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任职水门县

第350节 部下
　　叶之然细数手下的官员，其中最亲近的要数钟平、沈荣、何平、吴茵，其次是程光、胡亚平等人。他想得非常清楚，此去水门县工作难度很大。在常嘉工作时，他有唐国强、张顺强、傅斌、何城中、王静语等许多人关心、支持，而去水门县后，不仅得不到支持，而且会遭到邱大云、程志新两派人的打压，他这个县长不仅在县委常委会上处于弱势，而且，在县政府也很有可能被架空。
　　这是现实中不容回避的问题，也是他不能容忍的问题。
　　所以，叶之然在枫寒轩、唐国强征求他的意见，询问有什么要求时，他毫不迟疑地提出将章立人调去水门县任公安局局长。
　　县公安局长照例进县委常委会，如果再兼任政法委书记，那就把水门县的公检法都抓在手中了。邱大云、程志新等人不得不有所顾忌。
　　在水门县党政班子没出大事的情况下，届中一次性调整县长、县公安局长人选，已经是很大的动作了，市常委会不可能同意再动一个常委。而且，枫寒轩调他去水门县，除了想改变水门县经济发展严重滞后，社会矛盾比较突出的现状外，还有把他放到政治局面复杂、经济发展落后的地方进行考察、培养的意图。从这个角度考虑，也不会同意再调整一个县委常委。
　　因而，能够调章立人过去工作，已经是枫市长能给他的最大支持了。
　　除了县委常委会，叶之然考虑最多的是县政府这一块工作。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乔东升是邱大云的人，已经确定无疑；其余几位副县长尚不得而知。不过，从唐国强、张恒良介绍的情况分析，这些人基本上都属地方派别中的官员，有排外倾向。作为外来的和尚，他在开始阶段很难获得认可。
　　这种情况下，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就显得非常重要。这是叶之然提出的第二个要求。
　　政府办主任是县政府的管家，主要职责是负责县长、副县长及县政府重大活动的组织安排；并根据县长安排，开展调查研究，反映情况，提出政策性建议，确保政府及办公室各项工作的正常运转。这个岗位可以随时掌握县政府的各种信息，重要性不言而喻，既是县长的眼睛、耳朵，又可以起到手臂作用。
　　钟平、沈荣、何平、吴茵四个人中，叶之然先把钟平、何平两人剔除。毕竟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能力还在其次，忠诚至为重要。而且，这个人不仅要忠诚，有时候还要脸皮厚一点，处理场面上的事情圆滑一些。
　　从这两条来说，吴茵应该是个很好的人选，但她是个女性官员。带她去水门县这种政治环境复杂的环境，很容易受人臆断，拿男女问题说事。那么，剩下的只有沈荣了。
　　沉思片刻，他打电话把沈荣、吴茵都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得叶之然相招，吴茵就在对面办公室不去说她，沈荣也是飞快赶到。
　　叶之然抬腕看了看表，从接到电话到赶到他的办公室，沈荣才花了十六分钟。经济小区到镇政府中间隔了六、七百米，算上开车、停车的时间，称得上是马不停蹄了。
　　“书记，我来了。”
　　叶之然指指面前的沙发，让沈荣坐在吴茵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自己从居中的三人沙发站起身，道：“我给两位倒茶。”
　　吴茵和沈荣立即站起身，同声道：“不敢不敢，我来，我来。”
　　吴茵拿起茶杯，对沈荣说道：“沈主任是客，坐着吧，我来动手。”
　　沈荣很能揣摩叶之然的心理，见叶之然一反常态地要给他们两个倒茶，心中早已惊疑不定。这厮有三个特点：脸皮厚、拍马功夫老到、做事认真。这时候拿出脸皮厚的特点来，问道：“书记，我怎么感觉有些特别啊，是不是你想把我们两个扔下不管了？”
　　同样心中惊疑不定的吴茵扭腰说道：“沈主任，什么话呢？书记是这种人吗？”
　　叶之然等吴茵沏好茶，说道：“是这样的，找你们两个来，有个情况预先告诉你们。我可能要离开常嘉了。”
　　两人惊讶地“啊”了一声。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吴茵打碎了一只茶杯。
　　沈荣见叶之然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丝对惊慌失措的吴茵的赞赏，恨不得也找个杯子往地下摔。
　　“书记，你要去哪里？”吴茵不管地上的碎杯子，先开口问道。
　　沈荣立即接口问：“是啊，书记，不管你到哪里，可不能扔下我。”
　　叶之然满意地笑笑，道：“可能去水门县任县长，这事没最后敲定，我只给你们两个讲。”
　　“水门县？”吴茵反应很快，道：“那是嘉南有名的穷县，而且很复杂。书记，我跟你一起过去吧，你没个帮手怎么开展工作？”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习惯性的溜须拍马，吴茵能说出这句话，叶之然非常欣慰。
　　摆出一副忠心护主姿态的沈荣，没羞没耻地说道：“吴长说得对，书记一个人过去肯定不行，那里情况特别，给书记使绊子的人不会少。书记你带我过去，我沈荣别的本事没有，就做书记的一条恶犬，书记一声令下，我就逮谁咬谁。”
　　叶之然笑道：“你们别忙着表忠心，水门县不仅穷，而且情况复杂，如果跟着我过去，家里怎么安排？爱人是否同意？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今天找你们谈这事，就是让你们认真思考一下，征求一下家属的意见。不急于作决定。”
　　沈荣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叶之然的赏识和提拔，这时候有机会报答一二，自然勇往直前。况且他又不笨，知道叶之然去水门县也不过是跳板，凭他背后的人脉和超强的工作能力，也许不用两三年就可以升上去了，到时候自然会带着自己离开水门。所以很坚决地说道：“书记，我这边肯定没问题，以前在经济小区驻省城办事处工作，我家里也很支持。这次去水门县，差不多路程，又不是去国外。”


第351节 马艳丽要去美国了
　　听到沈荣自喻为忠诚护主的恶犬，吴茵心中暗叹此人脸皮之厚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不甘落后地说道：“书记，我这边也没问题的，孩子六岁了，交给他父亲和爷爷、奶奶带没问题。”
　　叶之然看了看吴茵热切的眼神，沉吟片刻道：“你现在过去不合适，等我在那边安定了在考虑你的问题。”
　　吴茵忙说道：“书记，你不用考虑我的家庭问题，我会妥善处理的。”
　　叶之然摇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你在马石镇做好自己的工作，及时传递这里信息，对我的支持也很大。”
　　吴茵担忧地说道：“可你们两个人过去，有些势单力薄啊。”
　　叶之然很自信地说道：“水门县也是嘉南市委领导下的郊县，难道还会变天不成？放心吧，即使存在一些小的困难，我也会战胜这些困难。”
　　送走沈荣和吴茵之后，叶之然又陷入沉思。
　　调离常嘉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虽然只是一个县委常委兼镇党委书记，但在常嘉县委、县政府的影响力都远远超过实际职位的权限范围。正是他的存在，才使唐国强时期制定的经济改革继续下去，并创造了更大的辉煌。如果由于自己的调离而影响了常嘉发展大局，是他现在最为担心的一件事。
　　叶之然现在有些理解唐国强离开常嘉时的心情。
　　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事实上，对于有成就感的官员来说，是为官一任之后，究竟给当地留下了什么思想财富。
　　直到吴茵敲门进来催他去食堂吃饭，叶之然才醒悟已是正午时间。
　　吃完饭，叶之然去马艳丽的服装厂。
　　结婚以后，他才和马艳丽见了三次面，都是为服装厂发行股份谋求上市方面的事。每次都是谈完事就道别，背影上留下马艳丽幽怨的目光。
　　“书记，你怎么来了？”在服装厂会议室，马艳丽看到叶之然后立即中断会议，出来问。
　　“有事要和你谈。”
　　“噢，你到我办公室坐一会，我把这里的事情交代完就过来。”
　　马艳丽的办公室又重新装修了一遍，办公室内多了个套间，是卫生间和休息室。地板已经全部换成樱桃木的企口地板，办公室内新购置了豪华的真皮沙发、老板台，颇有气势。
　　马艳丽匆匆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就问：“阿然，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
　　叶之然看了看依旧馥郁成熟的那张熟悉脸蛋，说道：“有事和你交代，坐吧。”
　　马艳丽见他说得郑重，立即收拾起绮思，问：“怎么了？”
　　“我前天去市政府，枫市长和唐市长的意思，让我去水门县就职，任县长。”
　　“阿然，那是个穷地方。”
　　水门县的穷困名闻嘉南，因为穷，女孩子都远嫁外地。
　　“我是党的干部，组织上安排去哪里就得去哪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马艳丽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知道，市长想让你去改变那里的面貌。阿然，我把服装厂搬到水门县吧，可以给那里增加一点税收。”
　　叶之然不由地笑道：“你那点税收对一个县来说太少，再说，厂子可以搬，成熟的工人搬不了。等服装厂效益好了，有了经济实力，再去那里投资才是正道。”
　　马艳丽点点头，问：“你去水门县，张念悦是不是也去？”
　　“水门县条件不好，她暂时不去。”
　　马艳丽露出一副我就知道这个结果的表情，做一个鄙夷的神色，随即又展颜而笑，道：“那我经常去水门县看你。”
　　叶郎结婚后，她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和他约会过，让三十出头的她倍感煎熬。
　　叶之然道：“我去水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别给我惹事。”
　　马艳丽撅起嘴，愤愤不平地想，这世界真不公平，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涝死的还端架子，扔叶郎一人去苦地方，哪有这样做老婆的？
　　望着马艳丽委屈的脸，叶之然笑道：“你留在常嘉没这么轻松，我有任务布置给你的。”
　　马艳丽精神一振，问：“阿然，你要我做什么事？吩咐吧。”
　　叶之然道：“第一件事，是黄瑜雯那边，我很不放心。我感觉她嫂子杨缨可能对她家另有图谋，担心影响到瑜雯，你要多关心关心她，坚持每天和她通一个电话，如果有什么事，立即告诉我。”
　　马艳丽心里特别维护黄瑜雯。心道，如果你和黄瑜雯结婚，这些事不就没了？而且，黄瑜雯是你妻子的话，怎么会抛下你一人不管？再苦再穷的地方，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去啊。
　　她嘟囔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多关心关心她？”
　　叶之然瞪她一眼，道：“你不是不知道，瑜雯这丫头多痴？我只有少跟她联系，才能让她慢慢地淡忘，否则岂不是害了她。”
　　马艳丽嘴撅得可以挂个茶壶，轻声道：“瑜雯怎么会淡忘？她这样的人，难道心里还存的下第二个男人？”心道：我不是被你冷落了一年多，一点心思也没变吗？情愿用手指解决生理问题？
　　叶之然不去管她心理活动，继续说道：“第二件事，赵氏企业在常嘉有投资，规模虽然不大，但意义不同。我走之前介绍你和他们的总经理认识，以后赵氏企业有什么事情，你也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马艳丽点头答允。
　　“第三件事，服装厂现在上规模了，你不要再一个人从头管到脚。企业上了规模，想要继续发展，必须学会用人。以制度来约束人。你管好企业发展的方向，重大投资，重大决策就可以了。要学会做一个合格的董事长。”
　　“阿然，我想让之慧一起参与管理，让她做副董事长。”
　　叶之然道：“你自己和她谈，我不管具体事务。”
　　“还要让黄瑜雯参加董事会。”
　　“黄瑜雯既没有股份，又不懂经营，你拉她进董事会做什么？”
　　“按照公司章程，第一大股东可以推选两个董事，瑜雯进董事会可以支持我的决策。”
　　马艳丽嘻嘻一笑，道：“而且，可以让她散散心，了解一下服装厂的管理，免得她没有事做。”
　　“她一心作画，怎么会没事？你这不是看书替古人担心吗？”
　　“她也不能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到晚都作画啊！多一件事做，可以让她更充足些。”
　　这倒也是句话。
　　叶之然点点头。
　　“而且，这个服装厂名义上我是第一大股东，叶之慧代表第二股东，实际上还不都是你的产业？瑜雯是你未来的夫人，让她进董事会名副其实。”
　　叶之然脸色一变，瞪她一眼道：“你胡说什么？服装厂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的股份都是自己出钱买下来的。”
　　马艳丽纠正道：“都是贷款买的股份，再利用盈利还贷，我们实际都没有出钱，还不是靠你制定的政策？”
　　叶之然觉得有必要纠正她的错误观点，道：“贷款是你们进行的正常融资手段，如果还不了款，你们是要负责任的，这和自己出钱没什么区别。你们能够利用盈利还贷，也是因为经营得当。如果经营得不好，还不了贷款，你们就得卖房还款。你怎么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懂？”
　　“而且，我的妻子是张念悦，你千万别信口开河。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可以让我进班房？”
　　马艳丽脸色一变，道：“在外人面前，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叶之然瞪她一眼，道：“谁的面前都不能这样说。”
　　马艳丽拿出受气的小媳妇样，委屈地说道：“知道了。”
　　“还有件事，我结婚的时候，HK来的赵老先生和他的孙女赵婕见到了没有？”
　　马艳丽点头，道：“看到了，腿很长。”
　　“我把赵婕的电话给你，如果瑜雯有什么急事，你又一下子联系不上我，就和赵婕联系。这件事要记在心里，不能和其他人说，明白吗？”
　　马艳丽睁大眼睛问：“阿然，你说到现在，我越来越害怕了，瑜雯究竟有什么事情？你要早点告诉我。”
　　叶之然道：“瑜雯没啥事。我是担心别人对她家做什么事，间接影响到她。你放在心里就可以了，没准什么事都不发生。”
　　“不行，我要问问她。”
　　“别问，她什么都不知道，白让她担心。”
　　马艳丽满脸的疑问，道：“那等你在水门县安定下来，我陪瑜雯来看你。”
　　叶之然摇摇头，道：“水门有什么好来的？”
　　马艳丽一本正经地说道：“万一以后瑜雯有什么事，可以到水门来找你，这叫有备无患。”
　　叶之然退一步，道：“可别闹得满城风雨。”
　　马艳丽笑盈盈地说：“不会，我知道怎么做的。”
　　“上次出口到美国的那批服装怎样？你不是说，只要第一批服装质量满意，马上有大订单吗？”
　　“阿然，我正要向你汇报呢，刚才开会就在讨论这件事。我下周要去美国谈个大合同。给美国佬做贴牌服装生产。”
　　“你去美国？语言不通啊。”
　　“带翻译和保镖。”马艳丽神气地说道：“而且，我最近苦学英语，已经能简单会话了。”
　　叶之然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好。”


第352节 看望前县长
　　章立人的调令很快下来了，如叶之然之愿，出任水门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临行前，叶之然去他家小酌，杨红梅喜笑颜开地烧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犒劳。
　　章立人快满四十岁了，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事业心最强，仕途也处于最紧要关头，前进一步，前途就豁然开朗。否则，一步慢就步步慢，仕途的最高点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水门县穷虽穷，但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是手握重权的副处级干部。杨红梅心态摆得很正。
　　“小叶，你将立人带去水门县，等你高升的时候，也要带他出来。”
　　叶之然悠然地喝口小酒，笑道：“嫂子放心吧，立人大才，没准比我更早跳出水门。”
　　“他啊？”杨红梅笑眯眯地看了章立人一眼，道：“榆木疙瘩，只知道闷头做事。”
　　叶之然笑道：“嫂子放心，立人打桥牌的脑袋，精着呢，没人会从他手里讨了好去。”
　　心中略有得意的杨红梅却板起脸，说道：“小叶，到了水门后，你帮嫂子盯着点。就怕有人做了大官，老婆又不在身边，就成了虎归山林，龙入大海，搞出一身花柳病。”
　　章立人扭头道：“去去，别诋毁我的光辉形象。”
　　叶之然笑道：“嫂子放心，他和刘兵一同过去的，你和刘兵的爱人时不时地过来查他们的岗。我给你安排车子，随便什么时间过来都可以。”
　　杨红梅笑道：“还是小叶想得周到。”
　　叶之然道：“立人，你过去后，先摸情况，不急于动手。那边情况复杂，咱们谋定而后动。”
　　“放心吧，我搞了这么多年的公安，不该出手的时候绝不会出手。”
　　听到两人谈起了正事，杨红梅识趣地走开，忙自己的事去。
　　这个时候，常嘉官场的消息灵通人士已经知道叶之然即将离开常嘉县到外地任职。
　　在官场，消息就是机会。先知先觉者立即活动起来，往张顺强、叶之然这边跑。他们知道，按惯例，叶之然走之前还会安排一批干部，能在他面前露露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西蜀川菜馆。
　　三楼的小包间。
　　唐国强、叶之然、傅斌、何城中、王静语团团而坐。唐国强执掌常嘉时的心腹只剩下这几人。其他的，不是调走就是脱离了这个圈子。
　　趁点菜的时候，唐国强叹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常嘉这两年干部调动很快。”
　　傅斌接口道：“国强市长在常嘉打下了结实的根基，常嘉的干部容易出成绩，小叶就是例子。”说毕，叹一口气。
　　他和何城中比叶之然任县委常委的时间稍早，如今年轻最轻、资历最浅的叶之然脱缰而去，未免有些感慨。
　　何城中倒没有傅斌的遗憾，他对现在的岗位很满意。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再往上升，一般是县委副书记，或者调到市局做排名殿后的副局长，好是好，难度不是一般的小。此时，他更关心下人县委书记的人选。
　　“唐市长，听说常嘉县委书记也要动，确定了吗？”
　　面对自己圈子里的核心部属，唐国强放得很开，坦然说道：“市委对胡黎元的工作能力持怀疑的态度，调整势在必然。不出意外的话，顺强县长会前进一步。”
　　叶之然问道：“谁任县长？”
　　“市委还没有讨论这个人选，刘羽、沈德良、宫宝弟三个人都有可能。”
　　傅斌站在组织部长的立场考虑问题，道：“宫宝弟是顺强县长的人，市委为了平衡，他任县长的可能性最小。”
　　叶之然道：“这样的话，只能从刘羽、沈德良中产生一人，我们应该争取县委副书记的位置。”
　　唐国强道：“有两种选择，一是傅斌和城中争取一下副书记的位置，一种是推宫宝弟任副书记，我们争取常务副县长。我想听听你们自己的意见。”
　　在市常委委员中，唐国强对常嘉的情况最熟悉，有一定的建议权。再德枫寒轩支持，争取一个副书记或常务副县长应该有一定的把握。
　　叶之然悟性高，一听唐国强的话，已经明了唐国强隐藏在背后的意图。从大局来看，傅斌、何城中的位置非常重要，紧紧扼住了干部提拔和社会治安两个最重要的部门，县委副书记位置虽高，如果掌握不了这两个部门，所起的作用有限。相反，如果拿下常务副县长，既确保了组织部、公安局两个重要部门，又在县常委中增加了一席，才可以稍稍弥补因他离去而造成的损失。
　　而且，王静语升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站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叶之然觉得，唐国强的意图更符合全局利益。
　　但是，大利益与小利益有所冲突时，如何选择只能看各人的觉悟。
　　何城中最为洒脱，县委副书记与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相比，吸引力不大。他笑道：“我保持不动，把机会留给傅部和静语县长。”
　　县委副书记对傅斌而言却很重要，组织部长往上升，最正常的途径就是先县委副书记然后县长或书记。如果不从这条路走，只有先调到市级机关作一过渡，再放到区县局任一把手。
　　沉思片刻，傅斌说道：“从大局考虑，还是把机会留给静语县长更，我缓一步。”
　　王静语自然要表示一下：“傅部，还是你先上吧，我缓一步。”
　　唐国强道：“这次机会对静语县长更为合适，傅斌的事我放在心上，等常嘉的情况稍一稳定，我向寒轩市长提一提，把你调到市委机关。”
　　如果干部在基层升职受阻，一般都调到上级机关工作。这种调动符合常理，只要朝中有人，能力又不差，一般都可以在市级机关得到重用，或者过一段时间再放到基层任重要职务。从理论上讲，领导干部在基层、市级机关不同的岗位工作，更可以增加他的阅历和工作经验，大局观更强。近年来，中组部的文件中也规定，提拔任用高级干部，必须确保这个干部具有基层和机关两方面的工作经历。
　　傅斌道：“谢谢国强市长，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唐国强道：“寒轩市长对傅斌和静语县长的印象都很好，相信不会埋没人才。”
　　酒菜上来之后，五个人随意地边吃边谈，围绕常嘉经济发展的思路，唐国强作明确指示，要求傅斌、何城中、王静语团结周围的同志，把工作重心集中到经济发展上，同时要保卫常嘉经济改革中已经取得的战果。常嘉更要在国内政治环境在南巡讲话发表之后相对宽松的有利时机，深化改革开放，积极吸引外资，做好经济结构调整，扩大常嘉县在全市区县中经济领先优势。
　　“静语县长，你的担子很重啊！”唐国强最后总结道。
　　王静语习惯性地捋一捋耳边的短发，道：“在傅部、何局领导下，我有信心做好工作。请唐市长一如既往地关怀常嘉的发展，也请小叶多出谋划策。”
　　一句话就面面俱到地向各人表达了善意。
　　犹如清咖啡中加入一匙伴侣，王静语迅速溶入唐国强的圈子。
　　吃完饭已是下午一点，叶之然因为要去看望东山县现任县长王卫国，先行告辞。
　　这是他来嘉南前就计划好的事。
　　据他了解，水门县长王卫国，虽然只有五十多岁年龄，却已卧病二个多月了。
　　进一步了解后得知，王县长是二年前从城南区副区长位置上调到水门县工作的。由于一直在城南区工作，对水门县这种关系复杂的郊县工作经验不足，上任之后处处受到县委书记邱大云和人大主任程志新的压制，底下的干部见他无力反击，一个个阳奉阴违，县政府的工作几乎开展不下去。
　　他在水门工作两年，别的收获没有，却得了一身疾病。两个月前住院治疗时，他在满腔无奈和愤懑中向市委写了一份申请报告，要求调动他的工作。
　　叶之然觉得，如果能得到这个局中人的指点，去水门后的开局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即使单纯的站在了解水门县情况的角度考虑，此行也势在必然。
　　捧着鲜花的叶之然进入病房时，王卫国正倚靠在床头看报。
　　病房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
　　“王县长吗？我是常嘉县委常委叶之然，特地来看望您。”
　　叶之然的名字王卫国听到过，人却对不上号。而他特地来病房看望就有些蹊跷了。
　　官当到一县之长，都有几分真材实料。王卫国不露声色地指指床边的方凳，道：“叶常委，请坐，谢谢你来看望。”
　　叶之然笑道：“我来的目的，主要是想向王县长讨教水门县的情况。”
　　王卫国立即明白来的这位是未来的水门县县长。
　　王县长心底里暗暗摇头，太年轻了啊！要想去水门县做出成绩，城府、能力、魄力、后台缺一不可。但这位叶县长明显太年轻，恐怕难以镇住县政府这批老吏，此去水门县十有八九落得和自己同一下场。


第353节 花瓶
　　叶之然猜得到王卫国的心理，他把鲜花插进床头的花瓶，笑道：“王县长，市委打算将我调到水门。您看，我这身份是不是和您床头的这个花瓶有些类似？”
　　王卫国倚靠在床头，微微一笑道：“看着很美，很容易碰碎，小叶这个比喻有点意思。”
　　“有没有办法让这花瓶不碎？”
　　王卫国道：“束之高阁，不去碰撞，自然不碎。”
　　这是说如果到了水门县，把姿态放到最低，完全顺着对方的意思办事，才可以保全。
　　叶之然眯起眼，问：“如果没有办法，非碰不可呢？”
　　王卫国望着床头的花瓶，露出惋惜的神情。
　　回过头来，王卫国又道：“如果是瓷做的，怎能不碎？”
　　叶之然品味了一下他的话，不由地笑道：“王县长，要是这花瓶看上去是瓷器，实际上是精钢做的，外面喷了花纹而已，却又如何？”
　　王卫国扫他一眼，眸子里竟闪过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这么有信心？”
　　叶之然直视王卫国，沉着地点点头，轻轻地点一句：“枫市长点名要我去的，唐市长、叶市长都对我提了要求。”
　　王卫国默视他片刻，终于点一点道：“好，那我和你说说。”
　　“在水门县，有两股主要势力，他们相互之间争权夺利，但如果有外人影响到他们的利益时，又异常团结。”
　　叶之然点头，道：“邱一派，程一派。”
　　“这两股势力把持了水门县的官场、商场。外人很难撬动他们的根基。”
　　“您能说得详细些吗？”
　　“邱在明处，他是管官帽子的，这些年已培养了一些党羽，势力在扩张之中。程在暗处，明面上势力远不如邱，但事实上，他掌握着水门的公安系统和商业命脉。这么说吧，水门赚钱的行业都由他的人一手把持，而且每个乡镇局行都有他的旧部。邱都奈他不得。”
　　叶之然心道：“还真是来对了！这种内幕外人了解不到。”
　　又想：“当初灵机一动，要求市委调章立人去水门县任公安局长非常正确。这凭感觉下的一步棋，有可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就不知道章立人能否站稳脚跟，控制住公安系统。”
　　“看来，枫寒轩市长后来将政法委书记的职务让章立人兼任，可能已经考虑到水门县公安系统情况复杂，所以将权力集中到他一人手中。”
　　想到这里，叶之然说道：“王县长，水门县的经济比较落后，没有大的实体经济，程控制了哪些领域？”
　　“水门县山地很多，而这些山地都控制在程的手中。俗话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林资源被他控制了，县政府发展经济的措施就受到极大掣肘。这些年，他们变本加厉，又控制住了农贸市场，直接从老百姓口袋挖钱，我就是为了这个和他们起冲突，第二天就被他们用车子撞了。”
　　叶之然重重拍了拍椅子，道：“简直无法无天，案子破了吗？”
　　王卫国长叹口气，道：“公安系统都在他们手中，勘查下来说是交通事故，当事人判了个缓刑敷衍了事。”
　　“王县长，如果公安系统抓到手中之后，又该从哪里入手？”
　　王卫国摇摇头，道：“难啊，即使换了公安局长也不一定管用，从联防队到派出所都是他们线上的人，发了号令如果执行不下去，或者故意拖延时间，失去时效才出动警力，公安局的威慑作用就大减。”
　　叶之然心情转为凝重，道：“不解决公安系统问题，就难以根治经济垄断问题，更难以整肃官风，发展水门县的经济。”
　　王卫国见他一言就道出了解决水门县大局的核心问题，不由地刮目相看，道：“小叶，千万不要急于出手，一旦出手，务必一击就中。”
　　“王县长，水门县难道就没有正义的力量？”
　　“当然有，只不过这些人都被压在底层，又分散开了，难以形成合力。”
　　“请王县长介绍一下。”
　　“水门县政协主席倪长东曾经担任过水门县副县长，与程志新不和，是个可以团结的对象，他原来的班底现在都散了，但还有少数仍在基层岗位上，你可以接触一下。县政府中，副县长杨明可以争取，检察院的刘里比较正直，县委办研究室吴志远也可以使用。我的那个秘书唐才盛是邱大云的人，千万别用。”
　　叶之然将这些名字一一记下。
　　临走前，王卫国再次告诫：“小叶，一定要慎重，如果没有把握，宁可不动。”
　　叶之然握了握王卫国的手，道：“谢谢王县长的指点，我虽然年轻，但不会盲动。而且，我相信水门县也是共产党的天下，少数人猖獗一时，必将受到党纪国法的严厉制裁。”
　　出医院后，叶之然心情沉重。先前只以为水门县经济落后，是水门县党政班子观念落后所致。现在看来，情况远远不止如此，这里面的水很深，而且很浑。
　　程志新一派霸占山林、霸占农贸交易市场，背地里还有可能存在着一股黑势力。照此看来，水门县对他、对章立人都是一大考验，搞得不好，很可能成为他们政治生命中的“滑铁卢”战役。
　　回到张念悦家，念悦见他脸色沉重，不禁问道：“木头，什么事让你满腹心事？是不是水门县情况比预想的还糟？如果不想去就不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之然怎会让念悦担心？笑道：“老婆你也太小看我了，小小的水门县还能难住我？放一百个心吧。”
　　“那你怎么有心事？”念悦疑虑未消。
　　“怎么没有心事？我爸妈催着要抱孙子呢。要是他们知道你每次都吃避孕药，还不气死？”
　　张念悦不满地说道：“木头，我们以前就说好的，暂时不要孩子。”
　　“老婆，那我们什么时间要？你给个时间，我可以和两老说一下。”
　　张念悦红着脸，在叶之然手臂上拧一把，道：“没想好，以后再说。”


第354节 除夕
　　除夕夜，叶之然携张念悦回金山老家过年。
　　叶母满意地看着团团围坐一桌的家人，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绕了一圈，再绕一圈，忽然感觉还缺少什么。怪了！往年因为小儿子没结婚而着急，今年儿女都已成家，应该是大团圆格局了，怎么还感觉缺少了什么？目光在一张张脸上仔细看过去，最后在孙子和外孙毛毛、东东脸上稍作逗留，才知道美中不足所在。
　　随后她的眼睛看向张念悦的腹部。
　　依然细腰婀娜。
　　算算日子，儿子儿媳结婚满一年了。
　　越想越感到揪心啊。
　　又不是不能生！偏偏为了自己快活，忘记了儿媳应负的责任。
　　叶母抬脸看看叶父，想起二儿子曾经说过儿媳两年内不准备要孩子，话到嘴边又忍住，不由叹了口气。
　　叶父皱皱眉说道：“大年三十，叹什么气？我们全家现在子女都这么有出息，风调雨顺的，该知足。”
　　叶母宛转地说道：“如果阿然有了孩子，才是真正的大团圆啊。”说完，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念悦平平的小腹一眼。
　　叶瑞观不吭声了。
　　叶之然见气氛有些微妙，忙开口说道：“爸妈，你们也是的，我不是说过了吗？念悦结婚两年内不要孩子的，后年再说。”
　　两年之说本是叶之然的一厢情愿，张念悦诧异地看他一眼，道：“我什么时间说过两年不要孩子了？”
　　叶母一喜，道：“就是，阿然这孩子不懂事，等这么长时间干吗？反正早晚要生的，过了年你们就准备要一个。”
　　张念悦睁大眼睛，对叶母说道：“妈，我对木头说过，准备四十岁以后再要孩子的。”
　　“噗！”叶父一口酒水喷了出来，随即大声咳嗽起来，酒呛进了气管，排山倒海地咳，把老脸涨得通红。
　　叶母忙过去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心里未免把中看不中用的张念悦骂上一遍。
　　在古代，妻子不生育是犯“七出”之条的。而像张念悦这样有能力生而故意不生的，夫家完全可以将她扫地出门。
　　叶之慧忙说道：“二嫂开玩笑呢，爸妈你们不要当真，四十岁以后有没有生育能力还是个未知因素呢，不会这么晚的。”
　　张念悦对叶之慧说道：“之慧，女人的青春比男人短暂，生了孩子身材就走形了，如果有可能，我要把美丽保留得长久一些。”
　　叶父听完又大声咳嗽起来。
　　叶之慧有意调节气氛，笑道：“二嫂，你长这么漂亮，生了孩子仍旧美若天仙，有些瞎担心呢。再说二哥这么爱你，还怕他变心不成？”
　　“之慧，你的观念落伍了呢。女人漂亮可不是单单是为了老公，女人爱美出于天性。”
　　老两口听了这话，心中对张念悦的评价一下子掉到谷底，这时候格外怀念黄瑜雯和马艳丽起来。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可惜，有些晚了。
　　叶之慧还想用“女为悦己者容”来反驳一番，见叶之然目光中含有制止的意味，只得忍了下来。
　　站的立场不同，给出的结论自然也就不同。叶之慧的心里，当然希望二哥快点有孩子的。去年春节时听二哥说念悦两年内不准备要孩子，还觉得可以理解，这时候亲耳听到她说四十岁前不要孩子，就感觉太过分了。再联想到二哥过年后要去水门县工作，二嫂也不愿意跟去，心里对念悦的感官也为之一变。
　　大年初一，叶之然在家陪伴父母，闲聊中告诉两老，过完春节他可能会去水门县任县长。叶父叶母听说儿子要当县长了，咧开了嘴笑得老半天都合不拢。
　　县长！在两老的心目中，那可是高不可攀的大官了。
　　叶父正色道：“阿然，你做了大官，我们做父母的自然高兴。但是，有一条你必须牢记，做官的目的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可不能做一套说一套，看到百姓受苦流眼泪，背地里却在搜刮民脂民膏。”
　　“爸，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还不如去经商。你看到的这种口是心非的干部在党内也属少数，绝大多数干部的素质还是很高的。”
　　“虽然是少数，但造成的后果很严重，而且影响极坏。你千万不能学他们的样子。”
　　叶之然从小接受父亲的教育，知道父亲这一代人思想朴素、纯洁，又嫉恶如仇。他的骨子里也继承了父亲的意志，对父亲所思所想非常清楚。
　　“爸，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身边的官员都已经变质腐化，依靠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现状时，我情愿挂靴离去。大不了不做官嘛！你自己的儿子还会不了解？”
　　叶父欣慰地笑道：“我这是提前给你敲敲警钟，免得搞腐败。”
　　又转头对念悦说：“念悦，你也要盯着点，阿然当了官，每天都面对无数的诱惑，稍不留意就会犯错。我们叶家的人一向清清白白做人，不能让他坏了规矩。至于孩子的事情，我昨晚想了一晚上。阿然现在要干事业，有了孩子也容易分心，晚几年就晚几年好了。但千万不能拖到四十岁，那时候生孩子，你自己的身体都吃不消的。”
　　叶父明白，生孩子的事要徐徐图之，如果现在逼迫太盛，这个儿媳妇很可能会产生逆反心理，于事无补，又徒伤感情。只要他们小夫妻和好，儿媳的心态会慢慢地转变的。实在不行，再由他出面和张念悦的父母谈谈。
　　张念悦“嗯”了一声，点点头。
　　到了初二，一大早叶父就开始“赶”叶之然回嘉南去。他知道儿子即将到新地方上任，事情繁多。而且，新年又是官员最忙碌的时候。
　　还没出门，沈荣拎着保健品来拜年。
　　“姓曹的！沈荣你算准了时间啊？不早不晚，我准备回嘉南了，你就出现了。”
　　“书记新年好！我特地来拜年的。嫂子好，老爷子好，奶奶好。”沈荣一个个招呼过来。
　　张念悦俏脸一红，心道：“他怎么叫我嫂子？”
　　叶之然笑道：“姓曹的！嫂子张口就来，把我都叫老了。”
　　“书记是我的领导，比我大多了，应该这样叫。”沈荣那脸皮多厚，浑不在意地回答。
　　叶父忙说道：“来来，先进来坐一会，大老远的赶来，太辛苦了。”
　　“老爷子，一点也不辛苦，看到您老我就浑身轻松了。”
　　叶之然指指他手里的东西，问：“拿的什么？可别让我扔出去。”
　　沈荣忙笑道：“书记放心，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就一点保健品，给老爷子、奶奶滋补身体的，绝没有夹带私货。”
　　在客厅坐下，叶母给沈荣倒上茶。叶之然说道：“你的调令过完春节马上下来，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你先过去熟悉一下情况，我可能晚一两个星期过来。”
　　“是。我已经和家里打好招呼了，一接到调令马上就走。”
　　“要委屈你媳妇了。”
　　沈荣忙说道：“哪里哪里，我媳妇一直念叨着要请你和嫂子吃饭呢。没有书记，哪有我沈荣的今天。”
　　叶之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无耻”，心静如水地说道：“章局已经去水门县工作了，他带了镇派出所的刘兵和县刑警队丛警官一起去的，你到了水门就和他联系。”
　　“好！有章局开道，我们的工作好做多了。”
　　在父母面前，叶之然自然不会谈水门县错综复杂的混乱局面，只是告诉他：“到了那边，多听多记少说。”
　　“书记放心吧，我明白。”
　　到了嘉南，叶之然先去给枫寒轩、唐国强拜年。从王县长那里了解到的水门县最新情况，自然搁在心里。毕竟他还没有到水门赴任，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能在市长面前多说。否则就是不成熟。
　　而且，打铁还靠自身硬。
　　如果一举一动都要凭借上级领导的指点和帮助，那他永远不能长成参天大树。
　　对叶之然调动工作颇感兴趣的唐红歪着脑袋问：“叶哥，水门县离省城远不远？”
　　“距离和常嘉差不多的，就是交通不方便，没有火车。”
　　“啊！那不是你更加不方便到省城来了？气死我了。”
　　叶之然见说“气死我了”的唐红一点都没有生气，笑道：“怎么样？半年下来，习惯了大学生活了吧？”
　　于嘉笑道：“她呀？说给你听都不相信，光内衣内裤就买了二十多套，都是没衣服换了去的时候去买新的。”
　　唐红于是红着脸说：“妈妈你怎么出我的洋相？哪有这样做母亲的。”
　　叶之然呵呵笑道：“于姨，给唐红买台小洗衣机吧，否则下学期她又多出二十几套内衣来。”
　　唐红生气地说道：“都怪你！一个学期才过来看我两次。”
　　小女生都是不讲道理的，也不需要逻辑思维。看两次和洗衣服的关联不需要搞明白。
　　叶之然道：“我比较忙，过了年去水门，一学期二次都无法保证。”
　　唐红义愤填膺：“爸爸，你听听，你听听，有这样子做哥的吗？他这是不把你这个市长放在眼里啊。”


第355节 走马上任
　　九四年三月一日，周一。
　　叶之然在嘉南市委组织部部长王中华陪同下，赴水门县上任。
　　水门县的贫困，从道路上即可窥见一二。
　　从水门县连接到嘉南市区唯一的一条公路只有七八米宽，而且路面凹凸不平。叶之然和王中华坐在同一辆小车上，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水门。
　　市委组织部长亲自送县长上任，县委书记邱大云非常重视，率水门县四大班子成员等候在县界处。
　　九三年七月，长江省省委在加强党员干部作风建设的相关文件中，明确规定上级领导到下属市地、县、乡视察、调研，当地官员不得迎接。但地方官员习惯了迎来送往这一套礼节，宁愿挨骂也不愿意给领导留下“不懂规矩”的印象。
　　王中华下车后就板起脸说道：“大云书记，你这是带头违背省委文件精神，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邱大云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含笑说道：“主要是因为市委领导对水门县关怀太少，同志们听说王部长要下来，都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王部长。下次一定改正。”
　　叶之然站在王中华身后暗叹，这个邱大云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句话一说，估计王中华就不好意思继续批评他了。
　　王中华转身示意叶之然走上前，对邱大云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水门县新任县委副书记叶之然同志，市委提名叶书记为水门县代县长人选。”
　　“这是水门县县委书记邱大云同志。”
　　叶之然微笑着抢上一步，握住邱大云的手说道：“大云书记，幸会幸会，以后我就要在你的领导下工作了。”
　　“欢迎欢迎。”邱大云不轻不重地握着叶之然的手，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叶县长年轻有为，肯定能带动水门县的经济发展。可惜啊，王县长能力也很强，就是身体稍弱。”
　　王卫国县长的身体是到水门之后变差的，而且，是遭到了“交通意外”。虽然撞得比较轻，但也足以伤筋动骨。邱大云这话，不明真相的人听不出名堂，叶之然一听就辨出其中的警告意味了。
　　心中雪亮的叶之然神色丝毫不变，仍旧春风满面，笑道：“大云书记身体很好，不用担心会和卫国县长一样卧病在床。为了水门县的发展，我们确实都要保重身体。”
　　邱大云脸部肌肉一抽，随即立即“哈哈”一笑，道：“来来，叶县长，我给你介绍水门的班子成员。”
　　叶之然道：“先认识一下主要成员，其他的同志到了县委再认识吧，不能让王部长等在风里。”
　　邱大云道：“也是，这样，你先和人大、政协的负责同志认识一下，其他同志到县委再介绍。”
　　指着旁边一位满头白发，红光满面，上了年纪的人介绍道：“这是人大主任程志新同志。”
　　程志新身材不高，一双眼睛很有精神，他对年轻的叶之然显然不太在意，伸出手来说道：“小叶县长，欢迎来水门县工作。”
　　领导干部之间的称呼很能反映问题，程志新和叶之然的关系远远没有密切到可以这样随意称呼的地步。这个“小叶县长”就带有居高临下的不敬意思了。
　　叶之然笑道：“老程主任，我没来水门之前就听说过你，声名远播啊！果然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今天很高兴认识你。这些年，党和政府对人大和政协的作用非常重视，希望老程主任不畏年高，多给县委县政府出谋划策。”
　　程志新的脸色就慢慢变了。心道：我一个“小”字，带出你三个“老”字，小年轻，你这样针锋相对，还想不想在水门县混了？
　　邱大云继续介绍：“这是政协主席倪长东同志。”
　　这次，不等倪长东开口，叶之然就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倪主席，我刚来水门，需要同志们多多帮助，还望政协的同志多提建议，共同把水门的经济搞好。”
　　倪长东饶有兴趣地看叶之然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欢迎欢迎。”
　　邱大云就说道：“其他同志回到县委再介绍，大家上车吧，不能让市委领导多等。”
　　章立人和沈荣也在迎接的队伍中，叶之然这时候自然不和他们打招呼，坐上车直驶县委县政府大院。
　　到了县委大院，邱大云重新给王部长和叶之然介绍水门县四大班子成员，在县委大楼门前，王部长和叶之然一一和他们握手。见面时，叶之然特别注意负责党群的县委副书记毛海生和常务副县长乔东升两人。毛海生是水门县委的第三把手，地位仅次于邱大云和他两人，表现尚算中规中矩。乔东升则完全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似乎他才是水门县县长，叶之然是他的副手。
　　也难怪。
　　这两年，由于得到县委书记邱大云的鼎力支持，乔东升紧紧抓住了县政府的财政大权，不将县长王卫国放在眼里。县政府许多工作跳开县长，直接向邱大云汇报，在得到邱大云同意后就立即予以实施。此刻，见新来的县长叶之然这么年轻，更是不放在眼里。
　　在县委大会议室，市委组织部长王中华先给班子成员宣读了市委任命，然后介绍叶之然的简历，勉励叶之然在水门县委的领导下，积极开展工作，尽快扭转水门县经济落后、社会不稳定的局面。
　　随后，他严肃地问邱大云：“大云书记，市委希望你能当好水门县县委的班长，把握大局，大力支持县政府的工作，争取尽快改变水门的面貌，有信心吗？”
　　邱大云正色道：“水门县委班子坚决贯彻市委指示精神，支持县政府工作，共同努力，改变水门县的落后面貌。”
　　王中华脸色稍平，又问：“县政府这边，有没有信心尽快扭转水门县的经济面貌？”
　　乔东升一直以县政府决策者自居，特别是王卫国住院之后，以常委副县长身份主持政府工作，这时候抢先回答道：“水门县政府有心有能力搞好水门县的经济面貌，请市委领导放心。”
　　水门班子领导习惯了乔东升的作风，倒不觉得突兀。
　　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到新来的县委副书记叶之然开口说道：“乔东升同志，请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水门县委常委兼常务副县长，怎么这样不讲政治？党性哪里去了？组织观念哪里去了？你能够代表水门县政府吗？”
　　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
　　乔东升显然没想到叶之然反应这么大，登时脸色涨成猪肝色，就想站起身和叶之然理论。


第356节 叶县长的下马威
　　如果是邱大云或者程志新斥责他一句倒了罢了，在乔东升心目中，他叶之然算老几？
　　偏偏是这个他不以为意的县委副书记、代县长，突然之间劈头盖脸地对着他一顿猛尅。
　　姓曹的！这是当着水门县四大班子全体成员的面打他的脸啊！
　　这是当着市委组织部部长的面抽他的耳光啊！
　　即使算抢在你前面说话了，有些过线，也不能这样子不留情面啊！
　　你这样一来，还让我以后怎么工作？
　　乔东升只感觉全身的血液疯狂地往头上涌。
　　是可忍，孰不可忍！
　　乔东升怒火中烧，“腾”地站起身，用手指着叶之然说道：“你……”
　　王中华了解水门县的情况，市委组织部曾经出过多套方案，准备对水门县委县政府动手术。但枫寒轩觉得水门县情况复杂，又牵涉到公安系统、黑恶势力问题，担心动大手术激出大问题。多次商量之后，确定调能力强又年轻的叶之然过去担任县长。这是对水门局势影响最小，又最稳妥的办法。作为市委组织部长，王中华非常赞赏这个方案，在他心目中，只要叶之然站稳脚跟，发现问题，市委再配合他逐步解决问题，影响小而且有成效。
　　这时候，他见叶之然敏锐地抓住乔东升的冒失，突然发飚，给乔东升一个下马威，同时也给水门的班子成员一个下马威，心头暗暗叫好。
　　这个时机掌握得太好了！
　　有送他上任的市委组织部长在座，别说叶之然此举站在理上，就是稍稍过分了些，组织部长也要挺他一把啊！何况王中华此行的目的就是给叶之然造声势来的。
　　王中华猛拍一下桌子，喝道：“乔东升，你这是什么态度？叶书记批评你一句就不行了？你站起身来准备干什么？咹？党性和觉悟都到哪里去了？”
　　乔东升一口气还没出呢，被王中华猛地一拍桌子，就好比当着大家的面再次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而且，这一巴掌是在他恼羞成怒，正准备对第一个抽他巴掌的人进行反击时抽下来的。
　　抽巴掌的人是身份远远比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更高的市委组织部长。
　　乔东升这时候死的心都有了，姓曹的！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市委组织部长拍桌子了，还能反击吗？可是，如果不反击，自己就这样忍了吗？
　　这时候，刚刚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的四大班子成员都是一震。看向叶之然的目光就不同了。
　　看来，水门县来了一个强势领导了！
　　除了章立人暗暗叫好，感觉非常解气，其余各人的反应就各不相同了。
　　程志新见叶之然发飙，眼神就是一凝。
　　这个年轻人表现出的气势以及捕捉战机的能力非常出色，看来水门的气候要有变数了。
　　程志新心里对叶之然是非常排斥的。年前，水门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程斌突然被调到嘉南市公安局任没有实权的处级巡视员，调来的新局长是原常嘉县公安局的副局长。那时候他还不明白深层次的原因，等到春节后得知，即将上任的新县长也来自常嘉，是个很年轻的干将。他就明白这个公安局长是为新县长而来。
　　他不由地看章立人一眼，见这个新来的政法委书记安坐于座椅，有着雷打不动的泰然，暗自点了点头，又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角色。
　　心里开始盘算对策。
　　这边邱大云眯起了眼睛，也感觉脸上无光。谁都知道乔东升是他的死党，叶之然初来乍到就敢当众打乔东升的脸，这个下马威也太霸道了！
　　在他的心中，水门县除了程志新还敢在他背后搞搞小动作，从没人敢这么放肆。王卫国上任伊始，也仗着市里有些背景想发出自己的声音，结果还不是被收拾地灰溜溜进医院了？
　　来到水门县，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趴着！
　　他瞪大眼在会场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警告性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抬手往下压了压，道：“东升县长，坐下来，怎么可以对王部长无礼？还是年轻太轻，沉不住气啊！要知道，沉不住气要吃大亏的。”
　　一语双关，似乎在说乔东升，又似乎在说叶之然。
　　王中华老练地控制住局面，对邱大云说道：“大云书记，开大会吧。”
　　邱大云点点头，道：“好，时间也到点了，我们去会场。”
　　一行人鱼贯而出，徒步来到县政府大礼堂。
　　大礼堂主席台比地面高出一米，数个台阶。乔东升被叶之然训斥一顿后，一口气始终憋在心里，悲愤加上郁闷，跨到最后一个台阶时稍不注意，脚踢到台阶上，身子直往前扑。正巧叶之然走在他的前面，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送上来的机会，叶之然自然要利用，便一语双关地说道：“东升县长，眼睛要看清楚脚下的路，一脚踏错，那是要摔跟头的。”
　　乔东升张大嘴，谢他也不是，骂他也不是，大脑再次短路。
　　叶之然说完这句，云淡风轻地回转身，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
　　到水门县上任前，他根据各方面的情况汇总，已经对水门县的几个主要领导摸透了情况。定下的策略就是先拿乔东升开刀。
　　乔东升不仅是邱大云的死党，而且是县政府的常务副县长，等他入主水门县政府后，不可避免的和他经常打交道。如果不把乔东升的问题处理好，他的工作就无法正常开展，甚至有被架空的危险。
　　根据掌握的情况，乔东升原是嘉南市农业局挂职干部，被邱大云看中后留用，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在水门县，因为得到邱大云的支持，为人做事比较跋扈。对这种人，如果一开始采取怀柔政策，不仅起不到效果，甚至会适得其反，以为你软弱可欺。
　　叶之然原本定下的策略是开第一次政府工作碰头会时给他个下马威。谁知道他沉不住气，在介绍会上犯了个小错。叶之然立即意识到这个机会更加有利。
　　领导干部的威信从哪里来的？就是在占据道理时，狠狠地给下属长点记性！
　　叶之然知道，今天前后两次给乔东升下马威，势必在他心里留下深刻记忆，从此以后在他面前蒙上了心里阴影。反过来，如果他们从容不迫地商量好步骤来下自己的眼药，还真是难以对付。
　　邱大云回过头狠狠地瞪乔东升一眼，心里不明白以前挺稳重的乔东升今天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地出丑，给叶之然逮住机会连敲带打，这不是给对手一个立威的机会吗？太蠢了！
　　这样下去不行！看来先前对叶之然的估计不足，要开小会研究一下对策。不能再犯错了。
　　等主席台上的干部全部坐定，邱大云恢复了以往的气势，大声宣布：“同志们，今天开会宣布重要任命，下面请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王中华同志宣读市委文件。”
　　王中华宣读文件：“嘉南市委关于叶之然、王卫国任免决定。经嘉南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任命叶之然同志为水门县委常委、副书记，提名为水门县人民政府代县长；免去王卫国同志水门县委常委、副书记职务，另有任用。”
　　哗。
　　哗。
　　掌声响过，王中华继续发言：“同志们，水门县最近几年经济发展速度比较慢，群众意见较多，市委对水门县政府的工作是不满意的。因此，这次对县政府负责同志的调整非常必要。希望新一届政府在县委领导下，群策群力，积极深化改革，以振兴水门县的经济为己任，抓好经济发展这个主题，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市委希望水门县全体干部都团结在县委县政府周围，努力工作，做出成绩。我的讲话完了。”
　　哗。
　　会场再次响起掌声。
　　邱大云开始向大家介绍叶之然的简历：“同志们，市委非常关怀水门县的发展和稳定，又为我们送来了新的领导。叶之然同志是J大毕业的高才生，还不满30岁，很年轻很有能力啊！他在常嘉县做出了很大的成绩，特别在发展经济，深化改革方面走在嘉南市所有基层干部的前列。我们相信，水门县在新县长上任之后，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下面，我们欢迎叶之然同志讲话。”
　　他在不满30岁时特地加重了口气。具体什么用意各人自有不同的理解。
　　等掌声稍停，叶之然开口说道：“尊敬的王部长，邱书记，程主任，倪主席，各位同志，很高兴能够到水门县来工作。我知道，水门县自然条件比较差，存在先天不足。这几年，在县委的正确领导下，在同志们的努力下，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难能可贵啊！我在这里表个态，新一届县政府会在县委领导下，团结所有谋求发展的同志，坚决贯彻嘉南市委市政府的指示，以发展经济，改善人民群众生活水平为奋斗目标。争取早日使市委市政府满意。希望同志们认清形势，不做有损于水门县经济发展的事，不阻碍水门的社会稳定，如果个别同志逆大势而为，等待他的，将是国家机器的严惩。”
　　这番话，杀气腾腾，说得乔东升等人微微变色。


第357节 摸底
　　当晚，邱大云召集一班心腹部下开小会。
　　水门十一个县委常委中，县委组织部长柳权，宣传部长林美凤，常务副县长乔东升，县委办主任李基是他的死党。其余的县委副书记毛海生、武装部长陆大成相对中立。而自从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调去嘉南市后，程志新一派的人只剩下纪委书记黄伟卫、和常委兼副县长刘忠。已经有些势单力薄了。
　　“东升，今天你有些鲁莽了。”邱大云点燃一支烟，语气有些不悦。
　　柳权担心乔东升面子下不来，为他打一个掩护：“其实也怪不了东升县长，是我们低估了这个叶之然。”
　　林美凤一双凤眼瞟来瞟去，声音天生带着三分娇媚，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叶之然不是好鸟。”
　　乔东升恨恨地说道：“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我要让他在县政府寸步难行。”
　　邱大云道：“光说狠话没用，我们一起合计合计。这个叶之然看上去年轻，但城府不浅，而且很能抓住漏洞，一击得手。我们都不要过于轻信自己的能力。”
　　林美凤道：“大云书记，我听说他很得枫市长、唐市长的宠信。”
　　“所以我们一定要慎重，不能胡来一气。”
　　林美凤道：“柳部，你是我们的智多星，出个主意吧。”
　　柳权道：“他刚到水门，如果我们公开和他闹矛盾，市委的板子一定会打在我们屁股上，现在不是明着干的时候。”
　　乔东升不满地说：“难道任他唱戏？要是让他在中层干部中树立了威信，我们的工作就难做了。”
　　柳权道：“他是县长，带着发展经济的任务来的。他想发展经济，搞经济改革，势必会触动程派的利益。东升县长，你不用着急，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嘛。我们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让他和程派的人先起冲突。”
　　邱大云点点头，道：“这个办法确实稳妥，但是见效太慢，别说东升等不急，我也等不急。”
　　“书记说得对。”乔东升表示赞同。
　　柳权沉吟片刻，道：“东升县长，刘忠不是提议要建一个大型农贸市场吗？他们的想法是将农产品贸易全部集中到这个市场中，便于他们全面控制农产品贸易。我们不妨从这入手。”
　　林美凤大感兴趣，笑道：“柳部仔细说说，我们怎样进行？”
　　“新建大型农贸市场，在县政府的权限管辖范围内。东升不妨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转告给叶之然。以他的个性，看穿了程志新一派的目的之后，必然会拼命加以阻扰，这样就会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到时候你反其道行之，既保全了和程志新的友谊，又打击叶之然的威风。如果所有的副县长一致同意兴建，他一个人反对也没用啊。县政府内部有重大分歧，还可以提交县常委会讨论嘛。”
　　乔东升连连点头，道：“柳部这个主意好，总之，我要让他在县政府难以开展工作。在县政府办公会议上联合其他副县长一齐反对他的意见。”
　　邱大云道：“特别是第一次办公会议，就要打击他的气焰。有的人就这样，不打他、不压他，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只有先压得他没有一点脾气，再稍稍拉他一把，他才会知道怎样在水门县做县长了。”
　　他们这边在讨论对策，叶之然也和章立人、刘兵、沈荣他们在商量工作。
　　他们四个人都来自常嘉，在水门县只能住宿舍。
　　水门县的条件差，县委招待所的房子本来就不多，早被瓜分干净。叶之然干脆住到县政府干部宿舍区边上的小院。
　　那个小院原来是县档案局办公室，有两排小楼，县档案局搬走后一直空着。沈荣早做好了准备工作，将围墙加高，围墙顶部砌上尖锐的玻璃，小院前后留两个小门，又进行了简单的装修。张大彬、丛警官和两个看院子的保安住在第一排，叶之然、章立人、沈荣、刘兵四人住在第二排。第二排小楼还设置了两间客房，留给前来探亲的家属住，另外还留了一间作活动室。
　　这个小院住着三个公安局的干将，既安全又相当独立，叶之然对这安排非常满意。
　　在客房内，叶之然问：“立人书记，怎么样？工作有头绪了吗？”
　　章立人微微颌首，道：“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预料到这里的情况复杂。但现在排摸下来，情况比预料中的更为严重。这里既有程系家族的因素，又有官商勾结的因素，形成了复杂的黑恶势力。公安系统内部也很相当复杂，三个副局长有两个是程系的干将。”
　　叶之然道：“尽早掌控公安系统，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在水门县站稳脚跟，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开展工作。立人书记，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胆子虽然很重，但也要尽早挑起来。时间非常宝贵。”
　　章立人沉稳地点点头，道：“也有一个好消息，经过申请，市局一下子给了水门县二十个警校毕业生，我准备将这二十个警校生编一个特警中队，交给刘兵带。这批学生都在警校接受过正规训练，很快就能执行任务。”
　　“好！好！这个安排非常妥当，这二十人和水门县黑恶势力没有交集，训练好了就是我们的一把利器。刘兵，你一定要带好这支队伍。”
　　刘兵道：“人是齐了，但装备太差。”
　　叶之然问：“立人书记，装备怎么处理的？”
　　“县局的经费很少，要配齐这二十人的装备目前有些难度。”
　　叶之然道：“现在我刚到位，县财政局还掌握不了，这样，你列个清单，我报到市政府，让市政府从市局拨一批装备下来。”
　　“好，就这样。”
　　“沈荣，你来了一段时间，把几位副县长的情况都摸透了吗？”
　　沈荣挺一挺胸，道：“县长，我向你汇报一下，根据初步摸到的情况。水门县五个副县长，除了常务副县长乔东升外外，副县长虞光亮也是邱大云一系的人。常委、副县长刘忠、副县长乔素云是程志新一系的人。唯独副县长杨明立场比较独立。”


第358节 选秘书
　　叶之然此时已经得出结论。枫寒轩将自己安排到水门县任县长，绝非单纯的发展水门县经济这样简单。
　　想想看，章立人到水门县工作才多久，就已经发现水门县的黑恶势力已经严重危害到水门县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和经济利益，市委市政府高层必然也已经察觉到这里的危险局面。
　　只不过水门县局势复杂，黑恶势力上面有着严密的保护伞，而且黑恶势力已经从公安系统到官、商、街头的流氓泼皮上下串成一线，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危及到水门的社会稳定和群众利益。
　　从这个角度考虑，调一个县长过来是最稳妥的办法。因为县长是主管经济的，而不像县委书记掌控全局，更关注社会稳定。可以在更大程度上迷惑对手。
　　而枫市长、唐市长不对他明言水门的局势，可能也是担心他年轻气盛，到了水门后急于动手，造成对方狗急跳墙。
　　领会到市委市政府高层的真实意图后，叶之然更感觉肩上担子的沉重。在水门县如此复杂的局势下，走错一步都可能酿成无法收拾的后果。
　　慎重！慎重！再慎重！
　　叶之然道：“沈荣，你多接触接触杨明县长，和他搞好关系。注意，不要出言试探他的站队，不要流露出任何拉拢的倾向，单纯的处好关系即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荣在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领悟力，点头道：“请县长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叶之然又道：“立人书记，你这个特警中队也不要太过招摇，平时着重于训练，一旦出鞘，就要刀刀见红。”
　　章立人和刘兵同时点头，道：“明白。”
　　“那个丛警官安排在什么部门？”
　　章立人道：“他做老本行，安排在县刑警队任副队长。”
　　叶之然点头道：“刑警队也很重要，要提醒他注意安全，不着急于发展势力。另外，这个小院也安排两个可靠的人值班，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家见叶之然说得郑重，非但没有担心，反而增加了一种凌云壮志。
　　水门县！我们来了！
　　第二天，水门县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叶之然的代县长任命。
　　会后，叶之然回到县长办公室，沈荣进来汇报：“县长，我给你物色了两个秘书，您看看哪一个合适？”
　　叶之然接过两人的简历，细细看了一遍，抬头道：“不错，你的工作很扎实，先说说你的看法。”
　　沈荣得到叶之然的表扬，仿佛全身骨头加起来都没有三两轻，笑呵呵地说道：“刘勇在县政府办公室已经工作了三年，嘉南市农业科技学院毕业，心比较细，做事比较踏实。潘庆年龄大一些，三十二岁了，他是政协主席倪长东的外甥女婿，能力很强，但是脾气有些古怪，不大合群。”
　　“怎么个古怪？”
　　“他的穿着比较邋遢，有点不修边幅，在县政府很另类。”
　　叶之然点点头，道：“先把他叫来，我看看。”
　　潘庆是嘉南政法学院法律系毕业的大专生，毕业后分配到水门县工作。他是丰城县人，工作之后认识了于红，两人恋爱结婚，倒也无奇。依靠于红舅舅倪长东的关系，他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本以为鹏程万里，熟料调过来才半年，倪长东因为和邱大云、程志新等人发生矛盾，被调整到了县政协。
　　潘庆因此失去了唯一的靠山，在县政府混得日子惨淡。这两年，深感前途渺茫的他开始有些愤世，生活细节上未免不拘小节。
　　这天，他正翘着二郎腿在办公室看报，办公室主任沈荣过来敲敲他的桌子。
　　在政府办主任面前，潘庆稍稍收敛行迹，问：“主任，找我有事。”
　　沈荣丢一句话：“到我办公室来。”
　　跟在沈荣背后的潘庆咧了咧嘴，心道：“不知道是准备尅我一顿，还是有什么脏活安排我去做。”
　　进办公室后，沈荣端坐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不动，细细打量了潘庆近两分钟。
　　这会儿工夫，一向放浪形骸的潘庆竟很难得的站在沈荣面前不言语。
　　沈荣于是笑了笑，道：“潘庆，坐吧。”
　　潘庆依言坐下。
　　“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了，觉得你这人有些能力。如果这么早荒废了有点可惜。所以想给你个机会，就看你是否把握得住。”
　　潘庆疑惑地说道：“请主任指示。”
　　“我把你推荐给了新县长，县长召你现在过去一次，明白什么意思吗？”
　　潘庆眼中立即闪过一道光芒，惊讶地问：“我？”
　　见沈荣点了点头，他立即略显激动地说道：“谢谢主任给我这个机会，我立即过去。”
　　沈荣再次点了点头，也不再指点他什么，毕竟让叶之然看到潘庆的本性才好，若是刻意为之，反而影响了领导的正确判断。
　　叶之然看到跟在沈荣背后进来的潘庆虽然不修边幅，但看上去人并不浮躁，心里有了三分满意。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座椅，道：“坐。”
　　潘庆很守规矩，在沈荣坐下后，站在旁边并不落座，道：“县长，我还是站着聆听您的教诲。”
　　叶之然道：“沈主任推荐你担任我的秘书，说你能力不错。我相信沈主任的眼光。”
　　“谢谢县长，谢谢沈主任。”
　　“我对秘书要求很严，嘴一定要紧，心一定坦荡。这两条你做的到吗？”
　　“县长，我是学法律的，守口如瓶是这个专业的基本素质，也不会在您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潘庆回答他的提问时，叶之然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很难掩盖自己眼神反应出来的内心活动。
　　叶之然点点头，道：“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到外面的房间上班。”
　　潘庆一愣。
　　通过了？这么简单？
　　掐了掐大腿，自己都有些怀疑。
　　沈荣站起身说道：“好好干，我跟在县长身边工作多年，知道县长的脾气。县长是喜欢看行动的，行动远远比语言更重要。”
　　潘庆屁颠屁颠地回到办公室整理物品。回家之前，他先去理发店理了个朴素的分头。神清气爽地回到家中，于红看到就是一喜，道：“老公，这多精神，以后就该理这个发型。”
　　“是我人精神好吧？精气神饱满了，你的感觉才不一样。”
　　“也是！”于红细细地看他一眼，道：“怎么了？今天发奖金了？还是路上捡到皮夹子了？”
　　她怕惹老公不高兴，根本不敢提“得到领导表扬了”这句话。
　　“嘿，嘿，嘿。”潘庆恶趣味十足地干笑三声，道：“新来的县长看中我了，明天我就是县长秘书了。”
　　于红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惊讶地问：“真的？”
　　看到潘庆认真地点了点头，于红扑到潘庆怀里，激动地抽泣起来。
　　作为潘庆的妻子，她何曾不知道老公这两年受的委屈，看到原本朝气蓬勃，想做一番事业的潘庆变得自暴自弃，于红内心懊恼。当初不应该让舅舅调他到县政府工作。这时候突然听说老公成为县长秘书，再看到他意气奋发的样子，当真是喜从天降。
　　潘庆轻轻拍了拍于红的脊背，道：“别激动，我们去舅舅家，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于红立即点头，道：“走吧，现在就去。”
　　倪长东家。
　　政协主席乍听这个消息，也是微微动容。他沉思片刻，说道：“潘庆，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也有很大的风险。”
　　于红听到“风险”两字，不禁紧张地问：“舅舅，有什么风险？”
　　倪长东道：“新来的县长胸有大志，而且，很可能带着某种使命而来，他的目标就是程志新和邱大云。你们两个可能还不知道程、邱的厉害。外人以为他们两人是两个对立的派别，实质上，暗地里他们配合默契。叶县长此来除非不闻不问，不想做事业，否则必然会和他们发生冲突。如果斗争失败，你就真的没有前途了。”
　　潘庆道：“没有叶县长的赏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前途可言。舅舅，我倒是想把握这个机会，跟着他好好打拼。”
　　倪长东想了想，道：“这个叶县长不简单，他这么快就选中你为秘书，恐怕也有利用我的力量之意。也罢，再等下去我也老得不中用了。为了水门县的前途，为了外甥女婿，我是应该出一点力了。”
　　“舅舅，我应该怎么做？”
　　倪长东道：“既然作了他的秘书，当然要一心一意为他服务。我看得出来，叶之然虽然年轻，但很有谋略，也很有胆色。只要看看他来之前先把水门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换成自己人，就知道他还得到上头的鼎立支持。应该有一些胜算。你还要注意，你担任秘书之后，可能有程、邱两派的人来拉拢你。”
　　潘庆道：“我会站稳立场的，表面上可以虚以委蛇，但我会把情况全部汇报给县长听。”
　　倪长东见他悟性很高，满意地笑道：“好！你可能是个很称职的秘书。有什么事情多和我沟通，叶县长那边，我也会找机会和他交流。”
　　至于什么时间接触，怎样沟通，这时候他不会和潘庆细说。


第359节 代为致意
　　六个大男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清晨六点半开始，小院里一派热火景象。
　　档案局在这办公的时候，在第一排和第二排之间的空地上设置了健身器材，包括单杠、双杠、吊环和一个篮球架。
　　六个人中，叶之然、章立人、刘兵、丛警官和张大彬都有晨练的习惯。叶之然初到水门县，不熟悉外面的街道情况，考虑到安全，就选择绕着两排小楼在院子里慢跑。章立人和丛警官不爱跑步，拿着吊环、双杠折腾。唯独沈荣乐呵呵地看着别人运动，自己优哉游哉地踱着步想心事。
　　叶之然跑到第三圈时，见沈荣还没参加运动，喊一声：“沈荣，来跑步，一大早像只老母鸡一样踱什么步？”
　　叶之然一句话，对沈荣而言，无疑就是羽音纶旨，他立即屁颠屁颠地跟在叶之然身后跑起步来。
　　叶之然见沈荣只跑了两圈就气喘吁吁，额头出汗，笑道：“一个大男人，跑两圈就累成这样，你这体力恐怕满足不了老婆的需求吧？我看你最多两三分钟就缴枪了事。”
　　哪有男人承认自己这方面能力不强的？沈荣作苦大仇深状，愤慨地说道：“县长，你不能侮辱我的战斗力，床上的能力和跑步没有关系的。”
　　刘兵和张大彬都哈哈大笑起来。
　　沈荣把矛头指向张大彬，说道：“大彬，你小子又没结婚，懂什么？”
　　叶之然问道：“沈荣这一说，我倒是想问问，大彬打算什么时间结婚？”
　　张大彬道：“想今年国庆节结婚的。”
　　叶之然道：“你在水门可能要呆上一段时间，沈荣安排一下，将大彬的老婆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后勤科工作。”
　　运动结束，各人回房洗浴，张大彬和丛警官负责去买早点。
　　几个人在第一排小楼的底楼临时餐厅吃早点时，潘庆走了进来。
　　沈荣给潘庆介绍各人的身份，章立人等听说这是叶之然的秘书，都不摆什么架子，笑呵呵地招呼他坐下。
　　人的精神面貌和心理状态关系密切，才一天时间，潘庆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他微笑着说道：“各位领导慢慢用餐，不用管我。”
　　沈荣赞一句：“小伙子不错，好好干！”
　　“谢谢主任栽培。”潘庆微微鞠躬，表现得既热情又不失稳重。
　　出门前，潘庆殷勤地接过叶之然的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到了车子旁，加前一步熟练地为叶之然拉开车门，动作娴熟。
　　叶之然识人，一向注重细节。一般领导选用秘书后，还要有意无意地试探一番。甚至会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做上暗号，看看这个秘书有没有窥视领导隐私的“爱好”，叶之然很不以为然。看一个人和看一件物品道理相同，只需要冷眼看常人最容易忽视的细节部分，一个对细节处理认认真真的人，对大局更为认真，也更有责任心。
　　到了办公室，潘庆给叶之然泡上茶，然后清扫房间。
　　这是叶之然到水门县就任县长之后第二个工作日。第一个工作日因为参加县人大常委会会议，又忙着整理办公室、宿舍，没正儿八经地办公。此时，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一厚叠沈荣送来的县委、县政府文件，心里面慢慢滋长出一种舍我其谁的豪情。
　　“这是一个崭新的舞台，也是从政以来最严峻的一个考验。如果考得不及格，今后的仕途就在处级画上句号了；考及格了，才有可能再上台阶；而想要大踏步地前进，走向更高更远的目标，必须成绩优秀。我是奔着优秀来的！”
　　叶之然心里暗下决心。
　　激情过后，他开始考虑东山复杂的局面。要做好工作，打开水门县的工作局面，仅仅靠激情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把困难考虑得足够充分，特别是面对官场、商场、黑恶势力多重阻击，没有耐心、恒心、信心是不可能成功的。
　　潘庆整理完办公室，进来问：“县长，有什么任务？”颇有几分请战的意思。
　　叶之然道：“我对秘书的要求和别的领导不同，秘书不是拎拎包、接接电话的跟屁虫。而要长一双好耳朵，听得到外面的动静；要长一副好眼睛，可识破别人的企图。有空可以四处走走，不用担心我这边没人照顾。”
　　潘庆道：“县长，我懂了。有件事汇报一下，县政协倪主席是我爱人的舅舅。昨天晚上我在他家吃饭，倪主席让我向您致意。”
　　有点意思啊！代为致意？
　　叶之然深深地看他一眼，道：“知道了，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去拜访倪主席的，你去工作吧。”
　　等潘庆出去，他拿起沈荣送来的倪长东资料，仔细地再看一遍。
　　倪长东在水门工作近四十年，从乡镇干部到副县长，一步步走得很稳。根据沈荣的资料，他是因为和邱大云、程志新在用人问题上发生激烈争吵后，被当时由程晓光主导的市委安排到政协主席位置上的。由此可见，他和邱、程两人不合。
　　但是，他们之间的不合，仅仅是为了争权夺利，还是正义和非正义之间的斗争，资料上是无法看出来的。
　　叶之然心想，不管怎样，倪长东应该是个明白人。知道选用潘庆做自己的秘书，实际上已经释放出一种信号，所以，他才“代为致意”。
　　而这个代为致意是一种试探。是准备先看清叶之然的能力后再作决定。所以，叶之然对他的持重并无不满意的地方。反过来说，和这种持重、稳健的人合作才有价值。
　　叶之然此时的选择也很明确。
　　这时候他不会主动去接近水门县分散在各个部门各个地方的反对者。越是迫不及待地去拉拢他们，越容易被这些人拒绝。
　　这些人能在水门县复杂的政治环境中，保住自己的官位生存下来的，都有狐狸般的谨慎和狡猾。
　　他看完倪长东的资料，再看一会水门县前阶段出台的主要政策，一直到九点半，还没有一个人进来汇报工作。


第360节 第一次县长办公会议
　　以前在常嘉县工作时，不管是在县委办公，还是在马石镇办公，前来汇报工作的人络绎不绝。此时，他的官级上了一步，作为执掌一县的政府第一号人物，居然没人前来汇报工作，让他更清醒地认识到这里的现状。
　　任何一个官场总有政治觉悟高或心存投机的官员抢在第一时间觐见新领导，以期获得较深的印象。
　　而偌大一个水门县，这种反常造成了强烈的对比。叶之然暗叹：“光杆司令是什么味道，今天算是尝到了。”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转了两圈，在心里告诫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到了九点四十五分，总算有人敲门进来了。第一个进来汇报工作的，出乎叶之然的意料，竟然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林美凤。
　　“之然县长，我来汇报工作。”林美凤的声音似乎天然带着一点娇媚。
　　叶之然满脸笑容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和她握了握手，道：“稀客稀客，来，请坐。”
　　这女人握住叶之然手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用大拇指挠了挠他的手背。
　　瓜子脸，丹凤眼，笑起来有些像狐狸的林美凤，用略微惊讶的口吻问：“之然县长，为什么说是稀客啊？难道来您这儿的，我是第一个？”
　　叶之然呵呵一笑，道：“可不是？看来我到东山来工作，很多人不欢迎啊！”
　　两人话里藏锋，一来一往。
　　依然笑盈盈的林美凤在叶之然身边的沙发上坐定，又挪了挪屁股，离他更近些，说道：“之然县长，欢迎不欢迎，现在下结论太早，也许同志们在看您的态度呢。”
　　看得出，这个女人是代表邱大云来试探他的态度的。
　　叶之然正色道：“林部长，我更关心的是水门县的群众欢迎不欢迎我。”
　　笑容可掬的林美凤刹那间眼角乱跳，鱼尾纹清晰地突破粉底的封锁，展露在叶之然面前，她强笑道：“之然县长，党是领导一切事业的核心，比群众更重要。”
　　“林部长这话有些口误啊，党和群众应该是心连心、一条心的。”
　　林美凤眼角肌肉再次乱跳，让叶之然诧异她的肌肉群结构似乎有些特别，她有些不开心地说道：“之然县长这是咬文嚼字，不愧是高材生。”
　　叶之然放缓口气道：“县政府的工作是在县委领导下开展的嘛！我是很尊重大云书记的。你来之前我还在看大云书记的简历，不简单啊！扎根水门县二十多年，一步一个脚印，从乡长、乡党委书记、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到县委书记，都在水门县工作。对水门县的情况应该是了如指掌啊。”
　　林美凤神色轻松之后，眼角的鱼尾纹就淡了许多，她笑道：“之然县长说得对。大云书记从基层到县委书记，一直把根扎在人民群众中间，工作能力又强，深得水山干部的拥护。”
　　她还是没有分清干部和群众的区别。
　　“这就好嘛！我和大云书记还是一条心的嘛。我来水门工作之前，市委领导找我谈话，要求我把工作的中心紧紧围绕在经济建设上。我相信水门县委的全体同志都是支持县政府大力发展经济的。”
　　林美凤娇笑道：“那当然，至少我是很支持之然县长的。”
　　四十出头的女人娇笑的声音虽然粉嫩，但听在叶之然耳朵里，耳朵里的汗毛未免根根竖起。
　　叶之然笑道：“林部长很年轻啊，看得出，能力也很强。党的宣传部门非常关键，是县委县政府的喉舌，确实需要一个政治觉悟高，和群众心连心的干部把关。”
　　林美凤听了叶之然的夸奖，倒没有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在官场锤炼过的女人，毕竟有些心机。她换上一副拉家常的面孔，关心地问：“之然县长，听说你爱人非常漂亮，怎么没调到水门县来工作？”
　　“我爱人在是财政局工作，我想留着这条关系，到财政局去多通通关系。水门县财政状况不好，如果能得到市财政局的支持，多要到一分钱也是有帮助的。”
　　林美凤夸张地说道：“原来之然县长眼光这么远，市委给水门送来了好领导啊。”
　　“林部长，我刚到水门县，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水门县的经济发展状况？”
　　林美凤叹口气，道：“水门县地处内陆，交通不便，土质又不好，导致工业、农业都比较落后。也不是水门的领导能力有问题。这里自古以来就是贫困地区。近年来，更有少数街头流氓把持农贸交易，搞得经济秩序更为混乱。”
　　叶之然心里微吃一惊，搞不懂她为何主动提起黑恶势力。
　　叶之然便佯装惊讶地问：“林部长，你是说水门县存在黑恶势力操纵市场？”
　　“不是，不是。之然县长太敏感了。我说的是有部分小流氓，和黑恶势力搭不上边。”
　　“既然这样，派出所、联防队不出面处理吗？”
　　林美凤无奈地说道：“这些小流氓都是本地人，派出所一出动，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用的八路军打游击战的战术，很难根除。可是，这些人又影响到水门的经济秩序，之然县长，要维护广大群众的利益，这批人不解决可不行。”
　　叶之然有些明白了，这是想利用小流氓来挑动他和程志新的人发生正面冲突。他郑重地说道：“谢谢林部长，你不对我讲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水门的治安存在这么大问题。我的宗旨很简单，谁损害了广大群众的利益，就拿谁开刀，绝不手软。”
　　林美凤感觉计策得逞，心中暗暗得意，说道：“之然县长有这个决心，我相信大云书记一定会支持。”
　　“林部长，长西公路建设的进度如何？”
　　长西公路是新开辟的从长江省到西省的国道，从水门县通过。这条道路建成之后，将极大的缓解水门县交通状况。
　　“长西公路水门路段建设难度较大，关键是要修建两条穿山隧道，据我所知，目前的进度有些跟不上。”
　　“水门路段谁是总指挥？”
　　“是王县长。”
　　“王县长已经调离水门了，这样的话，我是跳不掉这个责任，看来要上前线督战。”
　　长西公路的招标早已结束，涉及利益分配的工作早已结束，现在接任水门路段的总指挥，没有任何油水，而且责任重，风险大。所以，王县长住院后，一直没人接替这个总指挥的位置。
　　林美凤心中惊疑：“这个叶之然还真的哪里有困难就往哪里上？是个理想主义者？”
　　口中自然一叠声称赞：“之然县长果然有锐气，但是，水门县情况复杂，要提高保护意识。”
　　宾主一时“相谈甚欢”。
　　林美凤离开后，陆续有前来汇报工作的官员。叶之然对每个前来汇报工作的干部都很尊重，认真地听讲，不断地询问。
　　至于哪个干部是来投靠的，哪个干部是来试探的，又有那个干部不安好心的，自在叶之然洞察秋毫的心目中。
　　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就是说治理国家，不能心急，要用小火慢慢烹饪，就像做菜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淡，要调好作料才行。治国如此，治理一县道理相通。
　　吃完午饭，叶之然去县政府会议室，召开平生第一次县政府工作会议。
　　秘书潘庆已经先一步拿着茶杯，在会议室等候。
　　叶之然算准时间，下午一点前准时进入会议室，抬眼看了看，五个副县长已经到了四个，只有常务副县长乔东升未到。
　　叶之然对负责会议记录的沈荣说道：“时间到了，把门关上，我们开始开会。”
　　沈荣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把门关上。
　　“同志们，这是我到水门县工作的第一个会议……”
　　刚想说“我们先相互认识一下”，门外有人粗声粗气地叫“开门”，是乔东升到了。
　　叶之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同志们，我们先相互认识一下。”
　　乔东升瓮声瓮气地叫道：“开门，我是乔东升。”
　　叶之然这才示意沈荣开门。
　　等乔东升踏进半只脚，叶之然严肃地说道：“东升县长，你的组织性纪律性哪里去了？这么没有时间观念？”
　　乔东升为了在叶之然的第一次会议上给他颜色看看，已经准备良久，最后一个到达会场也是内容之一。
　　老子就摆谱给你看看怎么样？
　　在门外听到里面已经在开会，并且把门关上时，感觉事情没有往自己想象中发展，这时候又听到叶之然的喝问，哪啥？有些失算了？
　　他便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这样的，我临时有重要的事情处理，所以迟到了。”
　　叶之然根本不尿他说些什么，道：“作为一县的常务副县长，这点基本道理都不懂？有事怎么不向我请假？不向办公室主任请假？你没看到这么多同志在等你一个人开会？立即向大家道歉。”
　　姓曹的！我是常务副县长好不好？这要是道歉了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如果不向同志们道歉就不要参加会议了，沈荣，请他出去。”
　　沈荣立即上前说道：“东升县长，请吧。”
　　乔东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出去？他准备好了方案对付叶之然啊？出去了不就全完了？
　　“姓曹的！老子忍！等会再要你好看。”
　　乔东升只得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事迟到了。”


第361节 常务副县长发心脏病了（上）
　　县委常委、副县长李忠立即在记录本上写上：“叶，占住一点小道理就耍狠，要注意小节。”
　　这边乔东升面红耳赤地坐下，心里也在后悔。“看来对这个年轻的县长轻视不得，不能再给他抓住小错的机会。”
　　姓曹的！欢迎会上，自己抢先说了一句话，就被他当着市委领导和四大班子全体成员的面一顿呵斥，搞得脸面全失；今天本来是故意来恶心恶心他的，结果又被他当场开涮。
　　乔东升不知道的是，没有欢迎会上被叶之然打脸的经历，他的心理就不会有这么大的阴影；那么，今天这种场合他就不会软弱地道歉。叶之然正是摸透了他的心理，才再次发飙，打乱他的心态，让他以后在自己面前心存三分畏惧。
　　而且，这种畏惧会深埋进他的心里，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但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叶之然只要一板脸，他就没有底气硬起来！
　　叶之然在J大学生时代就研究过心理学，对他来说，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好了，我们继续会议，先各自介绍一下自己。”
　　乔东升现在只盼着这个程序快点走完，他好拿出准备好的议题，在讨论过程中显示自己的掌控力度，给叶之然一点教训。
　　等自我介绍完毕，大家寒暄几句，叶之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同志们，新一届县政府班子成立后，我暂时不调整各位县长的分工。我们大家先磨合磨合，相互熟悉一下工作风格。来水门县工作之前，我就知道，水门县经济基础低，底子薄。对我们来说，困难比较多。但是，有压力也就有动力。市委市政府给予水门县的条件还是很优厚的，我来之前，市委市政府领导都明确表态，水门县的财政收入全部留在县里，三年内不上交一分钱，并且，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向水门县倾斜。同志们，市委市政府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条件，我们就要充分利用这些条件，扎扎实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我相信通过各位齐心协力地工作，水门县的经济状况将有明显改善。”
　　叶之然说到这里，拿起茶杯喝一口茶，让大家消化一下他的讲话精神。
　　杨明语带兴奋地说：“叶县长，市委市政府给了水门县这么好的条件，看来对本届县政府期望很高啊！如果县长出面，向市财政局多要点资金就好了。”
　　这是一个副县长的正常反应。相反，乔东升、李忠等人知道上级给了这么好的条件仍无动于衷就显得很不正常。
　　叶之然道：“有好的项目就可以争取资金，杨县长，你是分管农业的，如果农业生产方面有合适的项目，抓紧时间搞几个出来，建设资金我来想办法。”
　　杨明笑道：“好，我抓紧落实一下。”
　　乔东升不淡定了。他的目的是在第一次办公会议上就给叶之然颜色看看，现在见叶之然稳稳地掌控着会议的节奏，尽显一把手的领导力。忙说道：“叶县长，有几个重要议题要讨论一下。”
　　叶之然佯装没听见，继续说道：“下面，谈一谈长西公路建设问题。”
　　乔东升这时候已经心态不稳，见叶之然不理会他，把手举得高高的，着急发言。
　　叶之然这才道：“东升县长要发言？等我把长西公路建设问题谈完，再请你讲。”
　　乔东升讪讪地把手收回，发现其他四个副县长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老脸一红。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出丑了。
　　姓曹的！刚才不应该姿态摆得这么低，把手伸得这么高！让其他几个人看轻了啊！
　　叶之然，你怎么这样啊？三番五次让我丢脸！乔东升更加郁闷了。
　　叶之然微微一笑，难得地表扬他一句：“东升县长态度不错，发言前先举手，充分体现出对同僚间的尊重。请你稍等一下，这件事谈完，你再发言。”
　　乔东升听到叶之然的表扬，剧烈咳嗽起来。心道：完了完了，又被他占了一个便宜。
　　“关于长西公路水门县路段建设问题，我开会前查了下施工进度，没有按期完成。这个路段的总指挥是谁？”
　　似乎很尊重地问：“东升县长？”
　　乔东升没好气地回答：“是王县长。”
　　叶之然点了点头，道：“既然王县长调离了，这个总指挥就由我接任，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这个路段的总指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油水早瓜分完了，现在只是一件苦差事。若是碰到施工中的工伤事故，主要领导还要担负责任。乔东升出于本能，很想反对这个提议，他将目光从几个副县长脸上扫过去，见大家都躲着他的目光，知道都不愿意。
　　想了想，嘿嘿！他要当，就让他当去。没准开挖穿山隧道时坍塌了呢？
　　叶之然再问一遍：“有不同意见吗？”
　　“没。”
　　“没。”
　　“那就这样，沈荣主任，你记录一下，会后发个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多花一些精力扑在公路建设上，顺便到各乡镇走一走，了解情况。东升县长，你刚才举手要求发言，现在轮到你了。”
　　乔东升这时候把刚才受的“屈辱”放到一边，抖擞精神道：“县长，有几件事情必须立即处理。第一，李忠县长提议兴建一个大型农贸市场，集中农产品交易，这个议题要讨论一下；第二，长阳街动迁问题也刻不容缓，需要早下决定。”
　　叶之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道：“还有哪些事情需要讨论决定的？”
　　乔东升道：“这两件事最急，要尽早决定。”
　　叶之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这样，各位县长把自己手头上需要上会讨论的议题、方案理一理，交给沈荣主任。沈荣，你把议题、方案收拢后交给我，我先要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以后，所有上会讨论的议题全部以书面形式交到办公室，经过审阅、酝酿后再上会讨论。就这样，散会。”
　　说完散会，转身就走。乔东升张了张嘴，一时呆若木鸡。


第362节 常务副县长发心脏病了（下）
　　怎么会这样？
　　别说乔东升想不明白，就是连李忠、虞光亮等人都想不明白。原来准备的对策还没有开始就被叶之然轻轻松松化解了？而且，化解得这样理直气壮？第一次县长办公会议开成这样，岂不是让他的威信大涨？
　　乔东升为了这次会议筹划了良久，憋足了劲想来重重地打击叶之然，就像武功高手积蓄了所有的力量，进会场前又将内功逼到掌上，突然之间，这股含蓄待发的内劲楞是发不出去。这内功凝在掌上不发，无法散功，难受之极不说，乔东升自己就受内伤了。
　　几个副县长中，虞光亮和他关系最为密切，见乔东升脸色不对，忙问道：“东升县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其他人回过头一看，可不是，乔东升脸色发紫，似乎是心脏病发作的迹象，以前也没听说乔东升有心脏病啊？
　　“东升县长。”
　　“东升县长。”
　　叶之然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忙退回来，一看他的脸色，立即说道：“快，快，送东升县长去医院检查。”
　　乔东升实际上是一口气憋在心中没化解，因此感到胸闷难受，摇摇手想不去医院检查，怎奈同志们热情如火，七手八脚硬将他抬上车。随后，小车一溜烟地开去县人民医院。
　　县政府大院议论声骤起。
　　沈荣摆出一副权威发言人的态势：“去，去，去。各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东升县长没什么大事，可能心脏有点不舒服。你们可别乱传话啊，他可不是被叶县长吓出来病的。”
　　哪啥？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谁不知道沈荣是叶县长带来的人啊？
　　散开吧，散开吧。强横霸道的乔东升县长被叶县长三言二语吓出毛病来了，看来叶县长非常强势啊！以后看到叶县长可得小心些了。
　　也有聪明人觉得他们这是神仙打架，凡夫俗子还是离得远一些，明哲保身才好。总之，以后乔东升县长那里，不能跟得太紧了。
　　消息传到县委书记邱大云耳朵里，他一听坐不住了。
　　乔东升心脏不舒服送去医院了？以前没听说他有心脏病啊？
　　心腹爱将身体欠佳，邱大云总是表示一下关心。
　　到了医院，正巧遇到叶之然出来。邱大云板着脸问：“之然县长，东升县长究竟怎么回事？”
　　叶之然微笑着说道：“大云书记来了？东升县长没什么大碍，刚才做心电图检查，证实东升县长只是窦性心律不齐，不是心脏病。”
　　正说着，乔东升和虞光亮等人出来了。
　　叶之然道：“东升县长，大云书记来看你了。”
　　乔东升在众人面前怎能说自己是被叶之然气出来的？说了这话不是威信扫地了吗？忙道：“书记，我没什么事，刚才有点头晕，同志们非要我到医院来检查一下。”
　　叶之然说道：“东升县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以后要适当进行体育锻炼，身强力壮是干好工作的保证。”
　　邱大云有些糊涂了，满脸疑问地看看乔东升，问：“你真没事？”
　　乔东升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
　　姓曹的！这笑比哭还难看。
　　邱大云便八卦地问：“之然县长，县长办公会议开好了？”
　　叶之然“呵呵呵”一笑，道：“开完了，很顺利。都靠同志们支持，特别是东升县长，几次举手发言，使我很感动。第一次县长办公会议就开得非常成功，让我感觉到水门县领导干部的素质，让我信心很足啊。”
　　邱大云也“呵呵呵”地干笑三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水门县的经济发展还靠之然县长来带动啊。”
　　回过头时，深深地看乔东升一眼。
　　乔东升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我举手的目的是想出你丑。如果目的达到了也罢，说了也就说了，有邱大云撑腰，他也不能把他怎样，问题是目的没达到，这要是说出来，不是让大家看笑话吗？
　　“大云书记，东升县长的政治觉悟还是很高的，我准备下一步还要给他压压担子，让他多分管一些事。”
　　“额？”邱大云更加糊涂了，心说乔东升不可能这么快投向他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压压担子？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碜得慌？
　　水门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天下了？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可他是政府一把手，给副手压压担子也说得过去。他更加不满地看乔东升一样。
　　乔东升哭丧着脸，心想，这要是让大云书记造成误会可了不得，忙推辞道：“之然县长，我能力有限，管好自己这一摊子事就好了。”
　　叶之然赞赏地对邱大云说：“大云书记，你看东升县长是不是有点谦虚了？不过他身体有点小恙，能表态配合我做好手里的工作，也属难能可贵啊！如果水门县每个同志都像东升县长这样，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乔东升差点晕倒。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爹哎，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不？
　　乔东升有点百口难辩，姓曹的！这是在医院啊！如果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说就不配合你的工作怎么样之类的话，传出去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就完了。如果传到市委领导耳朵里，市委组织部还不得立马削了他的职？
　　越想越气，他感觉胸口又堵上了。
　　虞光亮说道：“啊呀，东升县长脸色又不好了，这医生有没有搞错啊？”
　　邱大云和叶之然一齐抬眼望他。
　　乔东升急忙摇手，道：“我没事，我没事。”
　　邱大云见他的熊样，满心不悦，无形中将他看轻了许多，冷冷地“哼”了一声，索性转身走了。
　　乔东升更添堵了，脸色自然更差。
　　叶之然道：“回去，再让医生查查，小医院的医生素质真让人不放心。”
　　心电图拉完，老医生道：“窦性心律不齐，再加上心动过速。最好用些营养心肌的药。”
　　叶之然道：“好好，医生快给他用药。”
　　几个人搀扶他进观察室，小护士给他挂上点滴。
　　叶之然关心地说：“东升县长，你不要着急，好好养病，养好病再来帮我做事。”
　　乔东升心道：这哪跟哪啊？叶之然，你这个样子还让不让我活了？一激动，眼泪都委屈地留下来了。
　　小护士很花痴地看着叶之然英俊的脸，崇拜地说道：“哇，您是县长啊？您太爱惜部下了，看看，都把病人感动地哭了。”
　　乔东升恨不得把手背上的针拔下来往小护士的身上扎去。
　　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我忍！
　　我忍！！
　　我忍！！！
　　叶之然回到县政府，施施然来到邱大云办公室。
　　一介为官，邱大云心里再不满，脸上也不能做出来，官面上的礼节总要维护。
　　他站起身，指了指沙发，道：“之然县长回来了？东升县长怎么样？”
　　“刚才又做了检查，是窦性心律不齐加心动过速，医生说是劳累所致，给他输上了营养心肌药物，问题应该不大。”
　　邱大云点点头，道：“办公会议有什么决议没有？”
　　叶之然道：“正要向大云书记汇报，会议决定由我出任长西公路水门路段的总指挥，下阶段我会盯着这个路段的施工进度，争取不拖整个工程的后腿。”
　　邱大云立即在心里合计一下，感觉这应该是乔东升故意让他担任这个职务的，毕竟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点点头，说道：“我县这个路段情况特殊，要开通两条穿山隧道，难度大，工期拖延一些也正常，就麻烦之然县长都盯着一些。”
　　又问：“还有什么决议吗？”
　　“其他还没作出决定。我来水门的时间太短，很多情况还没有熟悉，先要摸一摸情况，再作决定。开国领袖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党政分工有明确的界线，县政府方面的工作，邱大云也不能明着插手，他虽然心里着急，担心叶之然慢慢站稳脚跟，继而影响到他的地位。
　　最关键的，水门县这盘菜必须捂着，如果被他揭开盖子，那就麻烦大了。
　　邱大云点点头，说道：“水门县的情况复杂，之然县长想先了解了解情况，这个想法我很赞成。市委将你我放在水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在水门县，维护社会稳定最为重要。之然县长，我提醒一句，不能为了单方面的发展经济而影响了稳定这个大局。经济发展速度如果慢一点，上级最多将我们批评一顿；社会稳定如果没有做好，就要我们下课了。孰轻孰重，想必你也分得清楚。”
　　叶之然道：“大云书记说得对，稳定是第一位的。其实这和发展经济不矛盾，发展经济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提高了，社会稳定就有了基础。当然，具体到细节，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切实维护好社会稳定就更完美了。”
　　邱大云道：“我只强调一点，如果发展经济和社会稳定有局部冲突，县委的意见是将稳定放在第一位。”


第363节 装醉
　　晚上，水门县委县政府在水门县最大的酒店“龙山酒家”正式为叶之然接风。
　　叶之然上任的当天，县委县政府诸领导已经喝过一次酒，不过那天是请王中华部长吃饭。而且，有王部长在席，众人不好意思灌叶之然，结果，搞得第一场酒愣是没醉。
　　这天，龙山酒家三楼开了四个圆台面。
　　主桌是十一名县委常委外加人大主任程志新和政协主席倪长东。
　　程志新能来大家尚在意料之中，毕竟水门县任何场合看到他的身影都不会让人感觉意外。倪长东除了正儿八经的活动，一向不喜欢凑热闹。而且，水门的高层领导都知道他和邱大云、程志新有些不对付。
　　不用想也知道，他能来完全是因为叶县长。
　　也是，他外甥女婿现在是叶县长的秘书嘛。
　　四桌人，有资格参加接风晚宴的，至少是科级干部。这些人中间，很多是官场的老油子了。叶之然来水门之前，没人会看好他。毕竟前面几任外地空降过来的领导，结局无一例外，都是灰溜溜地离开。
　　但今天下午县政府大院发生的那事稍稍改变了大家的看法。
　　乔东升是谁？这几年来，那货可是除了邱大云之外谁都不放在眼里。王卫国担任县长的时候，那货整天扬着脸，威风犹在县长之上。怎么这次叶县长才来两三天，已经让不可一世的乔东升吃瘪数次？更邪门的是，今天居然被叶县长吓出了心脏病。
　　这个全市最年轻的县长看来不仅有背景，而且有手腕，没准真的能在水门做出什么跌破人眼镜的事来。
　　晚宴开始前，邱大云端着酒杯说道：“同志们，今天我们为之然县长接风，大家先鼓掌欢迎。”
　　等掌声稍息，邱大云继续说道：“大家都要拿出水门干部的豪气来，别像个娘们那样捧一个小酒杯来敬酒。坍了水门男人的台。”
　　县委书记一声令下，虾兵蟹将纷纷举杯。
　　叶之然忙站起身，说道：“大云书记，我先敬您一杯酒，以后要在书记的光辉指引下开展工作，还望书记把党的阳光多往政府这边照耀。”
　　邱大云满意地说道：“之然县长不要过分谦虚，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你给水门县带来了好政策，我还希望老弟能多向市里要些财政援助过来。水门的经济建设我可都交给你了。”
　　两人喝了一杯，叶之然又举杯对程志新说道：“程主任，您是我的前辈了，今后还望多多支持政府的工作，我敬您一杯。”
　　程志新故意摆出一副老资格，喝了半杯酒，道：“我年纪大了，不胜酒力，不能和年轻人比。之然县长能力强，我是很放心的。听说今天还收服了东升县长，不简单哪，不简单。”
　　自从第一次见面称呼叶之然为“小叶县长”，被叶之然连回了三个“老”字，他长了记性，也学邱大云这样称呼他为“之然县长”。称呼虽然改了，但心中的敌意未改，这时候故意拿下午发生的事来挑拨。
　　叶之然岂会不懂他的意思，顺势把目光转向脸色尴尬的乔东升，说道：“来，东升县长，程主任点到你的名字了，我们先碰一杯，以后还要好好合作。”
　　又转向程志新堂而皇之地道：“东升县长觉悟很高，下一步我还要给他压压担子。”
　　乔东升听到“压压担子”四个字，已经产生严重的心理负担，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姓曹的！我不是你的人好不？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些面红耳赤，忙喝一口酒掩饰。
　　却听见叶之然关切地问：“东升县长，你下午刚打了点滴，如果身体不行，就少喝些酒。”
　　又听见他热情洋溢地说：“喝酒的机会，咱们两人以后还会少吗？”
　　乔东升喝到嘴里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咳嗽得不行。
　　叶之然忙吩咐坐在他旁边的章立人：“立人书记，给东升县长拍拍脊背，他呛着了。”
　　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乔东升后悔自己来吃饭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大云书记还说要在酒桌上灌醉他，我还有着脸来灌他酒吗？
　　先前还对乔东升在叶县长面前吃瘪半信半疑的人，这时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对叶之然大感钦佩。
　　叶县长果然强悍！
　　也只有叶县长才能将东升县长治得毫无脾气。
　　摄于叶之然的“淫威”，这时候前来敬酒的人也在气势上输了一大截，只得用“我干杯，您随意”这样的话来对付大云书记的指令。
　　酒到一半，叶之然开始装醉，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对章立人说：“那个立人书记，你，你的任务来了，林部长上午到我……办公室说，要发展水门经济，额……必须先打击水门县的黑势力，额……林部长说，水门县的流氓泼皮欺行霸市，必须整顿。你，你明白了吗？”
　　“之然县长请放心，公安系统就是干这行的，我明天就开始部署，坚决把水门的黑势力连根拔起。”
　　这几句话一说，程志清、邱大云、林美凤都是脸色大变。
　　林美凤急于澄清，忙说道：“之然县长，你喝醉了，我哪里说过水门县存在黑势力？”
　　“额？你不是说……要发展水门经济，必须先把那些……额，把那些街头流氓打下去吗？”
　　林美凤这时尝到桥东升受过的委屈了。她的本心是挑起叶之然和程志清的对立，哪想到叶之然喝醉了酒就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这让程志清误会了还了得？不是造成程志清和邱大云之间的对立了吗？
　　她忙反驳：“之然县长，我只说过街头流氓，可没说过黑势力，水门县哪里有什么黑势力？”
　　“额？街头流氓……额，那个欺行霸市……还不是黑势力吗？”
　　程志清冷笑着对林美凤说：“林部长，你是党的宣传部长，可不能随便乱扣大帽子，把安定团结的水门县城说成黑势力猖獗，你这不是给大云书记难堪吗？水门要是存在黑势力，把大云书记置于何地？”
　　邱大云阴沉着脸，对林美凤说道：“林部长，你这样子信口雌黄是一种犯了原则性错误的行为，必须向县委作深刻检讨。”
　　林美凤这时候也有哭的欲望了。她不怪叶之然忘了上午“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约定，反而怪起醉酒的危害。
　　看看！喝醉了酒可是会误事的啊！之然县长，你怎么就随随便便喝醉了呢？！


第364节 挺功
　　被誉为“千古完人”、“官场楷模”的晚清名臣曾国藩着有一部《挺经》，据其弟子李鸿章说：“我老师的秘传心法，有十八条‘挺经’，这真是精通造化、守身用世的宝诀。”后人将这部以刚劲强硬为特征的处世哲学整理成篇，引起广泛关注。“打脱牙，和血吞”、“咬定牙根”、“一挺到底”等等，是这部挺经的注脚。叶之然通读《曾文正公全集》时，亦印证了曾文正的“挺”功在他一生跌宕起伏的事业中起到的功效。
　　到水门县上任才三、四天时间，叶之然已深切地感受到这里的情况与常嘉相比，几乎就是两个时空。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中，要想彻底改变局面，没一点“挺功”的话自己就先得趴下。
　　这天上班，门可罗雀的县长办公室似乎有了些人气。
　　秘书潘庆进来汇报：“县长，前进乡副乡长王根宝来汇报工作。”
　　这是第一个前来汇报工作的乡镇领导，叶之然沉稳地点点头，道：“让他先在外面坐一坐，你把他的资料拿给我看。”
　　潘庆成为叶之然秘书后做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将全县科级以上干部的履历收集起来并整理成册，提供给叶之然参考。
　　未得到叶之然授意前他主动做了这项工作。说明他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悟性也不错，让叶之然感到没用错人。
　　潘庆翻到王根宝的这一页资料递给叶之然，然后退出去，对等候在外间的客人说道：“王乡长，你先坐一会，县长忙完手里的工作就请你进去。”给他泡一杯茶。
　　王根宝四十七八岁年纪，皮肤有点黑，立即站起身，脸上浮起笑容，道：“谢谢潘秘。”
　　潘庆掐好时间，大约过三分钟，站起身道：“王乡长，请吧。”
　　叶之然指指对面的椅子，道：“王乡长，请坐。”
　　他看人注重细节，在王根宝进办公室时，观察到他脚上的黑皮鞋两边的尘土痕迹，就知道他不是常坐办公室混日子的干部。
　　王根宝笑容满面，但国字脸上并无阿谀奉承的奴相，道：“县长，我来向您汇报前进乡的工作。”
　　副乡长跳开乡长、乡党委书记到县长这里来汇报工作，可以说是越级汇报，不过王根宝似乎很坦然。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王根宝谈得最多的还是前进乡的农民问题。
　　“县长，前进乡现在稍微有点出息的小伙子都到大城市打工去了，家里的人都眼巴巴地等在外打工的男人寄钱回来度日，农民的生活很艰难。”
　　叶之然听他的汇报主要围绕百姓展开，心里多了几分好感。问：“地里有什么收成？”
　　“县长，这里的土质不好，土壤不肥，农民又买不起化肥，所以粮食和经济作物的产量都很低。种点蔬菜吧，拿不到集市卖，半路就给人截下低价收走。”
　　叶之然问：“这是什么原因？有人强买强卖？”
　　王根宝愤慨地说道：“水门现在流氓控制着农产品市场，不仅半路上会截，他们还会开着拖拉机到村里强行收购，农民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种情况发生多久了？”
　　“有四五年了。”
　　“乡里怎么不想办法去制止？”
　　王根宝叹口气，道：“派出所和联防队都不管，我到县里反映过几次，结果被乡党委书记狠狠地尅了一顿，说我不顾大局，丢乡政府的丑。又调整我的工作，安排我负责计划生育工作。这样也好，我也不要看见那几张臭脸，就整天在乡村跑。”
　　叶之然道：“我了解到你的经历很丰富，在幸福乡、八河乡都担任过副乡长职务。”
　　王根宝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看不惯这些乡镇领导，每天吃喝玩乐，打麻将，找女人，就是不管不问老百姓的困难。我提意见，他们就想方设法把我弄走。”
　　叶之然迅速在心里判断，显然这个王根宝属于正义感很强，但不讲究方法的干部，这种干部如果放在一心做实事的领导手下，可以发挥才干；放到只要官位不要百姓的领导手里，就是刺头一个。
　　“你对水门县的农村应该很熟吧？”
　　“熟！怎么不熟？闭着眼都能走夜路。”
　　在王根宝面前，叶之然没有任何思想负担，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显得很随意：“你觉得水门县要发展经济，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
　　王根宝直言直语：“治乱，不治乱投资商都不敢来，群众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发展就无从谈起。”
　　作为基层干部，王根宝的这种认识出于切身的感受，更容易让叶之然产生共鸣。
　　叶之然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县委县政府会进行调查，如果确有其事，一定会拿出相应的办法。”
　　王根宝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叶之然皱皱眉，说道：“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县长，我来向你汇报工作，没准很快就被别人知道了，我倒是无所谓，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能怎样。”摇了摇头，王根宝道：“但是县长想解决这个问题很难。”
　　叶之然明知故问：“为什么？”
　　“这些人上下串成一线，势力无孔不入。我上次向王县长汇报了菜市场存在的问题，王县长刚了解情况，要求公安局出面治理整顿，就被车撞了。”
　　王根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啊！对了，县长，还有一个情况，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大卡车从山里往外运石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是从南艺山运出去的？”南艺山位于水门县内，是水门县西南方连成一片的小山，都在三四百米高。
　　“对。”
　　“南艺山有公路？”
　　“没公路，我上周特地去看了下，不知什么人从深山修了一条石子路出来，估计就是为了运这些石头出来。”
　　来水门县任职前，叶之然已经了解过水门县的情况，没听说有什么矿产资源。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王乡长，交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去摸一下他们运的是什么石料，从哪里挖出来的，销往何处。但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
　　“好！水门县这几个乡我都呆过，情况很熟。县长放心吧。”
　　叶之然叮嘱一句：“了解到情况后，单独向我汇报。”
　　“放心吧，县长。我就是了解到你和他们哪些人不一样，才来汇报情况的。”
　　王根宝这样的干部做事情实在，交代下去的工作能不打折扣地完成，叶之然对此是满意的；但是，他这人心比较直，藏不住什么秘密。所以，叶之然不让他过早地了解自己的心思。
　　“王乡长，请你相信党，相信政府，少数人为非作歹只能猖獗一时，只要我们下定决心，再大的困难都可以战胜。”
　　“县长，我相信你。”王根宝站起身，说道：“你和我以前见过的领导都不一样，有股正气。这种正气，我很久没有看到了，所以一眼就能感觉出来。”
　　叶之然笑笑，说道：“王乡长，你有情况也可以打电话告诉潘秘书，潘秘书是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不仅把进来收拾茶杯的潘庆感动得想哭，把王乡长也感动得热血沸腾。
　　跟着叶县长干就对了！
　　王根宝走后，叶之然打电话给章立人，把卡车晚上运货的情况通报给他，让他想办法摸摸情况。章立人回答立即执行县长的指示，安排丛警官去暗访。
　　吃过午饭，叶之然去长西公路水门路段工程指挥部检查工作。
　　长西公路是一条高等级的国道线，按国家一级公路标准建造。公路从丰城县柳西乡进入水门县北部，经过县城并和嘉水公路形成交叉后往西南穿过南艺山，进入西省。这条公路建成后，将极大改善嘉南市的公路网，不仅将水门、嘉南、省城贯成一线，而且使嘉南市多了一个出省的道路，对促进嘉南市和西省的经济交流带来极大便利。对水门的经济发展促动更大。
　　叶之然将长西公路水门路段的建设作为工作突破口有多方面考虑。长西公路水门路段建设是个大项目，涉及沿线多个乡的动迁、协调以及施工，是一个很好的工作抓手。利用公路建设项目的协调、指挥、落实，他可以快速切入水门县的实际工作。
　　潘庆已提前一天通知沿路四个乡的乡党委书记、乡长以及公路建设方的项目经理、现场经理下午一点到指挥部开会。
　　叶之然进入会议室时，人员已经到齐。
　　官场的消息传播速度最快，叶之然上任三天内两次发飙，把常务副县长乔东升整得没有一点脾气。特别是东升县长迟到一分钟就不得不作检查，会上还被叶县长整得心脏病发作。传到水门县官场各干部耳中，对叶之然不禁产生了几分畏惧心理。这些乡党委书记、乡长又岂敢去捋叶县长的虎须？没准他正等着机会找人开刀呢。


第365节 工期
　　叶之然在会议室椭圆形桌子中间位置坐下，问潘庆：“都到齐了吗？”
　　潘庆道：“其他人都到了，就长西公路水门路段的副指挥长没到。”
　　“嗯？为什么没到？”叶之然将目光扫向公路建设方——长江省世恒建筑有限公司的项目经理。
　　世恒建筑背景很深，投资股东中有多个省城衙内，叶之然昨天仔细看了公路建设方的资料才知道在这里又碰到了老熟人。
　　项目经理张荣荣见过的大官不少，不怎么把一个穷县的县长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地说道：“副指挥长是敝公司的总经理刘石海，刘总工作很忙，今天在省城谈生意，跑不开，让我代他请假一声。”
　　叶之然脸色一板，说道：“怪不得长西公路水门路段的工期拖延得这么厉害，原来是世恒建筑不重视引起的！这条公路是交通部督导的国道线，延误了工期你们还想要钱吗？”
　　张荣荣傲慢地说道：“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凭刘总的面子，在长江省内，还没听说过拿不到项目款。”
　　叶之然道：“他的面子在我这里不管用，你立刻告诉刘石海，让他马上到水门来，要是耽误了整个工期，影响到长西公路竣工时间，别说刘石海，就是他父亲刘豪来了也不管用。”
　　张荣荣见这位叶县长浑然不把刘光宇当回事，还让他父亲说事，心里边开始有些打鼓了，试探着说道：“叶县长，你别发这么大火气嘛。我们刘总和其他几个大少关系都很铁，水门的路段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对这种人，不来点狠的就不把你当回事。
　　叶之然道：“别说刘世海，就是陈浩宇来了，不按期完成工期照样处罚。世恒建筑的人可以走了。潘庆立即起草一份报告给长江省交通厅，世恒建筑故意拖延施工进度，不配合施工，水门路段指挥部决定冻结世恒建筑的项目款，追究相关人员的行政责任并处以罚款。”
　　张荣荣这才脸色稍变，站起身道：“叶县长，这又何必呢？工期拖延又不是世恒建筑方面的问题，是前进乡不配合嘛！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刘总。”
　　张荣荣走到门口，拨通刘石海的电话后，把情况和他一说。刘少问道：“水门县的县长叫什么？叶之然？他怎么到了水门县？刚上任？姓曹的！你怎么不对我汇报？快把电话给他，我亲自向他赔罪。”
　　张荣荣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看来先前的顺风旗扯得太高了，忙放低姿态，小跑到叶之然身边，换了副极其恭敬的神色，道：“叶县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刘总要亲自和你通电话。”
　　叶之然接过张荣荣那部大块头大哥大，说道：“刘大少，你好大的架子，是不是要我到省城亲自来接你？好了，不要再解释了。水门路段工期拖延厉害，世恒建筑必须充分重视。你不来这个电话我就准备发文停止你的项目款了。不用多说了，明天你到水门县来。对。好的。还有件事，你那个项目经理张荣荣是哪里找来的二货？这种人你也敢让他做项目经理？怪不得水门路段建设速度跟不上，你明天过来就撤了他。就这样。”
　　张荣荣越听越紧张，听到最后，脚都软了。
　　“叶县长究竟什么来头啊？刘总在他眼里似乎分量不够啊！这下糟糕了！”
　　他本是个欺软怕硬的货，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招数来求得叶县长的原谅，竟抽起自己的耳光，连声道：“叶县长，我错了；叶县长，对不起；请宽恕我一次，我一定努力，保证完成施工进度；请您老原谅，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有眼不识泰山。”
　　“你出去吧，我们要开会了，明天你自己去找刘光宇道歉，不用在我面前浪费表情。”
　　潘庆立即站起身，过去拍拍张荣荣的肩膀，说道：“张经理，县长发话了，请出去吧，你明天找你的老板求饶去。”
　　心道：“县长正想杀鸡给猴看，你自己凑了上来怪得到谁？”
　　椭圆会议桌前坐着的四个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见识了叶县长威风，暗暗纠正对叶县长的认识偏差，看来新来的县长后台很硬，省城的衙内都要卖他面前。看来，叶之然和邱书记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等张荣荣出去，叶之然道：“各位，我们正式开会。长西公路水门路段的建设项目，我刚刚接手，对情况还不熟悉，今天主要是摸摸情况。这样，你们先一个个自报家门，认识一下。”
　　坐在叶之然对面的一个矮胖干部率先说道：“叶县长，我叫李远，是前进乡党委书记。”
　　前进乡就是王根宝所在的那个乡，在叶之然的印象中问题最严重。如果王根宝的汇报属实，有人在前进乡南艺山筑了条路，每天晚上偷偷往外运东西。没得到当地干部的默许是不可能做到的。
　　“叶县长，我叫吴正，是前进乡乡长。”
　　叶之然看了看吴正，年纪和王根宝差不多，也在四十七八岁左右。皮肤很白，胖脸，没什么特征。在叶之然抬眼看他时，满脸堆笑。
　　“叶县长，我是幸福乡党委书记吴双庆。”
　　“叶县长，我是长远乡党委书记李宏军。”
　　“……”
　　挨着顺序，四个乡的八名干部都自我介绍一番。
　　介绍完毕，叶之然点了点头，说道：“这条公路建成之后，对我县经济带来什么样的帮助，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就不多讲了。但是，目前的施工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于公路总指挥部下达的时间节点。特别是前进乡，路基刚刚完成，穿山隧道还没有正式开工，李书记，究竟是什么原因？”
　　李远说道：“县长，南艺山穿山隧道根据文件精神早谈好了赔偿方案，但是，这里的农民觉得赔偿数额太低，有思想情绪，一直在阻止施工队进山。”
　　“这是市政动迁项目，长江省政府、交通厅的赔偿方案已经充分考虑到失地农民生活、工作安排。为何迟至今日，还有这么多问题？我问你，前进乡有没有克扣赔偿款？”


第366节 久仰？幸会？
　　李远摇头道：“没有，赔偿方案都是动迁小组直接和农民谈的，乡政府没出面。”
　　“赔偿款怎么支付的？也是动迁组直接支付给这些农民的？”
　　李远道：“因为前进乡许多农户没有缴纳农业税和乡政府的摊派费用，所以，乡政府决定先扣除他们的拖欠款，剩余部分再发放。”
　　叶之然冷冷地问道：“扣除这部分款项后，实际发放到每户农户的，还剩多少？”
　　“剩下不多了。”
　　叶之然追问：“不多是多少？你说个大概数字。”
　　李远转头问：“吴乡长，大概多少金额？”
　　吴正支支吾吾地说道：“扣除这部分欠款，他们基本上都没有盈余了，乡政府为了减少矛盾，维护农户利益，每户发放了五百元的失地补偿款。”
　　李远见叶之然脸色难看，忙解释：“县长，这些农户都是占用了一部分山地或农田，住房都没有征用，影响最大的一户农民也还保存部分口粮田和自留地，所以不影响到生计。”
　　“既然如此，为何他们还要阻止工程队进山？”
　　李远愤愤不平地说道：“县长，现在的农民都变刁了，动不动就聚众闹事，向政府施加压力，目的就是多要几个钱。”
　　在李远的眼中，群众和政府是两个对立体。
　　叶之然真想抽他一巴掌，但明白现在不能操之过急。从王根宝反映的情况和刚才李远、吴正的解释来看，乡政府吃用开销很大一部分来自推派。如果现在立足未稳，就去查摊派的费用究竟有多少，用到哪里去了，马上就会激化矛盾，使自己站在乡镇干部的对立面。
　　审时度势，采取最适当地方法是一个成功领导必须具备的素质。
　　他说道：“这些矛盾的发生，归根结底是经济落后所致。乡政府为什么每年要从农民头上摊派费用？就是因为财政收入太低，满足不了政府的正常开支。”
　　李远等人松一口气，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县长的观点。
　　叶之然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只能将发展经济放在首位，集中精力谋发展，一心一意搞建设。如果经济搞上去了，财政收入增加了，乡政府不仅不从农民头上抽血，反过来还可以补贴他们的医疗费用，养老金等等，群众和政府的对立情绪也就不会这么严重。”
　　李远会做作，带头鼓起掌来，其他几人不甘落后。
　　叶之然严肃地说道：“但是，这不代表着在经济水平提高之前，乡镇政府的干部就可以无为而治。发展经济不是一句口号，而是要大家脚踏实地地采取行动才有成效的。乡镇政府机关的党员干部要充分动员、发动群众，一起动脑筋、想办法，真抓实干。必须把政府的利益和群众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群众富裕了，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的收入同步提高；相反，如果群众都勒紧了裤带，干部自己每天大吃大喝不做实事，群众就要戳我们的脊梁骨。这种态度万万要不得。”
　　李远他们几个便尴尬地点头。
　　叶之然把握着尺度，又道：“李书记，现在世恒建筑把责任把前进乡政府身上推，再拖下去，我们的工作就被动了。我问你，乡党委、乡政府什么时间才能解决群众阻扰施工队进场施工问题？”
　　李远看了看乡长吴正，下决心道：“回去后，乡党委、乡政府立即劝说这些群众，不让他们再阻扰施工队进场施工。”
　　“好！这种态度才体现出一个称职的乡镇领导应有的决心和信心，值得肯定。但是，要记住，群众问题不是小问题，你们一定要把工作做细、做扎实，不能出现群体事件。”
　　李远和吴正一齐点头，道：“是！是！”
　　叶之然又问道：“李书记、吴乡长，南艺山的大部分在你们前进乡范围内，依靠南艺山，你们有没有动过脑筋，发展经济？”
　　提到南艺山，李远的脸上似乎多了一种谨慎，回答道：“前几年，在县政府的号召下，南艺山种过草药、竹子等经济作物，但因为交通不便，经济收入很低，甚至亏本，影响了农民的积极性，很多农民转而把山地转包出去。”
　　“转包给谁了？”
　　“前进乡管辖内的山地都转给本乡的三个大户了，徐杰、吴林和张君汉。”
　　叶之然颇感兴趣地问道：“这三人怎么敢承包这么多山地？他们依靠什么赚钱的？转让条件是什么？”
　　“县长，这三人都是早些年去过SZ打工的小业主，听说转让条件也可以，山地的税费全部由他们负责，还一次性给了原有的承包户一笔钱，具体金额就不清楚了。”
　　叶之然佯装不解地问：“既然山下的农民承包之后都没有赚钱，他们又靠什么赚钱？是不是山里面还有什么政府没掌握的情况？地质勘探队来勘探过南艺山吗？”
　　李远笑道：“县长，早几年勘探过多次，都没有发现什么矿藏，应该不会有吧。”
　　在叶之然的注视下，他的眼角肌肉微微抽动。
　　叶之然点了点头，道：“这几年，省勘探队的技术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我会安排勘探队再来勘探一次，为水门县寻寻宝。”
　　李远忙说：“县长，勘探队来之前请提前通知一下乡政府，我们好安排工作。”
　　叶之然不解地问：“安排什么？不需要，吃饭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
　　李远道：“三个承包者为了保护山上的树木、竹子，成立了护山队，经常巡逻，我是怕他们相互不知情，引起冲突。”
　　叶之然点头道：“好，这个任务交给潘庆，让潘秘书通知你们。”
　　李远暗松一口气，道：“好，好，谢谢县长体谅我们的难处。”
　　叶之然心道：“难处？怕是有鬼才是。”
　　他这番话一半是试探一半是摸底，此时，叶之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从李远的反应来看，至少可以确定两点：一是南艺山存在政府尚未掌握的矿藏；二是前进乡的党政干部不仅是知情者，还可能是参与者。
　　他现在最想了解的是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矿藏，这三个承包者背后站着谁。
　　叶之然又问了幸福乡、长远乡、刘树乡的情况，最后说道：“水门路段的公路建设任务非常紧，以后每周一上午、周四下午我们在这里开碰头会，协调工作，争取赶在最后的时间节点前完成公路建设。每周二次的碰头会雷打不动，不得请假缺席，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潘庆大为敬佩，奉承道：“县长高明，通过碰头会可以随时掌握这四个乡的情况，又可避开县委、县政府的干扰。”
　　叶之然敲打他道：“小潘啊，你还是有点不成熟。”
　　潘庆挠挠头，道：“县长，对不起，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做工作最忌骄傲自满，有了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心里要时刻有根玄，告诫自己，工作才刚刚开始，远远没到骄傲自满的时候。”
　　潘庆脸一红，低声道：“县长批评得对，我接受这次教训。”
　　回到县长办公室，叶之然刚入座，宣传部长林美凤敲门走了进来。
　　“之然县长，我又不请自来了。”
　　叶之然笑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林部长请坐，我给你倒杯茶。”
　　“那可不敢当，潘秘书人呢？等会我要好好批评批评他，身为县长秘书，怎么不见踪影？怪不得县政府的同志讲，这个潘庆组织纪律性不强。”边说边拿起茶杯，自己到饮水机前泡茶。
　　叶之然走到沙发前，在单人沙发上坐定，说道：“我安排潘秘书去办其他事了，林部长有事吧？”
　　林美凤瞟一眼叶之然，道：“之然县长，你昨晚是真醉还是假醉？怎么把我们的约定都忘记了？”
　　“怎么了？”
　　林美凤很是来事，装出一副很热络的样子，嗔道：“就是街头流氓的事，你怎么能在程主任面前说，这事是我向你汇报的！”
　　“额？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叶之然作迷茫状，又问：“可是这和程主任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在暗示我程主任和街头流氓有关系？”
　　林美凤吓一跳，忙说：“我不是这意思，县长你别乱猜测。”
　　没关系你紧张啥？
　　叶之然笑道：“我是顺着你的逻辑推理出来的，否则你怎么会怪我把街头流氓的事在他面前说出来？”
　　说完这句，盯着林美凤看。
　　林美凤脸色一红，感觉被一只修行千年的老狐狸给盯上了，心中的秘密很难遮掩，忙使出女人的必杀技，腻声道：“之然县长，你这样盯着人家看，人家会脸红的，是不是夫人不在身边，就不老实了？”
　　叶之然暗骂一声：“姓曹的！拿肉麻当有趣，毛骨悚然啊！”却促狭地说道：“林部长在我面前来‘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一套怕是没用。”
　　林美凤没明白他的意思，诧异地问：“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慢慢地又重复了一遍：“久痒？啊！久痒？”
　　林美凤脸色顿时绯红，这也太色了吧？人家哪里久痒了？
　　“幸会？”
　　“性会？”
　　等她明白过来，林美凤目光中的神色却并不怎么恼怒，道：“叶县长，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第367节 刘少来访
　　次日一早，晨曦透过薄云，柔和地照进小院，霞光将窗玻璃泛得通红。六个男子陆续从各自的房间出来，一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边投入晨练的氛围中。
　　章立人看着沈荣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问：“沈主任，能跑几圈了？别光跑步啊，要想床上的功夫好，腹肌也得练练。”
　　沈荣“哈”地一声笑道：“立人书记，我不锻炼家里的婆娘已经大呼小叫了。这又不是旧社会，可以娶两个老婆，一个不行了再换一个。”
　　章立人做出不屑状，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想两个老婆？一个都快旱死了。”
　　叶之然笑道：“你们两个别嚼舌头了，立人，丛警官昨晚有收获吗？”
　　“正要向你汇报呢，不仅看到了十几辆运输的卡车，还捡到了一块从车子上掉下的石头。”
　　“好，要给丛警官记上一功。”叶之然边跑边说道：“我们先锻炼身体，等会讨论一下对策。”
　　早餐时间现在已经变成信息通报会，叶之然先问丛警官情况。丛警官将昨晚在嘉水公路看到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和王根宝反映的情况完全相符。
　　叶之然道：“这事要分两步，让大彬将这块石头送到J大，让地质学的教授拿到实验室分析一下，这是什么矿材；第二，要想办法摸一摸南艺山的底，看看这些石头从哪里开采出来的。”
　　丛警官道：“县长，章局，还是让我去吧。”
　　章立人道：“你是陌生面孔，估计接近不了那里，会打草惊蛇的。”沉吟片刻，问刘兵：“刘兵，你上次说黄如成曾经将施工队拉到水门县帮他一个江湖兄弟盖房子？”
　　刘兵道：“不错，这小子说这个兄弟跟他一起混过，关系很好的。”
　　章立人道：“你打电话把黄如成叫来，让他去摸一摸他们的底。”
　　叶之然道：“黄如成就由刘兵单线联系。刘兵，你关照他嘴巴稳一点，虽说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如被人察觉了，马上会联想到公安局在调查这事，给我们的工作带来难度。”
　　刘兵点头道：“请县长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20个警校生什么时间到？”
　　章立人道：“就这两天，可能和我们申请的装备一起到。”
　　叶之然想起上次去医院看望王县长时，王县长交代的几个人，对章立人说道：“立人，你是政法委书记，不要把目光局限于公安局。”
　　章立人点点头，说道：“先稳住公安系统，然后慢慢地抓到手里。”他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又道：“这星期我会去检察院那边检查工作。”
　　叶之然道：“我听王县长介绍，副检察长刘里政治素养很高，正义感很强，你可以接触一下。”
　　章立人郑重地点点头，又道：“市公安局征求我的意见，准备调一个人过来，担任这里的刑警队长，原队长是丰城县人，这次把他调回丰城。”
　　叶之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上头也在配合我们行动，立人，我们可不能让上头失望。”
　　县长办公室。
　　十点左右，潘庆进来告诉叶之然：“县长，世恒建筑的老总刘光宇到了。”
　　“请他进来。”
　　一年多不见，原来的纨绔子弟刘少看上去沉稳了许多，给叶之然的观感明显不同。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刘光宇道：“叶县长，恭喜高升。我这孤陋寡闻的，见谅见谅。”
　　叶之然道：“刘大少，形象大变，不可同日而语，做了老板果然不一样。”
　　两人握了握手，叶之然请他在沙发上就坐。
　　叶之然问：“浩宇大少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呀？去海岛折腾房地产了。”
　　叶之然道：“你们两个都是做企业的料，将来国内的商界必有你们一席之地。”
　　“谢谢，叶县长果然大人有大量，让我有些汗颜。我今天正式向你陪个罪，请叶县长宽宏大量，原谅我们年轻不懂事。”
　　叶之然摆摆手道：“都过去了，不谈这个。”
　　刘光宇笑道：“叶县长年纪这么轻，已经走上了正县级领导岗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少不得还要借你的光做生意呢。”
　　叶之然笑道：“如果你和浩宇大少到水门县来投资实业，我一定提供最优惠的政策。”
　　“好，等浩宇回来，我请他一起到水门来实地考察。”刘光宇似乎很卖叶之然的面子，道：“长西公路建设方面，我今天带了一个团队过来，把原来的项目经理、现场经理全部撤换，以后就听候叶县长差遣。”
　　说到水门路段的公路建设，叶之然脸色严肃起来，道：“刘少，这条公路是交通部督导的重大建设项目，在施工进度方面要求很严，水门路段已经拉下了进度，再不抓紧施工，后果就严重了。这也是我请你亲自过来的原因。”
　　刘光宇点头道：“我明白，我来之前已经给新团队下了命令，务必抢在时间节点前完成穿山隧道的完工。团队今天交接完成后，明天就可以进场施工。”
　　“这就好。”叶之然点点头，道：“交情归交情，工作归工作。这个项目上面盯得紧，咱们相互配合好，不要给别人找麻烦的机会。”
　　三言两语谈完工作，刘少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请叶县长吃午饭，请务必赏光。”
　　叶之然笑道：“在水门，我是地主，这顿饭我请你吃。”
　　出门时，在走廊上遇到常务副县长乔东升。
　　乔东升在水门路段公路建设项目初期就认识刘光宇，立即满脸笑容地过来打招呼：“刘大少，您什么时间到水门的？”看看叶之然，又问：“和之然县长见过面了？”
　　刘光宇官场上的人和事见的多了，知道叶之然刚到水门，恐怕立足未稳，这时候自然为他绷绷场面，道：“乔县长，我今天是专程要看望叶大哥的，我们兄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今天专程给他请安来了。”
　　乔东升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啊？啊！应该的，应该的。”


第368节 又要开会
　　两人吃过工作餐，叶之然道：“刘少，你既然不辞辛劳到了水门，我们去实地看看。”
　　刘光宇心说，不来行吗？你翻脸的速度也不比翻书慢多少。
　　去现场的车上，刘少扯起家常，说道：“叶县长，你知道吗？黄文强这小子有福不会享。”
　　叶之然心中一动，问道：“他怎么了？”
　　刘少猥琐地笑道：“据说，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圆房。放着一朵娇嫩鲜艳的花朵，愣是采不了。”
　　叶之然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问：“怎么回事？两人闹别扭了？”
　　“不是。”刘少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道：“据说黄文强那东西硬不起来，不好使。搞得他那漂亮的老婆干着急。”
　　叶之然摇头道：“你哪里听来的八卦消息，太不靠谱了。硬不起来用点药不解决了？”
　　刘少露出更加猥琐的表情，笑道：“叶县长，不单纯是这问题，据说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啊？他是同志？”
　　“嘿嘿嘿。”刘少干笑三声，露出纨绔本性，道：“可惜了这么漂亮、娇嫩的一个女人，成为摆设。叶县长，你和他老婆是大学同学，有兴趣的话去勾搭勾搭，难度应该不大。”
　　“去！你这姓曹的！朋友妻不可戏。”叶之然大义凛然。
　　“也是！”刘少艳羡地看他一眼，道：“你身边美女多多，怕是忙不过来。”
　　叶之然不满地说道：“说啥话呢？我对老婆很忠诚的好吧？都像你们几个啊？”
　　“叶县长，你不知道浩宇大少多羡慕你呢，他玩的都是大众货，遇到的极品都到你的碗里了。你居然还不动筷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刘少，你别脑子满是黄色糟粕，高尚一点行不？我和黄瑜雯是很纯洁的兄妹友情。”
　　刘少满脸不相信，说道：“啧啧啧，叶县长，你的境界就是不一样。”
　　谈笑间，两人到了项目部。下车后，刘光宇将新团队介绍给叶之然：“叶县长，这是新任的项目部经理滕飞，副经理夏小强，现场经理梁小虎。”
　　叶之然和他们握了握手。
　　刘光宇在部下面前威风十足，道：“水门路段的建设，你们必须积极配合叶县长的工作，按照叶县长的指示调整施工计划。我不在的时候，叶县长的指示就代表我的命令，要不折不扣地予以执行，明白了吗？”
　　三个新来的项目负责人已经知道前任下台的原因，这时候见往日不可一世的刘总在叶之然面前这么低调，明白这个叶县长是大有来头的人，连连点头表示遵从。
　　一行人坐三辆车到南艺山山脚，叶之然看到前进乡副乡长王根宝正从那里出来，招招手将他叫他面前。
　　王根宝受宠若惊：“县长，您亲自来视察现场？”
　　叶之然看着一只裤脚长、一只裤脚短的王根宝，和颜悦色地问：“王乡长，你怎么在这？”
　　“李书记安排我过来做征地农民的思想工作，我刚把这些人劝回去。”
　　王根宝没架子，经常从东跑到西，和这里的群众非常熟悉，李远安排他来处理这件事倒是找对了人。
　　“群众都同意了？”
　　“乡政府同意再给他们每户人家补贴300元，虽然不多，但看在我的面子上都妥协了。”
　　叶之然满意地笑笑，道：“好，王乡长辛苦了。”
　　“刘少，这是前进乡的王副乡长，让他给我们介绍介绍情况。”
　　看在叶之然的面子上，刘少随和地对王根宝点点头，说道：“好，那就有劳王乡长了。”
　　王根宝道：“县长，刘总，准备修建穿山隧道的地方是南艺山最窄的部分，翻过这个山头，后面有个山谷，再翻过一个山顶，就是西省了。”
　　叶之然看过施工图纸，知道后面的山谷将南艺山北麓分作“人”字形，穿山隧道从人字的两个脚上穿过去，相对来说，这个地方隧道最短，施工难度最低。
　　“施工时运出来的石子堆放在哪里？”
　　王根宝指指山脚东侧的一处平地，说道：“县长，这里有个临时堆放场，石子当天由卡车运走。”
　　“回去和李书记说一声，施工队施工过程中，乡政府一定要积极配合，提供必要的帮助。”
　　王根宝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一定将您的指示传达给李书记。”
　　叶之然转头对刘少说：“你安排工程队尽快进场，先把临时休息的地方搭建起来，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放心吧，既然你到了水门主政，世恒建筑方面绝不会拖后腿。”
　　叶之然在工地查看现场时，常务副县长乔东升正坐在办公室伤脑筋。
　　接连几次在叶之然手里吃瘪之后，他一直寻思着怎样扳回一局。想到第一次政府办公会议上，叶之然要求将讨论的几个议题汇总，然后交给沈荣，等他看过后再上会。乔东升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准备快点促成此事。
　　等叶之然从工地回来，乔东升来到县长办公室。
　　潘庆一见乔东升来了，忙站起身把他引进内套间。
　　“县长，东升县长来了。”
　　叶之然站起身，道：“东升县长，请坐。”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等他走到办公桌前，和他一起坐下。
　　对乔东升这个人物，叶之然必须压着他。所以，也不请他到沙发上就坐，而是让他像乡镇局行负责人一样，坐在对面。当然，他是常委兼常务副县长，必要的礼节要有，所以，他站起身来迎接。
　　叶之然问：“东升县长，有事？”
　　“县长，我想问一问上次会议上提交的几个议案什么时间可以上会？”
　　“哪几件最急？”
　　“修建大型农贸市场和长阳街动迁问题。”
　　叶之然说道：“那先将这两个议提讨论一下，明天下午开临时政府办公室会议。”
　　乔东升微微一愣，没想到叶之然这么爽快。他见目的达到，点点头道：“好，那就这样，之然县长你忙吧。”
　　叶之然抬起右手往下压了压，道：“别急，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新建大型农贸市场问题出自李忠县长的提议，东升县长你的态度如何？”
　　嘿嘿，我的态度自然是要看你的笑话。
　　乔东升似乎很为难地说道：“县长，要说新建大型农贸市场确实有助于统一管理，但现在水门县情况复杂，流氓泼皮勾结在一起，我就担心这给流氓创造了控制农产品贸易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不同意这个提案？”
　　“不不，我只是没考虑成熟，容我再细细地想一想。”
　　叶之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乔东升一眼。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乔东升并不是一个很狡猾的人。估计王县长在水门县政府失去控制力，主要原因是太软弱。
　　可以想象，乔东升在王卫国面前，仗着邱大云地支持，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叶之然故意问：“那么再放一放？”
　　“不不，还是明天上会吧，我晚上好好考虑一下。”
　　叶之然今天特别好说话，道：“也行，希望你明天能拿出明确的看法。政府工作会议嘛！我还是很讲究民主的。”
　　“你最讲民主？”
　　“才怪！”
　　乔东升在心里自问自答。
　　叶之然又道：“那个，东升县长，长阳街动迁的事你什么态度？”
　　“之然县长，情况是这样的，这个动迁决定是在王县长手里定下来的，也和绝大多数动迁户谈妥了协议，付了动迁款。现在只剩下一户人家死活不愿意，铁了心做钉子户，不采取措施恐怕不行。再拖下去，这个小区的开工时间遥遥无期。”
　　“动迁组近期有没有做过工作？”
　　“去过，县政府多次要求动迁组加大工作力度，但现在不见效果。”
　　“那好，明天一起上会讨论。”
　　“县长，刘总回去了？”乔东升试探着问。
　　下午，他特地了解了一下刘光宇的来意，得知是昨天叶县长拍了桌子，刘光宇不得不来。他很想了解叶之然的底细。毕竟刘总的来头不小，但看起来刘总对叶之然的态度又特别恭敬。
　　“回去了。我陪他去看了看现场，确定了世恒建筑进场施工的时间。现在问题解决了，他就走了。”
　　“还是之然县长有办法。”乔东升大约是心情好，居然拍了叶之然一马。
　　叶之然语重心长地说道：“东升县长，我来水门的目的是为了发展这里的经济。因此，我是衷心希望县政府班子成员能够同心同德，一起创业。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我都不管。只要现在起能够团结一心，以改善百姓的生活水平和基本保障为己任，我都会以最宽广、最热情的胸怀去接受他，团结他，帮助他。”
　　这是叶之然主动递给他橄榄枝了。
　　乔东升目光频频闪动，良久，说了一句：“之然县长说得对，水门县的每个干部都是以改善百姓的生活水平为己任的。”
　　见乔东升不肯表明自己的态度，叶之然并不着急。反正他已经给了机会了，如果不要，那是他自己放弃，不能怪他了，是不？


第369节 议案
　　这天下午，叶之然主持临时县政府办公会议。
　　在他准时走进会议室时，包括乔东升在内，所有人都已到齐。
　　叶之然满意地说道：“很好，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值得表扬。”
　　乔东升就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脸上瞥了一眼，那个真心郁闷啊！
　　姓曹的！我又不是小学生，要你这样子来表扬吗？这让我以后怎样在这些人面前摆谱？我是地位仅次于你的常务副县长好不好？
　　他想起一句话：是男人不能不硬！是美女不能不挺！
　　他想硬气一点！但目光扫了扫叶之然。
　　心道：算了算了！别又去讨骂。这个叶之然看上去年纪很轻，又文绉绉的，长得人模狗样，说起话来却直往人心窝里戳。还是少惹为妙。
　　叶之然道：“今天这个临时政府办公会议，是东升县长建议的。昨天下午我从长西公路建设工地回来，东升县长就来汇报工作，觉得新建大型农贸市场和长阳街动迁的事刻不容缓，要尽早上会讨论。东升县长，是这样吧？”
　　乔东升无言地点点头。
　　“同志们看看，东升县长对工作很认真负责啊！我要提出表扬。”
　　乔东升正拿起茶杯准备喝茶，听到“表扬”两字，手一哆嗦，差点把茶晃出杯子。
　　他努力稳定一下情绪，说道：“县长，你别老是表扬表扬的好不？”
　　叶之然从善如流，笑道：“好！东升县长这境界不低，我们都要向他学习。谦虚谨慎，不骄不躁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嘛！”
　　沈荣见叶之然将县政府中的“刺头”摆布得毫无脾气，心底暗暗佩服。叶县长牛就牛在从来不用阴谋，出招拆招都是堂堂正正，放在台面上。
　　“这样，我们一个一个来，先讨论大型农贸市场的问题。这个提议是刘忠县长提出来的，先请刘县长介绍一下。”
　　等刘忠将建设大型农贸市场的意义、预算经费、工程周期等等内容介绍完毕，叶之然说道：“各位，刘县长已经将这个项目介绍得非常清楚了，下面请发表大家的看法。从东升县长开始。”
　　乔东升忙道：“这个议题我还没考虑清楚，县长您先发表意见。”
　　叶之然道：“党的组织原则就是民主集中制，这个制度在县政府同样适用。我先发表了意见，势必给同志们先入为主的印象，会影响到大家的发言。所以，次序错不得！东升县长先说。”
　　见乔东升仍在犹豫，叶之然又道：“如果你没有考虑成熟，这个议案可以先放一放。”
　　刘忠忙说道：“县长，这个议题从可行性研究开始，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施工周期又长，拖下去不是办法。”
　　叶之然道：“刘忠县长，我初到水门情况不熟，东升县长又不表态支持，我估计光亮县长也不支持吧？你看看，这已经一半人了。”
　　刘忠便不满地看着乔东升，说道：“东升县长，这个项目从一开始你就参与讨论，怎么现在又说没考虑清楚？”
　　乔东升郁闷着呢，因为叶之然是县长，就被他控制住了会议的节奏，原来的计策就用不上了啊，如果自己现在不表态同意，岂不是和程派的人闹矛盾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他只得表态道：“我原则同意。”
　　叶之然道：“光亮县长呢？”
　　“我也原则同意。”
　　杨明独持反对意见，说道：“水门县原有三个农贸市场，分布的也很合理，没必要投这么多钱再去造个新的，我反对。”
　　乔素云道：“我支持这个议案，这是为民实事工程，对农产品的流通、管理都有好处。”
　　叶之然爽快地说道：“既然大部分同志同意这个提案，我也表示支持。下面我们讨论第二个议题，长阳街的动迁问题。这个问题的来龙去脉，我昨天已经听东升县长介绍过一遍，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直接发表意见吧，东升县长先来。”
　　乔东升道：“事情大家都清楚，那家就是钉子户，不实施强迁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我建议依法强迁。”
　　这个问题几位副县长意见出奇地一致。
　　叶之然就在心里猜测这户人家早引起大家不满了。而且，钉子户的存在，确实影响了整个住宅小区的建设进度。
　　叶之然仍旧很直爽地说道：“既然大家的意见非常一致，我也同意。就由东升县长负责这件事情，务求妥善解决，在政策上能够倾斜的就向他倾斜一些。”
　　乔东升没想到叶之然如此干净利落地通过了这两个议题，见到他很沉稳地挥了挥手说“散会”，乔东升又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
　　很难受。
　　真的很难受。
　　怎么回到办公室的都有些恍惚。
　　这边叶之然回到办公室，吩咐潘庆去了解一下那家钉子户的情况，自己坐在办公桌前批文件。
　　批了几份文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接起来一听，却是马艳丽的电话打了进来。
　　“叶县长，我是马艳丽，我回来了。”
　　春节前，马艳丽去了一次美国，顺利地接到一批订单。三月初，又去了一次，这次整整呆了一个多月。
　　“怎么在美国待那么久？”
　　“嘻嘻。”马艳丽在电话线那头笑出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去美国看病，医生帮我动了手术，说病治好了。”
　　叶之然纳闷：“你有什么病？”
　　“不孕症啊！医生说已经疏通了输卵管，应该没大碍了。”
　　姓曹的！她还真的把这事放在心上。
　　“瑜雯这边有联系吗？”
　　“我刚和她通完电话，县长大人，放心吧，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中。对了，你这边情况怎样？要不要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越帮越忙。把服装厂的事管好就可以了。”
　　“对了，瑜雯说她想到水门来看看，你看什么时间方便？”
　　“别来，我这边工作还没头绪，以后再说。我上次向你交代的两天和瑜雯通一次电话可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


第370节 怪事
　　省报新闻部主任苗树杰一直关注叶之然的动向，得知他调到了嘉南市最贫困的郊县——水门县担任县长，很想从他到新地方工作后如何打开工作局面，如何推进经济改革开始，一步步跟踪他的成长轨迹，进行深入研究。
　　研究一个在改革开放形势下，没有家族背景，锐意进取，不断取得成绩的年轻干部的成长过程，可以给决策者提供巨大的参考作用。
　　而且，在苗树杰的印象中，这个年轻的官场新锐不仅思想意识走在省内官员的前列，在行动上，也颇为坚决，属于敢想敢做的改革试验者，在某种领域还是一个先行者。
　　这天，他带一个摄影记者和一个新闻记者风尘仆仆来到水门，在县长办公室自报家门。潘庆不敢怠慢，忙进来汇报给叶之然。
　　叶之然听说苗树杰来了，忙让秘书请他们进来，自己也快步迎了出去。
　　“苗主任，真的是你？欢迎欢迎，很久不见了。”叶之然在门口迎接苗树杰一行。
　　苗树杰笑道：“县长大人，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你别脸上含笑，心里见怪啊。”
　　“哪里哪里，我请都请不过来呢。”
　　“啊，邱记者也来了，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欢迎欢迎。”
　　邱记者当初在常嘉时和他在卡拉OK厅一起唱过歌，也算是老相识。
　　邱记者笑道：“叶县长，每见你一次，你的官位就升了一次，可喜可贺。”
　　苗树杰转而介绍另一位摄影记者：“这是王记者，图片新闻记者。”
　　对新闻界朋友，叶之然相当客气，和他握了握手，也是连声表示欢迎。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定之后，苗树杰讲了来意。
　　“叶县长，水门县是嘉南市最贫困、工业基础和农业基础都很差的远郊，我们这次来，一方面是了解水门县在改革开放大潮中，发生了哪些变化，将要发生哪些变化。另外一个方面，你是省内知名的改革先锋，我们想了解你到水门县主政之后，将采取哪些措施来改变当地的落后状况。这对全省其他落后的区县都会参考意义和借鉴作用。”
　　叶之然笑道：“苗主任和各位记者要了解水门县的现状很容易，等会我陪各位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要了解我将采取哪些措施就有点难度了，因为我刚到水门县，也处于调研、考察阶段，尚未拿出有效的办法。”
　　苗树杰笑道：“我知道你来水门工作才一周时间，所以，这次的重点是掌握水门县的现状。就像当初我采访马石乡经济小区那样，这个采访、调查将有一定的时间跨度，我不会匆忙得出结论。”
　　叶之然道：“省报媒体的关注将对水门县的经济发展产生极大的促进和推动作用，我是举双手欢迎的，相信水门县的群众也是很欢迎的。”
　　苗树杰“哈哈”笑道：“你在我面前就不要用外交辞令了，走，我们去水门县的街道、市场走一走，先产生一个大概的印象。”
　　叶之然道：“你们是省内的主流媒体，我请县委宣传部长一起陪同。”
　　等林美凤一步三扭地走进办公室，苗树杰不觉皱了皱眉头。这半老徐娘眉目中怎么带着一股风尘女子的意味？
　　“之然县长，有客人啊？你召见我有工作要安排？”
　　叶之然给她介绍：“这是省报新闻部苗主任和两位记者，他们来水门县了解这里的经济发展现状，考察改革开放中水门县人民的生活和工作。”
　　随即对苗树杰介绍：“苗主任，两位记者，这位是常嘉县委宣传部部长林美凤。”
　　林美凤顿时满脸笑容，伸出还算白嫩的手，握住苗树杰的手，说道：“原来你就是苗大记者啊？真是久仰久……”
　　想到“久痒”两字，脸色一红，却说不下去了。
　　苗树杰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话说到一半，脸色突然红了起来，心道：“这女的怎么回事？还是宣传部长？怎么一点都不稳重？”
　　一般漂亮的女人在男人面前脸红，总让男人联想到其他东西，或者让男人平添几分自信。苗树杰在她面前却无这样的感觉。
　　他微笑道：“林部长，幸会幸会。”
　　额？性会？
　　林美凤眼睛里滴得出水来了，笑道：“苗主任，你是省报大记者，来到这穷乡僻壤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县委宣传部才可以安排人来接你啊？”
　　苗树杰道：“不需要，我们自己过来就可以，除了了解水门县的现状，我们还想对叶县长作简短的采访。”
　　又是叶县长？
　　林美凤瞥一眼叶之然，心里暗暗分析这几个记者到水门来，对水门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之然道：“走吧。林部长，我们陪苗主任和两位记者一起到外面走一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记者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嘉南市辖区所有区县的街道，取名都根据道路的走向分作“路”或“街”。东西方向道路在名字后面加一个“街”字，如长阳街、长风街、长宁街等等；南北方向道路在名字后面加一个“路”字，如枫卫路、枫亭路、枫庙路等等。
　　水门县城规模和常嘉差不多，但显得破旧不堪。街道上除了各大银行的营业部装潢得比较像样，其他的，只有“水门商厦”稍稍显得有点档次，剩下的都是一层街面的小店。
　　他们此刻走的这条长宁街是水门县城主要的商业街。水门县城最大的酒店“龙山酒店”就在街道的北侧，龙山酒店的西南是“水门商厦”，过水门商厦往东是工商银行，再过去就是水门菜场。
　　苗树杰道：“去菜场看看，这里可以反映一个地方的物质水平和社会秩序。”
　　走进菜市场，苗树杰意外地发现生活水平很低的水门县城，蔬菜、肉类的价格远远高于嘉南市平均水平，看市场中的货源又很充足，他不解地问：“叶县长，怎么这里的菜价普遍要高出三成左右？蔬菜价格更要高出近一倍？解释不通啊。”
　　叶之然摇摇头，表示不解，走近摊主问道：“老板，这里的价格怎么这么高？”
　　摊主头也不抬，道：“你随便到水门哪个摊子看，都这价。”
　　邱记者说道：“你们这心也太黑了吧？猪肉当牛肉价格卖，青菜当猪肉价格卖。”
　　摊主抬起头，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说话呢？价格高？我们的进货高好不好？我卖一个月的菜，只挣六七百块钱，你还说我心黑？”
　　叶之然道：“大叔，那说明你的进货渠道有问题，像猪肉，就是贴上交通费，到丰城县去进货，那也远远比这里低啊。”
　　摊主道：“别的地方进的货进不了这菜场，没看见不断有巡逻的人看着吗？”
　　邱记者问：“怎么？他们不放其他渠道的货源进市场？”
　　“进市场？根本就进不了水门县城！”
　　身边一个中年妇女拉了拉摊主，说道：“别说了，他们过来了。”
　　果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凶巴巴地过来，指着正在拍照的王记者说道：“你是干什么的？拍什么照片？把照相机给我。”
　　邱记者问：“你是什么人？他拍照碍你什么事了？”
　　男子蛮横地说道：“我是这里的管理员，市场内的所有事都有我管！”
　　苗树杰说道：“同志，我们是记者，来实地了解情况的。”
　　不说记者还好，一听来者是记者，这男子顿时如临大敌，也不答话，拿出一只哨子放到嘴边“呜呜”吹了起来。
　　顷刻间，十数个男子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在捣乱？”
　　先前的男子说道：“来了几个记者在拍照，问话，快把他手中的相机抢过来，把胶卷拉掉。”
　　叶之然冷眼看着这几个张牙舞爪的“市场管理员”。按照这个市场的规模，不可能有这么多管理员，其中必然有一部分人是与管理员勾结在一起的混混。
　　林美凤看不下去了，身为宣传部长，她自然要站到新闻记者一边，何况这几个不是普通记者。
　　她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省报的记者，来这里做社会调查，赶快散开，不要影响记者的工作。”
　　“吆！记者怎么了？这是菜市场，只有卖菜的和买菜的。哥几个别看着啊！”
　　见几个男子围了过来，林美凤更加不满意了。姓曹的！堂堂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说出的话连几个市场管理员都唬不住？她伸手在记者面前一拦，道：“不许过来，潘庆，你打110报案，造反了不成？”
　　先前那个凶巴巴的男子，回头笑着对旁边的人说：“哈，她要打110，@#@#的，你去打啊！手伸得这么开干吗？想抱我啊？老子对老女人不感兴趣。”
　　说完，伸手在林美凤胸口摸了一把，笑道：“哈！居然手感不错。”
　　林美凤脸色一变，一轮手“啪”地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男子惊愕地看了林美凤一眼，立即怪叫一声，冲上来抡拳就打。


第371节 县长被打
　　苗树杰和邱记者上来保护林美凤，混战中，苗树杰、邱记者都被打，潘庆死命地护着叶之然，受伤更重，叶之然也被人打了几拳。
　　叶之然叫道：“都停住，你们打的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要坐牢的！”
　　这话起了一点作用，几个管理员停下了手。
　　叶之然道：“潘庆，你去报案，给章立人打电话。”
　　“报案？老子也去报案！看派出所为谁说话！敢来市场捣乱？”那男子骂骂咧咧地对旁边一人说道：“小六，给黄所长打电话，说有人故意扰乱市场秩序，让他快点出警。”
　　不一会，警车开到，先前的男子立即出去将黄所长迎进来。
　　进来三个警察，中间一个三十多岁，胖脸一扬道：“怎么回事？谁在扰乱市场秩序？”
　　男子说道：“他们说是记者。”
　　“记者？记者怎么了？就可为所欲为了？”回过头对两个警察说道：“带回派出所问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记者。”
　　林美凤混乱中脸上被打了一下，嘴角有些出血，头发也已散开，这时候就气恼地说道：“黄三力，你眼睛长哪里去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们带回派出所？”
　　黄三力这才看到她，惊讶地说：“啊！是林阿姨？你的脸怎么了？是他们几个打的？”
　　回过头，“啪”地打了先前那男子一个耳光，骂道：“刘大耳，你猪啊？县委常委也敢动手？”
　　林美凤冷冷地说道：“黄三力，将这些人全部拷到派出所，他们刚才对我动手动脚，猥亵女性，又采取暴力手段，殴打记者，这是犯罪行为。”
　　黄三力闻声又踢了刘大耳几脚，向林美凤陪着笑脸说道：“林阿姨，你的医药费、营养费全部让刘大耳承担，再让他给你赔罪。”
　　王记者这时候偷偷举起相机对着黄三力拍照。
　　黄三力发现后勃然大怒，叫道：“你干什么？谁允许你拍照了？你这是在妨碍公务，把相机交出来！”
　　叶之然问林美凤：“这个姓李是什么身份？”
　　林美凤低声道：“是黄伟卫的儿子，亭西镇派出所所长。”
　　这时候，闻讯赶到的章立人带着刘兵和十几个警察赶到现场。
　　刘兵率人进来后立即指挥警察控制住局面。
　　黄三力见章立人亲自带人到了，心里微微有些不安，陪着笑脸道：“章局，您怎么亲自带队来了，这里的事我处理得了。”
　　章立人看都不看他一眼，问：“县长，你怎么也受伤了？都是这帮流氓打的？”
　　叶之然道：“立人书记，你带的好兵！再晚来一步，我们挨了打还要进派出所了。”
　　停了停，说道：“这些人号称是市场管理员，猥亵殴打林部长和这些记者，已经严重触犯了法律，全部抓起来。亭西镇派出所黄所长首鼠两端，充当这些人的保护伞，立即停职检查，并查清楚是否参与犯罪。”
　　黄三力狠狠地盯了刘大耳一眼，感觉事情有些搞大了。
　　章立人点点头，道：“明白了，我向市局请示，对关键人物进行异地审查。”
　　又对刘兵说：“刘兵，你陪县长、林部长和记者同志一起去验伤，我带队回警局处理此事。”
　　警察将这些人押上车时，远远围观的摊主纷纷鼓起掌来。
　　这边，叶之然关心地问：“林部长，身体怎样？撑得住？”
　　林美凤点点头，道：“快去医院查一下，县长你也被打了，潘庆和几位记者伤势不轻。”
　　几个人中，邱记者被打的最重，脸颊上有两块明显的淤青。
　　苗树杰道：“小王，帮我们都拍一张照，嘿嘿，水门县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我们几个就不说了，县长和县委常委都被打。”
　　到医院后做了鉴定报告，又分别进行了治疗。苗树杰道：“叶县长，看样子水门县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只走了一个地方，就经历了这样恐怖的经历。根据我的判断，不先整顿公安系统，你的工作无法顺利开展起来。”
　　“苗主任，我以后在你面前抬不起头了，到了水门县，当着县长的面，把你们打成重伤，失职啊！”
　　苗树杰摇头说道：“不谈这个，我们要连夜回去，争取让这个新闻明天见报。你有什么指示？”
　　“我哪敢指示省报的大记者，就实事求是报道吧，水门县的治安状况和警察风气这么差，不曝光一下，恐怕还很难引起领导的重视。你也看到了，公安系统情况很复杂。”
　　苗树杰立即明白了叶之然的意思，道：“那好，我帮你推动一下。”
　　又对林美凤说道：“林部长，你今天非常勇敢，要没有你，我们可能会被打得更惨。我代表省报新闻部感谢你。实际行动证明，林部长非常出色。希望水门县在叶县长和你的领导下，很快摆脱混乱、贫困的局面。”
　　林美凤一笑，不料牵动面部受伤的肌肉，立即“咝咝”呼痛。
　　叶之然问：“邱记者受伤严重，你们连夜回去身体扛得住吗？”
　　邱记者点点头，道：“行的。但是，叶县长，你要找机会好好慰劳慰劳我们，这顿毒打，我长大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
　　叶之然严肃地说道：“请放心，这些暴徒一定会绳之以法。”
　　送走三位记者，叶之然关切地查看了一下林美凤的伤势，问：“美凤部长，顶得住吗？”经过这次共患难，叶之然不觉将“林部长”改称为“美凤部长。”
　　林美凤点点头。
　　“那我说几句话。”叶之然将她请到没人的地方，说道：“美凤部长，水门县的形势很严峻，不彻底扭转这种局面，我们就是失职、渎职，要承担领导责任和良心谴责。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稳住水门的局面，支持我整顿公安队伍。”
　　林美凤这时候有切肤之痛，也认为社会治安和公安系统已到了非整治不可的地步，道：“在整治社会治安和整顿公安队伍上，我个人表示支持。但是，你要充分考虑到县委内部的不同意见。”
　　言下之意，这事闹得这么大，不仅牵涉到水门县的黑恶势力，而且牵涉到县委常委、纪委书记的儿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第372节 乱（上）
　　水门县才巴掌大的地方，菜市场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在短时间内就满城皆知。
　　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黄伟卫是第一个得知此事的常委。接到亭西镇派出所指导员蔡德打来的电话时，他感觉不可思议。
　　“什么？黄三力被抓走了？怎么可能？”
　　“黄书记，事情是这样的……”
　　蔡德将他所掌握的信息源源本本向黄伟卫叙述了一遍，最后道：“黄所长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带了两名民警，这些情况是他们汇报给我的。”
　　放下电话，黄伟卫脸上阴晴不定，心里面责怪儿子黄三力的少，责怪叶之然、章立人的多。
　　他在县纪委位置上一坐多年，也是个角色，斗智斗勇的本事都不差，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儿子的问题他是心知肚明的，这几年菜市场那些流氓孝敬的钱不会少。但是，拿钱归拿钱，也该有些眼力啊？都把他扶到派出所所长位置几年了，照道理经过历练也该长点能耐了，居然还是这样子糊涂。即使不认识叶之然，林美凤是老熟人了，怎么也没注意到？
　　要是一开始就看到被打的人中有林美凤，这小子也就不会这样张扬。
　　可是，既然有林美凤在场，叶之然怎么会不知道黄三力是他的儿子？俗话说，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吧？同在一殿接受香火，这么做有些过了！
　　叶之然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图？仅仅是憋了一肚子气转不过弯来？官至县长，又怎会意气用事？
　　别人初到新地方任职，忙着各处拜码头、拉交情，他倒好，直接下狠手。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放下脸面去求叶之然手下留情。想了想，他拨通程志清的电话，把菜市场的事情转告给他。
　　程志清这时候也已经得到消息了，听了蔡德的转述，对事情更是了如指掌了。
　　他觉得，事情都坏在林美凤这个娘们手中！
　　叶之然刚到水门县没几天，这骚货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讨好，对他说什么水门县存在黑恶势力。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对邱大云有什么好处？要是真的存在黑恶势力，别说县委书记跑不了责任，她这个宣传部长难道就有好果子吃了？
　　莫非想老牛吃嫩草？看上年轻英俊的叶之然了？还是看到叶之然背后的势力，准备改换门庭？
　　也不想想，在水门县这地盘上哪里轮得到他叶之然说话！
　　他越想越觉得是林美凤故意将省报的记者引到菜市场的。
　　那天给叶之然接风的时候，叶之然喝醉了酒，不就吐露过“天机”吗？没准那些记者也是她利用宣传部长的名头请过来的。
　　这个蛇蝎女人，打了也是活该！
　　“黄书记，需要我打电话给庞飞扬吗？”程志清在电话里问黄伟卫。
　　“老县长，还是我自己打过去吧。”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现在看来，叶之然、章立人的第一步棋就是想动公安局的手。你关照一下庞飞扬和小吴，让他们提高警惕，别把他们两个副局长的枪都卸了，他们两个还蒙在鼓里。”
　　黄伟卫自信地说道：“老县长放心，要动公安局副局长，他们还没有那个能耐。”
　　公安局副局长的任免权在县委常委会，他们两个，即使加上林美凤也在常委会占少数，怎么可能通过这种决议？
　　黄伟卫随即打电话给庞飞扬。
　　“庞局？我是黄伟卫。”
　　庞飞扬已经猜到他打电话来的目的，说道：“黄书记，您好您好，有什么指示？是不是为了黄所长的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不满：“庞局，究竟怎么回事？黄三力去执行公务，怎么执行到公安局审查室了？”
　　“黄书记，这件事我事先一无所知，就是现在也只知道个大概，菜市场那帮人还在审讯，至于黄所长还不知关在哪。”
　　“庞局，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不要把阵地都丢了。”
　　“市局新分配来二十个警校生，现在编成一个特警中队，由章局长带过来的那个刘兵带着。这次行动就是他们承担的，所以，我和吴局都是一无所知。”
　　“你是副局长，可以名正言顺地过问这件事。我不希望黄三力出什么事，赶紧去想办法，先把人放出来。”
　　“好，我立即去过问一下，有了消息马上向您汇报。”
　　庞飞扬是水门县公安局的老资格副局长，前局长在的时候也很给他面子。他和吴副局长都是在程志新当政时提拔起来的干部，是程系班底的中坚力量。如今年已五十八岁，升职已经无望，对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章立人也就不怎么害怕。
　　敲门进局长办公室，庞飞扬气呼呼地说道：“章局，水门县公安局最近怎么回事？刘兵出警抓人，我和吴局、彭局三个人都一无所知。”
　　章立人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眼，道：“是我亲自带队去的，怎么？还要向你这个副局长汇报？”
　　“不是，不是，不过局领导班子之间通通气也是应该的嘛！”
　　章立人怒声喝骂：“马拉巴子！省报主任、县长、县委常委被流氓团伙围攻殴打，难道不先去解救，还开什么班子会议讨论不成？你猪脑子啊？这么多年副局长白当了？”
　　庞飞扬脸色平静，就好像章立人在骂另外一个人，与他没丝毫关系，说道：“章局，刚才黄书记打电话来过问黄所长的事，对公安局所作所为颇为不满，责问黄所长出警执行公务，怎么也受牵连了？”
　　章立人问：“他这是以父亲的身份来了解儿子的犯罪行为还是以纪委书记的身份来对公安局指手划脚？你先去问清楚了再来汇报。”
　　庞飞扬木然地说道：“章局，得饶人处前饶人。咱们都和黄书记经常打交道的，撕破了脸面彼此都不方便，纪委也是有权来调查公安局干部的。”
　　威胁的味道很浓啊！
　　章立人板着脸问：“庞局，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他手里？所以这么怕他？”
　　庞飞扬自然矢口否认：“我哪有什么把柄？这不是一个比方吗？”
　　“心底无私天地宽。你既然无事，怕他个鸟？”章立人挥挥手道：“你没事可以出去了。”
　　庞飞扬仍不死心，又问：“章局，黄所长关在哪里？我想去亲自审问他。”
　　“不必。黄三力是水门县人，交友广阔，四十八小时内，凡是水门县的人以及有可能串供的所有人都不能和他见面。”章立人严肃地说道：“庞局，这是为你好，免得出了问题说不清楚。”
　　庞飞扬故作轻松地说：“哪有这么严重？他的问题不就是眼力太差，没认出被打的是县长和宣传部长吗？顶多也就是一个渎职。”
　　“他有什么问题，要由事实来说话，由法律来说话，不是靠关系来说话。庞局，我语重心长地最后提醒你一遍，临到退休了，不要走错了路。”
　　庞飞扬摇了摇头，无动于衷地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他立即打电话给黄伟卫，把章立人这边油盐不进的情况汇报了一遍，道：“黄书记，现在尚不知黄三力被他们控制在哪里，听章局的口气，似乎犯的事很严重，不仅仅是纪律错误。”
　　黄伟卫知道一些儿子的事情，估计是菜市场的几个流氓把保护费的事情抖露了出来，不禁有些心烦意乱，道：“庞局，请你务必把关押的地方搞清楚，其他的事等等再说。”
　　叶之然和林美凤分开后，心里面已经感觉到了一场面对面的较量即将开始，思考片刻，他打电话给县委副书记毛海生，约他吃晚饭。毛海生也有接触叶之然的意思，两人一拍即合。
　　在枫亭路一家雅致的饭馆里，两人要了个小包间。
　　毛海生道：“叶县长，你到水门县后，我们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面。”
　　“我是很早就想来拜访一下海生书记的，前几天实在太忙，所以拖到现在才觅得空闲。”
　　“叶县长在水门的开局可圈可点啊！我很佩服。”毛海生在程晓光下台之后就被调整到了水门县任县委副书记。初到水门时，还想有所作为。但水门是邱大云和程志新的天下，底下的干部绝大多数跟着这两人的指挥棒走，他的权限被限制得很低。即使在干部任免方面，组织部长柳权经常跳过他这个党群副书记直接和邱大云商量。让他很恼火又很无奈。
　　叶之然到水门工作中，这个年轻人表现出来的智慧和斗争精神让他意识到机会。他知道叶之然初到水门正缺少盟友，而他们两人强强联手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叶之然笑道：“海生书记，我今天算是领教到水门县的黑恶势力了。”
　　“怎么回事？”
　　叶之然便把白天的经过向他讲了一遍。
　　“竟有此事？！太无法无天了！叶县长，在这件事上，我坚决支持你的行动，这群人早就应该进去了。黄三力抓得好，不抓他就无法清除公安局内部的腐败分子。”


第373节 乱（下）
　　对叶之然来说，毛海生是可以争取的力量。如果能和他组成统一战线，那么双方在县常委会上的发言权大增，是合则两利的事情。通过和毛海生之间的合作，他可以第一时间了解水门县委组织部拟定的干部调整情况。
　　对毛海生而言，有了叶之然等人的支持，他在干部调整时说话也有了底气。最重要的，他是个有想法的人，由于之前身上留下了程晓光的印记，现在成了嘉南官场的边缘人，如果通过和叶之然之间的合作，在市委领导眼里淡化这个印记，对他将来仕途的发展才大有帮助。
　　两人小酌，喝酒就很随意了，没必要你一杯我一杯的对着干。
　　叶之然坦诚地说道：“海生书记，我来水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发展经济，改变水门的经济面貌和百姓的生活水平。现在看起来，水门的情况复杂，不仅在党政班子内部，当地官员抱成一团，对外来的干部怀有敌视之心。而且，还存在着黑恶势力扰乱水门的政治生活和经济秩序。不先解决这个问题，后面的工作更难以开展。”
　　毛海生点头道：“之然县长，水门县官场存在一批既得利益者，他们掌握着水门的官员任免，掌握着主要行业的经济。思想保守的最主要原因是对改革的恐惧，事实上是对利益再分配的恐惧。”
　　毛海生能把问题看得这样深，说明他对水门的事确实很上心。
　　叶之然深以为然，道：“说到底，还是没有将百姓的困苦放在心上。海生书记，为了水门百姓的利益，我不得不和他们斗争，希望你能支持我。”
　　毛海生伸出手，和叶之然紧紧地握了握，道：“之然县长，我对你很有信心，对水门县的前途大有信心，希望以后能相互支持。”
　　县委书记邱大云是在听黄伟卫的汇报后才得知细节的，他阴沉着脸很久没有说话。坐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他考虑的问题非常多。
　　黄伟卫考虑的核心问题是他的儿子，邱大云考虑的核心问题则是三个省报记者。
　　想想看，省报大记者在水门作社会调查时，被十几个市场管理人员打成重伤！这要是刊登在媒体上，他的工作就相当被动了。
　　姓曹的！林美凤是当事人，捅了大这么大篓子到现在也不向他汇报，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掌控力度在下降！
　　他一个电话给到林美凤家里。
　　“林部长，我是邱大云，究竟怎么回事？”
　　听到邱大云开口就是责问的声音，林美凤心中不爽，道：“什么怎么回事？我被人袭胸，殴打了。”
　　邱大云不耐烦地说：“什么袭胸？你四十岁的人了，谁还会袭你的胸？”
　　林美凤闻言大怒，道：“邱大云，你当初不也袭过我的胸吗？现在嫌老娘年纪大了，被流氓打了一顿还幸灾乐祸？”
　　骂完，“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邱大云一楞，哪啥？敢挂县委书记的电话？他掩饰一下尴尬的表情，对黄伟卫说道：“伟卫书记，我们去看望林部长，她被人打伤了。”
　　两人坐车到了林美凤的家，林美凤丈夫在县商业局上班，是个唯唯诺诺的人，开门见是邱大云和黄伟卫来了，忙拉开门，连声道：“两位书记来了，快请里面坐。”
　　转身又叫道：“美凤，邱书记和黄书记来了，你出来一下。”
　　林美凤一声怒斥：“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老娘又不耳背。”
　　她丈夫立即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轻声道：“美凤，是邱书记和黄书记来了。”
　　林美凤现在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两位，一位刚刚在电话中出言侮辱，另一位的儿子不是个好鸟。但领导上门了，总不能避而不见。
　　林美凤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来到客厅，说道：“两位书记联袂上门，担当不起啊！”转脸横眉冷对的样子，说道：“你犯糊涂了？怎么不给两位书记上茶？”
　　她丈夫“啊”了一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忙着来叫你，忘了给领导上茶。”
　　邱大云和黄伟卫这时候已经看到林美凤嘴角被打出一块淤青，嘴角有些开裂。邱大云气愤地说道：“这些流氓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动手殴打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林美凤拿出验伤单给邱大云，道：“大云书记，这是验伤单，你看看。”
　　邱大云接过一看，见验伤单上写着“患者右乳遭到外力打击，造成局部组织损伤。”脸色有些尴尬，心道：“看来先前的话重了些，怪不得她反应大。”将验伤单递到黄伟卫手里。黄伟卫一看，也脸色难看，道：“这些流氓确实要整治，太无法无天了。”
　　邱大云道：“林部长，我和黄书记是来慰问你的，同时想了解一下情况。”
　　林美凤便把事情经历从头叙述一遍。
　　邱大云问：“这几个记者怎么会到水门县来？而且，省报新闻部主任亲自出马？”
　　“我不清楚，叶县长打电话叫我到他办公室，到了那里才知道来了三位省报大记者，说要跟踪报导水门县在改革开放过程中的变化，提出要先到城里走一走，看一看。”
　　黄伟卫就轻“哼”一声，道：“叶县长一来水门，省报大记者就追过来了，果然非同一般。”
　　邱大云听了心里也有些不舒服，道：“林部长，你虽然是受害者，但我还是要批评你，省报记者来水门考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在第一时间汇报？”
　　林美凤想想理亏，不敢再摆脸色给他，说道：“叶县长要求陪记者去实地调查，催的急，我就没来得及汇报。没想到会出这么大事。”
　　黄伟卫道：“林部长，我听了你的介绍，也感觉黄三力有什么大问题，怎么要他停职检查？”
　　林美凤不悦地说道：“你家三力牛着呢！一到现场，装作没看到我们这些伤员，就叫手下的两个警察把我们全部带回派出所问话。”
　　黄伟卫佯怒：“这个王八羔子，眼睛长到天花板上了，林部长，等他出来，我一定让他给你赔不是。”


第374节 紧急会议（上）
　　林美凤心道：“怕是没这么容易出来，看叶之然的意思，要顺藤摸瓜，借机整顿公安系统。”
　　嘴里说道：“黄书记，就怕三力还牵涉到其他问题，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容易出来了。”
　　这话不仅黄伟卫不爱听，邱大云也着实不爱听。他心道：“叶之然和章立人也太不把我这县委书记放在眼里了，随随便便就敢扣住水门县首镇的派出所所长？”
　　不过他心里最关心的还是三个省报记者的问题，问道：“林部长，三位记者在哪里？我们要去看望一下，向他们陪个不是，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原谅。”
　　记者的事才是他这个县委书记急着处理的当务之急。
　　林美凤道：“在医院开完验伤单，进行简单的包扎治疗后，三位记者就走了，听说要连夜返回省城，接受省城大医院的治疗。”
　　邱大云着急地说道：“你们怎么能放他们回去？他们这一回去，在媒体上一公布打人事件，会给水门县委的工作带来巨大影响！林部长，你是县委宣传部长，怎么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黄伟卫自然也担心事情闹大之后，对他儿子黄三力更加不利，说道：“林部长，大云书记的意见是先处理三位记者受伤的事，你和他们同时遭到菜场管理人员的围殴，有患难之交，是不是由你出面，和三位记者好好协商一下，听一听他们有什么具体要求？”
　　邱大云看黄伟卫一眼，道：“林部长，黄书记的意见很好，可以采纳，你赶快和记者联系，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大胆地和他们谈。”
　　这个大胆就是即使对方狮子大开口，也只管捏着鼻子同意。
　　熟料林美凤说道：“大云书记，黄书记，我没有记者的电话，联系不上他们的。”
　　邱大云一阵郁闷，心里暗骂一声：“他大爷的！这不是媚眼摆给瞎子看吗？”问：“叶县长应该有他们的电话吧？”
　　林美凤道：“这三个记者似乎和叶县长很熟，应该有联系方式吧。”
　　邱大云转脸对黄伟卫说：“黄书记，我提议连夜召开县委常委会，把白天发生的事讨论一下，必须尽快确定应对办法，争取把事态的影响控制到最低程度。”
　　黄伟卫深表赞成。
　　这时候，章立人刚得到市局批准，同意将菜场管理人员中的两名主要人员及黄三力转移到嘉南市城南区审查。他立即安排刘兵、丛警官率两个可靠的警员连夜将这三人转移出去。
　　等处理完这件事，他接到县委办公室的通知，要求立刻去县委参加紧急会议。
　　县委会议室。
　　等所有常委赶到，邱大云已经一脸严肃地坐在他的专座上。
　　邱大云喜欢坐在会议室椭圆形办工作的弧顶位置，背后的墙壁上张挂着党旗和国旗。
　　“同志们，因为事情紧急，临时召集大家开一个紧急会议。今天下午，叶县长、林部长陪同三位省报的记者到菜市场采访，和市场管理员发生严重的冲突，叶县长和林部长、三位记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现在，市场管理员已经被公安局控制，叶县长、林部长和三位记者都到医院进行了检查、治疗。这个情况因为事先没有向我汇报，我一无所知。出事情后，三位记者到医院检查治疗后就离开了水门县返回省城，同样没人向我汇报。同志们，这个情况很严重，这三位记者如果回去在媒体上公布这里发生的事情，对水门县委、县政府的形象都是极大的破坏。我请同志们过来，就是要讨论一下应急措施，看看用什么办法才可以将事态的影响控制到最低。”
　　他威严地看了看各常委，又道：“下面，请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
　　邱大云在水门县委的控制力一直很强，以往他定一定会议的调子，其他常委就心领神会地围绕着他的意思发表看法，这让他有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很爽。
　　没做过一把手的人永远都体会不了自己开口说一句话，底下一批干部个个大声逢迎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很容易上瘾，需要经常享受。
　　叶之然是县委第二号人物，自然接下来由他发言。他说道：“大云书记、各位常委，刚才书记把白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在提自己的看法之前，我先纠正一个事实。”
　　“嗯？我刚才什么地方讲错了？”邱大云不满地看叶之然一眼。
　　“大云书记说我和林部长陪同三位记者在菜市场调查物价水平时和市场管理员发生冲突，这个说法有违事实。我觉得需要澄清一下。”
　　邱大云有些不爽了。
　　“事实上，我和林部长、三位省报记者刚到市场进行调查，就有一位号称是市场管理员的人过来挑衅，在得知来者是记者之后，立即召集十多位不明身份的人员进行围攻。林部长为了保护记者，被暴徒袭胸、猥亵、暴打，根据事后医院出具的验伤报告，林部长胸部因外力打击造成部分组织损伤，脸部的伤痕不用我说大家都可以看到；三位记者受伤更重，就连我也挨了数拳，手臂上有数处伤痕。这是什么行为？这些号称市场管理员的人究竟是害怕什么而用暴力手段阻止记者的调查？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向镇派出所求救，派出所所长黄三力到现场后，不闻不问，就命令警察带我们去派出所接受调查，而任施暴者逍遥法外。
　　因为涉及严重的渎职，和暴徒沆瀣一气，派出所所长目前已经被停职检查。事件发生后，我在想，我和林部长是水门县的高级干部，所以能公安局尚能伸张正义，将歹徒控制起来；如果是普通百姓遭遇同样的事，又会遭到怎样的待遇？大家可以想一想这个问题。水门县的秩序如果都像菜市场那样，百姓的利益如何维护？”
　　邱大云越听脸色越黑，这时候忍不住说道：“叶县长，水门的局面一直以来都很安定，这件事是个别事例，不要扣大帽子。我们现在要讨论的记者的事怎么处理？”
　　叶之然道：“三位省报记者在医院都说，参加工作之后，他们这是第一次遭到暴打。经过验伤，三人的伤势都很严重，其中有一位记者被打得脸部严重变形，脑袋肿得像猪头。我觉得，水门县委县政府是有愧于这三名记者的，应该向他们道歉，进行必要慰问，最主要的，是必须将这些暴徒绳之以法，取得这些记者的原谅。”
　　邱大云见叶之然的发言有些偏离了自己指明的航道，忙说道：“叶县长提出向记者赔礼道歉，将这些人绳之以法的提议非常好，我表示赞同，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样最大限度地降低这个事件的负面影响？”
　　县委副书记毛海生说道：“我觉得大云书记和之然县长的意见都很正确，当务之急确实是减少三位记者的怒气，降低事件的负面影响。”
　　邱大云暗暗点头，这句话才符合他紧急召集临时会议的目的。这个毛海生以前一直不大重视，看来要花点时间和他融洽关系，免得被叶之然拉了过去。
　　毛海生沉稳地说道：“我觉得减少三位记者怒气的最好办法就是叶县长说的那样，对暴徒绳之以法，对渎职人员严厉问责，再配合必要的安抚手段才会见效。如果县委县政府自己都没有认识到这个事件的危害程度，那么其他的手段就会苍白乏力。”
　　不仅邱大云听出来了，其他常委都是明白了，看来毛海生开始和叶之然联手了，水门的形势变化很大啊！
　　黄伟卫开口说道：“大云书记，各位常委，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做通记者的工作，让他们不把白天发生的事上报，如果上了报，水门的工作就被动了，再怎么处理当事人都是马后炮！”
　　这个提议正合邱大云的脾胃，立即点头微笑。
　　心道：“看看！还是水门县的老人马懂政治，有能力。像叶之然这种提议显然嫩了许多！如果工作都像叶之然、毛海生这样做，全国各地就都是丑闻了！舆论是喉舌啊！应该以弘扬正气为主导嘛！”
　　果然，他手下的组织部长柳权、常务副县长乔东升、县委办主任李基，还有程系的刘忠等纷纷表示赞同。
　　邱大云见林美凤、章立人、陆大成还没有发表看法，就主动问道：“剩下的几位常委也谈一谈看法，林部长先来。”说完，深深地盯她一眼。
　　林美凤明白他的意思，但自己现在全身酸痛、还被破了相，难道还要顺着他的一套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美凤说道：“我觉得叶县长、海生书记、黄书记说的都有道理，想办法阻止记者见报和惩治违法犯罪分子同样重要，切不可顾了面子，忘了里子。”
　　邱大云皱皱眉说道：“哪个说要放过违法犯罪人员了？咹？我们讨论的是当务之急先做哪件事的问题。立人书记，你是公安局长，自己的部下犯了错误，你觉得要公布出去，丢公安系统的脸？还是先阻止媒体的发难，自己悄悄处理家门之丑为宜？”


第375节 紧急会议（下）
　　章立人面色凝重地说道：“大云书记、叶县长，各位常委，我心情很沉重。今天发生在菜市场流氓霸占市场，围殴政府领导和记者的事实表明，公安局很失职！我要向各位作自我批评和深刻检查。特别是镇派出所个别领导和犯罪分子相互勾结，罔顾事实，执法不严等问题，表明公安系统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程度了！再不整顿，我们公安系统中的某些人就要和地痞流氓、犯罪分子穿一条裤子了！”
　　什么意思？
　　黄伟卫和李忠对望一眼，又转向邱大云意味深长地笑笑。
　　章立人接着说道：“刚才大云书记说到孰先孰后的问题，我认为在这两个问题上，不能分先后，要同时抓。如果让犯罪分子有喘息的机会，进行串供、消灭证据，我们的工作就被动了。”
　　话音刚落，在常委会上不大发言的武装部长陆大成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说道：“章书记说得对，这几年水门的公安系统确实存在诸多问题，不严加整顿，惩治一批蛀虫，公安队伍维护正义的心就散了，对犯罪分子的威慑力就要没了。我支持章书记的意见。”
　　黄伟卫铁青着脸，问道：“章书记，你说镇派出所领导与犯罪分子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可有什么证据？”
　　章立人坦然地点点头，道：“自然有证据，而且黄三力已经承认了一部分犯罪事实。”
　　黄伟卫对邱大云说道：“大云书记，我怀疑公安局内部有人一手遮天，屈打成招，否则，为什么公安局副局长出面都见不到人？”
　　邱大云严肃地说道：“嗯？有这事？章书记，你说说怎么回事？”
　　章立人笑笑，道：“大云书记，今天下午庞副局长来我办公室，要求会见黄三力，说是奉了县纪委领导的命令，还威胁我说纪委领导也有权查公安局负责干部。像这种明目张胆妨碍司法公正的人可以让他见嫌疑人吗？”
　　邱大云咽了口吐沫，努力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庞局不合适的话，可以换其他人去嘛！要相信身边的大多数同志，否则，你很容易陷入孤立。”
　　章立人连连点头，表示很钦佩地说道：“大云书记指示的对，我对身边大多数同志都是信任的，水门也是党领导下的水门嘛，少数人猖狂一时，但终究要接受正义的审判。”
　　又道：“至于嫌疑人黄三力，由于他在水门县内关系网很深很密，有可能妨碍到司法公正，根据市局指示，已经移交嘉南市公安局进行异地审查。”
　　“啊？！”
　　邱大云和黄伟卫同时惊呼一声，就看见黄伟卫脸色煞白，缓缓跌坐在椅子上。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邱大云扫黄伟卫一眼，心道：“堂堂的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你这表现也太怂了一些吧？别人会怎么看？会不会联想到你也牵连到案件之中？”
　　他定了定神道：“既然这样，相信市局会给一个公正客观的交代，我们就不讨论这件事。下面继续讨论记者问题，我建议明天由之然县长、林部长去省城向三位记者道歉，务必请他们暂时不要发稿，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叶之然笑道：“大云书记，你是水门县的一把手，只有你出面，才显得水门县委的重视，我就不去了。”
　　林美凤说道：“我明天要去看医生的，胸部的伤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变形的。”
　　变形？
　　至少有七八个常委的瞥了林美凤的胸脯一眼，这个女人还很会来事啊？还以为自己只有十八九岁？如果说会影响健康也就罢了，偏偏要说什么变形？
　　和她一直不怎么对路的刘忠甚至想：“她是不是盼望变形？从四十变回二十的形状？”
　　邱大云见两人都不愿意去，心里更加不悦。但这两人的理由似乎又都很充分，怎么办？
　　他将目光一扫，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章立人不是想动公安局的手吗？索性来个调虎离山，让他陪自己去。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皮底下，就搞不出什么事来。
　　明明很恼怒的邱大云假装轻松地“呵呵呵”笑了三声，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善如流，既然这样，明天一早就由我和章书记去省城。”
　　说完，他挥一挥手又道：“就这样定了。”
　　章立人看叶之然一眼，随后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和大云书记去一次。”
　　散会以后，刘忠和黄伟卫坐一辆车走，直接驶往程志新的家，去商量对策。
　　到了程志新家，见庞飞扬和吴局都在，刘忠说道：“正好，省得再打电话把你们两位叫来。”
　　副县长乔素云看了一眼黄伟卫，故作轻松地说道：“黄书记，你脸色很不好。不需要这样子的，他章立人还能一手撑天不成？我们来程县长的家就是商量办法的。”
　　这几人都在程志新任县长是提拔起来的，为显亲密，仍旧称呼程志新为县长。
　　黄伟卫有气无力地说道：“晚了，人已经被他们弄到嘉南了，这次可能会有麻烦。”
　　程志新眼中精光一闪，道：“什么时间的事？怎么小庞和小吴都不知道？”
　　刘忠说道：“开会的时候才知道，章立人说的，说是市局的意思，将人转到嘉南去。”
　　庞飞扬脸上肌肉一动，道：“这个章立人还真是个角色，下手够狠！这事有些麻烦，我们这边的事三，力知道得不少，要是一五一十地吐露出来，我们很难独善其身。”
　　程志新思忖片刻，道：“不要把三力看得这么怂，哪些事可以交代，哪些事不可以交代他分得清，难道他还会害他老子不成？”
　　黄伟卫道：“关键问题他不会吐口的，我只是担心他在里面要遭到毒打，而且，判得不会轻。”
　　程志新道：“伟卫，想开些，只要我们这些人在，自然会照应他的。再说，我们现在又不是束手待毙，正想办法怎样营救。”
　　黄伟卫有些期待地问：“老县长，您还有办法？”
　　程志新道：“有一个人可能会起作用。”


第376节 阴谋
　　程志新道：“有一个人可能会起作用。”
　　所有人都抬脸看着他。
　　程志新道：“沈冲。”
　　“对！沈局就在嘉南市公安局，而且，他还有个师弟也在那里工作，应该可以帮到三力。”
　　沈冲是原水门县公安局局长，前不久被调到嘉南市公安局任副处级巡视员。他有许多师兄弟在警界工作，关系网很深。
　　“这样，明天让小吴去嘉南走一趟，把三力的事转告给他，沈冲应该有办法帮到的，也请他了解一下情况，菜场的那个喽啰到底说了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动身。”
　　程志新转过头问前进乡党委书记李远：“李书记，你说叶县长开会的时候提到了南艺山的事，他怎么说的？你给大家讲一讲。”
　　李远不到一米七的个子，体重却有八十多公斤，听到程志新的问话，胖脸上露出一丝愤慨的表情，道：“叶县长问南艺山转包的事，不断地旁敲侧击转包人的情况，依靠什么手段赚钱。后来又问南艺山以前有没有勘探队进行勘探，我回答说勘探过多次，都没有发现值钱的东西。叶县长又说他将请一个水平高的勘探队伍重新再对南艺山进行勘探。”
　　庞飞扬“啪”地一声重重拍了拍座椅的扶手，道：“老县长，看来该给他们提个醒了，水门县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吴局点头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适当地提个醒有利于他们明白事理。”
　　程志新问：“大家的意见呢？”
　　在程系圈子里，黄伟卫的地位仅次于程志新。想起叶之然、章立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是该有所反应了，免得他们得寸进尺，不懂得进退。”
　　程志新缓缓点了点头，道：“也好！”
　　庞飞扬道：“他们几个人都住在原档案局那个院子里，半夜让小裘带几个人进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庞飞扬对章立人的恨意丝毫不亚于黄伟卫，又道：“特别是那个章立人，最好敲打他的腿，让他去病床躺几个月，水门的局势就安稳了。”
　　程志新摇摇头，道：“搞得动静太大也不好。而且，小院子里有三个警察，一个司机，这几个人不容易对付。一旦失手被他们逮住一个，事情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这次我们来文的，主要用意是提醒提醒他们。”
　　吴局道：“让小裘搞几条毒蛇，半夜扔进院子里，能咬上他们最好，没咬到也能让他们提心吊胆没安心日子过。”
　　庞飞扬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多搞几条扔进去，这个很难查出是谁做的手脚，又可起到效果。”
　　“要做就抓紧时间，明天晚上就行动。”程志新虽然年纪大了，但做事情绝不拖泥带水，说道：“南艺山的采矿问题要解决，这个事情早晚要暴露，我们立足于长远，去走程序。”
　　乔素云是分管水门县国土资源局的副县长，对探矿、采矿这一块业务熟悉，说道：“既然这样，让小裘的注册的矿产公司立即去申请探矿证，县国土资源局的批文一年前就发给他的公司了，程序很正常，只要拿到省里的探矿权证，我们就是合法经营。”
　　黄伟卫道：“这件事必须走正常渠道，趁叶之然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把探矿权拿到手。”
　　程志新道：“三力出来后恐怕无法在政府机关工作了，以后矿山这块就交给他打点。”
　　第二天一早，邱大云、章立人动身去省城，而程志新那边的人也分头行动起来。
　　这天是周五，大礼拜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九四年三月五日，根据国务院颁布调整公民工作时间通知，公民每周的工作时间从原来的四十八小时调整到四十四小时。为了方便各企业安排生产，国务院又规定实行单双周工作制，单周工作六天，双周工作五天，具体休息时间企业可以自行调节。公民称之为大礼拜、小礼拜。由于实施时间短，许多工人们习惯成自然，有工人周六骑自行车去企业或部门上班的，到了单位才知道今天是休息日。
　　叶之然正在办公室翻看各乡镇的资料，宣传部长林美凤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叶之然的县长办公室有八十多平方，一分为三。外间是秘书潘庆的办公室，有三十多平方米，一张办公桌，两个文件柜，靠墙放一排沙发，给等候召见的官员休息；里间是叶之然的办公室，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三四个红漆的文件柜，一套沙发，显得很宽敞；里间还有一个十五六平米的小套间，是休息室及卫生间。
　　林美凤进了叶之然办公室，还没坐下，说了声：“县长，我先用用卫生间。”径直进去，锁门。
　　叶之然对这种女人最感到无奈。
　　姓曹的！你什么时间和我这么熟了？上厕所也要到我的卫生间来！
　　林美凤用完厕所出来，右手捧了捧受伤的胸口，见叶之然脸色不愉，没羞没耻地问：“县长，不会因为我用了卫生间就生气了吧？”
　　叶之然知道林美凤稍给些脸色就顺杆爬，很无语地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嘛，有必要搞得这样西子捧心似的在我眼前晃悠吗？”
　　“县长。”她一口一个县长，亲热地说道：“我不是担心三个记者回去后立即发报道吗？我是宣传部长，必须做到心里有数，否则又要挨大云书记的批了。”
　　叶之然看她一眼，道：“大云书记对你批评，其实是对干部的一种爱护。美凤部长，你要端正态度才是。”
　　林美凤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县长，我以后就跟着你干了！县委宣传部以后要围绕县长的经济改革思路做文章，向群众宣传改革致富、勤劳致富的思想。”
　　叶之然又岂能因为她三言两语而选择轻信于她，笑道：“美凤部长，你是党委宣传部长，宣传部门是党的喉舌，工作中心应该紧紧围绕县委，如果围绕县政府开展工作，方向上就出现偏差了。”
　　林美凤道：“县长也是县委副书记嘛！宣传部也在你的领导之下。”
　　见林美凤一心要贴上来，叶之然保持着清新的头脑。她是邱大云手下的四大将之一，没听说过发生什么冲突，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改换门庭？
　　如果说是她看上了朝气蓬勃的他，更是扯淡。政治人物一举一动首先考虑的利益关系，她如果这么简单又怎会爬上县委组织部长的关键位置？
　　叶之然道：“继续扩大改革开放，这是全党智慧的结晶，更是一项国策，宣传部门确实应该大力宣传。特别在水门这种思想保守，贫困落后的地方更是如此。在这一点上，我是支持你的，相信大云书记也是支持你的。美凤部长的工作能力不错。”
　　林美凤“咯咯”笑了起来，道：“县长，你真是谨慎，难道就不能假装对我的投怀送抱欣喜若狂？满足一下人家的私心欲望嘛！”
　　叶之然脸色一寒，说道：“美凤部长，你再这样说话不知轻重，我就叫潘庆请你出去了。”
　　林美凤也不着恼，笑道：“别，既然你不待见，我自己出去。”
　　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出去了。
　　熟料出去不到十分钟，林美凤又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道：“县长，见报了。”说完，扬了扬手里的省报。
　　叶之然指了指沙发，让她坐下，说道：“读给我听。”
　　林美凤读报：“县长，这篇报道的题目是‘发生在嘉南市水门县的咄咄怪事’。
　　三月十日，本报记者去嘉南市水门县实地采访，了解当地物价和居民的生活状况。在水门县县长和县委宣传部长的陪同下，记者到菜场调查物价时遭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围殴，包括县长、县委宣传部长在内，一行人全部被打伤。熟料当地派出所所长到现场后，因为没认出受害者中有县领导，居然将肇事者放在一边，而准备将记者和县领导回派出所调查。……
　　水门县的混乱局面令记者担忧。记者调查发现，不法分子成群结伙，经常拦截卖菜的农民，强买强卖，再到菜市场高价出售……
　　记者了解到，这个县的县长到水门县工作不到二周时间，对水门县的混乱状况深感忧虑。对记者表示，下一步将集中整治水门县的社会治安，整顿公安系统……
　　至记者发稿时，围殴记者的肇事者已经被警方控制，该名派出所所长正接受调查，如果该所长存在流氓团伙勾结行为，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林美凤读完报，担心地说道：“县长，大云书记和章局到了省城，没进报社先看到这份报纸，会怎么样？”
　　又道：“回来还不得拿我撒气？”
　　叶之然道：“水门社会治安状况差，流氓恶势力猖獗，又不是你的责任，你怕什么？回去安心工作。”
　　林美凤作捧胸状，说道：“啊呀，县长，我身体不舒服，请病假两天。”心道：“老娘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第377节 蝮蛇（上）
　　下午二点，叶之然接到爱妻张念悦的电话：“木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爱妻悦耳的声音，叶之然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道：“老婆，这周恐怕回不来了，我这边好多事情要处理。”
　　“什么？双休日你也不回来？县长大人，哪家小媳妇想腐败你？”
　　“哪敢？再说还有什么女人能入我的法眼？真的很忙呢。”
　　张念悦嘻嘻笑道：“就知道你这烂木头会找借口，本姑娘决定亲自来水门县作考察。”
　　叶之然小腹热流涌动，笑道：“乖老婆，知道疼老公了？你上车前打电话给我，我让大彬算好时间到车站接你。”
　　“不用了，我坐爸爸的车子，一起来。”
　　叶之然惊讶道：“岳父和你一起来？这怎么好意思？”
　　“呸！想得美！爸爸是来驻地检查团队工作的。我搭的是顺风车。”
　　事实上，张念悦看到省报的那篇文章就坐不住了，正巧张恒良要到水门视察工作，就跟着来。
　　“老婆，咱们一星期没见了，今晚我们多换几个姿势，操练一下基本技能。”
　　“木头！你要死啊？电话里说这种疯话，你再说一句我就不来了。”
　　“别，别。”叶之然笑得恶形恶状，还好张念悦不在身边，否则早拧得他哇哇叫疼。说道：“你能不能请假在水门陪我几天？”
　　“这段时间财政局又忙起来了，暂时请不出假。对了，木头，我看省报的报道，说你被流氓殴打，伤得重不重？”
　　“没事，就手臂上被挨了两拳。放心吧，战斗力丝毫不减。”
　　当张大彬将念悦接到县政府后，惊艳一片。
　　进入县长办公室，潘庆第一次见到县长夫人，紧张得把茶杯“哐嘡”一声打翻在地，结结巴巴地问：“请问，你找谁？”
　　念悦见惯了男人的各种反应，不以为意，叫道：“木头，在不在？”
　　一声木头，潘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叶之然欣喜地说道：“念悦到了吗？”
　　走到外间，见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碎杯子潘庆神色怪异，说道：“小潘，这是我爱人张念悦，你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
　　对念悦说道：“这是我的秘书小潘。”
　　念悦微笑着点了点头。
　　潘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合适，颇为尴尬的样子。
　　叶之然心道：“再机灵的小伙在念悦面前都会变成傻子、呆子，小潘的道行显然更浅。”说道：“张念悦是市财政局办公室副主任，你以后叫她张主任。”
　　财政局的领导都知道张念悦是副市长叶青莲的亲戚，所以工作不到二年，顺顺利利地提为副科级。
　　“啊，张主任。”潘庆叫了声，忙弯腰去收拾碎杯。
　　叶之然牵念悦的手进内间，搂住她立即来个湿吻。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吻了一会，颇为意动。
　　“老婆，走吧，咱们回家。”
　　当张念悦挽着叶之然的手臂走出办公室漫步去停车场时，途经的大小官员全部屏住呼吸，毕恭毕敬地站立两旁。一半是慑于叶之然的官威，一半是慑于张念悦的美丽。
　　有人心道：“天！要是我有这样美丽的老婆，做不做官都无所谓啦。”
　　有人心道：“天！原来当了县长可以娶到这么美丽的女人，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当县长啊？”
　　回到居住的小院，叶之然惊讶地发现杨红梅等四个女人也在院子里。
　　“嫂子，你们都来了？和念悦心有灵犀啊！”
　　杨红梅笑着和念悦打招呼：“念悦，你也来了？太好了，今天我们热闹了。”又给叶之然、张念悦介绍：“这是沈荣的爱人王芳，刘兵的爱人刘晓红，丛警官的爱人李艾爱。”
　　叶之然笑着向她们抱抱拳，道：“辛苦各位了！我们刚到水门，立足未稳，所以要忙上一段时间，不能放他们回来。等过了一段时间，一定让他们多陪陪家属。”
　　杨红梅笑道：“小叶别客气了，你不也一样？念悦这么远都过来了，我们算什么？”
　　“是啊，叶县长，沈荣跟着你说不出的高兴。”
　　“是啊，叶县长别客气，刘兵跟着你是他的福气。”
　　“是啊，叶县长，我家丛学斌说要跟着你好好干几年呢。”
　　叶之然笑道：“我和他们都是兄弟，你们放心，他们几个都会有出息的。你们难得来，晚上我请大家吃饭，搞搞腐败。”
　　等章立人回来，一行人去附近的酒家吃饭。路上，叶之然低声问章立人情况。章立人道：“大云书记到了省城，下车就买报纸，当看到省报刊登的那篇报道后，他脸都绿了，当时就想回来。我劝他既来之则安之，去看望一下受伤的记者，表达水门县委的歉意，他才回心转意。到了省报大楼，在新闻部会客室，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板凳，苗树杰才出来见我们。苗主任对大云书记的态度不怎么热情，临走，倒是托我向你问好，说过一段时间再来水门了解情况。”
　　这些都在叶之然意料中，他问：“回来路上，有没有说怪话？”
　　章立人“哈哈”笑道：“回来路上，大云书记一反常态，对我很是热情，拉拢意思很明显。”
　　“大云书记这边，该尊重的地方还得尊重。我们下一步的重点是打击黑恶势力和整顿公安系统。水门县的大幕才拉开一个角落，现在要走稳每一步。”
　　吃完饭，回到小院，叶之然笑道：“大家今天都早点休息吧，夫人来劳军，男子汉都拿点本事出来。”
　　一语未毕，张念悦一把拧在他的胳膊上，疼得他“咝咝”直冒冷气。
　　杨红梅笑道：“叶县长，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可不像你和念悦。”
　　几个女人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叶之然笑道：“立人、沈荣，明早还要早锻炼啊！可别都起不了床。”
　　两栋小楼，第二排的那栋楼设施较为完备，所以设了两间客房，家属前来慰问时，给夫妻合住。叶之然、章立人、沈荣本来就住在第二排的小楼里。多余的两间客房就临时给刘兵、丛警官两对夫妻住。
　　他们自然不知道，一批剧毒的蝮蛇已在运来的路上，目标就是这个小院。


第378节 蝮蛇（下）
　　夜，如期而至。
　　夜色中，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面包车上下来，拎着三只蛇皮袋，悄无声息地潜到小院门口，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铁门已经上了锁。
　　三人叠罗汉，助一人翻进院子，随后那人在插销的挂锁上鼓捣一会，顺利开了锁，缓缓拉开插销，将门半开，放外面两人进来。
　　在第一幢小楼前三人脚步稍作停留，其中一人指了指第二排的小楼，于是三人继续前行。
　　上了二楼，其中一人在第一套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推开窗口，将蛇皮袋口松开，放两条蛇进去。潜行至第二套门口时，发现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一人在门口一听，脸上登时露出异样的表情。
　　这人猥琐地指了指屋内，稍稍推开窗口，就看见屋内两人正光着身子在作战，男女不断地变换姿势。朦胧的灯光下，那女的皮肤雪白，光洁如羊脂；体形更是曼妙无比，弧线优美，脸蛋更是如天上的仙女，不似凡间所有。三个头凑到窗前，一个个目瞪口呆，嘴角口水都下来了。其中一个在同伙推开窗子的时候，已经解开了蛇皮袋口，准备放蛇，看见两个同伙头凑在窗口，呼吸粗重，才凑过去看的。
　　这一看坏事了。
　　三人虽然看过不少三级片，但三级片哪有屋内两人实战好看？一看之下，浑然忘记身在何处，生理反应不去提了。只说那个刚打开袋口，手还放在袋边的倒霉蛋，忽然感觉手被咬了一口，等醒悟过来被毒蛇咬了。“啊”地一声叫出口，哭丧着脸说道：“糟糕！我被蛇咬了。”
　　屋内的两人，正是叶之然和念悦。
　　小别重逢，两人爱意熊熊燃烧。第一次完事后，躺在床上休息片刻，说些别后的思念之情，过了一会，重整旗鼓，变换着姿势再战。忽听到窗口传来“啊”的一声，又听道“被蛇咬了”的声音。
　　叶之然反应奇快，忙用被子将妻子盖住，道：“别怕，没事。”
　　自己迅速穿上衣裤，高喊一声：“什么人？”随即打开屋内和走廊里的电灯。
　　外面三个人见事已败露，转身即逃，一人边跑边哭丧着喊：“我被蛇咬了啊！”
　　同伙见走廊里的电灯点亮，屋内的人已经惊醒，哪敢逗留，道：“快逃，上车再说。”
　　这边叶之然点灯后意欲开门，张念悦惊恐地说道：“木头，不要追，把他们吓走就好。”在被窝里悉悉索索地穿起衣服。
　　叶之然知道留念悦一个人在这陌生的房间里不妥，又不知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回头安慰道：“老婆别怕，估计是小毛贼，他们正在逃跑。”
　　三人逃跑的时候在夜里清晰可闻。
　　叶之然道：“你穿好衣服不要出来，我把章立人他们都叫醒。”
　　念悦点了点头，道：“你别走远。”
　　叶之然道：“我知道，别怕，我不会远离的。”
　　他先前听到了“被蛇咬”的声音，所以相当谨慎，打开门后先往地上看，见门口留有三个蛇皮袋，其中一个口袋里正有蛇游出。他立即高喊一声：“立人、刘兵，大家都起来，小心屋内有蛇。”
　　又高喊一声：“有蛇！”
　　章立人已经听到走廊里的异常声音，刚打开灯准备下床，听到叶之然高喊声，往地上看，见窗口下果然有两条蛇在游动。看蛇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江南一带最常见的蝮蛇。
　　章立人说道：“红梅，你穿好衣服不要下床，屋内有毒蛇。”
　　杨红梅闻声立即惊恐地说道：“立人，你不要出去，我怕蛇。”
　　章立人下床后从屋内找到一根木棍，说道：“你别下床，这是蝮蛇，虽然剧毒，但攻击力低，我先把这两条蛇打死。”
　　蝮蛇体型小，在屋内的水泥地上无处躲藏，章立人用木棍轻而易举地将两条蛇弄死。
　　这时候，各房间的人都已起身，听到叶之然连喊几遍小心有蛇后，都非常谨慎，打开灯后仔细查了查房间。
　　事实上，三个歹徒只在章立人房间内放了毒蛇，在第二件房间准备放蛇时，看见了精彩绝伦的现实版“三级片”，一时忘乎所以，蛇还没放，同伙先被蛇咬伤了。所以其他房间都没有毒蛇。
　　这个时候，三人已经逃出小院。
　　住在第一排的张大彬听到后楼的动静，开灯出来时，正看见三个黑影从铁门往外逃窜，张大彬高喊一声：“别跑！”迅速下楼往外追，追出小院时，见一辆面包车已开到了街道上，心知追不上，便将铁门重新关上，到第二排小楼来看动静。
　　张大彬看到走廊里的叶之然，在楼下喊：“县长，什么情况？”
　　“大彬，小心毒蛇，你上楼时小心脚下。”
　　张大彬打着手电筒，走上楼。这时候，刘兵、章立人、沈荣、丛警官等人都已经穿着衣服来到走廊上。张大彬看见叶之然屋门口的三个蛇皮袋，惊问：“县长，袋里有蛇？”
　　叶之然道：“两个口袋没打开，第一个口袋里的蛇已经逃出来，大家找找，我看见有两条蛇往东北角游走的。”
　　章立人将屋内的两条死蛇用棍子挑出来，道：“我屋内两条蛇已经打死了，是蝮蛇。大家找根棍子，小心被咬到。”
　　众人各持一根棍子，找到蜷缩在角落的两条蝮蛇，一一打死。回到叶之然屋门口，对着两个未解开袋口的袋子“噼噼啪啪”一顿打击，将袋子里的蛇全部打死。
　　叶之然道：“我们一间房一间房地细细检查一遍，别留下隐患。”
　　五个女性这时候才敢出门，聚到走廊里，一个个脸色苍白，潜意识里有着浓浓的惊恐。她们明白，这些蛇不会从天而降，而是精心的安排，目标就是楼里的这几个男人。
　　在屋内，张大彬将看到的情况向叶之然作了汇报。叶之然和章立人对视一眼，道：“看来，我们踩痛他们的尾巴了，迫不及待地实施报复。”
　　叶之然道：“我在屋内听到他们其中一个被蛇咬伤了，蝮蛇毒性极强，咬伤后奔跑两三百米上车，毒质已经随血液流遍全身，这人估计没救了，即使获救也是一条命丢了大半条。立人，你天亮后安排人去附近的几家医院查查，看看有没有被蛇咬伤的病人。”
　　章立人点头道：“让刘兵、丛学斌带人分头去查，这条线索很重要，逃不了的。”
　　车子上。
　　被蛇咬伤的那人跑到车上时，已感觉到喉咙发紧，呼吸困难，忙道：“先送我去医院，我的蛇毒发了，快，快。”
　　其余两人见他脸色不对，立即驱车去县中心医院，将他抬下车时，这人脸色已经墨黑，呼吸微弱。
　　医生问明情况，听说是蝮蛇咬伤，立即组织抢救。
　　主治医师开好病危通知书要两人签字，两人面面相觑，道：“我们不是家属。”
　　医生道：“那赶紧通知家属。”
　　两人立即打电话给指使他们放蛇的裘老大。裘老大问明情况，得知被蛇咬伤的是外地人，命令两人丢下伤员立即离开医院，后面的事交给其他人处理。
　　在小院的后排二楼。
　　叶之然指挥人逐间检查房屋，未发现毒蛇。打开两个口袋后，发现每个口袋里都是四条毒蛇，算算他们先前打死的，也是四条蛇，心里稍稍安定。
　　叶之然道：“这几天大家都留点神，万一还有漏网之鱼。”
　　章立人道：“县长，我们还是回房休息吧，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更容易引起女客的担心，以为我们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叶之然点点头，说：“好，明天再讨论，大家回去休息。”
　　张念悦回到房间，不悦地说道：“木头，你们怎么刚来就得罪人了？他们这是要置你们于死地啊！”
　　叶之然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道：“老婆，没事的，几个小毛贼而已。这个案子破起来容易，很快就可以找到元凶的，天还早，我们休息。”
　　念悦道：“水门县又穷有复杂，唐市长将你安排到这里来，不是为难你吗？”
　　“念悦，这是市委的决定。越是困难的地方越是显示你老公的能力嘛！”
　　“什么能耐？有能耐还会被人从窗口里扔蛇？要是没有及时发现，被咬了一口咋办？这是要人命的！”
　　“放心吧，明天开始我们提高警惕，你没见院子里住着三个警察吗？”
　　张念悦道：“警察有什么用？他们照样可以偷偷地摸进来。要是下次他们再进来，就不是放蛇这么简单了。都在睡梦中，再厉害的警察也没用啊。”
　　叶之然说道：“明天我让沈荣在院子里装报警系统和监控头，我们休息吧。”
　　念悦狠狠地拧了叶之然一把，娇嗔道：“木头，刚才被人打断了，我满心不爽呢。”
　　叶之然贼忒兮兮地笑道：“关了灯我们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搂住张念悦，一只手将她的衣服一件件剥下来。钻进被窝后，两个被青春点燃了的躯体一接触，立即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


第379节 步步紧逼
　　这一天是周六，双休日的第一天。
　　经历了昨晚的恐怖场景，五个女人看上去都有些憔悴。吃早饭时，杨红梅开口问道：“小叶，昨晚这几个人显然目标明确，而且事先有所准备，能搞到十二条蝮蛇，说明这些人能耐不小，下的本钱不低。”
　　叶之然惊讶地说道：“行啊！嫂子，将立人的本事都学到手了，果然是夫唱妇随。”
　　念悦和她们同样担心，说道：“木头，杨姐姐说得对，你们以后可要小心。他们能来第一次，也能来第二次，要加强保卫措施。”
　　章立人道：“张科长说得对。这样，加强小院保安措施的事交给丛学斌负责，院子里装上监控及报警装置，制定紧急反应预案。我们这些老公安被小流氓搞事，传出去脸都没地方搁了。”
　　叶之然沉吟道：“立人，你看这些人是什么路道？”
　　章立人道：“估计与黄三力有关。”
　　叶之然道：“找来的三个人有一定的经验，能悄悄摸进来，无声无息地把锁打开，印证了水门存在恶势力的分析。”
　　想起蛇伤，章立人回过头对刘兵说道：“刘兵，你辛苦一下，带两个人去医院问问，有没有被蛇咬伤的病人？如果有，赶紧摸清情况，把人控制起来。”
　　刘兵干净利落地站起身，道：“好，我抓紧时间去局里，马上带人过去。”
　　刘兵走后，叶之然问：“局里可靠的人现在掌握多少了？”
　　章立人道：“刘兵和丛学斌两人都很能干，已经聚拢了七八个可靠的警察，加上二十个新人，已经有了一支基本力量。”
　　“刘里副检谈得怎样？”
　　章立人笑道：“县长，你的眼光很准，这个人可以用。”
　　吃完饭，随便聊了几句，刘兵的电话打过来了。
　　章立人接完电话，对叶之然说道：“县长，你的判断很准确，被蛇咬伤的那人死在县中心医院抢救室，送他去的两人跑了。”
　　叶之然问：“刘兵去医院了？”
　　“已经带人去了，那边的医生、护士都见过送死者过来的两个人，我让刘兵去录口供了。丛学斌是刑警，这方面业务熟悉，辛苦一下，过去和刘兵会合。”
　　丛学斌说道：“好的，章局，我马上过去。”
　　叶之然关照一声：“尽快查清死者身份，想办法找到另外两个人。”
　　“是！”丛学斌响亮地回答一声。
　　章立人对杨红梅歉意地笑笑，说道：“我也要去局里，中午回来吃饭。”
　　叶之然道：“沈荣，你负责陪同五位家属，到镇上转转，我也要去一次县政府。”
　　程志新的别墅。
　　一早，裘小山上门报告坏消息：“老爷子，坏事了。昨晚派出放蛇的三个人，其中有一人被蛇咬伤，死在医院了。”
　　程志新脸色一变，道：“说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裘小山把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程志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小山呐！你什么时候办事才能稳重些？怎么找这么三个人办事？叫他们去放蛇，结果人家没事，自己反而被咬死了一个。”
　　小山人如其名，个高体胖，望之如一座小山。这个骄横惯了的大汉在程志新面前非常恭顺，道：“老爷子，是个意外。三个贼胚放蛇时看见屋里的人在做爱，一时忘乎所以，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惊醒了屋里人。跑了两三百米到车上，蛇毒就发作了。”
　　“死的是谁？”
　　“是个外地人，来水门的时间不长。”
　　程志新问：“另外两人在哪里？”
　　“他们送人到医院，我就让他们撤了，现在前进乡乡下躲着。”
　　程志新道：“他们两个已经和医生、护士照过面了，警察会顺着线索找，你给笔钱，让他们到外地去避三四个月再回来。”
　　裘小山立即答应。
　　程志新道：“那个小院不要派人去了，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必然有措施了，再去就要是送死。”
　　裘小山赫然说道：“老爷子，都是我办事不力。”
　　程志新叹道：“天意啊！怎么去的那天晚上，这些女人正好来了？”
　　裘小山道：“老爷子，其实也没什么，我们现在手下这么多人，还怕新来的一个白面县长？老爷子要是下令，解决那几个警察也是分分秒秒的事。”
　　程志新不满地说道：“小山，做事情要多动脑子，蛮干是不行的，水门县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别忘乎所以。”
　　“那您说怎么办？”
　　“为防万一，矿山那边暂时停工，把洞口封好，不要露出痕迹。那些卡车司机放他们两个星期的假。等手续齐全了，我们再搞。”
　　“老爷子真是谨慎，那个矿产公司，县里许多头都入股了，他们会遮掩的。”
　　程志新摇摇头，说道：“这里面的道理你不懂，照办就是。”
　　“老爷子，菜市场那边的兄弟都搭进去了，这几天没人管，要不要派些人过去？”
　　程志新想了想，道：“去两三个精明强干的，关照他们这几天不要惹事。摆摊的人有不听话的，记下来，慢慢收拾。”
　　等裘小山离开，程志清打电话给黄伟卫：“黄书记，邱大云那边有什么反应？”
　　“大云书记昨天晚上回来后给我打了电话，他担心那篇报道会引起连锁反应，市里对水门的关注度会加大。”
　　“光担心有个屁用，要拿出办法。”
　　“老县长有什么建议？”
　　程志新道：“这件事的关键在叶之然身上，不能让他想好了办法，按自己的路子步步紧逼我们，要想办法打乱他的节奏。”
　　黄伟卫道：“他有章立人的死命支持，又是政府一把手，人很精明，不容易下手。”
　　程志新道：“前天邱大云不是对林美凤这女人生气了吗？”
　　“对，老县长有何妙计？”
　　“找些人背后传话，就说叶之然和林美凤搞在一起了，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黄伟卫问：“这行吗？”
　　“不管行不行，第一，有了这个谣言，林美凤这女人就会离叶之然远一些，不去主动靠近，免得她变节。第二，这个谣言可以恶心恶心叶之然，打乱他的心态，免得他没事就琢磨怎么对付我们。”
　　“老县长这个计策好，我马上安排人去做。到时候我这个纪委书记也可以找他们两人约谈约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