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考察

第263节 官道
　　拜年，本是国人传统的民间风俗。每逢春节，通过拜年这一特殊交际方式，既表达相互间的祝贺与祝福，又有利于增进友谊和联络感情。
　　然而，近年来，拜年逐渐被引入到官场，成为新年里下属必做的一个功课。去拜年了，上司不一定记住你；但不去拜年，往往会被上司“惦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拜年早超出了原来的民间风俗，而被赋予了特殊含义。
　　像唐国强这样的领导，每年既要接受下属的拜年，又要去给上级领导拜年。所以，春节对他这样的干部来说，尤为忙碌。
　　钟汉庭住的别墅位于市委家属大院的西侧，和枫寒轩居住的别墅不在同一排。叶之然按响门铃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打开院子的大门，用审慎的目光看着唐国强和叶之然。见了唐国强和叶之然的气度，她判断出来人是官员身份，略微放松表情，问：“你们来做什么的？”
　　唐国强估摸不出她的身份。不过，有句老话：宰相家的门童也是七品官。他就把姿态放得很低，道：“我是常嘉县委书记唐国强，来给汉庭书记拜年的。”
　　“等等，我去问一下。”她把唐国强和叶之然扔在原地，转身娉娉婷婷地走了进去。
　　唐国强和叶之然都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按钟汉庭的年龄，如果有女儿不可能这么大；如果说是女佣，她又把架子端得很有模样。
　　少停，女子走了出来，招招手道：“进来吧，把院子的门关上。”
　　叶之然听她的说话，看她的动作，感觉她更像一个得宠的佣人。再看看她的长相，倒也唇红齿白，眉目含情。
　　进门后，女子立即拿出两双布质拖鞋，给两人换上。
　　钟汉庭从客厅中央的沙发前站起身来。
　　唐国强立即恭敬地说道：“汉庭书记，我来向您拜年。”
　　钟汉庭点头道：“辛苦了，国强书记过来坐，小叶也过来坐。”
　　唐国强和钟汉庭的关系远不如枫寒轩那样熟悉，在车子上他和叶之然议定，只送两包茶叶，其他的见机行事。
　　叶之然就把手里的两罐茶叶搁在客厅的高脚椅子上，道：“钟书记，这是常嘉的茶叶，唐书记拿来给您尝尝的。”
　　钟汉庭既不说好也不说坏，略微严肃地对先前的女子说道：“小林，拿过来我看看。”
　　不知道是为了看茶叶，还是看茶叶罐里有没有其他东西。
　　小林将茶叶递到钟汉庭手上，钟汉庭接过后打开茶叶罐，松了一口气，脸色舒缓了一些。他把茶叶罐拿到鼻端嗅了嗅，说道：“不错，这茶叶是否采自西山？”
　　“汉庭书记一眼就看穿了这茶的来历，佩服。”
　　钟汉庭脸上出现一丝笑容，道：“常嘉最有名的山就是西山，看这茶叶碧绿生青，形状很好，我就估计是西山长出来的。”
　　“这也是因为汉庭书记对常嘉了如指掌，一丝一毫都跳不出您的眼睛，所以，您才一语中的。汉庭书记对常嘉了解得这样透彻，这也是我们常嘉干部的福气啊。”
　　“我对常嘉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市委市政府内部虽然有不同的声音，但我更愿意选择信任你们。希望常嘉县委班子能保持战斗力，尽快改变常嘉的局面，做出更大的成绩来。”
　　唐国强连连点头。
　　钟汉庭考问叶之然：“小叶，你对马石乡镇合并怎么看？”
　　叶之然反应快，心里并不慌张，沉稳地说道：“钟书记，市委、县委决定将马石乡镇合并，这个重大决策是非常符合常嘉发展需求的，充分说明了市委和县委领导高瞻远瞩。这也是嘉南市委和常嘉县委深化改革过程中推出的一项重要举措。我坚决拥护。马石乡镇合并既解决了常嘉县城发展的限制，又将马石乡、马石镇两大经济强镇、强乡组合起来，取长补短，使整体经济实力大增，政府效率提升。从而可以更好地发展经济，改善民生。”
　　钟汉庭道：“看来小叶对马石乡镇合并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很好。”又转头对唐国强说：“马石乡镇合并是嘉南市委市政府为精简机构，发挥地方政府效率而进行的第一个尝试。如果效果好，市委市政府还将陆续推进全市范围的合并工作。所以，马石乡镇合并具有示范作用，意义重大。在班子建设中，要充分考虑大胆改革、持续发展这个目标。”
　　唐国强赞道：“汉庭书记这个指示非常重要，我回去就组织常委会学习。”
　　说到这里，唐国强算算时间差不多了。等钟汉庭喝一口茶，站起身道：“汉庭书记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钟汉庭放下茶杯，点头道：“好，好，不错。小林，你代我送送两位客人。”
　　唐国强这时辨出点味道来了，他听说过汉庭书记的爱人身体不大好，常年卧病。看来，汉庭书记的日常生活是由这个眉目含俏的女佣来照顾的。于是，走出客厅门口时，唐国强就看了看叶之然。
　　叶之然心知肚明，走出客厅后，拿出口袋里的一个红包递给小林，道：“这是常嘉县委的一点心意，请小林同志照顾好汉庭书记。汉庭书记的健康关系到嘉南市的发展和稳定，马虎不得。”
　　小林接过红包，脸色好看了许多。先前她看到两人只送了两罐茶叶时，腹诽了很久，这时候看向两人的目光就柔和起来，说道：“常嘉的领导很好，这么关心书记的身体健康，我一定转达两位的善意。”
　　回到唐国强居住的小区，唐国强请两人上去吃晚饭。
　　叶之然欣然说道：“好，我和大金去叨唠一顿。”
　　于嘉和唐红姐弟已经回家，见到唐国强和叶之然回来，唐红像只燕子一样轻快地飞过来，道：“老爸，今天玩得真尽兴。”
　　对叶之然说道：“叶哥哥，你走得太早了，后面还有许多好玩的节目。我玩滑草滑了三次，唐康玩了一次吓得哭鼻子。”
　　转过头对唐康说：“你要多锻炼锻炼了，胆子比我还小，以后在社会上怎么混？”
　　这话把唐国强逗乐了。
　　这边唐红又到唐老面前说：“爷爷，下次我带你去游乐场，可好玩了。”
　　唐老爷子笑道：“你想把爷爷这把老骨头拆碎了才心安？”
　　唐红立即拉着老爷子的手说：“哪能了？你和奶奶去就看着我玩，在心里体会一下这些精彩刺激的项目。”
　　不到三分钟，她就在唐国强、叶之然、老爷子三人面前叽叽喳喳说出一大堆话。
　　于嘉笑道：“唐红，你不累啊？刚才怎么嚷着走不动路了？”
　　“妈妈，我看见叶哥哥就长力气了。”
　　于嘉道：“既然这样，你给小叶泡茶。”
　　“好啊！”唐红乐于从命。
　　叶之然在唐国强家向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自然不会当真等唐红泡茶给我，从唐红手里接过茶叶罐，给唐国强、大金先泡了两杯，再给自己泡了一杯，然后问唐红：“唐红，你喝绿茶吗？”
　　唐红喜欢喝饮料，但听了叶之然的问话，就点点头，说：“要的，你少放些茶叶。”
　　叶之然便也给她泡了一杯。
　　于嘉取笑道：“看看，刚才还说要给客人泡茶，结果只弯弓不射箭，还让小叶给你泡了一杯。”
　　唐红理直气壮地说：“我累了嘛！叶哥哥又不是外人，你不也经常叫他修电脑。”
　　于嘉对着女儿摇摇头，道：“这孩子。”
　　唐红不理睬于嘉，转头又对叶之然说：“叶哥哥，你看看，新年妈妈也不给我买衣服。你让服装厂给我做一件裙子好吗？我看见街上有人穿裙子配滑雪衫很好看。”
　　这下，唐国强也发话了，道：“唐红，你别乱出主意，看电视去。”
　　唐红委屈地看看唐国强，又看看叶之然，见叶之然悄悄给她做了个手势，明白愿意做，脸色立即多云转晴，乖乖地陪老爷子看电视去了。
　　吃完晚饭，唐老爷子听唐国强说下午去市委枫书记和钟书记家拜年，得到两位领导的支持时，老爷子说道：“国强，你这年纪可不要和小叶一样冲动，送你四个字，‘谨言慎行’。走得稳的人可以走得远，嘴巴稳的人可以当官。”
　　唐老爷子是搞计划经济出生的，几乎大半辈子在搞计划，养成了稳重的品性。
　　唐国强从小受父亲的教育，对他的话一向敬重，说道：“爸说得对，稳一点可以少出差错。不过，现在常嘉是嘉南市经济改革的先锋，市委两位领导都寄于厚望，太追求稳当恐怕不行。”
　　他明白老爷子是担心他冲在经济改革的前头，容易出差错。
　　“尊重领导的意愿是一个很好的品质，但是，官做到一定的程度，必须做到外圆内方。要坚持自己的底线。”
　　又把目光转到叶之然身上，道：“物以美为资，官凭德服人。官小而品高，其威乃大；位高而行劣，其誉自低。小叶，你年轻，仕途很长，要记住这一点。”
　　叶之然认真地点点头，道：“我会努力做到这一点的，这是对自己前途的尊重，也是对百姓的尊重。”
　　唐老爷子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欣慰地点点头。


第264节 咎由自取
　　和叶之然接触过几次之后，大金已了解到叶之然的人脉和办事能力远远高出胡亚平，他和叶之然自然倾心相交起来。
　　如果说秘书是领导的一只手臂，那么司机就是领导的一条腿。知道领导私密最多的人往往是司机。有时候，领导要单独会见某人，秘书可以不带，司机却无法隐瞒。遇到不方便出面的事，司机就出面代办。所以，领导挑选司机的要求很高，除了车技好，身体强壮，关键时刻可以保护领导之外，嘴巴一定要稳。否则，领导的行踪就无法保密。
　　大金是唐国强到常嘉工作后物色的司机，用得很顺手。唐国强想好了，如果以后调离常嘉的话，带他一起走。若大金不愿意，就安排他到常嘉交警大队任职。
　　从唐国强家出来，大金征求叶之然意见：“叶书记，我们住哪里？”
　　“你对这里的环境比我熟，附近找一家就可以。”
　　“叶书记，我住过新源宾馆，就在隔壁那条新源路上，条件还可以。”
　　“就去那里。”
　　在新源宾馆，大金开了两个单间。到房间后，先到叶之然那间，帮他消毒茶杯，又烧上开水。看到他到位的服务，叶之然忽然想到了张大彬，心中想着如果把张大彬调到身边，不知他是否愿意。
　　想到张大彬，他打了个电话到叶老家里。
　　“阿姨，念悦回来了吗？”叶之然听到接电话的是叶青丽，就问道。
　　“还没到，应该快了，她离开嘉南市区前给家里打过电话。”
　　“好。阿姨，我晚上住在嘉南新源宾馆，让念悦到家后打个电话给我。”他把电话号码报给叶青丽。
　　等叶之然挂断电话，大金问道：“叶书记，听说了吗？施书记想调回嘉南。”只要不说到唐国强，大金似乎敢说话。
　　施克在县委常委会上接连出丑，只能说明他能力有问题，如果灰溜溜地回去，程晓光亦不会再用他。他选择逃避，无疑又是一个错误的抉择。
　　对他的下场，叶之然只能用“咎由自取”四个字来概括。
　　“他是县委副书记，不通过市委常委会，哪也去不了。”
　　“估计他回去也不会再有好位置。这个施书记，缺少基层工作经验，和叶书记想比，那是高下立判。”
　　大金此言有些意思了。叶之然不露声色地想：莫非他有什么事求自己。
　　“大金，你孩子多大了？”
　　“三岁了，上幼儿园了。”
　　“不错，不错。”
　　“叶书记，有件事想麻烦你。我妻舅今年大学毕业，想留在市区工作，最好能进机关，有没有办法？”
　　这类事，大金不会麻烦唐国强，而胡亚平离开了常嘉又什么事也办不了。他早听说叶之然市里有关系，这一次出来，见叶之然登市委领导之家如履平地，就向他提了出来。
　　“学什么专业的？想进什么样的机关？”
　　“他学管理的，最好能到海关或者政府部门。”
　　“我试试，让他提前把资料给我。”在市区解决个工作，叶之然自信办得到。
　　“谢谢叶书记，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吩咐一声。”
　　叶之然笑道：“你是唐书记身边的人，哪敢劳驾？”
　　大金道：“为叶书记服务也是一样的，都是革命工作。”
　　大金刚走，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叶之然估计是念悦打过来的。他接起电话就问：“念悦，怎么才打电话来？”
　　“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叫念悦的？未卜先知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而娇媚的声音，开口就是调笑的口吻。
　　叶之然一怔，问：“你是谁？打电话来何事？”
　　“先生，一个人住店寂寞吗？需要按摩吗？”
　　叶之然这才醒悟过来她是什么人，懒得废话，将电话一挂了事。岂料不一会电话又不屈不饶地响了起来，他不耐烦接起电话，说道：“你怎么又打来了？别来骚扰了。”
　　电话那头传来念悦气愤的声音：“木头，怎么回事？我不能打电话吗？”
　　“啊！是念悦？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
　　“刚才谁打你电话了？你口气这么凶？”
　　“是三陪女吧，说要过来给我按摩。”
　　“原来如此。木头，这次表现尚可，表扬一下。以后要继续保持优良作风，不可腐败，知道了吗？”念悦了解了情况，立即换了口气，满意地说道。
　　“那当然。”叶之然将身体靠在床头，问道：“念悦，你看到念恒的小公主了？”
　　念悦兴致上来了，说道：“看到了，还和她说了话。”
　　“怎么样？”
　　“挺骄傲的一个小女生，虽说长得可以，不过有些肤浅，还有些小资阶级情调，感觉有代沟。”
　　叶之然笑出声来，道：“你才比她大几岁，怎么就有代沟了？”
　　“木头，我说真的呢。你要看见了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满口新名词，非常崇洋，自我感觉又好。”
　　“你要在念恒面前这样说，我估计他会拿你当仇人。”
　　念悦在电话线那头笑了起来，道：“木头，你还真是念恒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你都知道。”
　　“念恒已经长大了，你就别管头管脚的什么都插上一脚。小心他跟你急。”
　　“他敢？”念悦得意地说道：“每次爸爸教训他的时候，都要找我做挡箭牌。”
　　“你不会一天都和他们凑在一起吧？”
　　“没有，我和小琪姐逛商店去了。木头，我给你买了件羊毛衫，小琪姐夸我眼光好呢。”
　　“是吗？真是我的好老婆。对了，念悦，我有个师兄，是NY银行嘉南市分行的副行长，离婚了。我想介绍苏小琪和他认识，你觉得怎么样？”
　　“是吗？他人怎么样？为什么离婚的？会不会嫌弃小琪姐结过婚？”念悦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这个我也回答不上来了，我的意见让他们见上一面，男女之间的事讲究缘分，如果他们有缘，没准见上一面就看上眼了。”
　　“说的也是，那等过了春节，我们约一下。”
　　两人泡了一阵电话粥，直到瞌睡上来，才互道晚安。
　　第二天，两人在饭店用过早餐，去接唐国强。
　　车子上，大金有意无意地说道：“叶书记，唐书记到常嘉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成绩斐然，他又是市委组织部出来的领导，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进一步。”
　　叶之然联想到唐书记带着自己去省城拜年，心中微微一动，问：“小金有什么内幕消息？”
　　“没有，说说而已。”小金边开车边回答：“春节前，唐书记曾经问我是否舍得离开常嘉。”
　　“你怎么回答的？”叶之然似乎毫无心机，纯粹是感兴趣。
　　“我当然愿意，唐书记是个好领导，我不会再有机会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的领导。”小金在叶之然面前没有遮遮掩掩。他从唐书记春节到上级领导家拜年带叶之然而不带胡亚平这件事就看出，叶之然在唐书记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再加上昨晚叶之然答应帮忙解决他妻舅的工作，更让他有亲近感。
　　到了唐书记家门口，叶之然下车去请唐国强。时间不长，大金就看到叶之然拿着唐书记的包，跟在后面出来了。这个镜头，又让他想起了胡亚平。
　　随着嘉南到省城国道的拓宽，车行速度提高了不少。车行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省城江边那座著名的六和宝塔。
　　在黄瑜雯家，当唐国强和叶之然走进家门时，黄瑜雯已经等在客厅。
　　等唐国强和叶之然恭谨地向黄民海拜年之后，黄瑜雯道：“枫哥，朱画家说要见你一面。”
　　“朱画家？有事吗？”
　　“老师说想在常嘉办一个画院，要你帮忙呢。”
　　“朱画家要回来办画院，就是对常嘉的支持，我们欢迎换来不及呢。再说，唐书记在这里，似乎不用我出力。”
　　“枫哥，朱画家是相信你才找你嘛。”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会尽力。”
　　“那好，让爸爸和唐书记谈，你来给朱画家打个电话。”
　　叶之然不知道黄瑜雯这是故意找借口，还是真有其事。他轻声向黄民海和唐国强说道：“省长，唐书记，我去打个电话。”
　　到了里间，黄瑜雯道：“老师真的想在常嘉开画院，主要是因为他在省城静不下心来搞创作。”
　　“开了画院，他还要带学生，创作的时间也不一定多。”
　　黄瑜雯笑道：“老师现在只有三个学生，每周评点一次画作就完事了，不会牵涉到太多的精力。”
　　“这样的话，朱画家找我可能是为了画院的选址，可他那老宅就是按画院结构重新修造的。”
　　黄瑜雯柔声道：“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他刚拿起电话，看见林茹真带着儿子黄强、媳妇杨缨从外面回来。杨缨一眼看见叶之然和黄瑜雯站在电话机旁妮妮细语，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林茹真见到这个情景却是脸色一沉，颇为不喜。她冷冷地看着叶之然，问：“叶之然，你来做什么？”


第265节 考察报告
　　黄瑜雯脸色微变，对母亲不友好的口吻暗生忿怒，但在这么多人前，又不能给母亲难堪，便以不悦的语气叫了声：“妈妈！”
　　在儿媳面前，林茹真不便多说什么，道：“叶之然，瑜雯非常单纯，你可不能欺负她。”
　　黄瑜雯才思敏捷，心头一转，已明白母亲不满的原因，便故作大方地说道：“妈妈是说念悦姐姐的事吧？你多想了。我和枫哥现在只是兄妹关系，你别敏感。”
　　林茹真这下有点捉摸不定女儿的心事了，难道她明知无望，所以选择放弃了？如果真的那样，倒是一件好事。便问：“你们准备给谁打电话？”
　　“给老师打电话，他要约枫哥见面。”
　　林茹真敏感地问：“他要见叶之然？为了何事？”
　　叶之然回答道：“为了画院的事，朱画家准备回常嘉把画院开出来，找我商量这事。”
　　林茹真点点头。她对叶之然其实也是比较欣赏的，只是因为得知他身边还有张念悦，所以态度才有转变。现在见女儿的心结似乎已经打开，也就不再对他耿耿于怀。说道：“既然有正事，你们先忙。”
　　杨缨便微笑着和叶之然说了一句：“叶之然，你和瑜雯聊吧。”
　　“谢谢。”叶之然点点头。对杨缨，他虽然已经没有当初追求时的那种热切，但当面相逢还是有种怪异的感觉。
　　黄瑜雯替他拨通电话，道：“老师，叶之然就在我的身边，您有事直接和他说吧。”
　　“朱画家，我是叶之然，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小叶，是这样的。我的老宅已经按画院的要求翻修好了，过了春节，我准备回来住一段时间，以后可能会经常回来，搞搞创造，带带学生。但是，从蒋泾村村委会到常丰公路有段三四百米的泥路，很不方便，不知道乡政府能不能修一修？”
　　叶之然笑道：“朱画家，这事巧了。今年，县政府提出村村通建设，马石乡的每个村都要通路。蒋泾村的道路规划年前已经出来了。这样吧，过了春节，蒋泾村的那条路安排在第一个修建。”
　　“太好了，如果那样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方便，你和瑜雯一起到家里来，我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好的，朱画家召见，荣幸之至，等过了春节我一定登门拜访。”
　　打完电话，黄瑜雯用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轻声道：“老师在常嘉办画院，我以后会经常来常嘉。”
　　又道：“念悦是不是也经常在常嘉？我想和她见见，拜托她以后好好照顾你呢。”
　　叶之然心中惊疑，但此时此地却无法多说，只得点头。
　　客厅中，黄民海和唐国强的谈话也到了尾声。见叶之然出来，唐国强即起身告辞。
　　下午，唐国强又带着叶之然去省纪委顾松林副书记家拜年。结束后准备返回常嘉时，叶之然对唐国强说道：“唐书记，我向您请个假，想去给我导师林教授拜年，明天我自己回常嘉。”
　　唐国强点点头，道：“见了林教授替我问好，也请他多关心关心常嘉的经济发展。”
　　“是，我一定把唐书记的指示传达给林教授。”
　　林教授就住在校园北部的教授住宅小区，叶之然曾去过多次。他的一儿一女都在美国求学，平时夫妻两人居住。
　　听到门铃，前来开门的是林教授的爱人李老师，叶之然恭敬地叫了声：“李老师，新年好！我来给您和林教授拜年来了。”
　　“小叶，新年好。来就来了，何必买东西，你老师又要不高兴了。”李老师接过叶之然购买的礼物，说道。
　　“应该的，新年来看望老师，礼节还是要的。”
　　林教授从书房踱步出来，道：“小叶，你来得正好，我有任务布置给你。”
　　“老师，我先给您拜年，祝林老新年身体健康，万事顺利。有什么任务请布置吧，坚决完成。”
　　林教授招了招手，让叶之然进书房。自己在书桌后面的靠椅上坐定，说道：“上次去丰城县考察，你有什么体会？”
　　“老师，上次考察过程中，我和师兄们都发现丰城县委县政府领导的思想比较保守，仍停留在七十年代的经济发展模式上。存在着等上级下计划，靠上级行政拨款过日子等落后的思想意识，导致经济发展速度缓慢，国有企业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缺乏市场竞争意识。”
　　林教授点了点头，道：“建国以后，国家把国营大企业布点在大城市，嘉南的国有大企业不多，但小企业不少。丰城县的县属企业曾经是嘉南的优秀企业，但这些年由于主要领导的思想不解放，把精力放在意识形态的争论中，结果越争论越迷茫，严重影响了经济发展。这是长江省的一个典型例子。我们是做经济改革研究的，每年拿省政府的特殊补贴，不能只拿钱不干活。我觉得丰城县这个典型值得我们剖析，你们三个研究生每人写一篇文章给我，修改后择优发表到省政府内参上，供省委省政府领导参考。”
　　听说要发表到内参，叶之然有些局促不安，道：“老师，我的理论功底太浅，怕写出来的东西不符合要求。”
　　林教授道：“你的理论水平有欠缺，但实际工作能力强。不用担心，写好后发不发我会考虑的，也会作修改。”
　　“那好，我试试。”
　　“服装厂的改制目前进展比较顺利，产生的经济效益比我预想的还要好。马厂长虽是个女同志，但经商有一套，可见，只要思想解放，意识超前，经济就容易搞上去。”
　　“服装厂的发展都靠老师和大师兄的指导、帮助，马厂长每次说到您都非常崇敬。这次我来的时候，县委唐书记特地要我向您致意，并请您多关心常嘉的发展，多提宝贵意见。”
　　林教授很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道：“常嘉和丰城是一正一反两个例子，唐国强书记能力强，思想开放，能取得佳绩在我的意料之中。你有唐国强这个领导，是你的福气。”
　　“老师总结得太精辟了，可惜我做您的学生太晚，不能学到您经济学的精髓。”
　　“学以致用，你虽然跟我的时间短，但可以迅速应用到实践，这是你比师兄有利的地方，不要妄自菲薄。”
　　出林教授家后，叶之然想到林教授布置的作业就有些心虚，虽说自己是林教授的学生，纯粹出于学术研究的原因去写这篇文章，但自己又是嘉南的基层干部，写文章评论他县的经济政策是犯忌的行为。更遑论自己的理论水平不深，经不起专家的反驳。
　　穿过J大校园去经济小区宿舍时，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省报新闻部主任苗树杰可是名记，写过无数经济文章，可以向他求教。他翻出通讯录，找到苗树杰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苗树杰听出他声音后，笑道：“叶书记，有何指教？”
　　叶之然道：“苗主任，我是求你指点一篇文章，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过来拜访一下。”
　　“就现在吧，你过来，在省第一人民医院对面的茶座见面。”苗树杰很直爽。
　　在茶座，两人互相问好，握手寒暄一番，叶之然要了一壶龙井茶，两人坐着说事。
　　“苗主任，是这样的，年前我导师林平生教授带我们去嘉南市丰城县考察，发现丰城县的经济发展状况很具代表性，林教授布置了一项任务给我，要我写一篇文章对丰城县的经济现状进行剖析，有可能要发到内参。你想，我写这种文章那成啊？所以，特来向您求教。”
　　“林教授是我最敬仰的经济学专家，他组织的这种考察很有针对性，你把这篇文章写好了，提供给领导参考，对全省的经济发展都有帮助。我对丰城县的情况也很熟悉，林教授总结得非常正确，丰城存在的主要问题就是思想僵化，没有市场经济意识。我找几篇类似的文章寄给你做参考，等你的文章写完，给我过过目，我们再探讨一下内容，你看怎样？”
　　叶之然很欣慰地说道：“有苗主任把关，我的底气就足了。回去立即动手，林教授催得很急，命令一个星期交稿的。”
　　初七，马石乡新年第一天上班，乡党委召开大会布置工作，叶之然出席并讲话，要求全体干部调整状态，积极投入到工作中去，争取更大的成绩。
　　回到办公室，他开始构思这篇文章。先列提纲，组织材料。等到下午，他收到了苗树杰从省城寄来的参考资料，逐篇通读，领会写作技巧和主题思想。第二天开始动笔写作。经过五天五夜的反复推敲，这篇名为“从丰城县的经济现状看经济改革的重要性”一文终于完稿。
　　周六，他到省城后，先把文稿交给苗树杰。苗树杰修改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约他见面，把自己的想法和叶之然作了交流，叶之然看到修改稿，心悦诚服地说道：“苗主任，您这一改，整篇文章结构严谨，论据充分，主题思想突出，经济改革的必要性跃然纸上，这篇文章就成了一把冲锋的号角。”
　　交给林教授，林教授一看也大为满意。


第266节 山风欲来
　　一周以后，这篇文章发表在长江省委内部刊物上。这篇署名为“叶子”的文章一石激起千层浪，吸引了长江省官场的无数目光。丰城县委书记殷名权看到文章后暴跳如雷，通过他叔叔的关系，得知这篇文章出自林教授的门下。殷名权很快联想到这个“叶子”是何许人也。
　　他连夜赶往市政府向市长程晓光告状。
　　丰城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是程晓光眼中最讲政治的班子，大会小会上曾多次得到他的表扬。这篇文章简直在打他的脸，让他颇为不爽。原来还以为文章出自哪个记者之手，没料到居然出自他治下的一个乡党委书记！
　　殷名权看到程晓光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怕，赶紧在火上再添一把柴，道：“市长，一个他县的乡党委书记，公开指责我县的决策，是没有组织原则的表现，绝不能放任不管。”
　　“还真是反了！谁给了他这么大权力？我看问题不出在叶之然一个人身上，常嘉县委县政府就没有责任？”
　　“市长看得比我深，比我远，这是常嘉县委一贯纵容这种不正常的无政府主义行为造成的恶劣后果，一定要加以严惩。”
　　在第二天召开的市委常委会上，讨论完应有议题，程晓光举了举手里的内参，发言道：“同志们，大家想必都看过这一期的内参了。我市丰城县成为长江省的一个典型被用来作反面教材，给嘉南市委市政府造成很大的被动。经过调查，这篇大作出自常嘉县马石乡党委书记之手。这让我感到很痛心！看来我们的干部教育和提拔制度有欠缺啊！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干部怎么能走上乡党委书记的岗位？这说明什么？说明常嘉县委班子在选人用人上存在问题。我建议市常委对叶之然进行严肃处理，对常嘉县委班子进行必要的调整。”
　　钟汉庭环视一圈，道：“其他同志怎么看？”
　　小会议室里气氛有些怪异起来。
　　枫寒轩发言道：“晓光市长说得严重了。据我了解，这篇文章是J大经济学专家林平生教授组织撰写的。年前，林教授带着研究室同志和学生去丰城县作考察，考察结束后，林教授要求每个参加考察的人写一篇调查报告，叶之然是林教授带的研究生，写了一篇调查报告给林教授。林教授看后觉得观点鲜明，对省内的保守主义思想有很强的针对性，经考察组讨论修改后推荐给内参。所以，这篇文章的作者‘叶子’不是一个人，而是研究室这个团体。第二，通读全文后我发现，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对丰城县经济发展速度缓慢的原因分析得很透彻，不仅帮助丰城县委县政府找到问题，还提出了加大经济改革力度的良药，是一篇很好的经济分析文章。丰城县委县政府应该胸怀坦荡地去学习这篇文章，加以吸收利用，如果作出了相反的选择，这能说明丰城县的主要领导思想上存在问题，不能更好地为丰城县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作出贡献。”
　　两种观点截然相反，从大处讲，这是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的交锋；从小处讲，这是常嘉县控制权之争。这种斗争曾经在常委会进行过多次，常委会中各委员的站队一向旗帜鲜明。三方表态之后，依然是钟汉庭和枫寒轩的一派人员占优。
　　钟汉庭总结道：“去年我市各区县的GDP增长率，常嘉排在第一，而且，常嘉社会稳定，百信诉求最少，这些都足以说明常嘉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是有战斗力的，是非常优秀的。我们不仅要充分相信常嘉领导班子，而且应该将常嘉的成功经验推广到各区县。从林教授的这篇文章来看，其出发点是为了解决发展中出现的新问题，既提出了问题，又提出了解决方法，我对这篇文章总体上是持肯定态度的，而且文中不仅提到了丰城县，也提到宁杨地区的一个落后县，我们不必对此耿耿于怀。”
　　程晓光不满地表示：“我保留个人看法，经济改革也需要遵循一个原则，就是要保持我们党、我们国家不变色，东欧国家的改革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同志们，前车之鉴啊！”
　　开完会，程晓光胸中一口气难平，连夜赶往省城，向省委副书记姚力强汇报情况。
　　其时，经过二年多的争论，改革派和保守派的争论仍处于相持阶段。姚力强眼看嘉南市的阵地有丢失危险，决定亲自出马，到嘉南为程晓光站台。
　　抵达嘉南市后，姚书记高度称赞程晓光市长政治立场坚定，警惕性高，指出嘉南的稳定和繁荣与程晓光市长的领导密切相关。在嘉南市委举行的工作汇报会上，姚书记说道：“刚才听到汉庭书记介绍嘉南市的经济发展状况，我对常嘉县感兴趣。准备明天到常嘉县实地考察一下，看看这个经济改革的排头兵在经济取得发展的同时，社会稳定工作抓得怎样？国有企业抓得怎样？精神文明建设有没有做好。明天就由晓光市长陪我一起下去吧。”
　　钟汉庭和枫寒轩迅速地用眼神作了交流，说道：“姚书记要下去，市委必须有人陪同，明天就由晓光市长和寒轩书记一起陪姚书记下去吧。”
　　“也好。”姚力强缓缓点了点头。
　　在常嘉，唐国强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即召集县常委们开会，紧急安排省委姚书记的接待工作。
　　县常委会结束，公安局、收容站、市容管理部门立即高效地行动起来。唐书记下的命令就是明天九点钟之前，常嘉街头的乞丐、垃圾必须全部消失。乞丐的事情容易处理，公安部门的警车每条街“搜”一遍，看见就拉上车，关进收容站了事。垃圾清除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在县委办领导下，各机关部门、学校医院的爱卫会全体出动，挑灯夜战。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广场锻炼的几个老头老太一看立即得出结论。
　　“准是明天有领导要来。”
　　“看样子来的不是一般的领导，至少是副市长级别。”
　　“你们看，县委干部都亲自上街搞卫生，以前从来没见过。照我估计，明天来的可能是省级领导。”
　　这边，唐国强安排好接待任务，心里仍然忐忑不安。按惯例，省委副书记视察工作至少提前一周通知，这次来得这么匆忙，很可能与那篇高参上的文章有关。
　　对叶之然执笔的那篇文章，唐国强认真看过几遍，这次他丝毫没有责怪叶之然之意。
　　晚上，市委副秘书长王汉军来到常嘉，唐国强在望山酒楼为他接风，王秘书长坐下后就说：“国强书记，你通知叶之然过来，寒轩书记有几句要我传达给你们。”
　　等叶之然踏进望山楼的小包，唐国强向他介绍道：“小叶书记，这是市委王秘书长，特地赶来传达寒轩书记指示的。”
　　市委办公室有一正两副三个秘书长，王秘书长对口服务的是枫寒轩，这个叶之然是清楚的。
　　“秘书长，您好！认识您很荣幸。”叶之然已经知道明天省委姚书记来常嘉考察工作的事情，心想王秘书长这么急赶来必然担负着重要的使命，而且与他有关。
　　姓曹的！看来姚书记是来者不善啊！
　　王秘书长已经和唐国强说了姚书记来常嘉考察工作的前因后果，见叶之然到了小包间，便正色说道：“唐书记，小叶书记，我出发之前，寒轩书记召见我，有三条指示要传达，你们必须不折不扣地遵照执行。”
　　唐国强脸色郑重地点头道：“请秘书长指示。”
　　“第一，明天要多汇报常嘉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少谈经济改革和成绩。”
　　“第二，姚书记作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坚决执行。”
　　“第三，要相信市委、相信上级组织能处理好干部的使用问题，不要发表自己的意见。”
　　王秘书长说一条，唐国强和叶之然点一次头。听到第三条时都是心中一紧。
　　王秘书长又问：“听明白了？能做得到吗？”
　　“能做到。”
　　王秘书长口气稍缓，道：“你们放心，市委对你们的工作都是看在眼里的，对有能力有作为的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是非常爱护的。如果姚书记提出人事调整，市委也会有妥善的安排。小叶书记，你明白寒轩书记的良苦用心？”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姚书记很可能会杀鸡儆猴，明天自己就是那只待宰的鸡了！省委副书记亲自出马就为了收拾他这样一个乡党委书记？这不是在用大炮来打蚊子吗？姓曹的！
　　叶之然一时间失意、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如果没有这几年官场的锻炼，他甚至会当场失态。
　　但等他抬起脸来，已经一脸坦然，道：“请秘书长放心，我是党的干部，组织上需要我到哪个岗位我就去哪个岗位，不会有思想包袱的。”
　　“好！”王秘书长轻嘘一口气，赞赏地说道：“怪不得寒轩书记这样看重你，小叶书记果然不凡。”
　　又转过头对唐国强说：“国强书记，万事以大局为重，以嘉南的和谐稳定为重。”
　　唐国强点点头，斟字酌句地说道：“我明白。但是，小叶还年轻，请市委一定要慎重对待。”
　　王秘书长道：“寒轩书记是爱才若渴的，再说，这只是以防万一，姚书记也不一定拿小叶书记开刀。”


第267节 风满楼
　　王秘书长口中说不一定，心里却认定必然是这个结果。作为大权在握的省委副书记，省内保守势力的一面旗帜，他对嘉南市委的价值取向明显是不满意的。这次借植树造林之际来到嘉南，真实目的就是要撬动嘉南市委常委会的权力架构。如果不拿出一点霹雳手段怎么镇得住嘉南市的改革派？怎么能让几个骑墙派改投到程晓光的麾下？
　　而常嘉在嘉南市所有区县中，经济改革走在最前列。姚书记准备明天来常嘉视察工作绝非临时起意，而是谋定而后动的。
　　以寒轩书记这样胸有丘壑的领导，都判断出姚书记、程市长可能拿叶之然祭旗，那么，真相可能离此不会远。否则也不会让他连夜赶到常嘉来告诫唐国强和叶之然了。
　　至于寒轩书记已经做好准备，在叶之然去职后，安排他去省党校学习半年，回来担任他的秘书，王秘书长却不知道。
　　叶之然这顿饭吃得很憋屈，如果马石乡的经济改革半途而废，成为他未竟的事业，对叶之然来说，丢掉的不仅仅是官职，更是一种信念和一种坚持。在他心里，第一次是官员的任免制度产生些许的不满。
　　叶之然敬一杯给王秘书长，道：“秘书长此来，是为了常嘉的大局，小叶敬您一杯，也不知明天还有没有机会在秘书长身边斟酒。”
　　王秘书长浅浅一笑，道：“风物长宜放眼量，你这么年轻，不要在意一时一地的得失。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叶之然也笑，道：“有秘书长这句话，我今晚就睡得着了。”
　　喝完这杯，又满上一杯，端酒于额等高，道：“唐书记，这杯酒敬您。小叶很真诚地向您表示感谢，这几年若没有您对我的关怀和教诲，小叶断断不会有今天的成熟。您随意，我先干为敬。”
　　喝完这杯，他潇洒地在空中把酒杯翻转过来。
　　唐国强道：“你慢慢喝，感情用事适得其反。年轻人豪爽之外，要懂得养气。气欲柔旋，不欲刚硬。草木活着的时候是柔软的，死了才变得坚硬；人活着的时候，身躯是柔软的，死了也就硬了。所以柔乃是生气，硬是死气。做人做事，要懂得以柔克刚。前几年我看金庸的《倚天屠龙记》，九阳真经有口诀，‘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讲得也是养气之道。”
　　王秘书长有意调节气氛，笑道：“想不到国强书记也是金迷，怪不得武功高强，制敌于无形。”
　　这是暗指他把程晓光的亲信施克压制得毫无脾气。
　　唐国强一笑，道：“秘书长若是有意，我送一套金大侠的全集给你。不管是九阴真经还是九阳真经，你想练那种就练那种。”
　　王秘书长笑道：“我年纪大了，再练就走火入魔，还是让小叶做你的衣钵传人。”
　　叶之然这时候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赫然一笑，道：“两位领导批评得对，我的养气功夫不够。但我保证明天多念几遍九阳真经口诀，不给领导增加麻烦。”
　　出酒店后，被冷风一吹，叶之然禁不住打个寒颤。酒意淡了许多。司机送他到酒店后已经回去了，他便徒步从望山酒楼往小区走。
　　走了几步，腰间的拷机震动起来，他一看，是马艳丽发来的消息：“瑜雯在我这里，你过来。”
　　黄瑜雯怎么来了？林茹真放心她远行？
　　叶之然带着疑问来到广福街马艳丽居所，打开门，果然见黄瑜雯一脸欢快地看着他。
　　“枫哥，我跟随老师来看画院的装潢的。”
　　“你妈妈怎么放心在外面过夜？”
　　“有啥不放心的？我和师姐两个人结伴的。”
　　“那你师姐呢？”
　　“住宾馆了，马姐姐过来接我走的。”黄瑜雯似乎很愿意和马艳丽相处。
　　回头看马艳丽，马艳丽一脸人蓄无害的样子，乖巧地对着叶之然浅笑。她穿着紫红的羊毛衫，房间里又开着空调，弄得满室温暖。这妮子贼坏，知道黄瑜雯在家里，他不敢胡作非为，就对着他挺起高耸的胸脯，媚眼如丝地勾着他。
　　叶之然将目光从她身上抽离，望着黄瑜雯问：“瑜雯，你打算和马艳丽在这里住一晚。”
　　黄瑜雯大点其头，道：“我和马姐姐很久没见面了，要和她聊天。”似乎担心叶之然不同意，找了个理由。
　　叶之然有些头疼，本来心情就被省委姚书记搞得不爽，进屋后又被马艳丽眼神一勾，心里有留宿的念头，想在马艳丽身上发泄一番。黄瑜雯这一穿插进来，未免好事难谐。
　　再一看马艳丽，她居然很受用地露出微笑，似乎很满意叶之然的处境。
　　“哪个，马艳丽，黄瑜雯要是不回宾馆，她师姐会不会有想法？”
　　马艳丽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促狭地说：“有啥想法？我去接瑜雯的时候就和她说好了，要留瑜雯妹妹过夜的。”
　　黄瑜雯道：“是的，枫哥。你今天喝了很多酒吗？怎么脸这么红？让马姐姐给你泡茶醒酒。”
　　马艳丽道：“你的枫哥喝醉了酒最想喝豆浆，幸好我这里刚巧有现成的，我去热一热。”
　　黄瑜雯一脸崇拜地看着马艳丽，道：“艳丽姐姐，你怎么了解枫哥这么多？”
　　马艳丽心道：“他身上还有什么是我不了解的？”嘴里道：“瑜雯妹妹，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明白了。你会了解更多情况的。”
　　叶之然看看黄瑜雯，她本就长得美丽，肌肤如凝脂。此刻，脱去外罩，只穿一件羊毛衫，白炽灯光照射下，就更显得清纯娇丽。
　　马艳丽热了一杯豆浆过来，递给叶之然，道：“趁热喝吧，经常醉酒伤胃的。”
　　叶之然接过豆浆，又将她们两人比较一番：一个丰满，一个苗条；一个性感，一个蕙质兰心。如两朵美艳动人的鲜花开在面前。
　　叶之然心底如有暗香流动。
　　喝了几口豆浆，黄瑜雯出人意料地说道：“枫哥，我考虑清楚了。你以后不用为我为难，我决心做你的妹妹，为你和念悦祝福。”
　　叶之然拿着豆浆的手不禁一晃，杯子差点摔掉。
　　他这时的心格外敏感，先前听到王秘书长的传达，心底无端地产生出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现在半醉半醒之中，又听到黄瑜雯的这句话，竟又让这种感觉强烈了些。
　　叶之然惊讶地问：“瑜雯，你说的是真心话？”
　　黄瑜雯坚定地点点头，说：“免得爸爸妈妈以为我喜欢你，来干扰你的生活。”说到“喜欢”两字时，她的声音很低。
　　“你是为了这个原因而作出选择的？”叶之然柔声问。
　　黄瑜雯低下头，道：“你别管了，反正这是我自己作出的选择。”
　　马艳丽听到黄瑜雯这话，却体会到她更深的一种用情，让她产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她过来搂住黄瑜雯的肩膀，问：“瑜雯，那你以后怎么办？准备新的开始吗？找一个动心的男人可不容易。”
　　黄瑜雯摇摇头，道：“我以后潜心作画，不准备结婚了。”
　　马艳丽道：“瑜雯，你要不结婚，我也不结婚，陪你一起过日子。”
　　叶之然不悦地说道：“马艳丽，你起什么哄？不好好地为瑜雯劝解，说这种反话。”
　　“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也理解瑜雯的感受，你理解吗？”马艳丽抬起脸，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说道。
　　黄瑜雯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真好。以后，我潜心作画，你好好做生意，我们两人都做出一番成就来，给枫哥看看。”
　　“傻妹妹，你这话说得好痴，为什么是给他看？而不是为我们自己活？”
　　“一样的，为我们活，就是为枫哥看。”
　　马艳丽挺了挺胸，温暖的灯光下，更给叶之然触目惊心的感觉。她说道：“阿然，现在我和黄瑜雯两个，难道还抵不过张念悦一个吗？”
　　这句话说到后面，声音中似乎带上了磁性，配合她能说话的双眸，诱惑力很大。
　　黄瑜雯悚然一惊，这才知道原来马艳丽也是爱着叶之然的。惊讶之下，回想和马艳丽相识之后的种种经历，原来马艳丽对枫哥的用情之深，竟不在自己之下。所以，她对马艳丽的这句“两个人抵不过张念悦一个人”联想翩翩起来。
　　叶之然被马艳丽突然挑明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同样不知所措的黄瑜雯，他心里更有将马艳丽狠狠蹂躏一番的“仇恨”。
　　他不满地说道：“马艳丽，你添什么乱？别教坏了瑜雯。”
　　“我是为瑜雯打抱不平呢！你是知道我的，早就和你说过不会和你结婚的。但是，瑜雯怎么办？这样天仙般的姑娘，哪一点比张念悦差了？”
　　“不是这个原因。我和念悦相识在前，和瑜雯相识在后。我认识瑜雯的时候，已经在和念悦谈恋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瑜雯这么一个美丽多才的女孩，难道你担心她没人喜欢？怎么就会给我添乱呢？”
　　黄瑜雯低下眼帘，轻声说道：“我是不会和其他男人谈恋爱的。我心意已决，就一个人过一辈子吧，你要想起我，就来看看，想不起我，也没关系。”


第268节 诡异的斗争（上）
　　黄瑜雯和马艳丽的话，就像一道复杂的难题摆在叶之然面前，弄得他无法适从。黄瑜雯主动选择退出，是他以前一直希望出现的结果。这个结果最合理，也最完美。然而，此刻听了黄瑜雯依然决然的话，他无端地产生出一种不忍心。
　　人生的题目远比数学题难解，他定了定神，决心抛开这道难度很大的方程式，留待以后求解。
　　于是，叶之然顾左右而言他，叹口气，道：“你们两人还不知道，我正发愁明天的难关怎么过呢。”
　　她们两人关心叶之然比关心自己尤甚，异口同声地问：“明天怎么了？”
　　“明天省委副书记下县，市委枫书记特地派人来传话，要我洗净脖子，做好挨宰的准备，我这官怕是做不下去了。”
　　马艳丽回眸与黄瑜雯对视，微微动容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惹上这尊大佛了？”
　　“是惹了小鬼，搬来的大佛。”
　　“和我们说说。”
　　叶之然便从林教授带队考察丰城，要求写考察报告开始，从头说了一遍。
　　黄瑜雯不懂得官场的道道，疑惑地说：“那篇文章发表前，林教授组织研究室的成员开会讨论过，又经过修改，从法理上说，这是研究室共同的智慧结晶，怎么把帐算到你一个人头上？”
　　马艳丽解释道：“这只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上面要表明一种政治态度。阿然是个炮灰而已。”
　　黄瑜雯不悦地说：“那还做什么官？枫哥，你干脆辞职算了，你以前不是说要帮我开画廊吗？我画画，你卖画，多么轻松！”
　　这是黄瑜雯心中的伊甸园。
　　“是啊，你还可以做服装厂的掌门人，我们要钱有钱，想玩就玩，多好啊！”
　　马艳丽插上一脚。
　　叶之然道：“我在官场上发展，是为了做点有益的事情，将来如有可能，还要推动政治体制的改革。岂能轻易言退。”
　　“那你明天怎么应付？”
　　叶之然立即愁容满面，随即又拨云见日，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马艳丽道：“阿然，如果省委领导召见你，可别给人家看脸色。”
　　叶之然对姚书记，恶感说不上，好感肯定欠奉，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他道：“我脑袋正疼呢，摊上这档子事，加上醉了酒，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有意说得悲惨些，目的是为了引开两女的注意力，免得重回先前的话题。
　　两人果然上当，一齐关切地看着他。马艳丽道：“瑜雯，你给阿然揉揉脑门，可以减轻一些疼痛。”
　　黄瑜雯摇摇头，马尾巴似的辫子在她脑后晃动，道：“我不会。”
　　“那我来。”
　　她站到叶之然的身后，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脑门上，顺时针旋转掌心作按摩。
　　在黄瑜雯面前，叶之然的后脑勺陷入马艳丽温暖而充满弹性的双乳，更增加了一种暧昧和诱惑。他立即坐直身体，道：“你站旁边帮我按摩。”
　　马艳丽腹诽一句，只得乖乖地站到一旁，但这个位置使她的动作非常别扭，便道：“瑜雯，你过来，我们一人按一边，否则他的头动来动去，使不上力。”
　　黄瑜雯答应一声，走到叶之然的左侧，学马艳丽的样子，依葫芦画瓢，把手掌按到叶之然的脑门。手掌才动了两下，就听得叶之然叫道：“STOP！停停！”
　　两女同时停下动作，马艳丽诧异地问：“又怎么了？”
　　“想到瑜雯拿画笔的芊芊玉手在给我按摩脑门，简直是对瑜雯的亵渎，老天会惩罚我的。”
　　“枫哥，是我自愿的，要惩罚也该惩罚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乱说话！”黄瑜雯轻轻顿一顿脚，对叶之然的话有些许感动又有些许不满。
　　叶之然伸手捉住她的手，像捧一碰即碎的瓷器那样小心翼翼，道：“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长得出这样巧这样美的手。”
　　黄瑜雯满脸羞红，这一刻心如撞鹿，只觉得有一样东西在她心里轻柔地绕了一下，随即产生一丝甜美的感觉。她赶紧把手抽了回去，红着脸说道：“枫哥，你别说笑了，还是想一想明天怎样过关吧？”
　　叶之然道：“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死千万个脑细胞，不如酣然入梦。”
　　马艳丽道：“阿然，我这有两间房，不如你就睡在北房，我和瑜雯睡南房，省得回去了。”
　　“不行，万一你们两个晚上溜进我房间怎么办？我岂不是贞节不保？”
　　马艳丽薄怒，对黄瑜雯说道：“瑜雯，我们揍他。”拿起沙发上的靠垫装模作样扔了过去。
　　黄瑜雯举了举靠垫，却没扔。
　　叶之然哈哈大笑，道：“还是瑜雯心疼我，不像某些人忘恩负义。”开门扬长而去。
　　黄瑜雯不禁看看马艳丽，愁容满面地问：“马姐姐，枫哥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你不是说准备独身了吗？管他生不生气。”马艳丽嘻嘻笑了声，说道：“不会的，只要见到你，他又会眉开眼笑了。”
　　看到马艳丽丰满成熟的身体，听到她亲昵的话语，黄瑜雯很想问一问她与叶之然之间有没有“特殊”的关系，然而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问得出口？她怔怔地想了一会，人都不由地痴了。
　　第二天，唐国强率常嘉县四大班子成员提前在国道县界处等候。半小时后，前方警车开道，一队轿车驶近。
　　车子上，姚力强对司机说道：“不要停，直接去常嘉县委。”
　　省委副书记的车没停，跟随在后的车子自然都不作停留。枫寒轩摇下车窗，对着唐国强遥遥地挥一挥手，唐国强立即钻进自己的小车，跟上前面的车队。常嘉四大班子成员纷纷上车，两个车队合在一处向县城驶去。
　　县委大会议室，排放着一圈腰型的会议桌，外侧，又放了两排座位。姚书记在主位正中位置入座，问唐国强：“唐书记，叶之然来了没有？”
　　“已通知他在县委办等候。”
　　“让他进来。”姚力强板着脸，沉声说道。
　　“是。”
　　会议室里，傅斌看了看姚书记的脸部，姓曹的！如果找一把不太锋利的刀往他脸上砍，刀痕都不会留下半点。心里叹道：叶之然玄啊！
　　会场中，此刻最兴奋的，莫过于施克。他前几天还在动脑筋要调离常嘉，没料到峰回路转，居然有扬眉吐气的今天。
　　大会议室里，最活跃的人就数他了。只见他一会殷勤地给姚书记、程晓光等人倒茶，一会儿摆放本就整整齐齐的座椅，如同患了小儿多动症一般。
　　这让县委常委们对他又看低了一线。
　　这时，姚力强的秘书进来，俯身在姚书记的旁边耳语几句。姚力强点了点头，转过头问：“唐书记，你的办公室在哪？我去打个电话。”
　　唐国强站起身，引导姚力强去他的办公室。
　　开了办公室门，姚书记的秘书微笑着向唐国强示意留步。
　　其实不用秘书示意，唐国强也不会跟着姚书记进去。领导打电话，如果他不识好歹地寸步不离，也就不会走到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了。
　　想到即将开始的会议，唐国强心里有些茫然。
　　省委副书记要是指责你没把常嘉的工作做好，那么，你即使做得再好也是没用。
　　在官场，领导即使骂你也是关心你，爱护你，那是万万不能分辩的。否则，态度有问题。
　　如果有态度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
　　唐国强回到会议室，等叶之然走了进来，指了指后排角落一个不引人瞩目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县委其他领导看见叶之然进来，都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叶之然这时候已经彻底放开。昨晚回去后，他好好地睡了一觉。
　　他已经想明白了，既然省委领导要找事，他就不动这个脑筋想辙了。力量对比如此悬殊，想了也是白想。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这样，不如坐等雷霆之怒。
　　会议室里的人这时候已经都猜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哪啥？长江省保守势力的代表人物，省委副书记姚力强特地跑到常嘉县，这个经济改革走在嘉南市最前列的县城来，会持什么样的态度？以在座这些官员的智商，不用思忖，答案就昭然若揭。
　　特别是一大早听到施克放风，市委常委会上关于叶之然那篇文章的争论，以及随后程市长请来了姚书记的过程被透露出来，众常委都为叶之然的遭遇扼腕叹息。这不是躺着也能中枪吗？林教授修改过的一篇调查报告也能成为中枪的理由？
　　姚书记打完电话回到会议室，将目光缓缓扫视一遍会场。上位者的威势就出来了，会场安静得连蚂蚁打架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
　　枫寒轩示意唐国强可以开始了。
　　唐国强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今天长江省委副书记姚力强同志，嘉南市长程晓光同志和寒轩书记都来到常嘉县，这是对常嘉县最大的关怀和鼓励。下面，让我们先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领导们莅临常嘉指导工作。”
　　掌声过后，姚书记摆了摆手，说道：“我今天不是来听汇报的，是来看看常嘉经济改革的成果的。我先问一下，谁是叶之然？来了没有？”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叶之然。
　　叶之然只觉得一道道目光就像一颗颗高速飞行的子弹，密集地向他射来，一下子打得他千疮百孔。


第269节 诡异的斗争（下）
　　叶之然站起身道：“姚书记，我就是叶之然。”
　　这句话说得四平八稳，不见丝毫的情绪波动，让枫寒轩、唐国强、傅斌等关心他的人暗地里松一口气。
　　姚书记依然脸无表情，说道：“你过来。”
　　叶之然就想到猫和老鼠的游戏。猫捉到老鼠，总是先戏弄老鼠一阵子，直到老鼠筋疲力尽，才开始享用美食。
　　看来姚书记也会这一手。
　　姓曹的！谁让他是省委副书记，而自己只是一个乡党委书记呢？
　　叶之然默念九阳真经，“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以前看金大侠的书，只是被他的故事情节深深打动，被妙到毫巅的武功热血澎湃。没想到金大侠的武林秘籍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传说中，武功高手默运一次内功就可以恢复气力，变得神采奕奕；叶之然此刻默念一遍口诀，居然也直起腰杆，无所畏惧。
　　秘笈果然就是秘笈！绝非三脚猫可比。
　　他一步步走近姚书记的时候，又无端地想起黄瑜雯满脸期待地说“我画画，你卖画”的那句话，觉得倘若每日赏景赏画，赏赏美女，未尝不惬意。
　　男人嘛！如果做不到醒掌天下权，但倘若能做到醉卧美人膝，也是过得去滴。
　　别人自然想不到他此刻内心还能这么多弯弯道道。
　　和姚书记坐在同一排的唐国强、傅斌等人脸色庄重；而程晓光嘴角微含笑意，施克则干脆裂开了嘴，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戏。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中，能挽救叶之然的，只有枫寒轩一人。因为枫寒轩是世家子弟，根深叶茂，并不惧姚力强的官势。但枫寒轩明白，做此官行此礼，官场的规矩是不能破坏的。所以，他尽管心里同情叶之然，此刻也只能维护大局，如面壁的和尚，不管不问。
　　等叶之然走到姚力强身边时，姚书记站了起来。
　　会议室气氛更加凝重。
　　常嘉县是经济改革形势最好的区县之一，别说在嘉南市，就是在整个长江省，都已经薄有名声，县委班子中绝大多数成员都是积极支持拥护深化改革的。从官场的一贯做法来说，姚力强要挺保守派，保卫自己的领地，更应该到保守势力占上风的区县去视察，给那些人鼓劲才是正道。
　　像他这样直接到对方的领地去打脸，有点不遵重官场的规则。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面无表情的省委姚书记，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傅斌和王静语更是面面相觑，心道：难道姚书记还打算动手不成？！这未免有些过了啊？
　　果然，姚书记右手微动。
　　施克一直盯着姚书记的一举一动，见状差点笑出声来，心里暗暗给姚书记鼓劲：“打，狠狠扇他一巴掌，让他知道长官的长字怎么写。”
　　傅斌脸色阴冷地盯着姚力强的动作，心里满是愤慨。
　　副县长王静语坐在姚力强的对面，眼睛微微一眯。她的心情和傅斌大同小异。气氛有些怪异啊！会议室似乎成了戏台了，观众们都等着姚书记和叶之然的演出。就是连枫寒轩和程晓光也把头转了过去，看着姚书记的下一个动作。
　　最认真的，自然要数施克副书记了。这位仁兄初到常嘉时意气飞扬，不料才短短半年，就夹起尾巴。心理反差之大，让他自己都有种无颜回江东的感觉。此刻他有种重温往日峥嵘岁月的欢愉。
　　施克看到姚书记手抬到半高，却改变了轨迹，平平地伸展出去。这个动作让施克书记有点纳闷：难道官做到省委副书记一级，扇巴掌的手势也改变了？抑或姚书记学会了葵花点穴手？想要施展新招数？
　　施克暗叹一声：姚书记玩得有点让人心跳啊！
　　还没有感叹结束，接下来的剧情惊得施克张开了嘴巴，再也合不拢。脸上一瞬间出现赤橙红绿青蓝紫七彩色变化。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的表情在这个时候都被定格。
　　镜头一：满脸严肃的姚书记这时候忽然脸部的肌肉松动了起来，肌肉经过重新组合，逐渐形成一种笑的模样，又伸直了手向叶之然做出握手动作。
　　镜头二：叶之然云里雾里，大惑不解地伸出手和姚书记握在一起。宛然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镜头三：枫寒轩若有所思地看着戏剧性的一幕，脸上似笑非笑，有些神秘莫测。
　　镜头四：程晓光嘴角的笑意突然僵住，随即有一种红晕慢慢爬上面部。
　　镜头五：唐国强惊讶地张大嘴，但第一个回过神来，然后“噼噼啪啪”鼓起掌来。
　　只听得姚书记说道：“叶之然，我也是久闻你的大名。从击毙两李，到税收奖励政策，再到经济小区的成就，台东科技的落户，省内不知你大名的人恐怕不多了。你虽然年轻，但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这种勇气正是深化经济改革的动力。我深为长江省有你这样的优秀基层干部感到高兴。”
　　说完，他用力摇了摇叶之然的手。
　　叶之然被他用力摇了摇，灵魂重回七窍。他便加上一只手，用双手握住姚书记的手，说道：“谢谢姚书记的夸奖，正如您说的，我还年轻，经常犯错，请省领导多多批评。”
　　姚书记也抬起另外一只手，在叶之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很好，不骄不躁，不愧是林教授的高徒。你发表在内参上的那篇文章我也看过了，很有针对性，提出的改革措施也很得力。”
　　转头对程晓光说道：“晓光市长，你要把林教授提出的改革措施布置下去，这样，才能改变丰城县的经济发展状况。”
　　程晓光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机械性地点点头，道：“是，是，布置下去。”
　　施克听到这里差点晕了过去。他那智商本就不是很高的脑袋瓜子更加不好使了。心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姚书记和叶之然故意演了的这出戏？不应该啊！晓光市长才是姚书记的人，结果怎么倒过来了？”他怀疑是做梦，暗地里用手用力掐了掐大腿，大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脸色就更加灰白了。
　　施克心中不由长叹：伤不起啊伤不起！官场太难混了！
　　姚书记又对枫寒轩说道：“寒轩书记，嘉南有叶之然这样的人才，市委要好好珍惜，常言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不要大材小用，这也是一种浪费啊！”
　　姚力强对经济改革的态度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摇身一变为经济改革的拥护者。令底下正反两派的干部一片茫然。
　　枫寒轩不露声色地说道：“力强书记的指示非常重要，我回到嘉南后，就把您的精神传达给汉庭书记，市委常委会好好研究一下叶之然同志的使用问题。”心里却有些怀疑：“莫非姚书记改变了策略，玩捧杀的一套？但又不像啊。”
　　姚书记满意地点头，然后微笑，然后对唐国强说：“国强书记，常嘉的发展形势非常好，你一定要保持下去。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发展都是第一位的，是工作的中心。希望常嘉在场的同志紧紧抓住这个中心，带领全县干部群众，一起开创更好的局面。”
　　唐国强的脑袋还缺氧呢！平时滔滔不绝，张口就来的言辞都不知丢到了哪里，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道：“姚书记英明！太英明了！”
　　拍马的功夫大减，至少这个“英明”太缺乏创新了。
　　姚书记于是环视四周，微笑着说：“这次我来得比较匆忙，但看到常嘉干部的精神面貌都非常不错。街道整洁，百姓安居乐业。经济改革的气氛又很浓烈。我对此非常满意。因为省委有个紧急会议，我需要立即赶回去。下面的考察活动我就不参加了，交给嘉南市的同志。请同志们谅解。”
　　说完，他逐一和唐国强、张顺强等常嘉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握手。带着秘书匆匆离去。会议室的干部都送到楼下。
　　等姚书记一离开，程晓光也没有心思留下来继续考察。他对枫寒轩说道：“寒轩书记，我也有事，先回市里了。常嘉的考察工作留给你完成。”
　　以程晓光的官场经历，岂会不明白姚书记态度大变的背后，必然存在重大的原因。他必须第一时间掌握这个原因所在，才能争取主动。
　　枫寒轩点了点头，他回忆了一下，姚书记的变化似乎在打完电话后开始的。他也想立即回去，先摸清情况。但现在姚书记和程晓光都匆匆而去，如果自己也拍拍屁股也走，未免把这次考察搞得太儿戏了。总要做一做形式，至少在场面上给常嘉干群有所交代。
　　他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常嘉的干部和他一样，经历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后，人心未免有些乱，他要帮助唐书记稳一稳军心。叶之然那里，也要适当慰问一下。
　　枫寒轩便说道：“国强书记，我们回会议室继续开会，我要听一听你和顺强县长的汇报。”


第270节 原来如此
　　不说叶之然今天的经历可以写一部小说了，就是对县委副书记施克来说，也有跨过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不过，这厮终究在官场混了些年头，知道姚书记和晓光市长匆匆回去必然是发生了某件重大的事，而由于这事件的发生又促使姚书记改变了对叶之然的态度。
　　令他郁闷的是，为什么这该死的事件不早不晚就发生在这要紧关头呢？
　　姓曹的！还让不让施书记活了？
　　一时间，施克心凉如水。
　　这边枫寒轩和唐国强等人无论脸上心里都已是艳阳高照。两人率常嘉党政班子成员返回会议室。到楼上时，秘书刘童华轻声向枫寒轩汇报：“已经了解到了，今天的《人民日报》第一版通版刊登‘太宗’的南巡讲话，叶之然执笔的那篇考察报告加了编者按，转发在第二版醒目位置。”
　　枫寒轩悚然一惊，考察报告加了编者按，和‘太宗’的南巡讲话同时发表，意味着什么？怪不得姚书记接到电话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枫寒轩道：“你立即去买几份当天的《人民日报》。”
　　刘童华飞奔着下楼。
　　等报纸到了枫寒轩、唐国强、张顺强等人手里，几个人立即展开阅读。
　　“革命是解放生产力，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要坚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关键是坚持党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
　　“要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不要纠缠于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讨论。改革开放的判断标准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现在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计划和市场不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
　　“发展才是硬道理，要抓住有利时机，集中精力把经济建设搞上去。发展经济必须依靠科技和教育，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坚持社会主义信念，社会主义在经历了一个曲折的发展过程后必然代替资本主义，这是历史发展的总趋势。”
　　叶之然从刘童华手中也拿到了一份报纸，他一字一句地读着讲话全文，只感觉字字珠玑，句句引起他的共鸣，拿着报纸的双手竟然在轻轻颤抖。
　　这篇讲话不仅像一场春风吹绿了大地，改写了国家的发展进程，也改写了他的仕途之路。
　　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及时雨。
　　叶之然相信随着南巡讲话的发表，争论了两年的“姓社姓资”问题将迅速画上句号。思想得到解放之后，经济改革的脚步势必加快，经济发展又会推动社会进步，从而推动国家繁荣富强。
　　枫寒轩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抬头说道：“同志们，今天的《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重要讲话。我建议大家都认真读一读。这个讲话指明了我们国家未来几十年的发展道路，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作用。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加快经济改革步伐是这篇讲话的主要思想。”
　　“另外，在报纸第二版，又转发了叶之然同志执笔的这篇考察报告。并加了编者按。这不仅仅是对这篇考察报告的高度肯定，也是对常嘉县经济改革的一种肯定，对叶之然同志辛勤工作的一种肯定。我建议大家认真学习这两篇文章，结合常嘉的实际情况，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见，运用到工作中去，将常嘉建设得更加美好。”
　　唐国强带头鼓起掌来。说道：“各位同志，寒轩书记对我们常嘉是有感情的。可以说，没有寒轩书记的指导和支持，常嘉就不会取得现在这些成绩。下级服从上级和民主集中制是我们党的组织原则，我们对寒轩书记一直都是很尊重很服从的，正是有市委的正确领导，我们常嘉的经济发展才有了坚强保证。让我们给寒轩书记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众人一齐鼓掌。
　　唐书记讲完话后，张顺强说道：“刚才寒轩书记的指示很重要，对我很有启发。这几年，理论界和领导层围绕着‘姓社姓资’问题展开了为时两年多的争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经济发展的速度。我们必须充分相信最高领导的判断能力，抓好经济建设这根主线，共同把常嘉的工作做好。”
　　又道：“也希望寒轩书记始终关怀我们常嘉这些干部的成长。”
　　众人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张顺强会说这样的话，又是整齐响亮地鼓掌。
　　唯独施克书记不以为然。
　　这个工作汇报会就开成了学习会，或者称讨论会。开国领袖曾在抗大成立时，定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校风，这条校风在党的组织生活和学习生活中也很有生命力。这个学习讨论会也是如此。
　　对在座的绝大部分干部来说，南巡讲话的精神一时半会无法全部吃透。但讲话号召领导干部抛弃“姓社姓资”的争论，却非常明确。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继续深化经济改革的调子也反复诠释。对常嘉大部分领导来说，有了这个讲话，他们的底气更足。
　　傅斌先前为叶之然捏了一把汗，此时心情已经轻松。有意在枫寒轩面前说道：“小叶书记，我刚才认真拜读了你执笔的这篇考察报告，观点鲜明，很有改革的锐气，而且针对性极强。怪不得会转发在这样重要的报纸上，这充分说明了你的工作能力和思想境界。”
　　其实，这篇文章能够这么快转发到中央党报，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原来“太宗”南巡，路过长江省时，无意中从长江省内参上看到此文，觉得这篇考察报告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而且观点也符合他南巡的本意，便要求在中央党报上转发。
　　枫寒轩听傅斌提及这篇文章，自然明白傅斌这话的用意，正如南宋诗人陆游所说的“诗意在诗外”。
　　在省城城中湖的长堤上，叶之然曾经给枫寒轩引荐过傅斌，傅斌和叶之然之间的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
　　枫寒轩便微笑道：“年轻同志是改革攻坚的主力军，将来势必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傅斌是常嘉的组织部长，要多保护这样的年轻干部。”
　　傅斌立即点头，道：“是，组织部将坚决执行寒轩书记的指示精神，给优秀的年轻干部多加担子，满足常嘉的可持续发展。”
　　此时，长江省委内部也在认真学习南巡讲话精神。
　　“坚持经济建设中心不动摇。”
　　“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点，敢于试验，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
　　南巡讲话发表之后，全国各地保守派势力已经在顷刻间土崩瓦解。理论界的争论也告一段落。
　　而在长江省，省委通过多次学习，逐步统一了思想。
　　接下来就是眼花缭乱的人事调整。
　　在嘉南市，重大的人事变动有：
　　市委副书记、市长程晓光调到省人大任职副主任，市长职务由枫寒轩担任。
　　常务副市长俞红军调到省农业部担任副厅级巡视员，他的遗职由副市长李恒基接任。
　　叶青莲的副市长前面加了个“市委常委”头衔，成为嘉南市委十一名常委之一。
　　紧接着，马石乡镇合并方案获得省政府批准。省民政厅发文到嘉南市政府后，市委立即讨论常嘉常委的配备。
　　涉及常嘉重要的人事调整有：县委副书记施克被免去职务，另行安排；他的政法委书记遗缺由县公安局长何城中兼任。任命沈德良为常嘉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林北河不再兼任纪委书记职务，分管组工；新成立的马石镇党委书记无可争辩地落到叶之然头上，并被任命为常嘉县委常委。
　　叶之然遂成为常嘉历史上最年轻的县委常委。
　　之后，县常委会通过决议，推荐程光作为马石镇镇长候选人。镇政府另外配备了五名副镇长。原马石乡副乡长刘小光、刘红、钟平三人成为马石镇副镇长，另两位副镇长由原马石镇副镇长余小斌、吴海生担任；原马石乡副乡长张海潮调到县城建局担任办公室主任。马石乡党委委员杨正调到亭林镇任职，委员职务由原马石镇党委委员张冲担任。
　　主要干部配齐后，新诞生的马石镇面临各部门之间一系列的合并、调整。叶之然尽量把一碗水端平。乡镇对口部门合并时，双方干部严格按同等比例进行配置。
　　经济小区的情况则不同。
　　马石乡经济小区在春节前已经被升级为副科级单位，地位和重要性都比原马石镇经济小区高。两个小区合并后，副主任由沈荣、何平担任。原马石镇经济小区的干部进入新经济小区的管理队伍。由于马石乡经济小区的待遇远在原镇属经济小区之上，镇经济小区合并过来的干部也不发怨言。
　　这样，在叶之然的强力推动下，马石镇的各项工作两周后即走上了正轨。干部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镇党委书记叶之然是常嘉县委常委，在马石镇拥有无可争辩的绝对权力。
　　这个时候，常嘉官场突然又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第271节 官本位
　　国内的“官本位”意识历经数千年积累，可谓根深蒂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这些在小时候耳熟能详的励志口头禅，实际上是官本位思想的真实写照。中国是重“官”的社会，人们都想当官，又都怕官，官本位的思想在中国封建社会里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至今仍然盛行于世。
　　所以，当听说施克书记辞职经商的时候，闻听消息的人无不感到震惊。
　　施克虽然在常嘉县委副书记任上没有什么作为，调回嘉南后改任市政府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没啥实权，但他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处级官员，地位不算太低。
　　叶之然听到钟平提及这个传言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姓曹的！八成是假新闻。施书记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一个视市场经济为洪水猛兽的人，会下海经商？有点天方夜谭啊。”
　　然而事实却是我们这位眼光独到的叶之然叶常委错了！施克不仅下海了，而且，他的公司就开在嘉南，起名“嘉南易富贸易有限公司”。
　　三月中旬，叶之然去嘉南为苏小琪和张成拉线搭桥，他和张成约好在嘉南的富丽华酒店见面，见酒店门口时，意外地遇到施克从里面出来。
　　“叶常委？来吃饭吗？幸会幸会。”施克似乎浑然忘却了在常嘉工作时，两人之间的不对路，和叶之然热情地握手，宛若遇到一位多年的好友。
　　“施书记？真是很巧！我来这里见一位朋友，你也来吃饭？”
　　“我到门口来接人的，叶常委要不一起？”
　　“谢谢施书记，今天不大方便，改日吧？”
　　“好好，改日我一定请你。”施克微笑道，转过头介绍手下给叶之然认识：“叶常委，这是我的秘书林舒雨。林舒雨，这是常嘉县委常委叶之然，叶常委是我们嘉南的名人。”
　　林舒雨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瓜子脸，喜欢用眼梢望人。听到施克的介绍，立即伸手说道：“叶常委认识一下，我是施总的秘书，希望今后能得到叶常委的照应。”
　　用眼梢看人的女子比较多情，叶之然伸手和她轻轻碰了碰，一触即回，道：“施书记是我的老领导，支持领导创业是应该的。”
　　施克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原本总是喜欢摆出一张训人的臭脸，弃官经商之后，居然很快学会了谦恭礼让，脸色也有点阳光灿烂。
　　“看来，利益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叶之然叹口气，看到林舒雨小鸟依人般站在施克的身边，无端地想起一句话：因利相聚，容易同床共枕却异梦。
　　姓曹的！色字头上有把刀啊。
　　施克笑道：“叶常委，我下个星期可能来常嘉，到时候，你可要抽空接见我。”
　　“施书记说笑了，你以前是我的领导，现在是民营企业家，都是我不敢得罪的。”说完，和施克握了握手，道：“我约好了客人在三楼包间见面，就不陪施书记站岗了。”
　　富丽华三楼都是包间，叶之然进预定的包间后先把菜点完，不一会，张成走了进来。
　　“小叶，就我们两个人？”
　　“还有我的未婚妻和她的一个同事。”
　　张成笑道：“早听说你未婚妻是大美女，今天怎么舍得领出来？是不是有大项目要贷款？”
　　叶之然笑道：“张大行长，仔细分析，你这话说得不符合市场规律。开银行的应该担心存进来的钱贷不出去，现在好了，银行也成朝南坐的了，企业贷个款非得求爷爷告奶奶不可。不过，我今天可不是找你贷款的，纯粹是私人会面，只谈友谊，不谈工作。”
　　张成在桌前坐下，抿一口绿茶，道：“没这么简单吧？你刚升了县委常委，正是事多的时候，怎么会巴巴地赶到市里来陪我浪费时间？”
　　“看看，看看，职业病了吧？不求你办点事似乎不能心安理得地吃饭！实话说吧，今天真的没事，约你这个朋友一起聊聊，也算是提前烧烧香，免得有事求你的时候，把架子端得高高的。”
　　这个解释可以接受，张成便心安理得地问：“你未婚妻还要带个朋友来？也是美女？”
　　叶之然一脸坏笑，道：“待会你认真品评品评，她是财政局的正科级干部，据说能力很强。”
　　张成不以为意地说道：“女人这么年轻就成了科长，相貌肯定一般。”停了停，补充道：“相貌好的女性都忙着恋爱结婚生子，没精力往仕途走。”
　　叶之然有意无意地说道：“听说苏小琪和你一样，单身。”
　　张成听出些意味来了，“哈”地笑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叶之然，道：“哥听出些味道来了，你小子想学乔太守，来个乱点鸳鸯谱。准备把财政局的剩菜推销给我，让我帮忙解决他们的老大难问题。”
　　“切！这话说得，我是这样的人吗？难道不长眼看看我们张大行长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这话爱听。”张成点点头，自我感觉超好，道：“哥虽没有你那样玉树临风，但胜在成熟有气度，咱把话说在前头，要是财政局的剩女疯狂地爱上了哥，哥对她又没有感觉，你负责摆平。”
　　叶之然笑道：“我怎么摆平？”
　　“有啥难？”张成一挺胸膛，道：“大不了牺牲色相，让你多祸害一人。”
　　“大哥，咱是官员，能做这等事吗？”
　　张成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哪有官员不糟蹋美女的？”
　　正说笑着，张念悦陪同苏小琪走了进来。
　　苏小琪只知道叶之然请吃饭，不知包房里还有他人，一进来就笑着说：“小叶，我做了念悦半年多的护花使者，你就打算……”这时她发现张成的存在，吐了吐舌头，很淑女地改口道：“你刚升了官，一顿饭打不到我。”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时，张成犹然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等看清走进包房的两个美女，只觉得大脑有些晕眩。
　　两个美女差不多身高，都是肤色如凝脂，眉目如书画。较之苏小琪，张念悦当然更胜一筹，但是，苏小琪却有种少妇的丰腴和成熟，在张成的眼中，她的美丽与张念悦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叶之然拍了拍张成的肩膀，取笑道：“怎么了？第一次看到美女吗？都看傻了。”
　　张成这才醒悟过来，回过头看向叶之然的目光中已经多了一种赞赏之意，道：“我是不是有些失态了？难怪啊！我很久没有这种惊艳的感觉了。”
　　叶之然笑笑，道：“小琪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成，我的师兄，在NY银行嘉南分行工作，是分行副行长，我师兄现在是光杆司令，被我拉来给美女做服务工作。”
　　然后对张成说：“张成，这是我未婚妻张念悦和她的同事，财政局的苏科长。你和苏科长都和钱打交通，应该有共同语言，小琪姐由你负责招待。”
　　苏小琪心里微微一动，随即落落大方地看了张成一眼，伸出手道：“张行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张成握住苏小琪的手就有些不舍得放开了，握在手心里摇了摇，道：“苏科长见笑了，你是财神爷，应该是你关照我。”
　　苏小姐抿嘴一笑，道：“张行长，我是女的，怎么成了‘爷’了？”
　　张成在苏小琪面前态度该多好有多好，立即说道：“是我口误，苏科长是财神菩萨！菩萨都是女的。”
　　张念悦饶有兴趣地看了张成一眼，心里为张成打了个分数，本来打了七十分，见苏小琪似乎很吃得定张成，又悄悄将张成的评分提高到了八十分。
　　“木头，菜点过了吗？”
　　“已经点了，你和小琪姐看看，要不要再增加些？”
　　张成插言道：“对！看看，增加几个菜。”
　　苏小琪道：“我们就四个人，多了也浪费，差不多就可以了，我相信小叶的。”
　　张成的口风迅速转了个弯，大表赞同，道：“苏科长说得对，铺张浪费不是好传统。”
　　念悦就对着苏小琪莞尔一笑，道：“小琪姐，你得把架子端得高一些，今天有人大献殷勤。”
　　苏小琪之前和张成一样，都不知道今天吃饭还带有相亲之意。她是聪明人，此时见了这场面，又听到念悦和叶之然一搭一档地唱双簧，心里明白了些。于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念悦说得对，机会难得。该端架子的时候可不能含糊。”
　　张成笑道：“得！今天我和小叶就把姿态放低些，为两位美女服务。”
　　叶之然叹口气，道：“我刚被人斥为乔太守，现在嘛，也得端一端架子。”
　　“叶师弟，我收回刚说的话，你是我的哥，这总成了吧？”
　　叶之然笑着对苏小琪说道：“小琪姐，看来我要重新评价你的魅力指数了，有人都开始叫我哥了！”
　　小琪目光在张成脸上一绕，微笑道：“小叶，张行长既然是你师兄，总该有个尊老携幼的品德，可不能过线。”


第272节 鸳鸯谱
　　张念悦浅笑盈盈地说道：“就是，木头你别得寸进尺，惹恼了小琪姐，可没有好果子吃。”
　　叶之然故作惊讶地说：“真的吗？莫非小琪姐重色轻友？我怎么觉得小琪姐不是这样的人啊？”
　　“嘣”，苏小琪给叶之然脑门一个爆栗，道：“找抽了不是？信不信我挥一挥手，每天就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围着念悦打转？”
　　叶之然捂住脑门，故作委屈地叫道：“投降投降！你是我的姐，怎么能做这种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
　　“那可说不定，谁让本小姐不痛快，我就让谁整天提心吊胆。”
　　叶之然立即把矛头转向张成，道：“师兄，赶紧痛快些！你的三部曲可以开始了。”
　　念悦见叶之然在苏小琪手里吃瘪，正开心着，听到这句话不禁疑惑地问：“木头，什么三部曲？”
　　“求爱三部曲啊！”
　　“求爱有三部曲吗？你怎么没在我面前用过？”
　　“咱多英俊潇洒啊？念悦一见就喜欢上了，没必要费这步骤。”
　　念悦立即伸出手张牙舞爪起来。
　　叶之然忙喊：“停停！刚才说错了。事实是我家念悦是大美女，一眼就把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帅小伙给吸引住了；恰巧呢，大美女又对帅小伙有些意动，不得不俯身相就。”
　　念悦红着脸“呸”了一声，道：“太难听了！你赶紧说说什么是求爱三部曲？”
　　叶之然惊讶地说：“念悦，你连这都不知道吗？求爱三部曲是每个男人的天生技能。就像女人用什么抓裤裆、撩阴腿的防身技能一样；男人一般都在打架时往对手眼睛撒石灰，求爱时用三部曲。”
　　念悦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剪刀动作，往叶之然的脸上剪过来。
　　叶之然怪叫一声，对苏小琪说：“小琪姐，你学着点，这是我家念悦的必杀技，转往男人的要害部位剪，伤不起啊！我只能投降。”
　　苏小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脸一红，扑哧一声笑出来。
　　叶之然躲开念悦的“剪刀”，说道：“我说我说。这样的，求爱三部曲。第一步，名字叫‘痛说革命家史’。一般男人喜欢上了女孩，总要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一说不是？最好把自己说的凄惨些，博取对方的同情，同情和爱情，还是有相通地方的。第二步，叫做‘宏观把握人生’。说了家庭情况之后，特别是比较凄惨的那种，总得在女孩面前描绘一下广阔前景不是？说说理想，谈谈追求，总之要让对方觉得你大有前途，跟着你不会蒙尘。第三步，叫做‘直奔主题’。这个，念悦你懂的不是？”
　　念悦听他说得有趣，不觉笑出声来，便转脸对张成说：“张行长，那你先痛说一下家史。”
　　苏小琪终究脸皮薄，拧了一把张念悦，道：“念悦，你怎么也跟小叶学坏了，变得油嘴滑舌？”
　　叶之然笑道：“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你们两人悄悄地进行三部曲，我和念悦两个人单独找地方去亲热。”
　　念悦立即把苏小琪给的疼痛传递给叶之然，大发娇嗔道：“木头，你找死啊。”
　　等菜上齐，叶之然要了一瓶红酒，均匀地分成四份，说道：“今天我们控制一下酒量，搞得酒不醉人人自醉就可以。”
　　张成和苏小琪毕竟都是过来人，经得起玩笑话，何况两人的感觉都不错，倒不怎么在意叶之然的话。
　　叶之然夹起一块鱼肚到念悦的碟子里，对张成说道：“师兄，我们两人各自服务好自己的领导。”
　　张成笑呵呵地说道：“应该的。”说完，也夹了一块鱼肚给苏小琪。
　　苏小琪表扬一句：“张成还是很有眼色的。”
　　“那是！能有机会给美女提供服务，是我的荣幸。”张成挺了挺胸，很威武地说道。
　　苏小琪便问：“张行长，你这样的成功人士，为何至今单身？”
　　这话问得虽然直白，但时机掌握得很好。叶之然和张念悦便饶有兴趣地等待张成的回答。
　　“我结过婚，不久前才离婚。”张成直言相告。
　　“哦，这样啊。”叶之然似乎恍然大悟，冲着张念悦连连点头。
　　“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张念悦接苏小琪的话，问了一句。
　　“是这样的，我可以容忍婚前的不检点，但不能容忍婚后的判变，所以只能选择分手。”
　　“哦，这样啊！”叶之然又是故作恍然，声音比刚才的大了一些。
　　张成问：“苏科长，你呢？”
　　苏小琪道：“我的情况有着惊人的相似，只不过男女主角发生了变化。”
　　这话既回答了原因，又说出了自己也离过婚这个事实。相对于男性，在世俗的眼光里，离过婚的女性似乎更难以被男性接受，特别是张成这种有一定地位的成功男性。
　　说完这话，苏小琪坦然地看着张成，心里却有些不争气地想：“张成会作何反应呢？”
　　未等张成说话，张念悦学着叶之然的口气，说道：“哦，这样啊！”
　　张成忍不住笑道：“苏科长，没想到我们两人还是同病相伶，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张念悦双眸骨溜溜一转，似乎比故作矜持的苏小琪更为兴奋。
　　叶之然也松一口气，笑道：“既然这样，张成你也别见外了，苏科长苏科长的叫着，太生分。就叫小琪好了。小琪姐你也把行长两字去掉，我听着感觉累。”
　　“小琪，小叶这话有道理，我们不妨从权。”
　　苏小琪点点头，当着叶之然和张念悦的面，不好意思围绕着这个话题转。她便有心把话题转移出去，道：“张成，你们师兄弟这次长脸了。写的考察报告都在《人民日报》上转发了，而且，影响力非常大。”
　　“我不敢居功，这主要是林教授和小叶的功劳。”
　　苏小琪道：“我觉得林教授这样的行家如果愿意出山致仕，想必可以造福一方。”
　　“老师是学者，不愿意被官场的染缸浸黑。”张成解释道：“六七年前，省委有意请他出山，任广北市市长，被老师婉拒。”
　　苏小琪叹口气，道：“可惜了。”
　　张念悦说道：“小琪姐，其实做官既无趣又无聊，哪有做教授轻松？”
　　“听你这口气，似乎不愿意小叶在仕途发展啊？”
　　“不愿意也不行啊，他那德行，似乎全世界的好官都死绝了，就等他去给普天下的百姓救苦救难。”
　　叶之然叹一口气，道：“知我者，念悦也！”
　　张念悦颇懊恼地说了一句：“看，他还得瑟上了。”
　　四个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工夫把面前的红酒干了下去，念悦意犹未尽，道：“木头，要不再拿一瓶？”
　　叶之然道：“适可而止才好，我们早点结束，不要做人家的电灯泡了。”
　　念悦扫一眼苏小琪，微微颌首，道：“也是。”
　　苏小琪斜着眼看她，道：“该不是怪我们两个做你的电灯泡了吧？”
　　叶之然叹道：“得！这么快就成‘我们两个’了。”
　　苏小琪脸色微微一红，张成即露出陶醉状。
　　一顿饭吃得融洽无比。
　　出酒店时，葡萄酒的红颜色都已经泛在两位女士的脸上，冷风一吹，更加的娇艳欲滴。
　　“师兄，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小琪姐交给你护送了。”
　　张成笑道：“敢不从命？”
　　走出数十米远，张念悦问：“木头，你说小琪姐是不是喜欢上张成了。”
　　“你和她是好姐妹，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吧？”
　　“嗯，我觉得小琪姐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有点动心的意思。”
　　“你这一说，我也感觉有一些意思了。你说，张成和小琪都是过来人，今天好不容易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会不会晚上就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干柴烈火，一烧即着？”
　　张念悦虽未经男女之事，好歹也看过“三言两拍”，闻言立即羞红了脸，骂道：“木头，你怎么满脑子封建黄色思想？”
　　“圣人都说这是‘性也’，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封建黄色了？”
　　念悦轻哼一声，道：“男人做下流事也喜欢讲大义，找理由，说到底都不是好人。”
　　“念悦，你这话偏激了。把天下的男人一网打尽。”
　　“我就知道，你想做漏网之鱼。”
　　叶之然想了想，道：“也不好，我还是做网中之鱼好了，否则满口仁义道德，却少了生活的乐趣，活着也无意义。”
　　“木头，你就会嘴上花花的。”
　　念悦这一句话，无端地让叶之然心怀向往起来，道：“念悦，我们什么时间洞房啊？莫非真的要留到花烛之夜？如果那样，我明就去买花烛。”
　　念悦白一眼叶之然，道：“不是下个月爸爸妈妈就要和你父母见面了吗？”
　　“你是说等他们见过面，我们就可以做夫妻了？”
　　“做你个头！”念悦使出蟹钳功，在他手臂拧了一把。
　　叶之然却突然拉了念悦一把。
　　念悦不明所以，正要抗议，却见叶之然对着马路对面努努嘴，念悦一看，一老一少一对男女状态亲热地挽在一起。


第273节 被“雷”了
　　许邦自返回常嘉之后，当真兑现诺言，和王燕结为秦晋之好。婚礼当天，叶之然受邀做证婚人。王燕念及叶之然的恩德，一直摆笑脸给他，搞得许邦自心里七上八下的犯嘀咕，在心中默念：妇德！妇德！
　　看着王燕娇美高挑的身材，又忍不住得意，感觉老脸有光。
　　王燕脸蛋虽不怎么出众，但皮肤好，腰肢柔软，小腿修长，在许邦自心中比那些单纯脸蛋漂亮的女孩更让他心动。
　　他甚至腹诽，叶之然的女友虽然长一张惊人美丽的脸，没准胴体比不上王燕均称。
　　叶之然自然不会知道许邦自这姓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次日，是叶之然父母和念悦父母见面的日子。念悦请了假和叶之然一起去火车站接两老。
　　这种机会，之慧一向不放过。
　　“念悦，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想你哦。”
　　“我也想你啊！”张念悦开心地和叶之慧打过招呼，转脸向叶之然的父母说道：“伯父伯母，路上辛苦。”
　　“念悦姑娘，我不辛苦。”叶母喜滋滋地看了一眼念悦，满眼的慈祥。
　　在她心里，张念悦也好，黄瑜雯也好，马艳丽也好，都是非常出色的女子，任何一个成为她的媳妇，她都满意。
　　与第一次见张念悦时欢喜得云里雾里感觉不同。经过马艳丽、黄瑜雯两个美女多次在她视觉中造成冲击。叶母对美女多少有了点免疫力。
　　其实，叶之慧虽然和念悦最亲，但在她心里，黄瑜雯、马艳丽的位置不知不觉中有了提升，可以和念悦一较短长。唯独叶父心里，张念悦仍然最重。
　　晚上，两家人齐聚“望山酒楼”，在二楼大包间，叶之然给双方作了介绍。叶母在念悦父母面前只是笑，不会说场面话；叶父虽然强一些，但也相当拘谨。倒是叶之慧生意场上混了几年，眼界宽了许多，对念悦父母不怵，殷勤地给两人倒茶，又大赞念悦的美丽和贤淑。
　　二楼的大包房比较开放，和三楼的小包完全不同。唐红一家正巧到饭店吃饭，听到叶之然熟悉的声音，唐红到包房门口一看，欣喜地叫道：“叶哥哥，你怎么在这？吃饭吗？”问完，眼睛迅速扫视一遍，又叫道：“念悦姐姐，你也在啊？那我和你们一起吃。”
　　在叶之然面前，她向来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于嘉听到唐红大呼小叫的声音，探头一看，不觉笑了起来。
　　叶之然忙说：“于姨，你也来吃饭吗？”
　　“唐红的爷爷奶奶来了，来不及做饭，所以一起来酒店吃饭。”
　　叶之然道：“于姨，我父母和念悦的父母一起吃饭，要不，我们合在一起？”
　　于嘉笑着摇头，道：“那怎么成？改日吧。”她知道双方父母吃饭的象征意义，对叶之然眨眨眼，表示道喜，又叫道：“唐红，你别打扰小叶吃饭。”
　　唐红见叶之然和张念悦在一起，哪里还肯挪窝，摇头道：“妈妈，我和叶哥哥一起吃饭，你们自己去吃吧。”
　　叶之然趁势说道：“于姨，让唐红跟我们一起，她喜欢热闹。”
　　唐红得意地一笑，叫道：“服务员呢？加一张椅子。”
　　叶之然送于嘉出门，和门外的唐老爷子、唐奶奶打个招呼，又问于嘉：“于姨，老师人呢？”
　　“他下班后还没到家，电话里说等会直接过来。”
　　“那等老师来了，我过来敬酒。”
　　“你还是给未来的丈人丈母多敬几杯酒，别过来了。”于嘉笑笑，又挥挥手，道：“进去进去。”
　　唐康在门口犹豫着是不是和唐红呆在一起，于嘉在背后推一推他的背，让他跟着自己走。唐康胆子小，不敢违逆，满心不悦地跟在爷爷的身后，心想：唐红晚上又要神神气气地臭屁一番了。
　　叶之然回到大包间，唐红俨然半个主人，对他说道：“叶哥哥，你怎么不给介绍介绍。”
　　叶之然笑道：“大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爸爸，妈妈；这是念悦姐姐的爸爸妈妈，这是我妹妹叶之慧。”
　　又笑着说：“这位漂亮的大小姐是唐红，唐书记的千金。”
　　唐红吐一吐舌头，笑嘻嘻地向大家点点头，道：“叔叔阿姨，我吃得不多，你们可别担心菜肴不够。”
　　众人一听，不由笑了起来。原本略显沉闷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张念悦道：“唐红，半年不见，你不仅漂亮了许多，说话也有趣多了。”
　　唐红很无辜地说道：“我原本就长得漂亮啊。”
　　和叶之然相处多了之后，唐红对叶之然多了一种依靠和亲近，与此同时她对张念悦产生了一种排斥感。听到叶之然介绍之慧的身份后，对叶之慧却多出一种友情。
　　她对之慧说：“之慧姐，你还有没有妹妹啊？如果没有妹妹的话，你看能不能这样？你让我做一会姐姐？反正我们两人都叫叶之然为哥哥的。”
　　叶之慧被唐红说的话逗笑，道：“如果晚上这顿饭你请客的话，我不妨叫你一声姐姐。”
　　唐红探头过去，在之慧耳边轻轻问：“姐姐，今天吃的算什么饭啊？是不是叶哥哥和张念悦的订亲酒？”
　　叶之慧轻轻颌首。
　　唐红立时大感无趣，附在之慧耳边道：“再等两年我也长大了，你能不能让叶哥哥不那么着急啊？”
　　叶之慧一口茶刚喝进嘴里，闻言一口喷了出来，还好为了配合唐红咬耳朵，把脑袋偏在一边。她大声咳嗽了几下，用手指点了点叶之然，却说不出话来。
　　叶之然知道之慧被唐红“雷”得不轻，都说现在的学生叛逆，口无遮拦，只是不知道唐红这会说了什么妖孽的话让之慧呛得连声咳嗽。
　　唐红脸色微红，嘴角弯出一弧线，等叶之慧咳嗽得稍稍缓一些，又伸头在她耳边说道：“去年我过生日，叶哥哥送我一条牛仔裤，还给我量了尺寸，屁股都碰到了，算不算肌肤之亲？”
　　叶之慧又是连声咳嗽，这次咳得脸色潮红。她何曾遭遇过唐红这种女生？
　　唐红一脸关心地帮着之慧拍打背部，道：“之慧，你太不小心了，喝水都会呛进肺管，你看看，这么大人还要我来照顾。”
　　叶母不明白情况，闻言连连点头，道：“唐姑娘说得对，慧丫头还像个小孩子，没长大。”
　　叶之慧看了看唐红清澈明亮的眼睛，终究不好意思说她什么，只在心底哀叹遇到高人了。
　　念悦父母和叶之然父母在诸多方面存在差距，缺少共同语言，除了客气地相互劝酒，没多少话可说。有了唐红，反而轻松不少。席间，唐红发挥出叽叽喳喳会说话的特点，天南地北的一顿神侃。叶之慧才知道唐红的直爽脾气，看来她对二哥更多的只是小女生对大哥哥的那种依赖，不觉放下了心。
　　次日，马艳丽主动要求陪叶父叶母上西山，叶之然乐得省心。
　　叶之慧和马艳丽在一起还是比较放得开。她如今和马艳丽都是服装厂的大股东，不仅有共同语言，而且有共同事业，关系日渐密切。
　　上山路上，马艳丽和叶之慧一左一右搀扶着叶母，一路谈论着昨晚和念悦父母一起吃饭的事。马艳丽心里为黄瑜雯叫屈，脸上却不能流露出来。
　　她的心里，张念悦比不上黄瑜雯多亦！
　　便对叶之慧说：“之慧妹妹，这件事不要告诉黄瑜雯，免得她不高兴。”
　　叶母闻听，问道：“马姑娘，黄姑娘真的想做阿然的媳妇？”
　　怎么不是？我也想啊！
　　马艳丽叹口气，道：“可惜叶书记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过，苦德大师曾经给黄瑜雯和叶书记看过相，说他们两个有缘，最后会走到一起。”
　　叶母也闻听过苦德和尚之名，惊讶地问：“还有这事？那我要好好问一问，这可不能马虎。”
　　年前，苦德和尚为了东林寺的传人曾外出云游，春节前终于在普贤寺觅得一小沙弥，携回寺中，每日里给他讲经。
　　小沙弥颇有悟性，甚为苦德和尚喜爱。
　　这天，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坐在西厢房里聊天，阳光从窗户投射在两个光秃秃的脑袋上，小沙弥慧空听苦德讲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含义，听到精妙处，咧嘴笑道：“师父果然精妙，禅意如尿崩，忍也忍不住。”
　　苦德拿起身边的木鱼敲在慧空的光头上，道：“出家之人，修身养性之外，亦要修口德，戒妄语。”
　　慧空摸了摸脑袋，反驳道：“师父讲坐亦禅、行亦禅，撒尿自然也是禅，我感觉禅意来的时候无法堵无法忍，真的和尿意相同。”
　　苦德摸了摸慧空的脑门，道：“阿弥陀佛，你这小和尚，慧根虽在，仍未脱尘，只能慢慢点化。”
　　“师父，都说得道的高僧死后可以烧出许多舍利子，不知道师父的法身能烧出多少舍利子？我以后要给师父修一座舍利塔，接受这里的香火愿力，让师父早日成佛。”
　　看着慧空跃跃欲试的神情，苦德惊讶地问：“怎么，莫非你现在就想把我烧了不成？”
　　慧空小沙弥严肃地说道：“哪能呢？师父的经文还没有讲完呢。”


第274节 慧空和尚
　　苦德和尚闻听此言不由地身体打个哆嗦。哪啥？莫非经文讲完慧空就准备把自己烧成舍利子？
　　他不由地反思当初忽悠慧空上西山究竟对不对？可是，这年头，但凡聪明一些的年轻人还会有谁愿意出家做和尚？
　　小沙弥慧空忽然笑了起来，问：“师父，你是不是担心死后烧不出舍利？其实不必担心，到时候我偷偷买几颗玻璃弹子放在你的衣服口袋里，外人怎么知道其中的奥秘？”
　　苦德和尚满脸黑线，若非几十年苦修把心脏练得沉静如水，早一顿老拳把这逆徒打成残废。
　　心里说道：“要说这逆徒其他尚好，就是不修口德。把一点点灵气都用在歪门邪道上。阿弥陀佛，想必是我这些年向佛之心见淡，佛祖降临一个顽徒来磨练自己的心性。”
　　苦德和尚道：“慧空，看你这机灵劲没准比师父先成佛，你烧出舍利子的可能不比为师小。”
　　慧空一脸苦相，道：“师父，慧空昨天见到一个俊俏的小媳妇来拜菩萨，起了凡念了，恐怕这辈子烧不出舍利子了。”
　　苦德和尚拿起木鱼又在慧空头上敲了一下。
　　慧空“啊”了一声，抗议道：“师父，你再敲我的头，慧空就越来越笨了，更加领悟不了你的深奥佛理。”
　　“阿弥陀佛，师父想把你敲成顿悟呢。”
　　慧空苦着脸说：“顿悟不可能，顿傻很有可能。”
　　“你本来就是一个笨和尚，所以，敲不出更傻的结果，只会顿悟。”说毕，苦德又举起木鱼，作势要敲。
　　慧空忙叫：“师父，我悟了，悟了！”
　　“你悟了什么？”
　　“和尚不可以动凡念的，美丽的小媳妇很可能是佛祖派到凡间来考验僧众的，所以，慧空不可以动凡心。”
　　苦德和尚道：“漂亮不漂亮都只是一个皮囊，皮囊再好，也烧不出舍利子的。要想成佛，必须斩断尘缘，一心向佛，你可得牢记。”
　　话未说完，苦德见慧空眼睛一亮，盯着他身后看，似乎他身后开了朵鲜花。苦德和尚回头一看，可不是？寺门进来四个人，有两个年轻的女性长得特别花枝招展。
　　“阿弥陀佛。大师，好久不见，精神不减啊。”马艳丽双手合什，含笑向苦德和尚打招呼。
　　苦德和尚急忙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马施主今天怎么有空驾临东林寺？”马艳丽每次进寺都会布施，念及香火之情，苦德和尚虽是高僧，亦不能免俗。
　　“大师，我先给您引见，这是叶之然的父亲、母亲，这是叶之然的妹妹之慧。之慧上次来过的，大师可能还记得。”
　　“原来是小叶施主的父母，果然福缘深厚，不同凡响。”苦德和尚又合什施了一礼。
　　叶父叶母连忙鞠躬还礼。
　　叶父说道：“苦德大师，我常听闻你的法号，可惜一直缘铿一面，今天总算是一尝心愿了。”
　　“叶施主客气了，和尚不过多活了几岁，外面的名声都是虚妄之词。”指了指身后的小和尚慧空，又说道：“这是慧空，和尚新收的弟子。”
　　慧空立即贼忒兮兮地将目光从马艳丽和叶之慧身上收回，低头竖起右掌，道：“阿弥陀佛，慧空见过各位施主。”
　　“大师新收了一个小和尚做你的传人吗？只是不知小和尚悟性怎样。”
　　慧空却问道：“女施主，师父说用木鱼敲脑袋可以顿悟，我怎么感觉被师父越敲越笨了？”
　　马艳丽笑盈盈地说道：“小和尚能提这个问题，就说明不笨啊。”
　　慧空又问：“既然不笨，为什么师父讲的经我总是记不住呢？”
　　“小和尚肯定是听大师讲经的时候在想自己的心事。”
　　慧空一呆，问：“女施主怎么知道？”
　　苦德和尚扬手在慧空光光的脑门上打一爆栗，道：“六根未尽，人又呆傻，怎么看不出来。”
　　马艳丽暗叹一声，看不出苦德和尚六十多年的年纪，身手颇为敏捷。
　　“师父，既然这样，为什么把我带上山来，还说可以传你的衣钵？”
　　“因为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又呆又傻啊。”
　　慧空和尚于是咧开嘴笑。
　　马艳丽笑道：“大师，你是高人，请掐指算算，叶之然父母为何到常嘉来？”
　　苦德和尚摇头道：“马施主，卜卦算命是道家的学问，和尚只有向佛之心。”
　　马艳丽道：“那敢问大师，你刚才说叶书记的父母福缘深厚，却是何故？”
　　“相由心生，两位老施主天庭饱满，面正目慈，是得享大福之人。此刻又面带喜色，来常嘉可是为了儿女大事？”
　　马艳丽拍手笑道：“大师还说不会算命，一言就道破真相。”
　　又问：“大师，你可知叶书记的对象是谁？”
　　“是张家姑娘。”
　　马艳丽惊，又问：“我记得大师说过黄瑜雯和叶书记才是终身伴侣。”
　　“天下之事，聚聚散散本是寻常。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边散了，那边合了，都是因缘际会。强求不来，强推不去。”
　　“小女子愚笨，还请大师开示。”
　　“马施主亦是有缘之人，和尚说给你听却也无妨。你可知我曾送一块美玉给小叶施主？”
　　“知道。”
　　“玉能镇火。小叶施主年轻气盛，未免犯冲，需有玉镇压。少则八年，多则十年，他得到另外一块美玉，才会诸邪不侵。马施主的前程亦与此玉有关。”
　　马艳丽看叶之慧一眼，似懂非懂。她心里很想再问一问苦德和尚说她三十五岁之前得子的事，想到叶之然父母就在身边，却不敢启齿。
　　叶之慧被苦德和尚神神叨叨的一番言辞搞得七荤八素，理不清头绪，说了半天，还是没说黄瑜雯和张念悦哪个会和叶之然结合。偏偏苦德和尚说到这里就三缄其口，不肯再作任何解释。
　　她就死马当作活马医，问慧空小和尚：“慧空小师父，你能帮苦德大师的最后几句话解释一遍吗？”
　　慧空小和尚道：“阿弥陀佛，师父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少则八年，多则十年。你们去找那块玉吧。”
　　说完，跟随苦德和尚回厢房讲经去了。
　　四个人便到圆通宝殿磕头上香，马艳丽少不得又布施钱财。
　　出寺门后，叶父说道：“其实，世界上的事没人说得清楚，我们也别全信苦德大师的话。该怎么过日子仍旧怎么过日子。”
　　这边慧空小和尚虽没见到过叶之然，但听师父的解释，似乎有三个女性与他牵连，不由地愈加呆傻。
　　苦德和尚少不得用木鱼往他光秃秃的脑袋上招呼。
　　“顿悟”哪有这么容易的？不把慧空小和尚敲成脑震荡，恐怕到老仍是个牵记漂亮小媳妇的笨和尚。
　　常嘉县委班子调整后，增加了二名常委，使得常嘉县委常委人数达到十一人。十一个常委分别是县委书记唐国强、县委副书记兼县长张顺强、县委副书记林北河、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沈德良、组织部长傅斌、宣传部长吴伟、常务副县长宫宝弟、委办主任秦大明、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何城中、武装部长陈武、马石镇党委书记叶之然。
　　十一名常委中，沈德良、宫宝弟、叶之然是新常委。
　　这天，在常嘉县委会议室召开县委常委会，议题是常嘉县的交通建设。
　　随着南巡讲话的发表，从中央到地方的党政领导很快统一了思想，把中心工作围绕到经济建设上来。常嘉本就是嘉南市经济改革走在最前面的区县，常委们改革意识比较超前。常言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又道：“要想富，先修路。”将常嘉境内的道路建成省内最发达最便利的道路就被提到县委的议事日程上来。
　　常嘉境内原来有三条主干道，分别是连接省城、常嘉、南云的320国道；连接嘉南市区和常嘉县城的嘉常公路；连接常嘉和广北的广常公路。去年，嘉常公路率先扩建，这时候已经基本完工。今年的主要道路建设任务是320国道线的扩建和长云高速公路的兴建。为配合这两条道路的扩建、新建，县政府又提出四条配套公路的兴建，并提出1992年、1993年为常嘉的交通建设年。
　　唐国强将县政府提交的大办交通规划方案在常委会上进行通报，然后提请各常委审议。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规划方案在常委会上受到了新任县委副书记沈德良的阻击。
　　沈德良个子不高，手里常捧一杯茶，如西子捧心般常保持在胸口的位置，这种作风的男人经常如女子般多愁善变。
　　“我觉得，饭咬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同时开工这么多条道路，县里的财政能不能支持得住？而且，容易造成资源浪费。”
　　这个意见得到了宣传部长吴伟、常务副县长宫宝弟的支持。
　　有些怪异啊！县委书记、县长同时支持的方案，居然出现了三个反对派。叶之然很快得出结论：结论一，沈德良他们三人这个表态事先有过默契；结论二，真正的用意在于试探常嘉县委各常委的反应。而他既然作这个试探，说明意图染指常嘉县委的主导权。
　　姓曹的！走了个施克，来了个沈德良，而且，这个沈德良似乎更加不省油。


第275节 可以依靠的力量
　　尽管有沈德良等人的反对，但县常委会还是以压倒性的优势通过了常嘉县大办交通议案。
　　“谁才是真正可以相信和依靠的力量？”
　　回马石镇镇政府的路上，叶之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县常委中，唐国强、傅斌无疑是最可信赖和依靠的人；林北河、何城中、秦大明是唐国强的人，属于间接的朋友；至于张顺强，有着强烈事业心和正义感，和他之间容易构成共同点；武装部长成武是中间派；其他几个常委的态度就不好捉摸了。
　　还是太弱啊！叶之然得出结论。除了傅斌，他可以信任的人说到底都是唐国强的人，以唐国强马首是瞻。一旦唐国强调走，这些人和他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微妙。
　　但不管怎样，他好歹已是常委会中的一员，在常嘉发展问题上可以发表自己的想法。何况，市常委中，枫寒轩和叶青莲都是他的后台。他的话不会轻易被人忽略。
　　车子还没有回到乡政府，胡亚平的拷台信息追了过来。
　　“亚平，什么事？”
　　回到镇党委书记室，叶之然打电话过去。
　　“叶书记，晚上有空吗？我和钟晓丽请你吃饭。”
　　“你媳妇可以下地了？”
　　“满月了。”钟丽萍上个月给胡亚平添了个儿子，胡亚平每日里脸上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那好，你定地方吧。”
　　“叶书记，还是望山楼的小包吧。”胡亚平一口一个“叶书记”，态度恭谨地让叶之然感觉有点“虚”。
　　“好的，你定好后发消息给我。”
　　“谢谢领导赏光。”胡亚平呵呵笑道，笑声中含有那么一丝羡慕和崇拜。
　　不到二年时间里，叶之然从乡党政办主任位置连续升至副乡长、乡长、乡党委书记、县委常委，速度不可谓不快。使得起点比叶之然更高的胡亚平心里有些不平衡。特别是最近隐约听说唐书记可能要动一动窝了，他心里的想法更多。
　　心一乱，做事未免有点进退失踞。昨天秦大明到唐国强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他泡茶时拿错了杯子，被秦大明当场开销。
　　他只得赔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心里在骂：“姓曹的姓曹的姓曹的！”
　　他心里与秦大明不对路已久，虽然掩饰得好，但秦大明即使不算老狐狸，也可算得上是不大不小的中狐狸，自然能感觉得到他的防备之心。
　　他是县委书记的秘书，别人不愿意得罪，但秦大明是委办主任，和他一样可以随时见到唐国强，而且又是委办秘书的顶头上司，不用顾忌胡亚平的想法。
　　秦大明走出内套间，在胡亚平的办公桌前停步。胡亚平微笑着站起身，道：“主任谈完事了？”
　　秦大明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缓缓说道：“你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不允许犯错，以后留意些。”
　　“是！主任批评得对，我一定改正。”
　　秦大明这才转身扬长而去。
　　唐书记究竟如何动此时尚不得而知，但随便怎么动，离开常嘉却是一定的，他这个秘书就面临着出路问题。
　　继续追随唐书记的想法遭到媳妇钟晓丽的坚决抵制。好不容易全家都从金山搬到山清水秀的常嘉县城，钟晓丽不愿意再折腾。
　　既然如此，胡亚平就得认真考虑自己的问题。
　　这一考虑，心中又有些忐忑。
　　唐书记会如何安置他了？如果等唐书记心中有了定论再想办法也就晚了。他思忖许久，觉得托叶之然在唐书记面前美言几句非常有效，而且不至于突兀。
　　晚上，在望山酒楼三楼小包，叶之然走进房间时，胡亚平夫妻两个一齐起身致意。
　　“钟晓丽，体形恢复得很快啊！”
　　“谢谢叶书记夸奖。”钟晓丽报以甜甜地一笑。
　　可是，一个刚生过七斤八两重孩子的女人，就算她以前长得再漂亮，现在再怎么发嗲，叶之然都感到不怎么有底气。
　　“还是叫我小叶好了。”
　　“那太不尊重了，你现在是县委领导，我家亚平靠你提拔呢。”
　　这就是胡亚平约他吃饭的原因了。
　　“怎么，亚平想动一动了？”
　　胡亚平道：“不是我想动，听说唐书记可能会动，我是不得不动。”
　　胡亚平是唐国强的秘书，虽不怎样得宠，但也中规中矩。唐书记走之前必然会对他作一个安排。而胡亚平急急地约他出来，说明自己有明确的目标，希望说动自己给他支一把力。
　　“有具体目标？”
　　“这几年是大办交通之年，我想去交通局。”
　　交通局是县里少数的几个大局，算是肥缺。姓曹的！要求不低啊，怪不得迫不及待地约他出来。
　　叶之然笑了起来，道：“交通局的老曾年纪大了，差不多是要退。亚平眼光很准啊。”
　　“叶书记，请多帮忙。”胡亚平难得在叶之然面前郑重地拱拱手。
　　“不敢打包票，我努力试试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
　　“有叶书记这句话就可以了，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我好好敬你几杯吧。”
　　“说到敬酒，我想起一件事。亚平，我听说昨晚秦书记喝醉了？”
　　叶之然以前称胡亚平为胡秘、胡科，现在改口称他为亚平，既显得亲热，又显得亲切，同时带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几千年文化积累，汉语言确实很博大。
　　胡亚平点头道：“据说是和新来的沈书记喝酒。”
　　“他的交友还是非常面广啊。”
　　“主任似乎和县委领导个个有交情。”
　　政治上，“个个有交情”往往与“个个没有交情”是近义词。
　　“听说施克书记上次来常嘉也和秦主任喝过酒？”
　　“施克请了很多人，不过，去的人不多。那天我陪同唐书记会见客人，都没参加。”
　　胡亚平虽然不是什么官，但位置重要，可以听到四面八方的消息。
　　吃完饭出来，满天星光，淡淡地把流淌的溪流映照在大地，如一条蜿蜒而行的路。张大彬把车子开过来，接叶之然上车，又快速滑向远方的夜空。
　　朱照溪的画院就建造在叶之然击毙“两李”的那个老宅基上。他自己出资动迁了左右两个邻居，使得新宅门面有数十米。
　　这个新宅是黄如成承包建造的，因担心质量问题，黄如成几乎天天蹲在工地上，督促施工队严格按照图纸兴建，所有的立柱和过梁全部用钢筋混泥土现浇，安全系数远比农村普通住宅高。
　　经过近三个月的装潢，画院初具雏形。
　　这天，叶之然来到朱画家的画院时，朱画家正带着三个学生在画院前楼的平台上指点蒋泾村的山水地貌，指导写生。
　　在平台上看到小车里下来的是叶之然，朱画家居高临下，招呼道：“小叶书记，等一下，我来开门。”
　　蒋泾村在马石镇的镇南，离城区不远。从320国道到村委会大约三四百米，此刻路面已经用混泥土修筑完毕。由于画院建在农村，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朱画家的这个“据点”。再加上画院周围，有山有水，确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朱画家选择这个地方，一方面为了躲清净，一方面可以潜心作画。
　　朱画家打开院子的大门，笑呵呵地说道：“欢迎小叶书记来指导工作。”
　　“朱画家取笑了，我听说艺术家聚集的地方会产生仙气，我来沾一点灵气的。”
　　黄瑜雯在朱画家身后开心地叫道：“枫哥，你来看望我们啦？”
　　“瑜雯习惯这里的生活？”
　　“很好啊！非常安静，满目苍翠。”
　　“朱画家，这里不比城里，你们搞创作，经常在此居住，要注意安全。”
　　“小叶书记放心吧，上次‘两李’闯进敝居教训极大。所以新院子不仅加高了围墙高度，而且设有多道防护措施，并在每间房间安装了报警器，与派出所直接相连。我还雇了门卫。”
　　叶之然看了看大门上端的防攀爬设施和围墙上的铁丝网，点点头道：“小心无大错，你是名人，盯着的人不少。”
　　画院是个四合院结构，前后楼连通。黄瑜雯对朱画家说道：“老师，我带枫哥参观一下吧。”
　　朱画家知趣地说道：“那好，我去给两个学生讲创作，让小黄陪小叶书记转转。”
　　黄瑜雯是朱照溪最满意的学生，看到平时淡雅恬静的女学生在叶之然面前容光焕发，抑制不住的笑容仿佛不是脸上长出来的，而是发自心底，他就知道黄瑜雯真的不可救药了。
　　对朱画家来说，叶之然有活命之恩，在心中位置很高，自然乐见他们两个琴瑟相合。
　　“枫哥，我带你参观一下吧。”
　　“瑜雯，你住得惯乡下地方？条件不能和家里比的。”
　　“其他都好，就是洗澡不方便。我让艳丽姐隔天开车过来接我去她家洗澡的。要是艳丽姐出差，你过来接我去洗，好不好？”
　　好是好，就是诱惑太大！再说万一念悦突袭宿舍，那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黄瑜雯见叶之然怔怔不语，脸色变化多端，娇嗔道：“枫哥，你是不是动坏脑筋了？”说完这句，突然娇羞满面。
　　叶之然只感觉鼻血都要冲出来了。


第276节 美色如餐
　　叶之然一向认为自己在女色面前自控能力超强，但当日在广福街马艳丽的家里，被马艳丽“扑倒”。温香软玉抱满怀，下身就不受大脑的控制。至今想起来，仍然有“奇耻大辱”！所以，他给马艳丽好脸色的时间极少。
　　那货也怪，被叶之然眼睛一瞪，不仅立马老实，而且，体内荷尔蒙分泌大增，心里面疯狂地长出“扑倒”的念头，屡试不爽。
　　其实，以马艳丽这样火辣的身材，姣好的容貌，再加上成功商人的光环，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一亲她的方泽。偏偏她只认准了经常对她吹胡子瞪眼的叶之然。感情这东西果然玄妙，比哥德巴赫猜想难解。
　　此刻，见到集江南灵秀之气于一体的黄瑜雯突然间娇羞满面，叶之然蓦地想起在床上蹂躏马艳丽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感觉，心底未免又把可恶的婚姻法痛恨一番。
　　“枫哥，你下午有时间的话，我给你画张人物画。”黄瑜雯开口打破这种气氛。
　　“需要多长时间？”时间嘛，要用力挤的。
　　“两个小时。”
　　“不能超过。”
　　“好！”黄瑜雯欣然点头。
　　这样一来，参观各个房间就一笔带过。
　　黄瑜雯回到画室，对朱画家说：“老师，我要给枫哥画个人物速写。”
　　朱照溪见得意弟子满脸喜色，似乎叶之然让她作画得了便宜一般。
　　这丫头是个痴情种子啊！
　　“好的，那你们到隔壁的小画室吧。”
　　在小画室，黄瑜雯支起画架，让叶之然端坐于前方。道：“枫哥，你看着我，别乱动。”
　　“啊？这样子坐两个小时有难度啊。”
　　人物速写当然可以活动，甚至离开一小会再回来照原样坐好也没问题，可黄瑜雯偏偏不。她道：“枫哥，两小时很快的嘛！让你坐着看美女还不乐意？”
　　叶之然不由地大奇：黄瑜雯也会卖萌？
　　他颇感新鲜地坐在圈椅上，当真仔细地欣赏起瑜雯的花容月貌来。
　　黄瑜雯忍住笑意，虽然心如撞鹿，但她作起画来，可以很快集中精力，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叶之然陪同瑜雯作画的经历中，这次最为独特。以前作画，黄瑜雯都是对着山水、游人，此刻对象换做了自己。看着黄瑜雯明眸不断地在自己的脸上一绕，又低下眼帘潜心作画的认真模样，别有一种美丽景象。
　　借此机会，叶之然肆无忌惮地打量黄瑜雯。见她的胸器虽然不像马艳丽的胸器更像凶器，但也匀称有致。配上她精雕细琢的脸和灵气飘逸的气质，整体的美丽更胜张念悦一筹。
　　想到张念悦，叶之然忙把心猿意马收起。可过不了多久，他又在黄瑜雯密密麻麻的目光交织中渐渐沉沦。
　　美色如餐，观之饱亦。
　　在寂静的画室中，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在空中形成对接。每次对接，黄瑜雯都会淡淡地一笑。
　　这种淡淡的笑容慢慢地叠加起来，叶之然感觉到一种越来越浓的不可名状的感觉侵蚀着他以前尚算坚强的心脏。
　　蓦地，叶之然腰间的拷机发出尖锐的鸣叫，把思绪都沉浸在微妙的暧昧中的两人吓了一跳。
　　“枫哥，是不是有事了？”
　　叶之然一看拷机，回答道：“唐书记找我。”
　　“那快去吧，我再稍稍补一补就完稿了。”
　　叶之然过去一看，赞道：“瑜雯，你画的真好。只是把我画得太帅了。”
　　“你本就帅嘛。”说罢浅浅一笑。
　　然而，在叶之然面前，黄瑜雯即使是微笑，看上去也笑得比较深。
　　“太帅了就少了威武之气。”
　　“要不，在你的嘴唇上加上胡子？”
　　“别，我不喜欢浓胡子，那是电影中鬼子的形象。”看了看，又道：“如果画中有你站在旁边，我就不会显得太帅气。因为观众的目光会因你而惊艳。”
　　黄瑜雯一喜，道：“枫哥这个注意好，啊呀！早知如此，我应该把你的位置画在左侧，现在很难添加一个人物了。”说完，又有一种懊悔。
　　叶之然道：“以后吧，这幅就这样了。”
　　“那好，枫哥，你答应我再作一张画的，不能忘记。”
　　叶之然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出的“馊主意”，脸上却不好表示出来，便点头道：“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拷我。”
　　走进唐国强办公室，胡亚平连忙站起身，恭敬而不失亲热地说道：“叶书记，来了？我看看老板有没有其他事。”
　　叶之然升任县常委后，胡亚平及时调整了心态，这让叶之然看到了他的成熟。在官场，没有这种成熟永远不能进步。
　　“叶书记，请进。”胡亚平很快就彬彬有礼地请他进去。
　　叶之然刚在唐国强的办公桌前坐下，唐书记却站起身，指了指沙发，示意坐在那边去。
　　等胡亚平泡完茶出去，唐国强问：“怎么样？担任县常委后工作上有什么感受？”
　　“压力很大的，不过我有信心做好工作，协助唐书记下好常嘉县经济发展这盘棋。”
　　唐国强满意地点点头，道：“今天找你来，就是谈这件事。常嘉经济改革的方向有了，但是，怎么样坚持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需要你付出更多的精力，担负更大的责任，作出更大的努力。”
　　三个“更”字让叶之然感觉到不同寻常。
　　“唐书记，我一定在您的领导下，不遗余力地做好工作的，特别是马石镇的全面发展。”
　　“你是县常委委员，不能把目光局限于马石镇一个点。”唐国强顿了顿，道：“本来，我是希望让你在马石镇工作一年，然后到县里工作的。现在情况有变，我可能要调离常嘉了。”
　　“啊？”叶之然尽管听说过这个消息，但还是感觉来得快了一些，他说道：“唐书记，您这一走，会给常嘉良好的发展局面带来重大影响。”
　　说完这句，又道：“不过，还是应该祝贺唐书记高升。”唐国强主持常嘉工作近两年，常嘉县取得了高速发展。据此，叶之然能够想象得出，在南巡春风的劲吹下大好局面下，唐国强这样的改革派干部应该会得到上级的重用。
　　县委书记再往上走，很可能提到副厅级岗位上。这可是官场一大重要的跨越。
　　唐国强对叶之然乍听这个消息后的反应非常欣慰。既担心他的离开影响到常嘉的发展大局，又为他的升职由衷地高兴。这才是一个忠诚的下属应有的态度。
　　唐国强说道：“市委对常嘉的长远发展非常重视，要相信新书记仍然会抓住经济发展这个龙头不放。”
　　“虽然如此，但工作方法和思路必然有所调整。如果是顺强县长主持县委工作可能会好一些。”
　　唐国强看叶之然一眼，道：“谁来主持县委工作，现在尚无定论。据说省委对常嘉的发展也非常重视，提出了指导性意见。”
　　叶之然一惊，难道省委指定某人来担任常嘉县委书记？如果那样，市委对常嘉的掌控力度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削弱，利弊难言。
　　叶之然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样一来，常嘉的政治格局可能会大变。”
　　唐国强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虽然在常委的资历最浅，但我更希望你能团结其他常委，把好常嘉经济发展的方向。”
　　听到唐国强打算把常嘉的班底交到他的手上，叶之然一愣，急忙摇手，道：“唐书记，这个责任太重，恐怕我担负不起。而且，我的资历人望都不足以团结周围的同志。”
　　这是说其他几个常委未必会接受他的主导地位。
　　“论资历，当然以北河书记第一。但是，你们几个人中，只有你对经济改革和发展最为熟悉。”
　　叶之然摇摇头，道：“但愿新书记和我们的思想一致，是个做事的人。”
　　“做工作要瞻前顾后。我们把工作做在前头，把工作做实了，做细了，即使有人想改变，我们至少可以守住底线。像台东科技项目、经济小区税收奖励政策的推广等等，都足以影响到常嘉县经济发展的大局和方向，你一定要守住这条线。”
　　“唐书记，这我明白。”
　　“这就是我想把其他同志介绍给你的原因，没有他们的支持，你一个人很难守住这条底线。”
　　叶之然这才点头同意，又问：“唐书记，胡亚平的工作有安排了吗？”
　　“我等会听听他本人的意见。”
　　叶之然想了想，说道：“唐书记，这两年是交通建设年，县交通局的工作非常重要，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同志把关。”
　　唐国强点点头，问：“你还有什么人要安排的？趁我没走前定掉。”
　　叶之然道：“县公安局党组成员，刑警队队长章立人政治觉悟高，立场稳定，如果担任公安局副局长，对稳定全县的治安很有帮助。”
　　“章立人的表现不错，立过大功，资历也够了。”唐国强点点头。
　　又道：“离开常嘉之前，我再安排常委班子的几个同志一起聚聚，到时候我会有所安排。”
　　叶之然沉稳地点头，道：“我等候唐书记的差遣。”


第277节 拉拢
　　对于有了明断的事情，唐国强执行起来向来都是雷厉风行。次日，县委常委会通过了胡亚平担任县交通局常务副局长、章立人担任公安局副局长的任命。
　　常委会上，尽管新来的县委副书记沈德良又投了反对票，但无碍任命的通过。
　　开完会，叶之然回到办公室。
　　升任县委常委兼马石镇党委书记后，他在县委大楼和镇政府各有一间办公室。
　　屁股还没有坐热，沈德良敲门走了进来。
　　“稀客稀客！”叶之然心里对沈德良初来乍到就频频挑战唐书记的权威是不满的，见他嘴角含笑敲门而进颇为讶异。姓曹的！是不是接连碰了两次壁，来挖唐国强的墙角？
　　他虽然心里不喜，站起身时却已经笑容满面。
　　沈德良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叶常委，我们两人是同时上任的，一直没有时间深入沟通。所以，我今天过来和你务务虚，相互交流一下工作体会。”
　　“德良书记谦虚了，这要怪我没有及时向你汇报工作，我应该作检讨。”
　　两人寒暄几句，叶之然伸手做了“请”的动作，和沈德良面对面在沙发上入座。
　　常嘉县委常委不配备专职秘书，县委党政办综合科有两个秘书负责所有常委的联系和服务工作。等两人坐定，秘书科郑健手脚麻利地过来沏茶。
　　“叶常委，你今年贵庚？”等郑健离开，沈德良随意问道。
　　县委干部的年龄不是秘密，随便一查就都知道了。以此作为话题的开始，叶之然估计沈德良搭讪的功夫平平。他脸上当然不会做出其他表情来，道：“二十八了。”
　　“好好！年轻有为。”
　　又是无话找话。
　　叶之然不是刚入官场的初哥，便宠辱不惊地说道：“得到德良书记的称赞，我感到不安啊。”
　　“叶常委，我觉得市委将我们两人安排到常嘉工作，是寄予很大希望的。为了更好地完成市委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要紧密团结。团结力量大嘛。”
　　“德良书记说得非常好啊！”叶之然佯装没有听懂他的话，点头赞道：“我就是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在嘉南市委的正确指导下，在国强书记的领导下，我会团结常委会其他同志，共同做好常嘉的发展大计，做好马石镇的经济改革工作，带领全镇人民共同致富。”
　　沈德良只能表示赞同，道：“经济改革已经成为党内共识，我也是非常拥护的。”
　　沉吟了片刻，又道：“只是最近都在传国强书记可能要到市里工作，我是担心国强书记走后的局面。目前，常嘉县政治上安定团结，经济上大踏步前进。新领导上任后，能否保持这样良好的局面，最好可以未雨绸缭，如果这种大好局面因为县委书记人选调动而遭到破坏，我们这些常委就太不称职了。”
　　叶之然心道：“你这不是诛心之论吗？国强书记尚未离开常嘉，你就急不可耐地在常委会上打对台，现在又谈什么团结合作。恐怕不是团结而是拉帮结派吧？”
　　叶之然是明白嘉南政局的微妙形势的。随着程晓光黯然下台，嘉南市政局形势大变，原来的保守派势力分崩瓦解，或外调，或改弦易辙，原来市常委会三强鼎立的局面不复存在，成了两强对峙。叶之然原来以为，随着程晓光势力的瓦解，会有一大批干部投到枫寒轩旗下。事实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超过一半的干部投到了市委书记钟汉庭旗下，此消彼长，钟汉庭掌握了近一半的市委常委票数。唐国强将这种情况归根结底到程晓光的态度。他觉得是枫寒轩夺了他的市长位置，因为放话让老部下投向钟汉庭。
　　沈德良不是钟汉庭的人就是有省里背景。这个信息在他没有上任之前就已经为叶之然所知。
　　“德良书记果然高瞻远瞩，看得比我远啊！不过，我相信市委市政府会派出坚强的领导来带领我们前进的。再说，国强书记即使到了市里，也想必会继续关心常嘉县的发展。”
　　对于沈德良这种干部，叶之然现在只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刻意靠近也不故意疏远。至于他说的支持经济改革那套言辞，叶之然觉得现在下结论尚早，还是听其言观其行吧！
　　沈德良自然察觉得到叶之然的态度。来常嘉之前他已经摸过叶之然的底，知道他是县委书记唐国强的红人，名声很大，是锐意搞经济改革的年轻干部。但他心里并不把叶之然放在很高的地位上，觉得叶之然毕竟年轻太轻，根基太浅。等连续在常委会两次吃瘪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想办法增加自己的力量。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唐国强要走了，他就应该在常委会适当地保持一点强势，体现他的存在。这样，当唐国强走了以后，才可以拉拢一批人，增加自己的发言权。
　　叶之然是唐国强的红人，唐国强一走，他很可能重新寻找依靠的力量。所以，等开完常委会，他就施施然来到叶之然的办公室进行试探。
　　只是这个叶之然表现出来的沉稳和气度，怎么看也不像只有二十八岁的年龄。
　　“这厮有些妖孽啊！”
　　沈德良道：“常嘉能得到这么多的领导重视，是好事也是坏事。”
　　又道：“叶常委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通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废话。我们还是多保持沟通吧。”
　　“一定！一定！”叶之然趁势站起生，依然满脸人蓄无害的表情。
　　他越沉稳，沈德良心里的郁闷逾重，一直走出叶之然房间五十多米，他胸口的一口气才稍稍平稳。
　　看着沈德良留给他的背影，叶之然迅速将他和施克作了对比。看来，沈德良的能力要比施克强，对事物的处理能力也远比施克副书记老练。
　　回到镇政府，副镇长王荣敲门进来。
　　王荣是原马石镇的副镇长，乡镇合并后，他成为马石镇工业副镇长。
　　隔着办公桌，王荣在他面前坐下，汇报工作的格局就形成了。
　　“叶书记，镇党委会通过将镇办企业分步转制方案，我是拥护的。但我有个疑问，我们镇的饲料机械厂、肉联厂等经济效益不错，将这些厂转制是不是有些……可惜？”
　　在常嘉，叶之然名声大，王荣不陌生。因此，尽管共事时间不长，但他很快融入进了新马石镇党委班子的执政理念。
　　上周，马石镇党委会上，叶之然提出新镇镇办企业的一揽子改制方案，王荣对方案总体上持赞成态度，但心里觉得将肉联厂等效益良好的企业一并归于改制范围存有疑问。
　　“王镇这个态度很好。”叶之然微笑着夸奖他一句。王荣能够把心里的疑虑开诚布公地提出来，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信任。“关于镇办企业的改制，我们要从大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首先要看到，改制的目的是为了股份持有者来经营、管理自己的企业，在产权结构明晰之后，企业更能够挖掘出自身的潜力，在市场竞争中，企业经营者的主观能动性才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从这一点来说，企业改制就是湿槃重生。”
　　王荣点了点头。
　　叶之然又道：“不要担心企业产权改变之后，国家或集体会受到损失。不管怎么样改，国家的税收一分都少不了。相反，改制之后，企业的效益上去了，经济规模扩张了，税收总额会相应增加。”
　　王荣道：“叶书记站得高，看得远，给我茅塞顿开的感觉。不过，如果镇办企业全部改制了，镇政府下属的工业公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镇政府分管领导的工作也要作调整。”
　　叶之然抬眼看看王荣，笑道：“王镇，你莫非担心工业镇长从此失业？”
　　王荣赫然一笑，道：“我倒不担心，叶书记只会增加我的工作量，不会让我没事做的。”
　　“王镇，随着经济改革深入下去，镇政府的职能也要相应地改变。在工业方面，镇政府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指导乡镇企业、民营企业的发展上来。具体来说，就是要调结构、抓转型、保增长、促发展。第二，镇政府要加大项目的引进工作，整合有限资源，比如土地、用电等，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高新技术企业的引进、改造上。第三，镇政府要不断优化投资环境，做好环境保护工作，对污染企业加强监管。第四，要不断扶植我们镇的民营小企业，给他们提供服务。工业公司的职能从管理镇办企业转到服务全镇的工业企业，要做的工作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王荣的眉头慢慢舒展，听到最后，忍不住频频点头，赞叹道：“叶书记，我现在才知道市委为什么将你这么快提到县级岗位上，你的经济改革思路，不仅有效提升了经济发展速度，而且，对乡镇政府的职能转变指明了方向。在您的领导下，马石镇的未来可以预期，我充满信心。”
　　叶之然风淡云轻地一笑，道：“王镇是很有能力的干部，我对你很看好。”
　　王荣顿时脸上冒光，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您是我的领导，我一定会将你的执政理念贯彻到具体的工作中去。”


第278节 变局
　　四月中旬，省委组织部王处长带队到常嘉考察，在县委小会议室召开了小范围的民主生活会议，要求大家对唐国强的工作进行客观评价。随后，又进行个别谈话。
　　叶之然也是谈话对象之一。
　　作为唐国强最为信任并倚重的下属，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话也算是客观听取多方面意见的一个选择。
　　等叶之然走进小会议，王处长和他握了握手，请他在会议桌前入座，微笑着说道：“叶常委，省委组织部委托我和小张、小陈同志来考察唐国强同志，希望你能公正客观地向组织上反应情况。按照组织原则，我们这次谈话是保密的，可以畅所欲言。”
　　保密的意思既是说明叶之然对唐国强的评价不会泄露出去，同时也是提醒叶之然不得泄露谈话内容。
　　叶之然点头道：“王处长放心，我受党的教育多年，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对叶常委是非常信任的，在省里也常耳闻你的事迹，你这样的年轻干部是长江省的宝贵财富，是推动我们事业不断前进的后继力量。”
　　叶之然老脸一红，笑道：“王处长这是故意捧杀我，然后让我摔跟斗。”
　　小张、小陈不由地展颜一笑，觉得叶之然有点意思。
　　王处长道：“叶常委，你警惕性这么高，摔不死的。”说完这句，拉开谈话的劲头，问：“你是什么时间参加工作的？”
　　“八八年七月。”
　　“这么说，国强书记到常嘉工作时，你已经在这里工作两年了。”
　　“是的。”
　　“我看了看你的简历，不简单啊！副乡长、乡长、乡党委书记任上都做出了瞩目的成绩。”王处长先是对他一阵猛夸，他的称赞声似乎是随手捏来，显得驾轻就熟。随后，王处长轻轻地一个转折，问：“结合你的实际工作，请谈一谈国强书记的情况。”
　　“三位领导，我汇报一下对国强书记的认识。88年，我大学毕业时，参加了嘉南市委组织部公开招考基层后备干部。当时，国强书记是考评老师之一。”
　　唐国强是叶之然参加公开招考时的负责人，这一点是客观事实，他先把这个经历做了交代。
　　“90年国强书记到常嘉工作之后，我对国强书记的认识有了进一步提高。特别是县委将马石乡经济小区列为经济改革的试点小区后，由于我是分管经济小区工作的副乡长，和国强书记的接触开始增多。要是没有国强书记的领导，马石乡经济小区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
　　组织部的其他两人不发一言，只是唰唰唰地记录谈话内容。
　　王处长道：“马石乡经济小区取得的成绩非常出色，事迹屡见于各大报刊。据我所知，经济小区的工作主要是你在抓，国强书记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是这样的。经济小区的税收奖励政策施行后，遭到了许多反对声音和批评声音，如果不是国强书记意志坚定，坚决支持，那么，经济小区的改革早已寿终正寝了。而唐书记能够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充分体现了他对经济改革的坚强决心和强大的领导力。”
　　“据你了解，国强书记的官声和生活作风怎样？”
　　“国强书记在常嘉百姓中口碑极好。三位领导如果有时间可以到集市、到商店、到马路上随便走走，问问百姓，听他们如何评价。他的夫人于嘉老师是常嘉县中的任课老师，学生对她很敬重，他们两个堪称常嘉党政干部中的模范夫妻。”
　　王处长满意地点点头，脸色和悦地问道：“叶常委，你觉得如果国强书记离开常嘉县，对常嘉的工作影响大不大？”
　　这句话其实很难回答。如果说没有影响，其实是在说国强书记的存在可有可无；如果是影响非常大，因此耽搁了他的升迁，那问题似乎更大。
　　叶之然沉吟片刻，回答道：“王处长，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常嘉的发展大局上看，我都是希望国强书记留在常嘉，继续带领我们大踏步前进的。我想这一点，其他同志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当然，我相信组织上是非常重视常嘉县委班子的健全和常嘉经济发展需要的，会派出优秀的领导来常嘉主持工作。”
　　“常嘉发展得这么好，这个县委一把手人选可也不容易产生。”王处长笑笑，说道：“经过两年的工作，不知道你对国强书记的工作能力作何评价？”
　　“四个字，高山仰止。”叶之然一脸敬佩，说道：“国强书记的执政能力和党性，都是我要花一辈子努力去学习的。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
　　王处长哈哈一笑，道：“叶常委打算接国强书记的衣钵？你是年轻干部，眼界可不能局限于一隅。”
　　又道：“再问个问题，国强书记的廉政建设工作抓得怎样？”
　　“国强书记一贯重视干部队伍的廉政建设，这两年来，县委组织过多次多形式的教育，更是率先垂范。”
　　王处长转头问：“小张、小陈，你们两个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的？”
　　“没有。”
　　“好，那么叶常委，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有一点重复一下，省委组织部此次仅仅是对唐国强同志的一次常规考察，请注意保密。”
　　叶之然点头，道：“我明白，请领导放心。”
　　两双手握了握，随即分开。
　　在常嘉县委组织部傅斌办公室，王静语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她似乎很不喜欢鬓角的头发遮住耳朵。
　　傅斌笑问：“怎么了？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王静语用手指了指唐国强办公室那个方向，道：“省委组织部来考察了，看来无风不起浪这句话还是可以被反复证明的。”
　　“我们三人都已经到了副县级岗位，不用担心领导的变动。”
　　“就担心来了一位控制不住局面的。到时候，你也做老大，我也做老大，殊不知老大多了掀翻船。不利于常嘉的经济改革前途。”
　　“不管怎样，现在的局势总要比晓光市长主导市委工作时要强。”
　　然而，县委大楼里的气氛还是变得微妙起来。工作人员一个个变得小心谨慎，似乎很害怕自己稍不注意而有小小的出格行为。
　　县委办里爱开玩笑的几个人也停止说笑，都变得很严肃很认真的样子，即使喝茶，也尽量不发出声响。
　　也有以前不得势的干部像开春后的虫子那样，纷纷从冬眠的洞里爬出来，谨慎地观察四周的动静，伺机寻找食物。
　　那边王静语刚离开傅斌的办公室，沈德良又走进他的办公室。
　　看到来人是县委副书记，傅斌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略显惊讶地说道：“德良书记，有什么指示？”
　　沈德良摆摆手，道：“我来认认门的，到常嘉工作一个多月了，我还不认识县委组织部的门口，要作自我检查啊！”
　　傅斌笑道：“德良书记是应该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局行的干部的。”
　　沈德良说着话，似乎很随意地走到沙发边。
　　傅斌忙说道：“德良书记请坐，我给你泡杯茶。”
　　“傅部在常嘉县委组织部工作多少年了？”等泡完茶，沈德良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已经快二十年了，我算是一个比较老的组织干部吧。”
　　“傅部能力强，责任心重，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科级干部位置上熬了这么长时间，说起来，也是上级党组织没有及早发现人才啊！当然，这也与没有人推荐有关。”
　　傅斌听出来了，这货是来挑拨自己和唐国强的关系的，试图引起他“同仇敌忾”，并以此建立某种关系。
　　“哪里哪里，德良书记开玩笑了，要不是县委的推荐和上级党组织的信任，我怎么可能坐到现在的位置。”
　　沈德良正色道：“我觉得你这样的干部早就应该提拔上来了，这对常嘉的工作也是一大损失啊。”
　　傅斌心里叹道：“看来沈德良心还颇大，打算在常嘉主要领导调整之际，搞纵横捭阖一套，意图建立自己的班底。只是他在常委常委中排名第四，恐怕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嘴里说道：“德良书记抬举我了，对我来说，才疏学浅，能力有限，现在能坐到这个位置，已是赶鸭子上架了。”
　　沈德良笑道：“傅部客气了！我过来还想谈谈常嘉的经济发展问题。常嘉要发展，干部的团结问题很重要，特别是常委会的团结。”
　　傅斌故作惊讶地说：“常嘉县委一向是很团结的，不知道德良书记何出此言？”
　　“我是担心国强书记到市里工作之后，新来的领导不把精力集中在经济发展上。这样，我们这些常委委员就有必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以保证常嘉的持续发展。”
　　傅斌笑道：“德良书记果然深谋远虑，只是现在这些都言之过早。如果情况真如你所说，我会坦诚地和新书记交换意见。”
　　沈德良感觉到有些话不投机了，他及时地刹车，尴尬地说道：“傅部说的也是，那我们到时再说吧。”


第279节 海底针
　　清晨，太阳刚露出半张脸，把常嘉的山山水水映成一片红色，叶之然已经跑步出了小区，开始每天的早锻炼。
　　在常嘉工作了近四年，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座风光秀丽的小城。
　　前些年，邻市在剡溪的上游建造了一座小型水力发电站，为此造了一条堤坝，剡溪的水流愈见平缓。由于溪水中有拇指大的小鱼，烹饪后口味上佳，因此，清晨时分，剡溪两边除了早锻炼的居民，还有放线垂钓的老者，边钓鱼边活动身体。
　　叶之然跑过小桥，回程途中遇到唐红穿着运动服迎面跑来，小小地惊异了一下。
　　“唐红，你怎么也开始跑步了？”
　　唐红看到叶之然，眸子里流露出一种欣喜之色，道：“叶哥哥，我练体能呢，老师说进J大要体能测试，有长跑项目，我担心不及格。”
　　“有志气！”叶之然称赞一声，道：“我陪你再跑一段吧，长跑贵在坚持。”
　　“哦，好啊！”唐红欢快地说一声，和叶之然齐头并进。
　　都说女大十八变，唐红不仅身材长高了一些，该凸的地方也已经凸了起来，特别在穿着运动服跑步时，随着双臂前后摆动，胸部的凸起已经颇有成就。配上她清纯秀丽的脸，活脱脱一个小美女。
　　跑了几步，唐红皱皱鼻子，说道：“叶哥哥，我最近不开心呢。”
　　“什么事？”
　　“爸爸说可能要调回嘉南了。”
　　“傻丫头，这是好事。唐书记这是衣锦返乡。况且，你也可以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了。”
　　“可是叶哥哥你在常嘉啊？我见不到你了。”
　　叶之然安慰道：“哪能呢？唐大小姐一个电话，我就会巴巴地赶来的。”
　　“骗我吧？”
　　“不骗！大小姐已经是小美女了。美女有召，我怎会不来？”
　　唐红转过头看他一眼，偏着头做出一个卖萌的姿态，道：“你身边有大美女，自然把我丢在一边了。”
　　“这不一样的，你是我的小妹妹，如果有事，我自然要出力的。”
　　唐红撇了撇嘴，道：“就怕你口是心非，等我回到嘉南，早把说过的话彻底忘记了。”
　　唐红这样的年龄，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爱得快，忘得也快。等她上了大学，见到无数的青年才俊，没准很快就把他扔到角落里了，所以，叶之然不担心她会把好感演变为爱意。
　　“大小姐，你如果考取J大，到省城去读书，别说见不到我，连父母都难得一见。别弄的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否则，这日子怎么过啊？”
　　唐红任性地说道：“我偏不！看你疼不疼我。”
　　叶之然知道这妮子最爱漂亮的服装，便投其所好，说道：“大小姐如果考取J大，我让服装厂给你定做衣服，包四年！”
　　唐红果然高兴起来，拍手笑道：“不许赖皮！”
　　才说了这一句，乐极生悲的事发生了，她一脚踩在小石子上，脚一滑，身体失去重心直摔了出去，叶之然来不及伸手去拉。
　　等他扶唐红起来，见她脸上蹭到了一些泥土，叶之然忙用手轻轻揩拭，见皮肤没破，心里松一口气，嘴里却说道：“糟了糟了，小美女破相了，脸上的皮肤都破了。”
　　唐红顿时脸上失色，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怜巴巴地问：“叶哥哥，破了多少啊？”
　　“唬你呢，你脸皮厚，只沾到一些灰尘，啥事都没有。”
　　唐红半信半疑，道：“可是脸上很疼，你在安慰我？”
　　叶之然摇头道：“真的没有，前面有公共厕所，你去那里洗一洗，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可是我的脚扭伤了，走不动路。”
　　“刚看你还好好的啊？”
　　唐红稍稍移动一下左脚，顿时口中发出“咝咝”的吸气声，苦着脸道：“叶哥哥，我不能走了，你背我过去。”
　　等如愿骑到叶之然的背上，唐红无声地笑了笑，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却是狠狠地虐他一把。
　　“叶哥哥，你快点背我过去。”
　　叶之然便加快脚步。
　　唐红却责备道：“叶哥哥，怪不得张念悦叫你木头，原来真的像只呆头鹅。你知不知道走快会影响我脚上的伤啊？又被你弄疼了。”
　　叶之然“啊”了一声，问：“疼得厉害吗？”边说边放慢脚步。
　　唐红忍住笑，道：“当然厉害，都是你给我讲什么衣服衣服的，害我分心了，如果摔成残疾，我这辈子都要你背着。”
　　叶之然忙安慰道：“不会不会，大小姐这么漂亮，老天会眷顾你的。”
　　到了公共厕所，叶之然将她放下，唐红先洗了洗脸，仔细看了看脸庞，见果真没有什么痕迹，心里一松。转过身时，她却俏脸一板，对叶之然说道：“叶哥哥，你刚才为什么说我坏话？”
　　叶之然一愣，道：“哪有？”
　　唐红顿了顿脚，道：“刚才你说我脸皮厚！”
　　叶之然笑道：“这是怕你担心，故意开玩笑呢。”
　　“你还故意骗我，说我破相了！”
　　“额，这是我的不对，向大小姐赔罪。”
　　“哼！走了，继续背我。”
　　叶之然看了看她的脚，想起刚才的动作，醒悟道：“你的脚好像没问题，刚才看到你跺脚了。”
　　“你让我摔了一跤，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找理由逃避责任。”
　　叶之然无奈地摇摇头，在女孩子面前，他总是没有太多的办法。蹲下身，道：“上来吧。”
　　唐红又是无声地笑笑，骑在他背上，很有腔调地说道：“走了，打道回府。”
　　“姑奶奶，等会街上人多，给人看到不好，我背你到桥边，你就下来自己走。”
　　“人多又怎么了？没见过美女啊？”
　　“美女当然见过，但是，骑在帅哥背上的美女就少见了。”
　　唐红乐道：“就让人看看，常嘉县的大英雄大帅哥乖乖地做我的一匹马。”
　　叶之然摇摇头道：“那是要激起民愤的。到时候，大小姐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反面角色，群众为了保护他们心中的英雄，会拿臭鸡蛋扔你。”
　　“那我把臭鸡蛋臭鸭蛋塞进你的嘴里。”
　　叶之然愁眉苦脸地说道：“你狠，这样恶毒的招数都想得出来，简直是个小魔女。”
　　等到了桥边，唐红拍拍叶之然的脑袋，道：“算了算了，为了保护你的光辉形象，本姑娘打算放你一马了，让我下来。”
　　叶之然放她下来，转过身将她的上衣拉拉直，道：“回去吧，如果晚了，于姨会出来找。这么漂亮的女儿，被人捡了去可不好。”
　　唐红被叶之然来来回回背了两次，初时还不觉得什么，这时候见到叶之然满头的汗水，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被他背在身上，两只手还时不时地摸着自己的臀部，脸色一红，小心脏不争气地“呯呯”乱跳，她忙转过身，说了声“我走啦！”就落荒而走。
　　把叶之然楞在当地，很久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良久，他才叹口气道：“女人心，海底针啊。不管老女人小女人都一个样。”
　　才走了两步，马艳丽的小车开过来在他身边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叶之然皱皱眉，问：“你这么早开着车到哪里去？”
　　马艳丽立即从车窗里递出食物，道：“阿然，我买的粢饭团和豆浆，你先吃吧。”
　　看了看叶之然，又问：“怎么满头大汗，早锻炼也这么拼命？”
　　叶之然不回答她的话，神色不悦地说：“买早饭还开着车，真浪费。”
　　马艳丽立即柔声道：“不是的，我接黄瑜雯去车站，她今天回省城。”
　　叶之然这才脸色稍霁，道：“她一个人回去？”
　　“不是，朱画家和她们三个学生一起回去，过一个星期再来。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
　　马艳丽心里是想把叶之然和黄瑜雯拉到一起的，但叶之然却能躲则躲，免得感情无限制地发展下去。
　　“我还有事，你自己过去。还有，服装厂上市的事情有没有进展？不要放松。”
　　“阿然，我下星期准备去一次沪东，准备请人做上市辅导。”
　　“有事多联系，别一出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马艳丽乖巧地“噢”了一声，道：“阿然，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这次过去，我带一个助手。”
　　叶之然点点头，咬一口粢饭团，对着马艳丽挥挥手，示意她离去。
　　马艳丽却在车子里痴痴地看着叶之然挺拔伟岸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里，才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回到宿舍，排灌站站长林国强等候在他门口，点头哈腰地说道：“叶书记，我带了点家里种的蔬果。”
　　叶之然脸色一沉，道：“你要是空着手来，我还请你到屋里坐一会，带着东西来，就不请你进去了。说吧，有什么事？”
　　林国强是原马石乡武装部林部长的侄子，挺实诚的一个人，被叶之然板着脸说几句，顿时手脚都没地方放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听说镇里有农转非名额，想问问叶书记我有没有希望。”
　　“这次农转非名额主要就是为了解决你们这批农村户口的基层干部的，镇党委会充分考虑你们的实际情况，公平公正地予以解决，你回去吧，安心工作。”
　　林国强拿着东西，脸色尴尬，却连连点头，道：“叶书记，那我走了。”


第280节 股票认购证
　　镇办企业的改制工作开始之后，有的企业不愿意改制，心甘情愿地留在镇工业公司框架下，过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也有的企业积极要求改制，比如常嘉肉联厂，还没有轮到他们，肉联厂的厂长、支部书记就联袂来到镇政府找主管副镇长，要求早日将他们企业列入改制名单。
　　可以想见，不愿意改制的大多数困难企业，主动要求改制的则是效益较好的企业。
　　这是利益使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镇党委会上，工业副镇长王荣将改制工作中遇到的最新的问题向党委会作汇报。叶之然的态度很明确：“不管是效益好的企业，还是效益差的企业，全部改制，不留一个特例。不愿意改制的企业，对外公开出售，没人接手就坚决关闭。”
　　这番话说得慷锵有力，不容置疑，党委会上自然无人敢捋县委常委、镇党委书记的虎须。
　　叶之然又道：“改制也有许多种方法，政府的工作一要把握方向，二要严格走程序。这两点做到了，改制工作就不会出大纰漏，就不会造成集体资产的流失。如果改制企业存在两个以上收购主体的，要选择有利于企业长远发展的买家。同等条件下，将股份优先出售给外资。没有外资竞争的条件下，优先将股份出售给原企业的管理层。这些，都是为了企业有更好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程光说道：“我赞同叶书记的意见，乡镇企业改制之后，镇政府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去做指导和服务工作，不仅镇工业公司下属企业要改制，农业公司下属的部分企业也要进行改制。不改，这些公司都没有出路；改了，才可能起死回生。”
　　在叶之然的主导下，马石镇党委和政府从上到下都充满了朝气，对进一步深化经济改革充满热情。
　　镇党委副书记潘秋生深有感触，说道：“其实，担任马石镇领导很简单，跟着叶书记干就对了！我坚决支持叶书记的决策。”
　　这马屁拍得有点赤裸裸。
　　这天，叶之然开完会，正在办公室批示文件。镇政府服务中心办事员何春英敲门进来。
　　叶之然见来者是何春英，忙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请她在沙发上坐下，问道：“嫂子，有什么困难？请直说吧。”
　　何春英是已故马石乡副乡长林城的老婆。由于林城的意外车祸造就了叶之然的上位，从这一点上来说，叶之然对何春英没有恶感。当初身为党政办主任的他，在处理林城的善后事宜时，尽心尽力帮助何春英，也因此得到了常嘉县常务副县长马天成的信任，建立了一种友谊。
　　“叶书记，我请求一件事。”
　　叶之然微笑着说：“说吧，不要有顾虑。”
　　“我想，我想把马石镇拉链厂买下来。”
　　“什么？”叶之然吃了一惊，诧异地问：“嫂子，你想买拉链厂？为什么？”
　　“林城故世前，我曾经在拉链厂工作过一段时间，那里有许多熟人。现在的拉链厂不是质量原因搞不下去了，而是厂领导自私、渎职。我觉得这家厂还是有希望搞好的。”
　　叶之然仔细看了看何春英，心中惊疑不定。
　　“嫂子，看人挑担不吃力。真要自己做，其实很辛苦。先不说能力，你现在还带着孩子，有这个精力吗？”
　　“林军十六岁了，生活上已经懂得照顾自己；学习上，我也帮不了多少忙，我有时间的。”
　　看何春英的样子，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印象中，何春英就是一个家庭妇女，从不显山露水，她什么时候产生了这么大的勇气？
　　“嫂子，销路呢？做产品最主要的就是销路，要是做出来的拉链卖不出去怎么办？你想过吗？”
　　“我想过了，拉链厂已经有一些固定客户，如果我能够买下来，先把这些客户拉住。然后，去跑市场。正好我弟弟做过服装销售，对这行比较熟，市场这块主要让他撑起来。还有，马石服装厂对拉链的需求非常大，麻烦叶书记打个招呼，让服装厂从我们这里拿货。质量上，我会把关的。”
　　这话说出来，叶之然就知道她不仅下了决心，而且也动过脑筋。
　　“服装厂是小事，我给马艳丽打个招呼，你直接去找她就可以。问题是，你没有担任企业负责人的经历，能运转起来吗？”
　　何春英信心满怀地说道：“不会可以学的，我要是把厂子买下来，自然会全身心地投入。”
　　叶之然逐渐从惊愕中平静下来，问：“拉链厂现在有多少工人？”
　　“大约有四十人。改制之后，我考虑裁掉一些人，把人搞得精干些。”
　　叶之然点点头，道：“该裁的人要裁，该请进来的人要请。但是嫂子，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决定。如果成为私营企业的业主，镇政府这边的编制就不能保留，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何春英坚决地点头，说：“叶书记，我都想过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资金来源呢？”
　　“林城故世时的那笔款我一直没动，这次打算动这笔钱。”
　　拉链厂的厂房是租用的，固定资产不多，十万元左右，何春英有能力买下来。但运作一个企业，最大的成本是工人的薪酬还有房租水电费等等，如果产品销路不好，资金不能回笼，企业会很快陷入亏损状态。这就不是十万元的事了。
　　叶之然没想到马石镇镇办企业改制方案出来后，第一个出来吃螃蟹的人，居然是何春英。他一向觉得自己是思路比较超前的人，但这个结果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惊人。
　　叶之然于是笑，说道：“嫂子，你让我吃惊了。”
　　何春英也笑，道：“叶书记，我知道你是会帮助我的，厂子买下来后，希望叶书记给拉链厂一些政策。”
　　“刮目相看啊！”叶之然叹口气，道：“如果买下来，你把拉链厂注册到经济小区去，税收上优惠很多。”
　　“谢谢，我就知道叶书记会帮我。”
　　叶之然给她出主意：“马县长现在市区工作，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有时间我带你去拜访一下他，市区做服装、箱包的企业多，秘书长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些企业界的人给你认识。当然，能不能抓住机会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何春英又笑，道：“我的本事就是让叶书记小小的吃了一惊，也许接下来可以让马县长吃一惊。”
　　叶之然和何春英虽然早就认识，但对她的了解很少。这时候就想起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这话放在何春英身上也不算突兀。
　　等何春英告辞出去，叶之然一个电话把王荣叫过来。
　　“王镇，镇政府服务中心的何春英刚才来找我，有意购买拉链厂。”
　　王荣的反应与叶之然乍闻这个消息时一样，惊讶地说：“叶书记，这可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也没有想到。”叶之然笑道：“但这是好事，何春英这样的人都敢下海去闯，说明我们的政策还是得人心的。你把拉链厂的资料给我一份，我要细细地看一看，了解一下为什么何春英对此这么有想法。”
　　王荣迅速站起身，道：“好，我立即去准备。”
　　叶之然的思绪仍旧停留在何春英的“壮举”中，他起身到饮水机前给茶杯里注满水，才喝了一口，电话机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叶之然放下茶杯，就在办公桌的另一端接起话机。
　　“叶书记吗？我是马艳丽。”在公众场合，马艳丽一向用官称。
　　“是我，你那边怎样？”
　　马艳丽周一去了沪东，此刻正在沪东证券交易所打电话。
　　“叶书记，我刚和刘主任谈了服装厂上市辅导工作的细节，很顺利。另外一件事，沪东证券交易所正在发行第一期的股票认购证，每张三十元。听刘主任介绍，买这个认购证会赚钱，我们要不要买一些？”
　　叶之然是在读的带职研究生，正和林教授研究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查阅了国外许多证券交易所的资料。同时，他对国内的证券市场也非常熟悉。九二年初，沪东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的股票只有八只，因数量稀少成为稀缺资源，每个股票的价格都高得离谱。而国内的证券市场刚刚起步，随着一批批新股民的进入，先期发行的每个股票都会爆炒。
　　“买，多买一些，这可能是合法赚钱的良机。”
　　“买多少？”
　　“看自己的实力，我准备买一千张，打电话给之慧和之城，动员他们也买。”
　　“那好，我也买一千张。”马艳丽对叶之然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听了叶之然的话，自然追随。
　　“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明天我去服装市场转转，还要去看一场时装表演。”
　　听说马艳丽想去看时装表演，叶之然称赞了一声：“不错，懂得研究流行服装趋势了，大有进步。”
　　马艳丽娇滴滴地说道：“那当然，都是你教的嘛。”


第281节 新任县委书记
　　九二年四月七日，常嘉县人民政府礼堂。
　　嘉南市委组织部长王中华居中而坐，和唐国强亲切地握了握手，唐国强问：“中华部长，开始了吧？”
　　王中华微笑点头。
　　前一天，由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陪同，在嘉南市干部大会上宣布了唐国强的新任命：嘉南市委常委、副市长。
　　“同志们，现在开会，下面请市委组织部部长王中华同志宣布市委常委会精神，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稍息，王中华一字一句地宣读市委的任免通知：“中共嘉南市委关于胡黎元、刘羽、唐国强、林北河的任免通知。经嘉南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任命胡黎元同志为中共常嘉县委委员、常委、书记，唐国强同志不再兼任中共常嘉县委委员、常委、书记职务；任命刘羽同志为中共常嘉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免去林北河中共常嘉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职务，另有任用。”
　　唐国强抬眼看了看台下干部，见一个个聚精会神地聆听王部长传达市委精神，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对台下的这些干部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此刻最关心的恐怕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会给常嘉带来怎样的变化。
　　“下面请胡黎元同志讲话。”
　　胡黎元中等身材，四十多岁年龄，身材已经发福了，肉嘟嘟的一张胖脸。他此前的身份是嘉南市工业区管委会副主任，这次派到常嘉虽然行政级别未变，但县委书记主政一方，实际权力增大不少。
　　“同志们，很高兴来到常嘉工作。在唐市长的领导下，常嘉县在过去两年中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增长，我感到压力很大。但是，市委既然将我派到常嘉工作，我一定会牢记自己的责任，带领大家一起把常嘉的工作做好，坚定不移地抓好经济改革，坚定不移地抓好社会稳定。如果有干部违背县委的精神，自行其是，那么就坚决地拿掉！”
　　短短几句话说得非常强势。
　　县委书记最大的权力就是用人权，只要掌握了干部任免权力，底下的人就会乖乖地听话。胡黎元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第一次在常嘉干部面前讲话，就祭出这个“法宝”。
　　唐国强是以县委书记身份来主持会议的，在市委组织部长宣布新任命后，他已经不是常嘉的领导干部，心情自然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把话筒移到身边的张顺强面前。
　　张顺强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我们先鼓掌欢迎黎元书记和刘羽书记到常嘉工作。我就讲两点。第一，坚决拥护市委决策，配合好黎元书记的工作；第二，唐市长在常嘉工作期间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希望国强市长能继续关心常嘉的发展。”
　　胡黎元轻轻地鼓掌，听到张顺强说第二点时，手停下。
　　张顺强道：“下面请刘羽同志讲话。”
　　刘羽和胡黎元相反，是个非常瘦的人，脸无四两肉，颧骨高高凸起，但眼睛还算有神。
　　“同志们，市委派我到常嘉来协助黎元书记工作，我感到非常高兴。黎元书记工作经验丰富，曾经在市委统战部、农业局、嘉南工业区担任过要职，工作经验丰富，政治觉悟高，一定能带领我们开创更好的局面。我会协助黎元书记抓好常嘉干部队伍的建设，使常嘉的干部更好地团结在黎元书记周围。”
　　台下的干部辨出味道来了，刘羽副书记显然是胡黎元的政治搭档。
　　和台下的干部一样，叶之然也在心里消化这些信息。
　　常嘉县向来是市长枫寒轩的势力范围，而从这次调整情况来看，常嘉县委书记、副书记的产生显然脱离了枫市长的掌控。随着程晓光的外调，钟汉庭和枫寒轩两人之间的蜜月看来要结束了。
　　他迅速得出两个结论：一，常嘉的局面开始复杂化，胡、刘两人强强联手，拿走了常委会许多话语权，考验唐系干部和县政府领导的时间到了。二，从唐国强升任嘉南市委常委、副市长来看，经济改革仍是主流，枫市长虽然失去了常嘉部分控制力，但在市常委会中得到唐国强的助力，不算失分，至少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他不想参与到无谓的派系斗争，如果胡、刘两位书记抓实事、谋发展，那么不妨抛开官场潜规则，协助两人稳定常嘉官场可能发生的思想波动，顺利地推进各项工作的开展。
　　晚上，县委班子在娱乐城吃饭，既为唐国强欢送，也为新来的县委书记、副书记接风。
　　饭桌上，唐国强和王中华谈笑风生，胡黎元则满面笑容地倾听两人的谈话，不时地插上一两句。
　　酒过三巡，王中华说道：“黎元书记，常嘉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团结好常委班子成员，共同把常嘉的工作做好，汉庭书记对你期望很大。”
　　这话既是勉励胡黎元，又是给常嘉干部暗示胡黎元的来头，借机挺他一把。
　　官场中人都有官场的思维和处事原则。胡黎元连连点头，胖脸上浮起近乎阿谀的笑容，道：“请汉庭书记放心，请王部长放心，我一定勤奋工作，努力践行汉庭书记的改革思想，促进常嘉的经济发展。王部长，我敬一杯酒，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敬完了王中华，胡黎元举杯对唐国强说：“国强市长，你是常嘉的老书记，今后还要请你多关心常嘉的发展，我会团结好你的老部下，用好这些干部的。我敬你一杯。”
　　唐国强和王中华、胡黎元是两条线上的人，听到他信心满满地想全盘接过自己在常嘉的班底，唐国强似笑非笑地说道：“常嘉的干部觉悟都非常高，对于有利于常嘉发展的决策会坚决支持的，他们有这个分辨能力。”
　　叶之然就看到胡黎元脸上的肌肉一抽，随即若无其事地喝下一杯酒。
　　很快，他调整好心态，开始发动群众：“同志们，王部长难得到常嘉来，唐市长也即将离开常嘉县，大家多向两位领导敬酒。”
　　有两位市委常委在座，常嘉县委各领导自然不敢怠慢，排着队依次向两人敬酒。轮到叶之然向王中华敬酒时，王中华颇感兴趣地说道：“之然同志，你是常嘉县委班子中最年轻的一个，又是经济改革的先锋人物。要尊重黎元书记的领导，协助他写好常嘉县经济改革这篇大文章，市委对常嘉是很关心的。”
　　叶之然保持着很阳光的笑容，道：“谢谢王部长的教诲，我一定牢记您的指示，和县委保持高度一致。凡是有利于常嘉发展的，我坚决支持。来，王部长，我敬您一杯，您随意。”
　　这一桌都是有身份的人，酒仗就不会热烈，每个人都懂得适可而止四个字。
　　敬完两位市委常委，众人开始向胡黎元和刘羽敬酒。
　　面对常嘉众常委，胡黎元就拿腔作势了。领导的威严是靠每个细节来体现的。他基本上就拿酒杯沾了沾唇，便轻轻放下。
　　酒品即人品，叶之然就看出些名堂来了。他看一眼傅斌，正巧傅斌的视线也穿透圆桌的空间扫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形成对接，迅速交换了一下内心的感觉，随后分开。
　　第二天，在县委县政府碰头会上，胡黎元开始阐释他的执政理念。
　　常嘉县委有三个会议室，这次的碰头会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四大班子负责人及县各主要局行乡镇的一把手，人数很多，所以选了最大一间会议室。
　　胡黎元坐在以前唐国强坐的那张椅子上，面北朝南，小分头梳得油光可鉴，配合他一张肥胖白脸，有几分上位者的架势。
　　“同志们，我和刘羽书记初到常嘉，对常嘉的情况还没有作深入调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今天先和大家务务虚，谈一谈干部作风建设问题。”
　　参加会议的都是常嘉县委委员，大家明白，这其实就是胡黎元书记的施政纲领，所以都听得很认真。
　　“干部作风建设，关乎事业成败，关乎发展快慢，关乎党的形象。马虎不得。”
　　胡黎元的理论功底很深，口头功夫高出唐国强一筹，三个“关乎”把干部作风建设的重要性排列出来，很有说服力。
　　“同志们，我们的党员干部，如果不加强思想教育，不加强作风建设，就容易犯错，容易出轨。
　　干部的作风建设包括哪些方面呢？包括思想作风、学风、工作作风、领导作风、生活作风等五个方面。我认为，加强干部作风建设，首先从端正态度做起。态度是行动的先导，有什么样的态度，就有什么样的行动。态度决定方向，态度决定一切。第二，我们要增强学习意识，强化立身之本。学习是提高自身素质的前提，是做好工作的基础。作为常嘉的领导干部，应该强化对学习重要性的认识，把学习作为精神需求和政治任务。”
　　唐国强开会从来不掉书包，就事论事，很务实。胡黎元是另外一种类型，喜欢总结、强调，理论能力强，口若县河，滔滔不绝。
　　讲到这里，他把话题轻轻一转，道：“我们国家经历了数千年的封建社会，儒家思想根深蒂固。孔子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讲做人、做官的规矩和道理。干部的作风建设，说到底就是给大家做规矩。”


第282节 干部作风建设
　　“干部队伍的作风建设，说到底就是给大家做规矩。”
　　联系到胡黎元扯起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说白了，就是要常嘉的干部服从他的领导。
　　胡黎元讲话很有技巧，讲了儒家思想，立即又回到党的组织原则。
　　“我们党有自己的组织原则，就是民主集中制。民主就是集思广益，畅所欲言；集中就是突出领导的作用和地位。我们党经过国共两党斗争，经过八年抗战和三年解放战争，又经过新中国建设多个阶段，民主集中制原则得到了最好的验证和实践。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地方服从中央，这四个服从是民主集中制的体现，在常嘉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不允许任何人凌驾于县委之上。”
　　这话讲得非常严肃。
　　胡黎元目光炯炯地扫视一圈会场。
　　“我建议，一九九二年作为常嘉的干部作风建设年，在各级党组织内开展活动。将常嘉党员干部的心凝聚起来，形成合力，这样才能更好地为经济改革服务。”
　　端着茶杯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叶之然心想，能够走到县委书记的位置，都有几分真实本领，至少从目前看，胡黎元的理论功底扎实是毋庸置疑的。
　　回到马石镇，叶之然立即召集马石镇一二级班子开会，通报了县委书记胡黎元的讲话精神。
　　在官场，传达上级精神及时不及时，反应了这个官员对上级领导的态度。这方面，叶之然一向保持着传达上级指示不过夜的传统。
　　叶之然将会议主要精神传达之后，告诫在座的所有镇干部：“同志们，黎元书记甫一上任，就提出加强党员干部的作风建设问题，说明什么？说明他看得深、看得远。这些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西方腐朽的生活方式和极度自由化思潮不断侵蚀年轻人的心，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我们每一个人。加强干部队伍作风建设就是加强干部队伍的战斗力、凝聚力，提高干部队伍的形象。请大家务必把作风建设贯彻到生活、工作的每个环节。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希望马石镇的干部不要去撞枪口，堵抢眼。”
　　转过头又对吴茵说：“宣传部门要做好干部作风建设的宣讲工作，组织镇股级以上的干部学习座谈，将作风建设联系到实际的工作中去，并且总结学习经验，把成果整理成文，汇报上去。”
　　吴茵是分管宣传工作的党委委员，立即表态：“好，我立即贯彻叶书记的指示，开展多种形式的学习讨论，争取走在全县宣传部门的前列。”
　　叶之然称赞道：“做工作就要有吴长这样的干劲和激情。”
　　得到称赞的吴茵脸上浮起兴奋的笑容，甩了甩头发，把耳朵两侧的头发甩向脑后。她原是常嘉团县委干事，马石镇乡镇合并前刚调至马石镇任党委委员，合并后留任了下来。
　　在马石镇党委委员中，除了叶之然，她是最年轻的一位，而且脑子好，见机快，很有当官的天赋。她的眼色不差，乡镇合并后，迅速靠向叶之然，成了叶之然的得力助手之一。
　　甩完头发，吴茵笑盈盈地说道：“我希望所有的镇干部，对叶书记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先执行，再逐步理解。”
　　程光赞许地点点头，道：“我们的同志要是都像吴长那样，就可以做到上下拧成一股绳，战斗力大幅提升。”
　　镇长都这样表态了，其他委员当然频频点头，一个个踊跃发言，纷纷表态一定会团结在镇党委的周围，服从领导，做好本职工作。
　　这次会议其实不过是一次很常规的会议，会议内容就是由镇党委书记叶之然将县委会议的精神传达给乡干部。
　　但这次会议却进一步确立了叶之然在马石镇的核心地位。这样，在马石镇乡镇合并一个月后，马石镇一二级班子成员上下实现了无缝拼接，镇政府办事效率大幅提升。
　　胡亚平被任命为常嘉县交通局常务副局长后，到局里报了个到就回县委办上班。那时候唐书记还在常嘉工作，又不愿意再找秘书，所以，他的工作重心仍然是为唐书记服务。直到唐书记到嘉南市赴任，他才正儿八经地到交通局工作。
　　由于交通局局长缺位，他这个常务副局长当仁不让地主持交通局的工作。
　　年初，常嘉县委常委会确定了九二、九三两年为常嘉的交通建设年，九二年常嘉境内开工的公路多达五条。其中，高速公路常嘉段还有一条穿山隧道。工程量非常大。也因此，县交通局的重要性凸显。
　　胡亚平比担任秘书的时候更加忙碌起来，每天都有多场饭局等待，搞得钟晓丽频出怨言。
　　这天，是县委办主任秦大明请他吃饭，县委常委相招岂敢不去？胡亚平只得向家里请假。
　　来到“望山酒楼”三楼小包，胡亚平对服务员说了包房名称，一个长腿美女立即微笑着迈开步伐，按走“T”台的步子，双脚始终踩在一条直线上，娉娉婷婷地在前带路。
　　“T”步很能展现女性的身材美感，胡亚平见服务员目视前方，上身不动，由于双脚踩在一条直线上，扭胯转臀的幅度就显得较大，臀部夸张地左右摇摆，看得胡亚平有些揪心。
　　“先生，请进吧。”到了小包间门口，服务员伸手做出“请进”的动作。
　　胡亚平一看，秦大明和两个商人模样的人已在里面喝茶。他连忙道歉：“主任，我来向你报到了。来得有些晚了。”
　　秦大明抬腕看看表，笑道：“不晚，很准时。是我和张总朱总来早了。”
　　张总、朱总是商人，商人都是八面玲珑，有交际天赋的。两人在听秦大明提到名字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等秦大明话音一落，忙伸出手说：“胡局，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面了。”
　　秦大明端坐在椅子上，臀不离凳，道：“胡局，这是世恒建筑公司的张总和朱总，你们认识一下。”
　　胡亚平虽然心里对秦大明有些不以为然，但面子还是要给的，他就逐个握了握两人的手，笑道：“世恒建筑我还是很熟的，这次你们公司有一个很好的路段，怎么样，进度没问题吧？”
　　“胡局，正要向你汇报工程进度问题，世恒建筑现在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怎么回事？”
　　“主要是工程款问题，交通局已经拖欠了我们六百万的工程款，我们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工程款的结算是根据施工合同来的，我记得世恒建筑的合同写得很清楚，工程款按施工进度支付。如果该付的款还没有支付，你们再来找我。”
　　秦大明说道：“胡局是很讲原则的，你们应该相信常嘉县政府，相信县交通局。只要把工程做好，款子没问题的。”
　　“秦主任，胡局，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承包的320国道512标段，遇到了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在320国道途径光明村的路段，路基情况很差。那里原来是个河道，填再多的石子下去仍旧松软，这哪里是填土，完全是在填钱啊！由于这个因素，我们原来的资金预算就跟不上了，所以，想请交通局通融一下，先把已经完成的标段结算一下，让我们可以缓过资金上的一口气。”
　　“这个事，你们不要为难胡局。胡局是很讲程序的。你们把这个路段的情况写一报告上来。要有专家提供的权威数据。这样，交通局才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适当灵活处理。”
　　张总、朱总连连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胡亚平又不傻，自然可以看出秦大明和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
　　吃完饭，张总付完帐，对秦大明和胡亚平说道：“两位领导，我们去放松一下，常嘉娱乐城的桑拿房还是不错的。”
　　秦大明摇头道：“丰城镇新开了一家休闲度假村，幽静，服务也好，我们到那边见识一下。”
　　胡亚平道：“主任，两位老板，我就不陪你们过去了，要早点回家。”
　　秦大明看一眼胡亚平说：“不妨事的，去洗个澡再回常嘉，路上不过半个小时时间。”
　　张总接口道：“是啊！胡局放心，等会我送你回来，不会太晚。”
　　“走吧走吧，别婆婆妈妈的。”秦大明说了这句，走过来拍了拍胡亚平的肩膀。胡亚平只得应允。
　　丰城镇的这家度假村规模不大，但环境优雅，设施很好。张总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上二楼，说道：“秦主任，胡局，这家度假村目前是俱乐部制的，只给有身份的人发放会员证，我给你们各申请一张，以后感到疲乏的时候，不妨来这里放松放松。”
　　大堂中，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大学生正在弹肖邦的小夜曲，曲调婉转抒情。
　　张总带他们进桑拿房，每人一个小间。等他们被蒸汽蒸过之后，一个十八九岁的秀丽小姐轻巧地来到胡亚平身边，柔声道：“先生，我给你按摩吧。”
　　胡亚平这时候全身的毛孔血管都已张开，等按摩女郎圆润温暖的屁股坐到他身上时，只觉得小腹中一股热意涌起，有热血沸腾的感觉，下身立即坚硬如铁。
　　女郎媚眼如丝，吃吃笑了起来，柔声道：“先生，你不老实。”
　　这哪里是在怪他不老实，分明是在鼓励他不老实。


第283节 胡亚平的韵事
　　胡亚平赶紧闭上眼睛，不敢看眼前这妖娆的女子。
　　想想看，一个年轻饱满的女性，穿一件宽松的浴衣，像日本柔道服那样，只在腰间束一条轻轻一扯就下来的腰带，如莲台上的观音那样坐在他的双腿上。太暧昧了！难怪胡亚平产生生理反应。
　　女子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说道：“先生，怕我吃了你吗？放轻松些，你是来娱乐的，不是来考验心脏的。”
　　胡亚平攸得睁开眼，说道：“小姐，你难道不会装得娴淑端庄些？”
　　女子眉毛一挑，讶异地说：“哦，原来先生喜欢良家妇女型的，这就好，其实我的本性就是那样的。”说着伸出芊芊玉手去按摩他的肩膀。
　　涌起一股无力感的胡亚平无言以对，轻轻拍掉她揩油的手。弱弱地说道：“你是来给我按摩的，不是来扑倒的。”
　　女子又是嘻嘻一笑，道：“哪里用得到我来扑？你早就倒了。”
　　来胡亚平这按摩之前，张总已经给她交代过了，如果“拿下”胡亚平，额外有笔不菲的奖励。此刻，她见胡亚平身体轻轻颤抖，盖住下身的浴巾高高顶起一个小帐篷，虽然思想上仍在抗拒，但这种抗拒就如小孩子看到美味的食品，虽然摇头说不吃，但心里终究是非常想吃的，没有任何说服力。
　　稳坐钓鱼台的女子这时候一点也不着急，看胡亚平的眼神就像猫看着爪下的老鼠，带着点玩弄的心态。
　　她有意挑战他的心理极限，说道：“先生，你的意志很坚强哦，家里的那位长得很漂亮吧？”
　　胡亚平心里一震，想到钟晓丽在家带着孩子还在等他回去，内心的邪火顿时浇灭了下去。
　　女子紧接着没心没肺的“嘻嘻”一笑，从肩膀处缩回来的手突然抓在胡亚平依然坚硬的“命根子”上。
　　胡亚平一个激灵，身体“腾”地坐了起来。
　　女子宽松的浴衣在他面前袒露了大半，小巧的乳房还沾着水汽，握住胡亚平命根子的小手却轻轻一转，脸上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胡亚平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女子忙娇声叫道：“等等，套子，套子！”
　　胡亚平哪里停得下动作，何况还存着报复的心理，装作没听到，只顾加快动作，急不可待地占有了她。
　　完事之后，女子开始不依不饶，道：“先生，你怎么这样野蛮？套子都没用，出了问题怎么办？”
　　胡亚平愣愣地看着身下虽不算漂亮但很年轻的女子，明知她是风花雪月的女子，但男人有了性的经历，总是会长出一种别样的感情。
　　没想到一世清白毁在这样的女子手里。
　　女子缓缓坐起，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道：“先生，你要对我负责的。”
　　胡亚平在这种女子面前，就如初哥碰到老鸨，哪敢给女子置气，只得故作洒脱地说：“不就是钱吗？我外套里有钱，等会出门，你等在门口，口袋里的都给你，行了吧？”
　　女子心中暗喜，却是眼神凄迷，说道：“我这样的女子就是这样的命，难道真的要你负责一辈子不成？”
　　胡亚平心情略松，道：“就这样。”
　　到了大堂，张总已经在等。见胡亚平出来，张总笑道：“胡局，这里的桑拿不错吧？放松放松有益身心健康。”
　　胡亚平点点头，问：“秦主任还没出来？”
　　张总猥琐地一笑，道：“他花样多，哪会这么快？我们先走吧。”
　　“这老色鬼！”胡亚平心里暗骂一声。再一想，自己现在似乎是五十步笑百步，不禁叹了口气。内心深处，对秦大明的恨意更甚。
　　姓曹的！这是秦大明设的局啊！让世恒建筑的两个老总拉自己下水。那么，秦大明和世恒建筑又是什么关系？
　　胡亚平问：“不等秦主任了？”
　　“不等，朱总陪着他的。”
　　两人走出门口，先前那个女子果然等在那里。胡亚平也不多话，拿出钱就准备递给她。
　　张总就说道：“怎么了？小花，不是给过钱了吗？”
　　女子却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拿目光看胡亚平。
　　胡亚平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和她纠缠，也不废话，将钱往小花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身后的女子便含情脉脉地说道：“先生常来啊，我叫小花，来了就找我。”说完，忍不住得意地拿钱在唇上一吻。
　　胡亚平被秦大明和世恒建筑的两位老总做局时，黄如成正在叶之然的宿舍摆龙门阵。
　　经过一年多的打拼，黄如成已经摇身转变为常嘉县知名的建筑商，加上他本是马石乡的一霸，后来又和叶之然并肩铲除“两李”，个人经历可说是丰富多彩。这样的人在常嘉想不出名都难。
　　这一年多时间下来，黄如成做了许多小工程，最近又承接了马石镇村村通项目，修了数条村级公路。在叶之然面前，虽然仍旧保持着一贯的顺从和恭敬，但自信心增加了不少。
　　“叶书记，你熟悉交通局新上任的胡局吗？”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黄如成小心地问。
　　“怎么？想拿交通局的工程？”
　　黄如成坐直身子，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动作，挠了挠头皮，道：“听说今明两年交通局手里的工程特别多，随便找几个就很有搞头。”
　　叶之然笑道：“姓曹的！你也想搞高等级公路建设？省省吧。”
　　“怎么了？”
　　“你不懂其中的道理，别说你现在没有能力建造高等级公路，就算有能力也赚不了几个大钱。公路项目一般人是拿不到的，等到了你这样的人手里，不知道转了多少道手，别说肉了，骨头都没有。这不是你可以赚钱的地方。”
　　“叶书记，那你说，我下一步应该往哪里发展？”
　　“要搞带有技术含量的工程，这才是稳定的项目和稳定的利润来源。”叶之然看了看他有些发胖的脸，问：“我问你，你现在造过的最高的房子有几层？”
　　“四层。”黄如成抬了抬胸，似乎很有自豪感。
　　“六层以下的多层房，难度不大。你的建筑公司想做大，就要盖高楼大厦。我们国家已经明确了加快经济改革步伐，各地方的经济都会蓬勃发展起来。在这发展过程中，基础建设的工程量非常大。等你的公司有了技术积累，有了施工经验。就不怕没有项目做。等你的建筑公司技术成熟后，大项目会一个接着一个来到你的身边。推都推不掉。要看到，我们国家这么大，要建造的房子、路桥这么多，总可以拿到其中的一部分。”
　　黄如成对叶之然有着盲目的信从，立即点头道：“叶书记说得对，有了金刚钻才能揽瓷器活。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钱，下一步应该花钱长长知识，同时培养一些骨干的技术人员出来了。”
　　“这就对了，不要只看眼前的一些小项目，思想是天花板，天花板足够高，你将来的成就也就有多高。”
　　黄如成摸摸脑袋，笑道：“叶书记，你这话有点深，我得慢慢体会。”
　　“你现在钱有了，婆娘有了吗？”
　　黄如成摇摇头，道：“农村好一点的女孩早有人家了，我打算再拼两三年，到时候娶个城里女孩，再带回来显摆显摆。”
　　叶之然笑道：“姓曹的！志气很高啊！这一点我支持你。”
　　“叶书记，我不和你比。但将来找的女人总要比一般的人拿得出手，才不塌你的台啊。”
　　“你找婆娘，怎么和我搭上关系了？”
　　“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罩的嘛！要是弄个歪瓜裂枣回来，就算我的脸挂得住，你的脸上也无光啊。”
　　叶之然微微一笑，道：“有这志气当然好，那就现在开始好好努力。早点成个家，给父母也有个交代。”
　　黄如成露出一脸向往之相，道：“都说好女人是一本书，怎么读都读不完。我这人从小见读书头疼，看来还是先糟蹋糟蹋三陪小姐。”
　　叶之然心想，他这样的人不去找这样的女人也难。但还是严肃地说道：“你可别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和钱财都消耗在这种地方，等事业成功了，找个好女人过日子，别犯傻。”
　　“叶书记，我有分寸的。现在先风流风流，以后结了婚才可以收心嘛！”
　　叶之然“啪”地一声打了他一个爆栗，道：“别找这么烂的理由，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吗？虽然咋咋呼呼，大大咧咧，打架动粗什么都会，但内心本质还是好的，懂得大义所在，知道守住大节。还是有点男人腔调的。好好干，我一直在关心你。”
　　黄如成听了这话，心里想吃了蜜糖一样，只感到叶之然比他的亲爹还亲爹。
　　等黄如成走后，叶之然躺在床上想，当初击毙“两李”的四个汉子，如今混得都还不错。现在章立人已经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也是个实权人物。刘兵是镇派出所所长，黄如成也成了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第284节 西山景点改革
　　动工已一年半的嘉常公路终于完工。四月二十日，嘉南市举行通车仪式，市委常委、分管副市长唐国强出席通车仪式，嘉南市交通局领导、常嘉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也受邀参加。
　　剪彩仪式在嘉常公路的嘉南市区出口处，剪完彩，一行人分坐小汽车向常嘉出发，成为通车后最先挑战新公路时速的践行者。
　　叶之然被唐国强叫到了他的车上，给他介绍新秘书：“胡军，我的新秘书。小胡，这是常嘉县委常委、马石镇党委书记叶之然，你俩认识一下。”
　　胡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闻听立即转头，笑容可掬地向叶之然伸手，道：“叶书记，久闻大名，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在官场混了几年，叶之然已经养成了琢磨人的习惯。他从苦德和尚身上又学到了一些察颜观色的能力，直觉告诉他，这个胡军比胡亚平能力强。
　　叶之然笑道：“小胡客气了，我们相互学习吧。”
　　又笑着对唐国强说：“唐市长，真是巧了，您的两任秘书都姓胡。”
　　唐国强就问：“胡亚平怎样？进入工作状态了吗？”
　　“亚平能力是有的，只是刚离开你的身边，工作上总要锻炼一段时间，才会得心应手。”
　　“你要多关心他，小胡做事还是认真的，就是过分恋家。”唐国强对胡亚平了解非常透彻，继续说道：“男人恋家是个好的品格。但是，官场上过分恋家的人容易犯错，你要常提醒他。”
　　这个说法有些意思。
　　如果官员上下班时间没法固定，经常为了突发事件加班加点，过分恋家的人会影响到工作尚可理解，容易犯错似乎就有些深奥了。
　　叶之然点头说道：“好，唐市长对胡亚平这样关心，真是亚平的福气。”
　　“常嘉的各项工作都平稳吧？”
　　叶之然知道唐国强关心什么。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官者，最重视自己的政治遗产。对唐国强来说，在常嘉工作期间，常嘉经济发展速度在嘉南市排列第一，特别在招商引资、推动经济改革等方面政绩突出。如果说典型事例，则以引进台东科技落户常嘉、马石乡经济小区的税收奖励试点和西山旅游资源开发三件事非常亮眼。而这三件事，几乎都与叶之然有关。
　　“黎元书记政策理论水平很高，一到常嘉工作就在常委会推动干部作风建设活动。根据县委决议，九二年定为干部作风建设年。上下都动起来了。”
　　“你要适应新领导的工作方式和思路。除了作风建设，县里还有什么动作？”
　　这是在关心胡黎元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具体内容。
　　“黎元书记似乎对常嘉积极发展旅游业有自己的想法。”
　　“哦，怎么说？”唐国强对这一点更为关心。
　　“我听旅游局的同志说，黎元书记有意推动西山旅游景点的改革，抓门票经济。”
　　唐国强道：“这是追求短期效益，有点急功近利。”
　　去年，唐国强在常嘉县委书记任上的时候，就加大西山旅游资源开发力度，门票收费问题上，县常委会经反复商讨，又听取了部分专家的意见，确定了以旅游带动餐饮、酒店、农业、交通等产业的发展，将西山旅游资源免费开放，以吸引人流量。这是牺牲局部利益换取整体利益的做法，从长远看，综合效益将远高于门票收入。胡黎元初到常嘉就准备推翻上届常委会的决策，确实是功利主义在脑中作祟。
　　胡军听唐国强在叶之然面前这么直接地批评常嘉县委书记的做法，迅速在心里调整了一下对叶之然的评分，显然，唐市长对他的态度已经可以归类到心腹这一级别，既然如此，他这个秘书对叶之然的态度，也必须做到贴心。
　　他是长江省文学院毕业的学生，凭借祖上的余荫进入嘉南市委办工作，唐国强走马上任后，从三个候选人中看上了他。胡军就从委办打杂的小秘书一跃成为市委常委、副市长的专职秘书，无疑跨入了一条官场捷径。他跟着唐国强仅仅几周，牢记秘书工作手快、腿勤、嘴巴稳三要素，在唐国强鞍前马后悉心服务，很快赢得了唐国强的认可。
　　这时候听到唐国强批评后任的做法，就竖起耳朵听叶之然的回答。
　　“唐市长，你在任上的政绩太突出了，黎元书记急于从您的声望中突围，总要做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干部作风建设是第一把火，旅游经济的改革是第二把火，接下来还会烧第三把火。”
　　唐国强欣慰地说道：“小叶能这样看问题，说明已经成熟了。”
　　又道：“顺强县长在门票经济上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黎元书记可能知道顺强县长的态度，所以先放风声，制造舆论氛围。”
　　“从先做干部作风建设这篇大文章，把党员干部的心凝聚到他身边；再发风声试探常嘉主要领导对门票经济的反应这两点来看，黎元书记还是有手腕的。”
　　“老师高明，一语中的。”叶之然不由地赞叹一声，不知不觉中改变了称呼，自己还没有发觉。“黎元书记和您的工作方法相反。您是做实事的，在干实事过程中教育周围的干部；黎元书记从务虚入手，先改变干部的思想，然后做事。”
　　“如果能做成事，那么他还是好干部。现在不忙着下结论。”
　　唐国强走上市级领导后，眼界自然而然地开阔了许多。站在市领导的角度看待胡黎元，就像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看上课的学生，学生的每个小动作都逃不出老师的眼睛，精明的老师甚至只要看见学生动一动肩膀，就知道他的手在做什么动作。
　　叶之然沉稳地点点头，道：“老师说得对，套用一句俗话，就是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
　　车到常嘉，中午在娱乐城吃饭，唐国强特地把胡亚平叫到主桌。
　　主桌坐的虽然都是常嘉县委常委和市交通局领导，但胡亚平既是唐国强前任秘书，又是常嘉县交通局的当家人，坐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


第285节 王静语的背景
　　随着经济快速发展，道路交通成为限制当地发展的一个瓶颈。从中央到地方都意识到了这个紧迫问题，这两年来，国家对基础建设的投资规模不断扩大，各省市交通局经手的拨款和当地财政预算金额庞大。嘉南市交通局长成了各区县都不敢得罪的大佬。
　　有分管交通的副市长和交通局长在座，胡黎元自然酒到杯干，豪爽大气。
　　趁着酒意，胡黎元说道：“唐市长，您是常嘉的老领导。在财政拨款上，老领导的胳膊肘朝里拐一点，向常嘉多倾斜一点。”
　　“那你还要多敬黄局长几杯酒才好。”唐国强用手指遥遥点一点黄局长。
　　“唐市长说笑了，我是您手下的兵，你要指东我不敢往西的。”
　　胡黎元笑道：“黄局，唐市长的手指向常嘉的时候肯定会多一些，还望你老多多照应。”
　　黄局长笑道：“既然唐市长是常嘉的老领导，那么我也不把自己当做外人，凡是政策上可以倾斜的地方，我首先考虑常嘉。”
　　“黄局，冲这句话，我今天也要舍命陪君子，我干杯，你随意。”
　　这顿酒下来，胡黎元醉。
　　下午，在马石镇秀洲村的大竹棚里，唐国强和秦大明、傅斌、何城中、叶之然聊天喝茶。
　　唐国强道：“我离开常嘉后，各项工作开展得都还顺利？”
　　胡黎元到常嘉的时间尚短，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大动作。各人都点头，道：“目前看不出什么苗头。”
　　唐国强笑笑，道：“傅斌的压力可能会增大。”
　　傅斌是组织部长，主管全县干部的考评，在干部任免时提出考察意见。因此，组织部长的权柄特重，责任也更大。
　　按照组织原则，县委提拔干部前，先由组织部考察、提名，再经常委会讨论表决。这是明的一面。
　　暗的一面，组织部上常委会提名之前，先要将方案上报给负责党群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党群书记签字同意后，再上报县委书记。而县委书记同意后，再上常委会讨论。有时，县委书记为了稳妥，还会再开一次书记碰头会统一思想。
　　组织部长一般都能和党群书记、县委书记达成一致，如果意见不一致，三方就要扳手腕。三者中，别看组织部长地位最低，但握有提名权，在有些地方党组织中，强势的组织部长可以扼住书记的脖子，在用人权上发表独立的看法。
　　傅斌道：“刘羽书记是非常支持黎元书记的工作的，在用人权上，他们两人非常统一。以后，组织部的提名，可能会经常面临被退回的境地。”
　　党群书记和县委书记对组织部提交的任职方案都有否决权。即便如此，新方案还是得由组织部提出。就是说，如果书记和党群书记看中了某人，但组织部长和他们唱对台，不把这个人列为推荐人选，这个人就无法上会。
　　这中间存在力量的平衡和博弈。
　　唐国强沉声说道：“组织部的责任很重，务必要把能力强、支持改革的优秀干部推荐上去，供县常委会讨论。如果没有原则地一味迎合，那是渎职。”
　　谁握有干部的任免权，谁就能掌握局面。而唐国强想要对常嘉保持足够的影响力，组织部长这个人必须收为己用。好在傅斌一直对他忠诚，所以，唐国强说话也很直接。
　　“我明白，县委组织部会尽力保护冲在改革第一线的干部。”
　　唐国强点点头，说道：“你们四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要保持一致，傅斌主管组织工作，叶之然主管经济工作，城中负责社会治安，大明居中协调，只要团结，还是可以做一点事的。”
　　秦大明连连点头，道：“唐市长的指示非常及时，这对继续保持常嘉良好的发展局面非常重要，我们知道怎么做。”
　　何城中是唐国强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说话更加直接：“唐市长，我是军人出生，一切行动听从上级。您放心吧，我会支持傅部、叶书记和大明主任的工作。”
　　唐国强满意地笑笑，对叶之然说道：“小叶，我看好你，多和傅斌、大明、城中他们沟通，四个人中，你最年轻，也最有成长的空间。”
　　叶之然忙摇手，道：“唐市长这是把我架到火上烤了，傅部、何局、秦主任都是我的领导，我就老老实实地跟在领导的后面爬楼梯，希望领导上台阶后拉我一把。”
　　何城中笑道：“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叶书记这是骄傲自满的表现。”
　　几个人在秀洲村的大竹棚谈得很随意。
　　大竹棚保持着土色土香的原生态，因为离城镇较远，基本上听不到汽车的喇叭声，在这里品茶谈心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场所。
　　党支部书记夏炎峰现在兼任小企业联合体办公室主任，户口关系也顺利转为非农业户口。他一直很巴结地坐在大竹棚的厨房间观察动静，不时出来给领导续水。
　　唐国强叹口气道：“到了市区工作，这样的原生态环境可就难找了。”
　　秦大明立即说道：“找不到才好，这样唐市长才会想到常嘉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然后才会想起还有我们这些人。”
　　“大明这话有些娇气，常嘉是我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我会始终关注的。你们多做点成绩出来，争取早日进步。”
　　何城中笑道：“要说进步，傅部、秦主任、叶书记都很有潜力。特别是叶书记有才能有内涵，就像极品的女人那样，看上去很瘦，胸部却很有料。”
　　说起女人，秦大明兴趣颇浓，道：“何局，你这个比喻肯定有典故的，给我们爆爆料。”
　　何城中道：“都说闻香识女人，秦主任的鼻子比我好，应该比我更有心得。”
　　秦大明的风流事外人不知道，他这个公安局长还是有所耳闻的。
　　秦大明讪讪地一笑，道：“何局这是声东击西，逃避问题。”
　　唐国强道：“说起女人，傅部，你和静语县长很熟吧？”
　　傅斌心头猛地一跳，难道唐市长知道他和王静语之间的事？还是外面有什么新闻？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和静语县长很熟的，经常和小叶书记、静语县长一起吃饭。”
　　“哦，静语县长有能力有背景，常嘉出人才啊！”
　　王静语有什么样的背景？
　　傅斌和叶之然相视一望，他们两个以前曾猜测过王静语的家世，并旁征侧击地询问过她，但王静语似乎不愿意说起她的家庭。所以，一般人只知道她结婚多年了，但她的丈夫长什么样，居然整个常嘉都无人知道。
　　唐国强也是到了市里工作之后，才隐约地了解到这一点，联想起她突然被提升为常嘉县副县长，感觉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他在傅斌面前提这件事，更多的是想了解细节。
　　看到傅斌和叶之然茫然的表情，唐国强明白他们两个也不清楚。
　　“静语县长的工作，你们也要支持。她是女同志，工作也是有板有眼，以前任马石乡党委书记的时候，对小叶的工作也非常支持。”
　　叶之然立即点头，说道：“唐市长的这个指示说到了我的心里，和静语县长搭班，确实让我感到很愉快，我从她身上学到了许多工作方法和做官的道理。”
　　临走前，唐国强把秘书胡军介绍给大家认识，胡军一脸很荣幸的表情，让傅斌、秦大明、何城中非常满意。
　　秦大明说道：“胡秘，唐市长是个很念旧的人，好好干，你有前途。”
　　胡军连忙说：“我只希望能够多跟唐市长几年，从唐书记身上学一点做人和做官的道理。”
　　傅斌赞道：“胡秘书有潜力，懂得先学会做人再学会做官，这确是做官的正道。”
　　傍晚，马艳丽从省城回常嘉。
　　她从沪东回来后，处理完厂里的工作又去省城跑服装厂改制上市的事。服装厂虽然发展很快，但规模尚小，想要上市必须经过包装。她这次去省城就是在上市辅导公司的介绍下，约请几家大公司的老板谈怎样合作。
　　下车时，马艳丽接到叶之然的拷台信息，去望山酒楼三楼小包吃饭。
　　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马艳丽从认识叶之然至今，从未得到过这样的荣宠，这让她雀跃欣喜。然后，又让她有些纳闷，叶郎忽然请她吃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到了小包间，马艳丽已经忘记了心中的纳闷。她难掩快乐的心情，腻声问道：“阿然，今天怎么想到请我吃饭？”
　　“怎么了？眼看就要成为上市公司老板了，有些不乐意？”
　　马艳丽夸张地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娇声说道：“阿然，你别吓我，把我的小心脏吓得噗通噗通乱跳，我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马艳丽是属于身材相当有料的女人，不说她魔鬼般身材多么惹火，仅凭她此刻娇媚地看着叶之然时的眼神，就会让她那些生意场上的男人疯狂地长出“扑倒”的念头。


第286节 个中滋味
　　马艳丽有时候也会怨恨叶郎，这么多成功人士想吃也吃不到，偏偏叶郎偶尔才来吃她一口。多浪费资源！
　　叶之然把眼睛一瞪，道：“也不注意形象，过来，好好地坐下说话。”
　　马艳丽被他一瞪，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起来，立即像个乖乖女那样，怯生生地在叶之然身边坐下。
　　“省城的事都办妥了？”
　　马艳丽连连点头，她学黄瑜雯的样子，后脑勺扎了一条马尾辫，点头的同时，马尾辫跟着上下起伏，很有风情。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马艳丽低头作沉思状，眼睛眨呀眨的，只卖萌，不说话。
　　叶之然自问自答，道：“八九年四月，我到马石乡工作不久，第一次下乡督促蒋泾村的计划生育工作，遇到那家男主人激烈反抗，你为了保护我，冲上来挡在我前面，挨了那人一巴掌。”顿了顿，又说：“我就是从那天起，对你心生好感，转眼三年过去了，纪念一下。”
　　马艳丽顿时将性感的嘴巴张成“O”形，眼睛里雾气腾腾，随即化作水滴从睫毛上滑落下来，模样很是清纯。
　　叶之然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么了？很感动？”
　　还用说！
　　叶之然在马艳丽的心里是什么地位？！不给她好脸色看的时候，她还将他当做宝呢！此刻听了叶之然的理由，又听到他温柔的话语，只感觉满心的幸福都快把她溶化掉了。
　　要死了要死了！原来幸福的滋味这样浓烈这样醇厚这样令人陶醉！
　　她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啪”地在叶之然脸上留下一吻。
　　叶之然皱皱眉，看了看她湿润的唇，问：“有没有留下唇印？”
　　马艳丽开心地点头，道：“有的。”
　　“姓曹的！”叶之然骂她一声，伸手在她臀部打了一下，道：“赶紧擦了，还让我出门不？”
　　马艳丽被他打了一记屁股，身子却更软，“吃吃”笑道：“这个印子只有我看得到，别人是瞧不出的。”
　　叶之然于是佯装生气，伸出手去捏她的鼻子。偏偏马艳丽这个笨女人，在其他男人面前都表现得大气禀然，神圣不可侵犯，在叶之然面前，完全变了形，似乎怕他的手不够长，还主动把脑袋凑过去——让他捏！
　　她就这死样！
　　叶之然这时候也有些情动。多说人都有三情六欲，何况马艳丽一直对他柔情似水。
　　他于是改捏为拍，在她桃红色的脸庞上轻轻拍了拍，道：“不要怕吃胖，今天晚上我特地请你吃饭，尽量多吃些。”
　　马艳丽柔柔地一笑，道：“阿然，我本来就是个吃货，把你点的菜都吃完。”又水水地看他一眼，腻声道：“晚上，还要把你的时间占光，把身体吃光，挤光，实行三光政策。”
　　“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叶之然吃瘪了，赶紧使出绝招，拿眼睛瞪她。
　　马艳丽吐了吐舌头，这才老老实实端正姿势坐好。
　　叶之然点点头，道：“这才像个厂长经理的样子，在外面要多注意形象，该端的架子要端起来。”
　　马艳丽心道：“在别人面前，我的架子端得可比你还要高，还用得到教吗？”
　　嘴里说道：“阿然，该端架子的时候我自然会端得老高。”
　　又吃吃地笑了一声，道：“在床下端端架子是好事，到了床上，假如还端着架子，岂不被惹你厌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是四月的最后一周，叶之然看了看县委综合科秘书发过来的会议安排表。周三上午九点有个县委常委会，议题有两项：一是常嘉县西山旅游项目的开发，二是研究旅游局局长人选。
　　看来胡黎元经过外围摸底，制造声势之后，准备出牌了！
　　叶之然仔细想了想，常嘉县十一个常委中，傅斌、何城中、秦大明和他是唐系的人，人数最多；张顺强、宫宝弟是一派；沈德良、吴伟是一派；胡黎元、刘羽一派；再加上武装部长陈武是个中间派。十一人中间，分了五个派别，常委会的势力范围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混乱。虽然唐系的人马依然占的比例最多，但如果其他人联合起来，那就相当劣势。
　　从以往经验看，陈武一贯走中间路线，偏向县委一把手的可能性居多。沈德良呢，是个不可知因素，以他的个性，似乎不会轻易投诚，可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问题是，这次常委会是黎元书记上任以来最重要的一次会议，会上将讨论经济改革方案，并涉及人事调整，他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仓促上阵？
　　如果说，旅游经济改革是他点燃的第二把火，他应该不会容忍失败。
　　叶之然感觉自己漏算了什么东西了，或者说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否则，十一个常委中，唐系的四人，加上顺强县长的二人，就占据了六票，黎元书记再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
　　为了求证，叶之然一个电话打到县委组织部。
　　“傅部，我是叶之然。”
　　“小叶书记，有什么指示？”
　　“傅部，我看了会议表，周三县委常委会将讨论旅游局局长人选，组织部推荐的是谁？”
　　“组织部推荐了两个人选，一是原马石镇镇长于飞，另外一个是黄伟。”傅斌补充道：“黄伟是沈德良向组织部建议的。”
　　傅斌同意将沈德良建议的人选推荐上去，自然有他的考虑。从力量对比来看，沈德良实力最弱，他推荐的人选获得通过的可能性很小。同时，把他的人推荐上去，如果被黎元书记或刘羽书记否决掉，无形中让他们在讨论人选的时候多了一个对立面，更有利于飞的上位。这也算是一种策略。
　　“谢谢傅部，我知道了，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啊。”
　　傅斌深有同感，道：“我也是，但是现在多想也是无益，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好的，我听从领导的指示。”
　　“怎么样？晚上聚聚？”
　　叶之然笑道：“我就等着傅部召见呢。”


第287节 小聪明有大幸福
　　晚上，叶之然第一个到了预定好的小包间，坐下不久，王静语翩然驾临。
　　望山酒楼三楼小包间是叶之然、傅斌、王静语聚会的固定场所。在这里小酌，无人打搅，很是清静。
　　“王姐，今天气色不错，有什么喜事，让我分享分享。”
　　王静语穿一件米色风衣，内穿绿色羊毛衫，进来后就喜气洋洋的看着叶之然笑。听了叶之然的话也不作回答。
　　叶之然便疑惑地问：“王姐，是不是我脸上开花了？”
　　王静语捋了捋头发，笑道：“常嘉县中学综合大楼今天奠基，市电视台、市教育领导都出动了，对常嘉的教育事业评价很高。”
　　叶之然肃然起敬，道：“静语县长这是后天下之乐而乐，钦佩钦佩。”
　　王静语道：“傅部还没到？”
　　“应该快了。”
　　王静语在叶之然身边坐下，抬脸看了看他，问：“小叶，你的婚事定了没有？安排什么时间？早点结婚才好。”
　　领导干部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结婚，否则影响仕途。
　　“我准备明年春节结婚。”叶之然心里动了动，便借这个话头试探着问：“王姐，我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家里的那位？”
　　“怎么，想打听什么？”王静语一脸警惕。
　　叶之然笑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关心一下王姐，如果不是见你心情好，还不敢问呢。”
　　王静语沉默片刻，道：“我的婚姻是父母安排的，家族联姻。彼此都没有感觉，又不能离婚，只能这样。”
　　“那你的那位也一直这样单身？”
　　王静语皱皱眉，不想说这个话题，勉为其难地说道：“男人嘛，只要有钱有地位，还怕不能糟蹋女人？”
　　叶之然脱口而出：“王姐，那岂不是委屈了你一人？”
　　王静语摇摇头，道：“我们不说这个话题，好吗？”
　　叶之然张了张口，想再说一句，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听得出来，和王静语联姻的家族势力庞大。她家里的那位应该也是个官员，所以，两人即使一直分开过，为了仕途，也不能离婚。而且，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女人偏偏不能。这样看来，王静语突然升为副县长，也许是男家为了补偿她的损失而出手操纵。
　　如果那样，常嘉县内，至少嘉南市内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王静语。
　　“姓曹的！王静语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龄！”
　　叶之然心里为王静语不值。当然这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即使王静语再豁达，听到什么“三十、四十”的也会纠结啊。
　　还好，在两人刚冷场的时候，傅斌走了进来，连声说道：“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等会我自罚一杯。”
　　叶之然看了看傅斌，这时候忽然想，别看傅斌和王静语很熟，没准他们两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傅部，我觉得这次常委会有些怪异啊。”
　　傅斌点点头。
　　王静语还不知道情况，问道：“怎么回事？”
　　叶之然便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一遍。
　　王静语想了想，道：“这是黎元书记第一次就可能争议的问题摆上常委会，从常理来说，他不会当众打自己的脸。所以，这次会议结果八成以他获胜为结局。”
　　叶之然道：“如果那样，我们六人中，至少有一人会赞同黎元书记的意见。”
　　傅斌想了想，道：“宫宝弟最有可能。”
　　叶之然点头，道：“也只能是他了。”
　　宫宝弟和张顺强一样，都是背后有人，而乏人知道内情的人。他的后台应该在省里，不在市里。
　　他是和县委副书记沈德良一起到常嘉任职的干部，曾经在常委会上赞同沈德良的观点，对唐书记的大办交通持反对意见。那个时候，叶之然还以为他是沈德良的人，但后来的一系列作为告诉大家，他和张顺强是同一系的人。
　　王静语说道：“这样看来，黎元书记应该是很有步骤，很有策略的人。不是省油的灯。”
　　傅斌道：“官做到县委书记，也算是一方诸侯了，自然不是草包。”
　　王静语道：“我打听了一下，黎元书记原来是晓光市长的人，晓光市长离开嘉南后，黎元书记是第一个投向汉庭书记的人。”
　　“怪不得！”叶之然和傅斌相视一望。
　　“这么说来，黎元书记是个识时务的人。从他为了推动旅游经济改革，现在外围试探，继而制造舆论，成熟后再上常委会讨论的过程来看，他还是有手腕的一把手。”
　　“为了将常嘉控制在手，汉庭书记这次也算是排出精兵强将了，不仅下来一个县委书记，还安排了一个在常委会中排名第三的党群书记，志在必得啊！”
　　王静语说道：“傅部，你要和小叶联手，如果黎元书记打着经济改革的幌子，触及我们的底线，一定要进行有效的反击。”
　　“他应该不会这么鲁莽，明知我们人数上有优势而悍然出手。”
　　叶之然点点头，道：“可以想见，接下来他会花大量的精力来进行分化瓦解。”
　　傅斌道：“有唐市长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官场中，一个官员如果变来变去站队不稳，很容易遭人攻击，是很冒失的做法。以后升迁的时候，有意提拔他的人都会想一想，有朝一日他是不是还会重新站队。
　　服务员陆续把酒菜上齐，退了出去。
　　傅斌打开茅台，一人一杯均匀分好。
　　在酒桌上，王静语一向是当仁不让，豪爽大气。而叶之然现在知道了她的事，也就理解了她酒量的来历。这时不觉开口劝道：“王姐，我们以后喝到三分酒意就停止，身体可是自己的。”
　　王静语看他一眼，道：“小叶怎么变得关心起人了？怕我喝醉？”
　　叶之然笑道：“我一直关心你的好不好？”
　　傅斌说道：“小叶说得对，我们自己人，随意些就好。”
　　喝完酒，叶之然叫了辆黄包车。他和王静语住一个小区，就拼车回去。路上，王静语告诫叶之然：“我的家事别告诉傅部，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叶之然受宠若惊地说道：“知道了，王姐。”想起三十、四十的那句话，又转眼看了一下身边的王静语。
　　王静语虽然不算漂亮，但中人之姿还是有的。如果嫁个一般的人家，正是享受生活的年龄。
　　心里在为王静语叫屈，黄包车已经到了小区。
　　临别，王静语说道：“小叶，我感觉这次常委会不简单，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叶之然笑道：“以前国强市长曾说过，凡是有利于常嘉发展的事，我们都赞成；凡是阻扰常嘉发展的事，我们就坚决反对。我和傅部都以这个为准则。”
　　周三，绵绵细雨从清晨开始就下得淅淅沥沥。叶之然无法晨练，只得撑一把雨伞，沿着每天晨练的道路走上一圈。孔子云，少年若天性，习惯如自然。每天沿着剡溪慢跑已经成为叶之然的一种日常习惯，以至于在雨中他也要从溪边走一走才心安。
　　这两天，他总是想起即将召开的县委常委会，潜意识里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他一路观赏着剡溪的景色，斜风细雨把许多晨练的人堵在家里，因此溪边更显得冷清。
　　走到桥边时，看个一个娇小的女性撑着小花伞也在观赏雨中的剡溪。叶之然走到近前一看，发现居然是唐红。
　　叶之然微感诧异，问：“唐红，你怎么在这？”
　　唐红脸上的高兴一闪而过，随即郁郁寡欢地说道：“叶哥，我好喜欢这里的景色哦，好想一直生活在这里，好想天天看着剡溪。”
　　这些年，TW的电视连续剧在大陆热播，女生们喜欢学电视剧中的女主角，每句话要加几个“好”字。
　　“这还不容易？有空就来常嘉玩嘛。以后你想来，先打个电话给我，我到车站接你。”
　　唐国强调回市区后，考虑到唐红即将中考，临时插班回市区的学校，恐影响考试成绩，所以，将于嘉、唐红、唐康都留在常嘉，等学期结束再回嘉南。
　　“叶哥，这不一样的。如果在常嘉，我想到剡溪边上就到剡溪边上，想上西山就上西山，想来看你，一大早到了这里准遇上你。但回嘉南后，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这妮子随口就把他和剡溪、西山等美景相提并论，已经把叶之然融入进潜意识里。
　　叶之然笑骂：“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多离愁。是不是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唐红抬脸问：“叶哥，我是不是很笨？没有智慧？”
　　叶之然笑道：“丫头的小聪明还是有的嘛。”
　　唐红撅起嘴问：“才只有小聪明吗？”
　　她自己说很笨，叶之然说她有小聪明又不乐意。典型的小女儿心态。
　　叶之然道：“早有人总结过，小聪明的女人有大幸福，大智慧的女人只能当尼姑。你没听说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吗？”
　　唐红展颜一笑，道：“那我就只要小聪明好了，把大智慧留给别人。”


第288节 大智慧只能做尼姑
　　“对！让她们整天去愁国家大事，咱们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是，我下半年就要离开常嘉了，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了。”
　　“读大学不也是为了过好日子吗？还说有小聪明呢。”
　　唐红想了想，撒娇道：“叶哥，那你再背我一次在溪边走走。”
　　叶之然面露难色，道：“你这丫头，已经是大姑娘了，我再背着，影响多不好。”
　　唐红道：“可是现在下着雨，没人看得到。”
　　这是晓之以理。
　　又道：“再说，我以后就是想让你背，你也背不到了。”
　　这是动之以情。
　　叶之然只得苦着脸说：“那就背一段吧。”
　　唐红骄横地说道：“别皱着眉，猪八戒背了媳妇也知道乐呢，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大美女让你背，难道你还吃亏了不成。”
　　叶之然叫道：“口德！口德！大姑娘家要修修口德，别说话毫无顾忌的。”
　　“我只在你面前才这样嘛！”
　　然后，唐红耀武扬威地说道：“叶哥，过来，蹲下。”
　　叶之然把手中的雨伞收起，蹲下身子让她骑在身上。小妮子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撑伞，叫道：“驾！走了。”
　　叶之然暗生恼怒，站直身子后，反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
　　唐红大窘，抗议道：“叶哥，你怎么可以打我屁股？这是女孩子的敏感部位。”
　　叶之然笑骂：“你这丫头，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再胡说我把你扔进河里去。”
　　唐红在背后嘟囔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都做了，还不许我说。”
　　叶之然这才醒悟过来，和女人斗嘴，那是有赔无赚的，不管大女人小女人都一个样。他于是选择闭嘴。
　　唐红喜欢叽叽喳喳不停说话，见叶之然没有声音，又心生不满，道：“叶哥，你怎么没有话和我说，是不是讨厌我了？”
　　叶之然委屈地说：“大小姐，我哪敢？”
　　“哪怎么不说话？”
　　“你很沉呢，我背着没力气说话。”
　　“啊！叶哥这是在说我坏话。”唐红生气地用手拧了拧他的耳朵。
　　叶之然吃痛，刚要说话，唐红又使出杀手锏，蛮横地说道：“不许叫疼！等我到了省城，想拧你的耳朵也拧不到呢。”
　　叶之然只得再次选择闭口。
　　好在这段路不长，否则，保不准还要受唐红多少的摧残。到了路边，叶之然将她放下，道：“丫头，离升学考试时间不远了，你用点心复习，进了J大，我会来看你的。”
　　“拉钩！”唐红伸出手指。
　　“拉钩！”叶之然和她拉了拉，怀着大哥哥对小妹妹的溺爱心理，说道：“回去吧，到家吃点早饭就可以上学去了。”
　　吃完早饭，因为上午要开常委会，叶之然直接去县委大院。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泡完茶，他拿起桌子上几份大参考看起来。读报看报是官员每天要做的功课之一，只要用心细读，官员们可以从新闻稿中可以挖掘各种有价值的信息。
　　八点五十分，叶之然拿起茶杯、笔记本正准备进会议室，沈德良敲门走了进来。
　　“德良书记，我正准备去开会。”叶之然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
　　沈德良笑笑，道：“我见你的办公室门没关，所以顺道看看。走，一起去吧。”
　　顺道看看？
　　官场上的人，做任何事都带着官场的思维。以沈德良的行事风格，断断不会仅仅是顺道看看那样简单。
　　叶之然欣然说道：“好。”
　　出了门，尚未到会议室，沈德良似乎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说道：“叶常委，形势比人强啊！”
　　叶之然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沈德良，露出理解的表情。脑子里却立即高速运转，琢磨这句话的含义。
　　形势比人强？这是在透露什么信息？是说沈德良充分估计了形势，准备在这次常委会上投诚了？
　　应该不会！以沈德良的性格，不会轻易投降，应该是已经和黎元书记达成了利益交换。
　　联想到傅斌说旅游局长的人选，其中有一个是沈德良建议的。交易内容不言而喻了。
　　看来，于飞玄了。
　　这是叶之然判断出的第一个结果。
　　第二，沈德良巴巴地过来说这句话，不会仅仅为了透露这个信息。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是看好了他这条鱼，所以放根长线，有意在他面前卖好？还是另有玄机？
　　沈德良说了这句话后，就不紧不慢地往会议室走。叶之然落后他半步跟在后面。
　　进县委小会议室后，叶之然在椭圆形会议桌远端坐下。
　　坐在他对面的县委常委、武装部长陈武正腾云驾雾地吸烟。叶之然入座后向他打了声招呼，陈武笑笑，抽出一支香烟扔过来，叶之然用手接住。
　　很快，常委们一个个陆续进来，何城中坐在叶之然旁边，轻声说道：“傅部昨天和我通过电话了。”
　　叶之然心领神会，顾左右而言他：“何局什么时间来镇里考察工作？好让我作个东？”
　　叶之然还是乡长的时候，何城中就已经是手握实权的县委常委兼公安局长，所以对他的态度显得格外尊重。
　　何城中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呢，改日我和章局一起过来。章局和你共过生死，交情应该在我之上吧？”
　　叶之然忙道：“哪里哪里，章局一直敬你为大哥，在他心里，我只能屈居你的后面。”
　　何城中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似乎对叶之然的回答非常满意。
　　才说了两句话，胡黎元踩着时钟走了进来。
　　等他进来，常委们一齐按灭烟头。
　　叶之然凝神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身穿一件深色西装，分头梳得铮亮，和唐国强的朴素想比，黎元书记显得气派，县委书记的形象也更突出。
　　他在椭圆头上入座，扫了一眼全体常委，说道：“同志们都到了，那好，我们现在开会。今天的议题有两个，都和常嘉的旅游有关。第一个议题，关于西山旅游资源的开发。这项工作，国强市长在的时候已经在做，县旅游局也在一年前成立。
　　我到常嘉工作之后，调研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旅游局，听旅游局负责人汇报工作。王局长汇报旅游局修缮了西山和东林寺，在县城建了两家大酒店，指导成立了旅游社等等。我当时就感到很纳闷，旅游局做的这些工作，不是守着宝山不懂开发吗？不好好开发西山，去搞什么宾馆、饭店建设，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务正业。
　　所以，今天召集大家开会，第一项议题就是对常嘉县旅游经济进行改革，我的意见很明确，对西山实行收费旅游，以门票经济收入促进常嘉的经济发展。下面，请同志们发表意见。”
　　叶之然心道：敢情黎元书记认为旅游经济就是收门票钱？看顺强县长如何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