忘了叶之然现在只是一个代县长。县人大将在四月中旬召开全体代表大会，选举水门县县长，如果到时候叶之然没过半数，他还有脸继续留在水门县工作？”
　　刘忠道：“县长选举是等额选举，怕很难把他选下去。”
　　程志清道：“我们的力量在基层。不仅各乡镇党政班子中都有我们的人，县人大也有过半数的支持者，我们只要把工作做在前头，把工作做细了，未尝不能打个翻身仗。而且，这走的是正道，比打打杀杀光明正大多了。”
　　乔素云缓缓点头，道：“值得试一试。”
　　李远说道：“还有个情况，黄三力又回来了。”
　　程志新惊讶地问：“什么时间的事？”
　　“昨晚上刚回来，是翻山回来的，还没其他人知道。”
　　庞飞扬道：“这小子，还是没有死心，可能还想搞一次叶之然。”
　　程志新道：“李远，你递个话给他，不能蛮干，他们现在肯定有准备了。蛮干搞不出好结果来。”
　　李远说道：“那些流氓泼皮都听三力的话，他要是铁了心要搞事，很难阻止。”
　　那边黄三力正在裘小山的屋里撕着鸡腿喝着啤酒。
　　“三哥，你怎么冒险回来了？”
　　黄三力愤愤地说道：“前几天我听说那个叶之然被洪水卷走了，正偷着乐。昨天报纸上又说他被救回来了，这不是戳我的心窝子吗？老子这次回来，铁了心做掉他。”
　　裘小山踢一脚陆大有，说道：“大有，到外面去看着点，有什么动静就回来报告。”
　　等陆大有出去，裘小山说道：“三哥，怎么干？你就吩咐，我也要报手背之仇。”
　　黄三力瞅他一眼，问：“你的手背好了没有？”
　　“哪有这么快好的？XX的，这个姓叶的看不出，居然也是个狠角色。”
　　“他再狠，狠得过子弹？这次我们要想个周密的计划，暗中打他的黑枪。”
　　裘小山道：“不过，他最近不在常嘉。”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屁颠屁颠地回来了。我们先策划一个方案，怎样搞死他。”
　　裘小山挠了挠头，道：“策划这种事我不行的，还是听三哥的吩咐吧。”
　　黄三力问：“现在能凑齐多少人？”
　　“三哥，人多了去，你只要下令。”
　　“我要筹划一个大行动，人越多越好，你说说，能凑齐多少人。”
　　裘小山道：“最近找了很多外地的同道在水门做市面，真要凑，能凑出一两百人来。”
　　黄三力道：“你赶紧组织人马，等叶之然回到水门，将这些人集合起来，再去鼓动长远乡那些泥腿子，就说为了欢迎叶县长回水门工作，大家到县政府门口去表达对叶县长的爱意。等他一露面，我们暗中做掉他。”
　　裘小山吓一跳，道：“这个计划太招摇，恐怕那些人不愿意干。”
　　“你傻啊？当然不告诉他们真相。而且，我们主要利用那些灾民做幌子。你放心，只要一鼓动，那些泥腿子头脑发热，觉得这是表达他们感谢之意的机会，十有八九会跟着来。你想想，多热闹啊？欢迎叶县长回水门工作，结果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县长倒在血泊中，多带劲的场面？”
　　裘小山慢慢地兴奋起来，道：“三哥，你就是能做大事的人。这个计划应该能成功，听说为了去嘉南医院看叶县长，就去了二百多人。这次就在水门县政府门口搞欢迎活动，还不得出动一两千人？我们的人混在其中非常安全，下手后也利于撤退。”
　　“撤退的道路一定要事先细细策划，不能有半点漏洞。一要用最快的速度，二要找到最可靠的路线。我们撤到南艺山后立即翻山去西省。跳出他们的包围圈。”
　　“三哥，我明白了。明天我们就开始部署行动，先找几个可靠的人去踩点，撤退道路的每一个道口都要事先摸透情况。XX的，想想都带劲！”
　　在嘉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叶之然的特护病房，此时正热闹非凡。
　　常嘉县的一班干部来看望叶之然，傅斌、王静语、何城中、胡亚平等人前脚刚走，吴茵又带着林华、钟平、何平等人来病房探视。
　　钟平笑着说道：“县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一定会鹏程万里。”
　　“马石镇的工作怎样？”
　　钟平道：“一切沿着县长预定的轨道在运行。”
　　叶之然转脸问林华：“林局，招商局最近成绩不小吧？”
　　林华道：“有你打下的基础，常嘉的招商形势不错。”
　　“怎么样？想不想到水门来帮我？”
　　林华笑道：“固所愿也。”
　　这几个都是叶之然的心腹之人，叶之然就不作掩饰，说道：“我已向市委推荐你为水门县委常委、副县长，希望你到水门之后，可以帮我一起把经济工作抓起来。”
　　吴茵等人一听，个个心热不已，道：“县长，我们也想到水门工作。”
　　叶之然道：“在哪工作不是工作？都在嘉南市委领导下，你们先把常嘉的工作做好，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吴茵道：“县长，你没离开常嘉前，我就申请过的，你怎么把我忘了？”
　　叶之然笑道：“水门县政府缺个县办主任，你愿意俯就？”
　　吴茵欣喜道：“当然愿意，县长，这可就说定了！”


第406节 收网（上）
　　叶之然原来计划四月五日回水门县，但为了配合四月六日开始的搜捕行动，延迟一天。
　　这一天，小腿上绑着厚厚石膏的叶之然坐张大彬的车和嘉南市公安局局长向望远汇合。
　　向望远紧紧握了握叶之然的手，道：“叶县长，公安干警和武警部队已经出发了，抵达丰城县后集结后再作最后的动员。我们也出发吧？”
　　“向局，按照计划，我直接回水门县政府，等黄三力的人出现。水门县公安局的章立人、武锋居中协调，有情况我们及时沟通。”
　　向望远道：“注意安全，我安排四位贴身警卫跟你行动。”
　　叶之然点点头，道：“向局，黄三力等人如果逃脱，必然选择翻越南艺山逃往西省，南艺山的警力务必充分部署。”
　　“放心吧，南艺山是重点布控的地方，就怕他们不往南艺山走，走了就瓮中捉鳖。”
　　两人重新细细议定了方案，叶之然坐面包车直驶水门县。
　　到了县政府门口，为了吸引注意力，叶之然远远地在县政府门口下车，张大彬推着轮椅扶叶之然上轮椅，然后将他一路推进大门。四名便衣跟随在他的身后。县政府办公人员一见，通风报信的，抢着来靓见的，顿时忙成一片。
　　这边乔东升得知叶县长回来了，第一个从政府大楼迎出来，老远伸出手道：“县长，你怎么不多休息几天？水门县的工作很平稳的。”和叶之然握了握手，又将张大彬请到一边，亲自推着轮椅走向政府大楼。
　　叶之然问：“市政府的专项救助资金到位了吗？”
　　“已经全部到位了，我已根据县长的指示，让财政局拨款下去，用于安置灾民和生活补助。”
　　叶之然道：“东升县长，水门县的建设任重道远。一万六千名灾民全部流离失所，县政府必须尽快划定地点，兴建农民新村，让这些群众尽快住进自己的家，才能安心搞生产。”
　　“县长指示得对，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安排设计单位设计农民集中住宅小区。”
　　“预算出来了吗？”
　　“一万六千多灾民，经过统计，需要六千套住宅，接近六十万平米的建筑面积，按每平米伍佰元建筑费核算，大约需要三亿资金。”
　　“东升县长，抓紧时间把预算报告做出来，这么大的灾后重建项目，只能由中央财政拨款才能实现，我们不能耽搁。多耽误一天，灾民就要多受一天的苦难。”
　　两人边说边坐电梯上到五楼，乔东升和潘庆一起将叶之然扶起，扶进县长办公室。
　　乔东升请示：“县长，要不要先开个政府办公会议，您将工作安排一下？”
　　叶之然心知行动即将开始，县政府班子中有两人牵连到打黑行动的大名单中，便摇了摇头，道：“不急，过几天等局势稳定了再开会。”
　　叶之然回到县政府的消息此时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向四面八方。
　　黄三力一听说此时，立即吩咐裘小山：“小山，立即行动。”
　　裘小山道：“没这么着急吧？明天更从容些。”
　　“你懂个屁，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缓一天就多给了他一天的准备时间。”
　　裘小山点点头，道：“这也是，我立即出去通知。放心，人早已打好了招呼，拉齐了就能上街，那些灾民也已经事先串联过了，他们以为真的是要去县政府表达感恩心情，踊跃得很呢。”
　　黄三力挥挥手，道：“快去通知，我们这边也要准备了。”
　　他们自然不知，他们眼中那个傻里吧唧的笨货陆大有前几天已经将他们的计划泄露给了武锋。公安局那边正张着网等他们往里面钻。
　　在县委办公大楼，邱大云得知叶之然归来，心里盘算一阵，还是放低姿态，亲自去他的办公室表示慰问之意。
　　“叶县长，辛苦了，辛苦了。”邱大云一进叶之然的办公室，就笑呵呵地说道。
　　叶之然在沙发上欠一欠身，道：“大云书记，怎敢劳您大驾？我腿脚不便，不能相迎。”
　　“无妨无妨！”邱大云和颜悦色地说道：“叶县长这次为解救长远乡群众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县委对你的行为深感钦佩。这次因公负伤，我是特地来表示慰问的。”
　　叶之然笑道：“大云书记客气了。这次水门县受灾严重，特别是长远乡，一万六千多名灾民无家可归。我已经要求东升县长立即将灾后重建的预算报告搞出来，送上去审核，争取四月份能够破土动工。”
　　乔东升曾经是邱大云的心腹部下，现在有些离心离德，让他非常郁闷，点了点头道：“东升县长工作上还是很有能力的。”
　　叶之然道：“不错不错，我准备给东升县长压压担子。”
　　“压压担子”之说尤为可恼，曾经差点将乔东升气出心脏病，但时过境迁，这句话的含义大变，现在轮到邱大云心情郁闷了。
　　姓曹的！乔东升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
　　为了示好，邱大云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快。据他所知，叶之然住院期间，别说市委市政府领导频频到他的病房看望，就连省委书记都亲自前往，不知道对水门县委班子有无不满？是否进行调整？这是邱大云最关切的问题。
　　邱大云问道：“叶县长，你对水门县下一步工作有何设想？”
　　“大云书记，水门县当前面临的最紧要任务，一是安置灾民，二是发展经济。这两项工作都迫在眉睫，县政府在今后较长一段时间内，主要工作都将围绕这两点开展。”
　　邱大云低声道：“我要作自我批评，在南艺山抗洪问题上警惕性不高，差点酿成大祸，幸亏之然县长预判准确，措施得力，否则情况就很难收拾了。”
　　叶之然心里明白，邱大云这个书记的日子不长了，他此来的目的恐怕试探为主，但如今水门局势紧张，自然不能透露班子调整方面的信息。他说道：“大云书记，水门县的社会治安问题比较突出，市委下决心进行整治。没有好的社会环境，发展经济就无从谈起。”
　　邱大云脸色稍变，问：“市委有什么具体部署？”
　　“据我所知，市委指示嘉南市公安局出动警力，将在近日对水门县的黑恶势力展开统一行动，严打涉黑团体、涉黑人员。”
　　邱大云脸色再变。在水门县开展大规模的整治活动，他这个县委书记一无所知，说明什么？说明市委对他已经不信任了！邱大云不满地说道：“市公安局准备在水门开展大规模的严打活动，怎么不通报给水门县委？这让水门县委如何开展工作？”
　　“大云书记，相信市委市政府会有明确的指示的，我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水门县情况复杂，公安机关和政府机构有不少人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市委不对水门县委通报，想必是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邱大云满腹心事地离开之后，叶之然理了理思路。按照计划，叶之然抵达县政府后三小时，市公安局指挥的严打活动正式开始启动，届时，一千多公安干警和武警部队进入水门县，立即封锁各个关口和南艺山，实施抓捕。
　　而水门县公安局的特警中队按照计划应该已经埋伏在县政府大院里。
　　叶之然问道：“潘秘书，去看看沈主任在不在。”
　　潘庆还没出门，沈荣快步走了过来。潘庆忙说：“主任，县长找你。”
　　沈荣点点头，进入叶之然办公室，汇报情况：“县长，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刘兵的特警中队由沈荣负责联络，为了麻痹对手，被秘密安排在县政府大门旁的一个空房间内。沈荣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这个房间是前两天由沈荣腾空出来的。
　　“具体情况你及时和潘秘书沟通，和行动指挥部的通讯不能中断。”
　　潘庆汇报道：“县长，四位市局干警就在对面沈主任的办公室，他们负责联络和保护工作，一切正常。”
　　黄三力这伙人行动也非常迅速，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手下的那帮喽啰以及那些外地请来的流氓分子集结完毕，他们沿途不断忽悠长远乡的灾民，打着慰问叶县长的旗号，人数渐渐增多，到达县政府门口，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
　　这时候，远在丰城县整装待发的公安干警和武警部队接到向局的正式命令，出发了！
　　一时间，嘉南至水门公路丰城路段上百辆警车、军用卡车浩浩荡荡直奔水门。武锋率一路奔南艺山，到了水门县城时，留下二十人守住嘉水公路，其余人直奔县政府所在地。
　　黄三力的人马到达县政府门口时，沈荣早让人关上大门。刘兵的特警中队持枪守在大门外。与此同时，混在灾民中的八个特警已经锁定了黄三力、裘小山等主要分子的目标。
　　黄三力显然没想到县政府这边早有准备，看到门口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忙向裘小山使个眼色，准备悄悄撤退。


第407节 收网（下）
　　这个时候，满城突然响起警车的鸣叫声，抬眼望去，县政府门外的街道上，两边同时驶来无数警车。
　　黄三力一看不妙，和裘小山等人刚想撤退，埋伏在人群中的特警队员扑上前，将黄三力、裘小山等首要分子控制住。其余的流氓面对特警黑洞洞的枪口和呼啸而来的大队警察，哪里还敢乱动？
　　这边刘兵拿着喇叭叫道：“请在场的群众全部蹲下，这里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分子混在人群中图谋不轨，公安局正在实施抓捕行动。请无辜的群众全部蹲下。”
　　长远乡的灾民立即蹲下，流氓团伙分子见情形不对，也混在群众中一个个蹲了下来。
　　大部队到了之后，先将黄三力等人押上警车，灾民看到警察从这些身上搜出枪支、道具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自然配合公安局的行动。在要求出示身份证后，长远乡百姓忙拿出自己的证件，没带证件的人有群众相互作证。人员甄别很快结束。
　　这一战一举擒获水门县为非作歹的犯罪团伙主要成员。
　　嘉南市公安局局长向望远走进县政府，对闻讯而来的县委书记邱大云说道：“大云书记，根据市委严打水门县流氓犯罪团伙的指示精神，市公安局、武警部队正在实施统一抓捕行动，请水门县委配合做好稳定干部队伍的工作，抓捕行动结束后，将向县委通报此次行动战果。”
　　面对地位高出一级的市委常委、市公安局长，邱大云有意见也只得往肚子里咽，点头道：“明白了，水门县委坚决执行市委的指示精神。”
　　回到办公室，面如死灰的邱大云对组织部长柳权说道：“柳部，完了。我们的仕途可能到头了。”
　　身为县委组织部长，柳权当然明白市公安局撇开县委单独展开行动意味着什么，脸色一阵灰一阵白，道：“大云书记，我们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如果妄动，就会戴上涉黑这顶大帽子了。”
　　“要不？我们和程志新通一下电话？”
　　柳权立即阻止道：“千万别！程志新他们这次肯定逃不过一劫，我们现在联系就是自寻麻烦。”
　　这个时候，程志新一伙正在紧急召开会议。
　　自从得知叶之然返回水门后，程志新那帮官员就自动聚集了过来，商量叶之然回来后应该采取何种对策。会开到一半，有电话来报告，黄三力组织大群人马正往县政府门口集合。程志新脸色大变，连声道：“糟了！糟了！”
　　“怎么了？”
　　“昨天下午起，我就没联系上市局的沈冲和小吴，眼皮子乱跳，黄三力现在玩这一出，恐怕是往枪口上撞啊！”
　　庞飞扬立即说道：“老县长，那我们赶紧阻止。”
　　程志新叹道：“怕是来不及了。”
　　像是印证他的说法，街道上传来一片警车的鸣叫声，听声音的密集程度，至少有几十辆警车在同时鸣叫。
　　程志新忙问：“庞局，今天公安局有大行动？”
　　庞飞扬脸色微变，道：“没有。”
　　“糟了，看样子是市公安局出动警力了，你们赶快回去，别聚在这里了。”
　　几个人还没走出房门，章立人带着十多人已经侯在门口了。见屋门一开，趁势带人走了进去，说道：“巧了，各位都在啊？免得我们多跑路了。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市纪委的刘处长，先听刘处长宣布市纪委的决定吧。”
　　当听到市纪委决定将程志新、刘忠、乔素云三人隔离审查，并已经通过人大常委会走过程序时，程志新等人一时面如土色。
　　章立人对庞飞扬、李远说道：“庞局、李书记，你两位也跟我走吧，县纪委有事向两位了解，我就代劳一下，送两位过去。”
　　一天后，水门县公安局、派出所、联防队等部门涉事人员一个个被挖出，消息传开，水门群众自动走上街道，鸣放烟花爆竹庆贺。
　　四月十日，市委组织部长副部长陪同几位新上任的官员到水门县宣布任命。
　　在水门县干部大会上，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宣读了市委任免决定：“免去邱大云县委书记、常委职务，另有任用；市委决定，由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叶之然主持县委工作；任命张思达同志为水门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免去黄伟卫水门县委常委、纪委书记职务；任命吴大维为水门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免去柳权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职务；任命沈荣为水门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职务，免去李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职务；任命林华为水门县委常委、副县长职务，免去刘忠县委常委、副县长职务；任命胡亚平为水门县副县长，免去乔素云副县长职务。”
　　一连串的名字昭示着水门县迈入了叶之然执政的新时代。
　　晚上，在水门县最大的餐厅“龙山酒店”为新领导接风，宣传部长林美凤花蝴蝶般穿来插去，显得颇为兴奋。她明白，邱大云、程志新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新一届领导班子是能够做实事的班子，而且，一定会做出成绩来。
　　席上，沈荣笑道：“美凤部长，当初叶县长初到水门，你陪同去菜市场视察工作，虽然遭受流氓团伙的袭击，但也因此加速了他们的灭亡，并把公安系统和政府机关的内部人员一举拔了出来，功不可没啊，我敬你一杯。”
　　林美凤捧了捧胸部，歪沈荣一眼，道：“沈主任，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不是揭我的伤疤吗？”
　　吴茵是新上任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见沈荣比她早一个多月跟着叶之然到水门工作，转眼已经是县委常委成员了，更明白跟着叶之然的做事，不用考虑仕途问题，只要做好工作就可以，举起杯子先敬沈荣：“沈主任，我是来接你的工作的，以后请你多多指导，我先干为敬吧。”
　　沈荣笑道：“你这次序错了，怎么不先敬县长？”
　　吴茵娇笑道：“什么县长？现在要称书记。叶书记，小吴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