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常嘉县升起的新星

第239节 柳暗花明
　　六月初，短训班进行结业考试，自然是全班通过。考完试，学员们离分别的时间就近了。虽然不如大学毕业那个时刻令人唏嘘，但好歹相处了三个月，还是有这么几分离别之情的。分别前的几个晚上，叶之然和第四组的同学连续喝酒、K歌。
　　醉。
　　然后再醉。
　　那天醉卧床上，叶之然忽然想起一件事。第一次去卡拉OK唱歌之后，苏小琪为了丈夫置气，在他的肩头流了许多泪。当时就把叶之然心肠哭软了。记得那个周六回家前，苏小琪曾告诉叶之然，她回家后会和家里的那位好好谈谈。可后来，叶之然始终没问过她谈得怎样。
　　尽管他不问，她不说。但叶之然感觉得到苏小琪的不快活。她虽然掩藏得较深，但可以从某些细微的地方看得出来。比如他曾见她对着窗外怔怔发呆，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他当时想过去问她，但自觉身份尴尬，一个未婚男子询问女同事的家庭生活，而且，这个女同事已是他人妇。怎么说，也不合情理。
　　若被他人知，更是难塞悠悠之口。
　　但是，叶之然终究是关心苏小琪的。结业前最后一个晚上，叶之然趁着酒意对苏小琪说：“小琪姐，这一别，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少了。不知道你的私事处理得怎样了？如果一直不见好转，不如趁年轻早点了断。”
　　又道：“当断则断。剪不断理还乱是南唐李后主做的事情，他搞到后来把花花江山都丢了，不可效仿。”
　　苏小琪也喝了酒，脸色比平时红，眼睛比平时亮。女孩子在脸红眼亮的时候，可以增添几分姿色。
　　“可惜我是女儿身，否则，离了婚，也搞个三妻四妾。再不济，在官场打拼几年，好歹混个厅级出身。”
　　“小琪姐，别自己把女性看低了。女性干部照样可以做市长、做省长的。”
　　“你说我有没有机会上去？”
　　“当然可以的。小琪姐，你亲和力强，做事果断，天生做领导的材料。”
　　苏小琪叹口气，道：“就是真的升上去了又如何？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过了四十就是树林中枯黄的草。那时候我也人老珠黄了，官再大也没用。”
　　“小琪姐，没人要你当了高官再结婚啊。你如果打算离婚，赶紧找一个，不要耽误了青春年华。”
　　“哪有这么容易的？难不成在马路上看见满意的直接打晕了拖回家？”
　　这话出自苏小琪的嘴，叶之然感觉有趣。
　　“小琪姐，如果你真的这么洒脱，我会为你高兴的。该爱就爱该恨就恨，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苏小琪莞尔一笑，道：“小叶，我怎么感觉非常的别扭？你一个未婚男子，却在我面前冒充婚姻专家，缺乏说服力。”
　　叶之然道：“我倒不想冒充高手，只是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一些，不要一个人的时候再呆呆发愣。小琪姐，你趁早处理好私事，然后专心在仕途发展吧，没准我们还有共事的一天。”
　　苏小琪笑道：“说到共事，你这次留在市计委工作，和我们财政局做邻居，也算是半个同事吧。而且我不认为你到了计委就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了，也许磨炼一番性情会更有利于成长。”
　　提起市计委，叶之然就感觉憋屈。上次马天成对他说了原委后，叶之然特地找了叶青莲。青莲市长委实安慰了他一番，觉得如果硬顶着程晓光、俞红军不去市计委，不是不行，但没意义。还不如去那里过渡一下，接受锤炼。并说，每个官员的成长历程中，都有锤炼的过程。在嘉南市计委接受磨炼，市委有枫寒轩，市政府有她照看，不至于被人压着永无出头之日。
　　以叶青莲的话说：“没准有了这段履历，更利于日后的成长。”
　　这对叶之然这个一心想在马石乡做出成绩的人来说，心理上无法接受。对叶青莲竟生出一种不满。他再打电话给唐国强，唐书记说仍在想办法。
　　问题是，他去市计委工作的事虽然没有正式决定，但在李军等人的刻意渲染下，已经满城风雨。以致苏小琪这种“死党”似的同学都以为这件事板上钉钉了。
　　事情直到最后一天才见了分晓。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一天，台东科技的董事长王蒙国再临嘉南。按照常嘉县政府和台东科技签订的投资协议。1991年6月31日前，常嘉县政府应该把土地平整结束，开始筑路、通电、通水。他是来考察进度的，顺便把王伯强看中的那个宅子买下来，准备重新修建。
　　到了嘉南之后，以台东科技的实力和王蒙国在科技界、企业界的地位，市长程晓光、分管招商引资的副市长叶青莲自然要热情地接待。
　　双方在市政府贵宾厅会面。互相寒暄之后，王蒙国说道：“程市长，叶市长，感谢嘉南市政府的支持并为台东科技创造了非常好的投资环境。这是台东科技最终选择在嘉南市常嘉县投资的一个关键因素。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是常嘉县马石乡乡长叶之然热情细致的工作态度和服务意识感动了我。我和王伯强总经理都对叶乡长怀有好感。”
　　程晓光听完此言，内心在滴溜溜转动。
　　他把想法藏在深处，不动声色地说道：“王董，像叶之然这样的干部，我们嘉南有许多。这些干部对外来的投资商都是非常热情非常细致的。”
　　王蒙国道：“任何政策最终都要依靠人来完成的。所以，人的因素不可避免。我们斥资二千万美元，在常嘉县投资成立嘉南光电科技有限公司，就是看中了叶之然这样的当地干部思想开明，服务认真，做事有担当。老实说，如果没有叶乡长，我们的投资协议不会这么快就签订下来。”
　　程晓光看王蒙国一眼，突然想：“王蒙国该不会是来为叶之然作说客的吧？”只是他作为地级市的市长，堂堂的正厅级干部，城府已深。便点了点头，听王蒙国怎么说。
　　王蒙国又道：“嘉南光电科技有限公司尚在筹建之中，前期工作量非常大，会经常和当地政府打交道。我向市长提个条件，一年之内，请让叶乡长具体协调当地政府和光电公司之间的事务。他是马石乡乡长，光电公司就在他的地盘上，由他居中协调工作，我比较放心。”
　　这话说得坦然，而且堂堂正正。程晓光沉吟着不答。
　　叶青莲说道：“王董，据我所知，嘉南市计委的领导看中了叶之然的能力，准备调他到计委工作。”
　　王蒙国是接到唐国强的电话后提早来到嘉南的。对付大陆的厅级干部，他不怵。说道：“叶乡长有大才，被领导看中不足为奇。但是，光电科技公司的筹建过程中确实有许多工作需要叶乡长配合。换了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才向两位市长提出一年的期限。一年之后，光电科技公司的筹建基本结束，可以进入正常研发、生产了。到那时，叶乡长去计委或者去其他地方我都没意见了。”
　　在调动叶之然去市计委工作的事情上，程晓光和俞红军都是乐见其成的。暗中也做了些工作。程晓光甚至做好了枫寒轩出面干涉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枫寒轩和常嘉县委都没有阻扰，现在突然冒出台东科技的董事长出面说情。
　　以王蒙国的身份，长江省高层领导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而且，他的说法合情合理。程晓光也知道台东科技落户常嘉与叶之然密不可分的。
　　他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感觉晚一年再调他到计委也没问题。只要自己仍在嘉南主政，叶之然就算是孙悟空，也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就假意地对叶青莲说：“青莲市长，王董是我们嘉南市尊贵的客人。既然王董提到了那个什么乡的叶乡长，我们就尽量满足王董的意愿。你给叶乡长做做工作，委屈他继续在马石乡工作一年。他还年轻，只要做好了工作，以后上调到市里的机会还是会有的。”
　　王蒙国其实知道事情的原委，听了程晓光的话，忙做出感激装，说道：“谢谢程市长，有您和叶市长的支持，我相信嘉南光电科技有限公司必定能解决一切困难，尽快建成投产的。”
　　会见结束后，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悲的叶青莲打电话给叶之然，让他到市政府来接王蒙国回常嘉。并把王蒙国的要求讲了一遍。叶之然喜出望外，不过，他这时候知道叶青莲的想法和自己有所不同，就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欣喜之状。
　　见到王蒙国后，叶之然才明白王蒙国提早来到嘉南，是因为接到了唐国强的电话。他心里对唐国强自然又增加了一分敬意。
　　王蒙国问：“为什么将你调进市计委是坏消息？从常理上讲不通啊？”
　　“我的思想和计委的主要领导格格不入，调过去的结果可想而知。这次，我真要多谢王老的拔刀相助。”
　　王蒙国笑道：“帮你就是在帮我，有你在常嘉，我确实放心多了，这是实话，并不是矫情。”


第240节 返回常嘉
　　下了车，叶之然惬意地呼吸常嘉的空气。
　　重回常嘉的感觉非常美妙，况且这个结局颇有戏剧色彩。“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也叫人体会到一个字。
　　“爽”。
　　进县委会客厅后，唐国强笑容满面地握住王蒙国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说：“王老，太及时了，非常感谢。”
　　王蒙国知道大陆的官员说话喜欢留一半，笑道：“这说明唐书记心系常嘉，求贤若渴，是个实心做事的干部。我呢，就是顺便一提罢了，不值得感谢。”
　　却转过头对叶之然说道：“如果要感谢呢，应该是小叶乡长感谢唐书记才对。”
　　叶之然收起笑容，道：“唐书记的知遇之恩，已经超过了‘感谢’的范畴。”顿一顿，又道：“一句话，看行动吧。”
　　“这话爱听。”王蒙国乐呵呵地说道：“台东科技在常嘉大规模地投资，和你小叶乡长的蛊惑有相当大的关联，我也是要看结果的。”
　　叶之然笑道：“对王老，我也是这句话，看行动！”
　　王蒙国于是满意地一笑，对唐国强道：“唐书记，我听光电科技筹建组的负责人讲，征用的土地已经按计划平整好了，说明常嘉县政府办事认真，效率高。我很满意。”
　　“你满意了，我也就满意。我们两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还有个事，伯强上次来的时候，看中了一处房子，是我们王家以前的老宅。我想买下来，重新修建一下，作为我在常嘉的一个家。这事也要请县委支持。”
　　“我听小叶说过这个情况。王老买这个宅子的目的是为了长期居住。这既说明了王老对大陆的政治经济的前景都很乐观，又说明了王老对常嘉这片土地的深情厚爱。常嘉县委县政府没理由不支持。县房管局已经为这些住户安排好了新居，一两个星期内，他们就会搬迁完的。”
　　晚上为王董举办的接风宴上，县委县政府主要班子成员悉数出席，施克也在其中。见到叶之然，他神色自然，看不出喜怒之色。
　　施书记施施然说道：“叶乡长，台东科技的王董指名要你担任常嘉县政府和光电科技有限公司之间的联络人，这个责任很重，务必要做得尽善尽美，让王老满意。”
　　叶之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施书记，我会尽力做好这项服务工作的。”
　　常委中，秦大明和叶之然比较熟，见面时握了握手。
　　傅斌则再进一步，握手时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下，并用眼神传递慰问之情。叶之然同样回以眼神，然后轻轻颌首，表达致谢之意。
　　三个月不吃“望山楼”的酒菜的叶之然，接待宴开始后，动筷夹一块肥美的清水白鱼鱼肉，放入嘴中一嚼。鲜嫩肥腻的感觉一直从舌尖融入肠胃，以前吃惯了的白水鱼，竟然具有这种层次的醇厚滋味，让叶之然感慨不已。
　　失去过东西重新得到，那种感觉确实不一样。菜如此，官位如此，人也如此。
　　宴毕，将王老安排到县委招待所别墅，叶之然问：“王老，这次邱老怎么没有同来？她和苦德大师感情弥笃，在我的想象中，她应该是很想来的。”
　　“等常嘉的新居修建完毕，她会回来居住一段时间。这次没有来是因为家里有件喜事。”
　　“哦，那我也要恭喜一下。却不知为了何事？”
　　“我这大儿子前一段时间和媳妇关系紧张，这次从大陆返台后性情大变，主动修复了夫妻关系。下周是他们二十周年结婚纪念，伯强请了很多客人，要在酒店摆酒。素珍就留在那里享受婆婆的乐趣。”
　　叶之然“啊”了一声，道：“想不到苦德大师的点化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哦？这话怎么说？”王蒙国听他话里有因，惊讶地问。
　　叶之然就把三根蜡烛的故事讲了一遍。
　　王蒙国听完，连连点头，道：“二兄果然已经得道，一个简单的故事，就解决了我们一家不和睦的隐患。高！”
　　叶之然闻听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欣喜，道：“王总这次应该是被苦德大师醐醍灌顶，顿悟了婚姻的真谛，真的应该道贺。”
　　拜别之后，三根蜡烛的故事又出现在叶之然的脑海里。他想到了他的三根蜡烛中亮度最低的马艳丽。就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接他。
　　这似乎是第一次在不醉酒的状态下主动打电话给马艳丽。
　　马艳丽开着车飞驰而来。
　　等叶之然上车，马艳丽见到玉树临风的“叶郎”回到常嘉就让自己去“接近”，大喜过望。不禁偷偷地看他几眼，总觉得看不够。
　　虽说服装厂越来越红火，马艳丽越来越像个女老板。她的妆饰又比较前卫，再加上这几个月心情舒畅，对皮肤的保养意识也增强不少，倒也养得唇红齿白，比以前更具风韵。
　　然而，这个在商界崭露头角的美女老板，在叶之然面前硬是矜持不起来。不但矜持不起来，甚至带着一种谦卑的心态。
　　叶之然难得地拍了拍她握着离合器手柄的手，道：“好好开车，去丰城。”
　　马艳丽立即喜孜孜地说道：“好。”
　　又问：“阿然，要听歌吗？”
　　“不要，我想听你说话。把服装厂的事说一下。”
　　未说服装厂事之前，马艳丽先说叶之慧的事。
　　“阿然，之慧妹妹说想来常嘉看看服装厂。”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
　　“嗯，让她来吧。”
　　马艳丽高兴地说道：“好啊！我和之慧妹妹商量，让她开服装店销售我们厂的服装，给她代理权。”
　　“你别给她出主意，她对服装不熟，还要搞餐饮。”
　　马艳丽腹诽了一句：“做生意不熟可以学的嘛，我在这方面比你更有经验。”嘴里却乖巧地说道：“嗯啊，知道了。”
　　又得意地道：“之慧妹妹改口叫我阿姐了。”
　　叶之然这次是真的小小惊异了一下，道：“可以啊？你蛮有办法的。”
　　马艳丽笑得眯起了眼睛，明显很得意，却假装谦虚道：“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啦。”
　　320国道上，车子在夜色中滑动，大光灯下，行道树整齐地排着队列向后延伸。
　　叶之然看了看她的侧脸，见她虽然不停地说话，但两只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道路，很专注。这让她那张宜嗔宜喜的脸庞多了一种认真，但这种结合，就像她挺立高耸的乳房和细细的腰肢，结合得很有弧度，不让人感觉突兀。
　　第二天回常嘉的路上，叶之然想起服装厂改制的事，问马艳丽：“服装厂改制的手续办完了吗？”
　　“第一期转让款已经全部支付了，后期的手续已经不多了。”
　　“那要抓紧走第二步了，林教授制订的服装厂新的管理、营销方案可以启动了。”
　　“好的。”
　　“上次嘉南遇到的两个SZ客户，他们的合同履行了吗？”
　　“预付款早到了，已安排制衣。”马艳丽春风满面，又道：“阿然，前几天常嘉都在传你调到市计委了。唯独我不相信，看来还是我有眼力。”
　　马艳丽对他有着盲目的崇拜。
　　叶之然仍然心有余悸，道：“这事很悬，差点就被他们得逞。幸亏王老及时出现，伸出援手。”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阿然每次在紧要关头，都有天兵天将出来相助的。”
　　“你倒是比我自己还有信心。”
　　马艳丽俏脸一扬，道：“那当然，也不看看叶之然是谁，哼！”
　　经过一夜的滋润，马艳丽荣光焕发，脸上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喜色，此时，仍然眉目含春。
　　叶之然道：“服装厂改制完成后，已经脱胎换骨为民营企业，你要做好这个角色转换。在名义上，我已经无法领导这个厂子了。”
　　“但你可以领导我嘛！”马艳丽笑吟吟地说。
　　叶之然瞪她一眼，道：“在外面要注意形象。”
　　马艳丽吐了吐舌头，心里道：“这不是就两个人嘛？凶什么！”
　　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叶之然一瞪眼她就条件反射似地有些怕。
　　回到马石乡政府后，叶之然和王静语商量马艳丽的编制问题。
　　马石乡服装厂改制之后，企业的性质从乡镇企业变为民营企业。马艳丽原是党政办在编的科员，被借调到服装厂工作，档案关系仍旧保留在乡党政办。这次改制之后，服装厂的从属关系发生了改变，马艳丽的身份也发生了转变，已经成为一个私企业主。
　　王静语提议，马艳丽的情况特殊，可以作为特事特办，将她的档案关系和编制保留在乡政府服务中心。叶之然赞同。
　　末了，王静语说道：“叶长，你是有识人之明的，将马艳丽调到服装厂工作，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静语书记这是在表扬我了。”叶之然笑笑，说：“马厂长现在身份转变了，成为马石乡政府下海的第一人，现在我们为她创造了最好的条件。服装厂改制之后，产权明晰，效益与投资股东密切关联，相信服装厂还能进步。”


第241节 殴打
　　政府的工作效率，主要看一把手有没有重视。只要一把手重视了，底下的官员就会雷厉风行，立竿见影。
　　王蒙国得知不到一周时间，居民已经搬迁完毕，大慰老怀，打电话给叶之然时叹道：“果然，只要共产党认真做的事，没有做不好的。”
　　叶之然道：“这件事再次说明县委对您老的重视。”
　　“小叶你过来，陪我一起去看看现场。”
　　到现场时，叶之然看到王蒙国手上拿着一张图纸，是临走前从王伯强手中拿来的。图纸上，有一处宅子画了个醒目的圆圈，自然是现在搬空了的那处住宅。
　　王氏作为常嘉历史上曾经的名门望族，此时仍可以在这里寻到踪迹，保留下来的老宅子从格局到砖瓦依旧能看出数代官宦世家的底蕴。
　　老宅子还没有整理，走进院子时可以看到满地狼藉。都是搬家丢弃的垃圾物品。王蒙国似乎一点不在意现场的脏乱，一直走到第三进院子。
　　“小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这个院子？”
　　叶之然心想：“这个院子应该有特殊的地方，记得上次王伯强按图索骥，反复考察了许久，才告诉他看中了这里。”
　　嘴里说道：“对王老来说，这里应该有纪念意义吧？”
　　王蒙国“呵呵”笑道：“小叶说对了，解放前夕，我们全家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当时，我们不住在主宅，是从这里撤退的。”
　　他指着最后一排两层楼的房子，说道：“我和素珍就住在二楼西侧第二间房子，前院住着管家和几个老仆。”
　　“这些人都跟王老一家去了TW吧？”
　　王蒙国点点头，说：“都去了。幸亏如此，否则解放后国内搞了几次大运动，留下来的话恐怕没好日子过。”
　　叶之然道：“此一时彼一时，王老就不要把这放在心上了。”
　　“小叶，明天我就和县政府把购买合同签下来。合同签订后，我会立即安排工程队进行施工，争取两三个月改建完成。”
　　以王蒙国如今的财力，修建这处老宅自然小菜一碟。而他选择翻建老宅，而不购地新建，似乎对数代以来一直居住着的老宅怀有某种情结。
　　叶之然回到乡政府，心里为王蒙国的工作热情所钦佩。偌大的年龄依旧不去尽情享受富足的生活，而为台东科技来回奔波。是不是每个成功的民营企业家都有这种精神？
　　马艳丽具备这种工作精神吗？
　　在王静语的办公室，两人讨论了一会工作，王静语道：“叶长，这次你能够重回马石乡工作，我和傅部长都松了一口气。”
　　叶之然听得出他们两个的关切之意，感激地说道：“谢谢静语书记和傅部长。”
　　“前些日子，常嘉还有个笑话，都传李军要回马石乡担任乡长。”
　　叶之然笑道：“这恐怕是李军一厢情愿。”
　　“李军的心态似乎越来越不稳了。”王静语惋惜地摇了摇头。
　　李军担任马石乡乡长时，他们两人一个是乡党委副书记，一个是副乡长，都算是他的下属。两人对李军知之甚深。李军的政治生命从他“自摆乌龙”之后发生了巨大的转折，而他至今仍没有认识到这个事件给他本人带来的深刻影响。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叶之然刚喝了一口茶，接到妹妹叶之慧的电话。
　　“哥，我明天下午到常嘉，你要来接车。”
　　“坐火车还是汽车？”
　　“火车，我从省城来的。”
　　“你去省城了？有什么事？”
　　“我和瑜雯姐姐作伴啊，春节前答应她的。我们两人明天一起下来。”
　　“胡闹！”叶之然不悦地说道：“念悦知道了怎么办？”
　　隔着上百里路程，叶之慧的声音从电话线里传了过来：“念悦姐姐不知道的，你以为我这么傻啊？”
　　“你这个小叛徒，亏得念悦待你这么好。”
　　“哥！你说什么啊？瑜雯姐姐是爸妈的干女儿，自然是我的姐姐，念悦知道也没啥。”
　　叶之然道：“能不能找个借口，你一个人来？”
　　“哪可不成，我讲信誉的。”
　　叶之然知道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别人待她好一些，之慧就和人好。张念悦、黄瑜雯、马艳丽都是和她见了一面就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你要带瑜雯一起来，我就不来接你。”
　　“稀罕！我让艳丽阿姐来接我们。”
　　叶之然吓了一跳。黄瑜雯和马艳丽两人从未见过面，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她们两个都是很敏感的女孩，这一见面，马上会看出问题。
　　“不行，还是我来接吧。”叶之然连忙说道。
　　然而，第二天，叶之然到了时间却偏偏抽不出空去接人。
　　原来，王老购房合同的事有了麻烦。王蒙国要买的这处房产属于常嘉县房管局所有，由于是罚没的房产，办不出大产证。王蒙国就一个电话把叶之然叫了过来。
　　叶之然了解情况后，就去找县长张顺强。这种事自然是特事特办，张顺强作了批示，房管局拿到批示后才办妥手续。
　　一来一去花了一个半小时，办完事，叶之然才想起叶之慧和黄瑜雯的事，电话里一问，知道她们已经被马艳丽接到服装厂了。
　　这事搞得！
　　她们既然已经碰了头，叶之然就不急着过去了，随她们怎么搞去。
　　和王蒙国道别后，叶之然接到拷台发过来的信息。
　　“蒋泾村发生因强行堕胎引发的殴打事件，我已赶过去了。刘兵。”
　　叶之然便彻底放下黄瑜雯和马艳丽的事，赶去蒋泾村。到了村委会，支书告诉他刘所长已经把闹事的人带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乡长，是这样的。三组有个村民叫刘大成，生过两个女娃了，这次他老婆又偷偷怀上了。计生办的同志和村里的妇女干部去了他家多次，都没见着他媳妇。刘大成呢？每次都是打马虎眼，回避计划生育的事。今天妇女干部刘春英见到他媳妇在家，立即打电话通知计生办的同志。赶到他家之后，计生办的王同志做思想工作不成，刘大成的老婆要溜。王同志上去一脚蹬在他媳妇的肚子上，当场就流血了。刘大成发急了，就扭打王同志。刘大成兄弟多，三人一起把王同志打得流血了。刘春英立即打电话给派出所。刘所长来了之后就把刘大成的兄弟带走了。”
　　“小王人呢？有没有受伤？刘大成媳妇的情况又怎样？”
　　“王同志和刘大成媳妇都去医院了。”
　　既然来了，叶之然就了解一下蒋泾村的计划生育情况。“老支书，你们村这段时间的计划生育工作总体情况怎样？”
　　“上半年，全村只有两户人家超生，都缴了罚款了。六组、八组、十一组总共有四户人家被王同志计划了。”
　　为了完成计划生育指标，计生办的干部想尽了办法，如果做不通思想工作，逼到最后，都是用强制手段迫使孕妇堕胎。各地因此发生了多起堕胎纠纷。在县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上，主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县委县政府领导提到这些纠纷事件时，只是强调派出所民警要及早介入，如果非要采取强制手段，计生办的同志应该和民警联合行动，把事态控制住。而对这些粗暴的计划生育方法并不提出批评。马石乡的王友林是全县计划生育工作者的标兵。他曾多次半夜守候在孕妇家门口蹲点，发现孕妇回来就带人冲进孕妇家中，将孕妇强行带上吉普车，送进县中心医院堕胎。
　　抢人、强行堕胎就是他们的工作。
　　这些方法虽然粗暴，甚至有违道德，但不如此做就不能有效控制计划生育的指标，乡政府只能选择无视。
　　“前面四户人家强行计划生育后有没有发生矛盾？”
　　老支书挠挠头，说：“还好，只是他们现在把王同志称为‘王计划’，王计划三个字可以把小孩子吓哭。”
　　叶之然不觉笑了笑。他想象得到王友林在村民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王友林也不容易，他的工作性质就是得罪人，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对这些同志，乡政府是要进行保护的。”
　　老支书点头哈腰地说：“理解理解。”
　　“刘大成的媳妇，乡政府会适当慰问的。但刘大成的兄弟殴打国家工作人员，派出所会作出严厉的处罚的，我们绝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为了避免激化矛盾，乡政府在叶之然的提议下，通过了一项针对强制堕胎妇女的慰问方案。这些妇女被强制堕胎后，乡政府根据不同情况补贴300到500元的营养费。提议出来时，程光担心这种补助是变相奖励怀孕，提出异议。但听了叶之然的解释，明白了补助目的是为了堕胎之后，缓和乡政府和村民之间对立的矛盾，也就不再反对。
　　回到常嘉县城，叶之然先去看望了受伤的王友林。他的鼻子被打成骨折，流了很多血。所幸的是，他身上虽然吃了很多拳，但没有造成内伤。
　　刘兵问道：“叶长，刘家三兄弟怎么办？”
　　叶之然想了想，道：“按照治安处罚条例执行吧。”按治安处罚条例，就是拘留。
　　刘兵道：“那便宜他们三兄弟了。”殴打国家工作人员致伤，从严的话就要追究刑事责任了。
　　叶之然实事求是地说：“算了，王友林的方法过于粗暴，才致使他们的过激反应。”


第242节 相识
　　叶之慧和黄瑜雯下了火车没见到叶之然，之慧道：“瑜雯姐，哥哥可能在忙，我打电话给艳丽阿姐，让她来接我们。”
　　“谁是艳丽阿姐？”黄瑜雯疑惑地问。
　　黄瑜雯的脸蛋是非常精致匀称的那种，皮肤如缎子般光滑，此时一双明眸露出疑惑的表情，煞是动人，叶之慧同为女性，竟也为她的美丽目眩神驰。
　　她定了定神道：“是服装厂的厂长马艳丽。我这次来常嘉，主要是为了看看服装厂的情况，看看我的投资有没有风险。”
　　“那我们先去服装厂？要是枫哥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找不到我们就扁他！”叶之慧挥了挥拳头。
　　黄瑜雯一想，叶之然的妹妹正陪着自己，胆气不由地壮了几分，认真地点点头，说：“他今天没到火车站来接我们，可能真的有事，等我们从服装厂出来，再打他电话。”
　　马艳丽接到叶之慧的电话，立即驱车到了车站。对马艳丽来说，叶之慧的两个身份都很重要。一，她是她心目中的“小姑”；二，她是服装厂的重要股东。
　　到了火车站，和叶之慧打过招呼，马艳丽就被身边的黄瑜雯所惊艳。
　　“之慧，这是谁啊？长得这么美丽？”
　　“艳丽阿姐，我给你介绍，这是瑜雯姐。瑜雯姐姐是我的干姐姐。”
　　“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你还有这么美丽的姐姐？”马艳丽是见过张念悦的。张念悦的美丽已经让她惊为天人，此刻见黄瑜雯长相一点也不输于念悦，而身上更多了一种沉静深邃的气质。
　　黄瑜雯微微一笑，道：“你也非常漂亮。”
　　叶之慧笑道：“就是，艳丽姐也是个美人，男人见了就想欺负的那种美女。”说了这话，又感觉这话有语病。
　　哪啥？她和二哥常在一起的啊！
　　马艳丽顾不得辨别叶之慧的话，心里纳闷：叶之慧称她为干姐姐，那她和叶之然是什么关系？
　　这个疑问像慢慢扩大，她心里竟然多了一种欣喜。如果有了黄瑜雯，张念悦岂不是多了一个对手？
　　“和你一比，我就拿不出手了。”马艳丽笑道。
　　叶之慧笑吟吟地说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是大美女，别在这里臭美了。等会造成交通堵塞，警察会找上门的，我们先上车。”
　　在服装厂，三人相偕走进制衣车间时，工人们自然又是一片惊艳的表情。
　　马艳丽给叶之慧介绍了制衣流程和车间的设备。又道：“之慧和瑜雯既然到了这里，就都做两套服装吧？我给你们量量尺寸。”
　　叶之慧爽快地说道：“好啊，正好检验一下制衣水平。”
　　黄瑜雯见叶之慧非常起劲，也不好意思拒绝。
　　马艳丽又向叶之慧相信介绍了服装厂一年来的变化以及经济数据。叶之慧说道：“艳丽阿姐，你真行啊！看来我的投资非常正确。”
　　黄瑜雯忍不住说道：“之慧，枫哥怎么还不来？我还想上西山呢。”
　　叶之慧道：“我打电话。”
　　打了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叶之慧道：“哥不在办公室，我再打他的拷机吧。”
　　马艳丽这时确认了黄瑜雯口中的“枫哥”就是叶之然，两只美目顿时在黄瑜雯的脸上绕了绕，脸上的笑容像一朵花一样慢慢开放。
　　过了一会，叶之然的回电打了过来，说他正在处理一起计划生育纠纷，暂时不能过来。
　　黄瑜雯从叶之慧手里接过电话，不高兴地说道：“枫哥，我还要上西山呢，你没时间怎么办？”
　　“你们还在服装厂吗？”
　　“对。”
　　“那让马厂长陪你和之慧上山吧，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上山来接你们。”
　　黄瑜雯看了马艳丽一眼，说道：“哦，那好，你快一点。”
　　放下电话，她对马艳丽说：“马厂长，枫哥让你赔我们上西山。”
　　“好，没问题。”
　　黄瑜雯却疑惑地问：“枫哥为什么让你赔我们上山呢？你和枫哥很熟吗？”
　　马艳丽连忙摇头，道：“不熟，他是乡长，是我的领导。可能因为我熟悉西山吧？他才指示我做导游的。”
　　叶之慧看了看黄瑜雯，又看了看马艳丽，感觉黄瑜雯冰清玉洁的一位女孩，居然也会吃醋，感觉非常有趣。笑道：“瑜雯姐，艳丽阿姐是我的朋友，她怕哥哥呢。”
　　黄瑜雯问：“为什么怕？枫哥又不凶的。你又怎么会认识她呢？”
　　叶之慧扯个小小的谎言，道：“二哥受伤时，我和爸妈来常嘉看望，就认识了马厂长。”
　　黄瑜雯点点头，又看了马艳丽一眼，问：“马厂长结婚了吗？”
　　叶之慧听到黄瑜雯的这句问话，劲头上来了，将目光在两人脸上一绕。
　　马艳丽这时候有点明白了，看来黄瑜雯也在追“叶郎”。而相比之下，黄瑜雯给她留下的印象比张念悦更好。
　　“我结过婚的。”马艳丽坦然说道，目光盯在黄瑜雯的脸上。又道：“不过，现在已经离婚了，独身一人。”
　　叶之慧看到黄瑜雯听见马艳丽的上半句话时，神色似乎略有轻松，听到下半句时，她清澈的目光中似乎飘过了一朵白云。
　　黄瑜雯是个爱画的人，内心就像一潭清澈无比的溪水，没有丝毫尘埃。所以，她说话也好，表情也好，都是率性而为，浑然没有常人的那种掩饰和惺惺作态。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她心底的喜怒哀乐。
　　然而就是这个原因，让马艳丽情不自禁地怜惜她起来。如果让马艳丽选择一人作为叶之然的伴侣，她更愿意选择黄瑜雯。
　　不管怎样，黄瑜雯听到马艳丽结过婚，对她就放弃了警惕，而变得友好起来。她说道：“我等会留个电话给你，如果枫哥在常嘉遇到解决不了的难事，你打电话给我。”
　　马艳丽心里惊讶了一下，听黄瑜雯这话说得自然不过，就感觉黄瑜雯是个有来头的人。她微笑地说道：“那好，瑜雯有时间请常来玩，我们先上西山吧。”
　　这边，叶之然回到乡政府，先到王静语的办公室，把蒋泾村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遍。
　　王静语略有惊讶，道：“刘家三兄弟太恶劣了，把王友林打成骨折，必须惩罚。”
　　“已经拘留了。”叶之然不想把事情扩大，说道：“王友林这边我已经去医院看望过了，他是为工作受伤的，我建议乡党委对他进行表彰。”
　　王静语点头道：“叶长这个建议好。做计划生育工作的同志都不容易，想想王友林都成了‘王计划’，我就可以想象他每次下乡会遭遇什么样的工作环境。”
　　又道：“叶长，你这次去党校学习，差点回不到原来的工作岗位。我和傅部长都有些担心。傅部长觉得在现在的形势下，我们都要学会见风使舵。这样，船才不会被打翻。”
　　这个意思是说，有时候附和一下对方的观点，可以避免自己成为对方打击的靶子。
　　叶之然道：“静语书记批评得对。我也反思过多次。我们这种科级干部，尚未形成自己独立的官场人格，要想上升，必须拿得出政绩。我的舞台在乡镇，如果离开了这个舞台，到了市计委或者其他部门，就失去了创造政绩的基础。就像一棵小树苗缺少了水份和土壤，就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我会记住您和傅部长的指示，摆正自己位置的。”
　　王静语笑道：“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你想得比我更深。”
　　叶之然忙表示谦虚，道：“静语书记快别这样说，您和傅部长都是我官场上良师益友，对我的帮助很大。”
　　王静语道：“我们三人中，虽然你的年轻最轻，但人脉最广。以后只要少做出头之事，前途比我和傅部长都远大。所以，要说帮助，可能以后还是你帮我们多一些。”
　　“如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小叶会听静语书记和傅部的招呼的。真正的友谊不会因官阶的变化而改变。”
　　王静语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灿烂一笑：“晚上有时间吗？一起聚聚？”
　　“今天不行，我妹妹来常嘉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时间和她见面。”
　　“那你去吧，有事我拷你。”
　　六月的西山，风景已美。黄瑜雯重新踏上这条山路，触景生情，感触良多。去年夏季，这条山路上留下了她一生难忘的记忆。隔着薄薄的衣服，叶之然背着她一路下山，汗水从她的身上流到他的身上，又滴进泥土。
　　虽然生命遭遇极大的危险，但她那个时候并不感觉恐惧。
　　她感觉西山是自己和叶之然之间的缘，她和他是因缘际会。
　　上了西山，黄瑜雯对叶之慧说：“之慧，我要去看看东林寺的老和尚，他帮枫哥救过我命的。”
　　马艳丽不知道她和叶之然之间还有这段经历，忙说：“瑜雯，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遇到过危险吗？是叶乡长救你的？”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命恩同再造。
　　她想：如果叶之然在西山救过黄瑜雯，以这丫头的单纯，恐怕早把情丝都系在叶之然身上了。


第243节 苦德和尚的预言
　　黄瑜雯道：“去年夏季我上西山写生，在东林寺旁边的枫树林里被毒蛇咬伤，枫哥背我下山，赶去医院急救。现在想来，我还有些后怕。”
　　说是后怕，但她脸上的神情却一点也看不出害怕来，反而带着点欢愉。
　　马艳丽由衷地说道：“瑜雯，你真幸运。”
　　这个幸运当然是指被叶之然所救。
　　黄瑜雯因为马艳丽的这句话说中了她的心思，因此对马艳丽起了知音之感，微笑道：“是啊，那时候枫哥就在我的身旁。”
　　叶之慧问：“哥哥把你从东林寺一路背下了山？”
　　黄瑜雯脸色一红，随即容光焕发，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东林寺圆通殿门口，苦德和尚见到黄瑜雯时，微笑着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女施主又上山了。”
　　爱画之人，大多对僧道心生好感，黄瑜雯的师父朱画家亦是信佛之人，受其影响，黄瑜雯对僧道特别的敬重。她笑着说：“大师，今天我特地来感谢您的，要不是去年出手相助，我会受更多的苦。”
　　“阿弥陀佛，和尚不敢掠小叶施主之美。你能获救，全赖小叶施主舍身相救。和尚当日见到小叶施主用嘴为你吸出毒血，深感小叶施主是行大善之人，所以为他诵了三日的大悲咒。”
　　说完这句，苦德和尚又念诵了一句大悲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在苦德诵经之时，黄瑜雯低眉抬手，食指和无名指闭合，小指翘起，结一个手印。
　　苦德和尚看了黄瑜雯一眼，说道：“黄女施主，等会我送你一部清心寡欲咒，若是心中愁苦，就念几遍咒，当能去除心魔。”
　　“大师，我没有心魔的。”
　　苦德和尚点头道：“黄女施主，佛说因缘际会，各人各有不同。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别人的，有些人是注定被人等待的，缘起缘灭，缘浓缘淡。既是机缘又是磨炼。”
　　黄瑜雯打着机锋问：“大师看我是有缘之人吗？”
　　“阿弥陀佛，黄女施主是有缘之人。”苦德和尚道：“去年你和小叶施主在这里结了一个缘，虽然承受了许多苦难，但结果你却安然获救。这是你的缘起。”
　　“以后呢？”黄瑜雯早从朱画家和叶之然的口中了解到苦德和尚的神奇。她和叶之然的未来是横亘在她心头最大的关切。今天她坚持要上西山，看风景是假，问这句话是真。
　　“阿弥陀佛，黄女施主，和尚已经说过了，你的缘，虽经历了磨难但有最好的结果。缘起如此，将来亦是如此。你是有佛缘之人，佛更会保佑你早日修成正果。”
　　黄瑜雯躬身致谢：“谢谢大师，搬走了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停了停，又微笑道：“我是爱画之人，知道画中要留有空白，画才有意境。等待虽然凄苦，但是这样得来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小女子今日要多谢大师指点迷津。”说完，又是躬身一拜。
　　苦德大师还以一礼。看了看叶之慧和马艳丽，说道：“这两位女施主和黄女施主亦是有缘之人。”
　　马艳丽和叶之慧都是聪慧之人，虽然苦德和尚和黄瑜雯的对话比较隐晦难测，但已经猜出了几分。此刻，又听到苦德和尚说她们两人和黄瑜雯也是有缘之人，至少有六分明白了。她们三人之间如果有缘，这个缘，自然就是叶之然。
　　叶之慧说道：“大师，今天我是代哥哥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的玉佩，哥哥可能就遭受大难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是小叶施主的妹妹吧？小叶施主有佛缘，这是菩萨显灵。你要感谢，到观音面前施礼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叶之然走进了东林寺，见苦德和尚正与妹妹说话，笑道：“大师，今天打扰你清修了。”
　　苦德和尚笑道：“无妨无妨，这三位女施主都是向善之人，和尚不是苦修之人，不妨碍的。”
　　黄瑜雯见叶之然进来，高兴地说道：“枫哥，苦德大师刚为我解了一个缠绕在心头的谜团，我很高兴呢。”
　　叶之然说道：“是吗？”转脸又看了看马艳丽。他不知道黄瑜雯和马艳丽之间有多少交流。
　　马艳丽也乐滋滋地说：“叶长，我也很高兴。瑜雯解了谜团，我也就解了谜团。”
　　叶之然一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马艳丽吐了吐舌头，也不以为意。
　　四人进圆通殿拜见观音菩萨。临走，苦德和尚对叶之然说道：“小叶施主，这三个女施主都是你此生最要紧的三人，以后遇有急事，应多和她们商议。”
　　叶之然心里暗暗嘀咕：苦德和尚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老和尚，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信奉他呢？说什么这三人是我此生最要紧的三个女性，那么张念悦呢？张念悦是他的未婚妻呢，难道不比她们重要？真是乱弹琴。
　　这就像鬼神之道，信则有之，不信则无。
　　不过，下山途中，叶之然见三女之间有说有笑的，神态亲密，先前的担心倒成了多余。
　　他问叶之慧：“之慧，你和瑜雯今天是客人，晚上想吃什么？”
　　“哥哥请客嘛自然要吃好一点的。瑜雯姐，你说是不是？”
　　黄瑜雯道：“我随便啦。”
　　叶之然笑道：“今天让马艳丽请客，她是服装厂老板，你们两人是重要的客人，她不敢不请。”
　　马艳丽喜欢叶之然开这样的玩笑，立即笑道：“遵命！领导发话了，我一定遵从，瑜雯和之慧想吃什么都可以的。”
　　叶之慧想起另一个问题，问：“哥哥，我和瑜雯晚上住哪里？还没有定房间呢。”
　　“你们住县委招待所，等会我打个电话先帮你们定房间。”
　　马艳丽一听，心中蠢蠢欲动，在旁边怯怯地问：“叶长，招待所有没有三人间？”
　　“怎么？你也想凑热闹？”
　　马艳丽壮壮胆子，道：“我想和瑜雯、之慧妹妹秉烛夜话。”
　　“去！还秉烛呢？”
　　叶之慧拉拉他的手，道：“你安排个三人间吧，我们也想和艳丽阿姐说话呢。瑜雯姐，你说是不是？”
　　黄瑜雯道：“是的，枫哥就安排我们三人一起住吧。”
　　“那你答应我明天回省城。”叶之然不知道黄瑜雯是怎样和父母说的，能早回去就劝她早回去，免得生出事端来。
　　“之慧妹妹也回去吗？”
　　叶之慧看了看叶之然的脸，说道：“那一起回去吧。”
　　“叮当”，随着清脆的玻璃声在空中响起。四人在望山楼小包间里开吃。“叮当”又是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在空中响起，余音绕绕。吃完饭，叶之然送三人到县委招待所入住。
　　临走，黄瑜雯道：“枫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委托艳丽阿姐照顾你了，你可不能欺负她。”
　　马艳丽心花怒放，真想好好搂住黄瑜雯亲她一口。
　　叶之然听了黄瑜雯的话，却是一个愣怔。
　　什么情况？她知道自己和马艳丽的事？马艳丽说过？不大可能啊？还是她看出来什么来了？
　　可自己是念悦的未婚夫啊，她这么关照有何用意？
　　回宿舍的路上，叶之然忽然感觉黄瑜雯有些莫测高深起来。莫非是苦德和尚说了什么畿语？对，一定是苦德和尚。在东林寺的时候，老和尚还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她们三人是自己未来最重要的三个女性。
　　他胡乱猜测着，倒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第二天叶之然送黄瑜雯回省城。马艳丽开车送她们到火车站。临别时，三个小女人都有些眼泪汪汪，又是留电话，又是留地址，说不出的亲密无间。叶之然心里突然一惊，她们三个难道结成了统一战线？对抗张念悦？照道理说，不应该啊！之慧心里一直是偏向张念悦的。
　　火车上，叶之然抽了个空隙问之慧：“之慧，你怎么突然和黄瑜雯、马艳丽这么要好了？念悦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念悦是我嫂嫂，瑜雯是我姐姐。我分得很清楚。”
　　有了这话，叶之然才稍稍安心。
　　周一，叶之然回到常嘉。先去王蒙国那里看了看，问他有什么事需要协助处理。王蒙国带他去秀洲街老街看他购下的老宅。
　　到了那里，叶之然看到工人正在用竹篱笆和网格状的尼龙布把老宅圈起来，诧异地问：“王老，为何要全部围起来？”
　　王蒙国道：“这里要拆建重修，灰尘、噪音都很大，围起来是为了减少对附近居民的影响。”
　　叶之然赞一声：“王老想得真周到。”又问：“施工的工程队已经定了？”
　　“定了，就是上次你介绍来修建修建西山东林寺的那支队伍。”
　　叶之然没想到这次自己没有介绍，王蒙国也找黄如成的建筑公司做工程。看来，黄如成的建筑队慢慢地做出名气了。
　　隔了二天，常嘉县城突然传出一个谣言，说王蒙国在老宅里挖出大量的黄金白银，都是王家解放时来不及拿走的。
　　叶之然想起王伯强第一次来常嘉时拿着图纸找这处老宅，再联想到王蒙国买房之后的举动，心想这个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第244节 藏宝
　　章立人敲门进叶之然的办公室时，叶之然正在通读《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
　　“立人？你怎么来了？今天刮什么风啊？”
　　“姓曹的！刮人来疯。”章立人担任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刑侦队大队长后，底气十足。说话声音洪亮。
　　叶之然仍一支烟给他，两人站在窗口望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居民“腾云驾雾”。烟雾缭绕中，叶之然问：“今天怎么有空来视察乡政府？”
　　“我来请示大乡长，王蒙国老宅的事情怎么处理。”
　　“老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也听到一些传言了。”
　　“王蒙国的老宅藏着解放前没有搬走的财物，金条、白银，可能还有字画。”
　　叶之然指指沙发，道：“来，立人，我们坐着说话。”从茶几上拿出“碧螺春”新茶，给章立人泡了一杯。
　　干巴皱褶的茶叶在开水中慢慢舒展出原来的形状，一片片嫩叶颜色逐渐变得碧绿，然后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叶之然问：“立人，你派人查过了？”
　　“上午在刑侦队抓到一个贩卖金条的民工，审问之后，才知道他是光电科技公司聘用的临时工，前天晚上他们大约七八人，在王蒙国、许邦自带领下挖开王董的老宅。据说有两箱金条，两箱白银，还有一箱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
　　叶之然疑惑地问：“这个民工怎么把金条带出来的？难道不检查吗？”
　　“他塞在鞋子里带出来的，只带出一条‘小黄鱼’。”
　　“我很好奇，他的这五箱财物埋在地里？”
　　“在他老宅最后一进的卧室底下，有个很深的地窖，入口浇了水泥封住的。据说挖了很久才把那层水泥打开。”
　　叶之然道：“这么说，王氏在逃跑前做了一定的准备。我倒是有些奇怪，这五箱东西说多也不多，他们一大家逃亡TW，佣人也带了不少，怎么就带不下这五个箱子？”
　　“这只有问王蒙国才知道了。”
　　叶之然道：“现在回过头来解释王蒙国父子到常嘉后的奇怪表现就都合理了。”
　　章立人感兴趣地问：“说说。”
　　“上次王伯强总经理来常嘉后，拿着一张泛黄的老宅地图，让我带路，一个个房子看过去，最后找到了这处宅子。他就要求把这老宅买下来。王氏的老宅有许多个院子，他独独看中了这一处，显然是用意的。只是我当时没想到这里居然藏有财物。”
　　“他家的这个地窖挖得很深，所以，这个宅子居住过许多人都没有发现。”
　　“前几天王老说是要拆建老宅，用竹篱笆和尼龙编织物把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我问原因，他说是为了防止拆建过程中扰民。”
　　章立人“呵呵”笑道：“准备得很充分嘛。”
　　“所以，我一听到这个传闻，就感觉真实性很大。你来之前，我特地看了看《民法通则》，通则第七十五条规定，公民的个人财产，包括公民的合法收入、房屋、储蓄、生活用品、文物、图书资料、林木、牲畜和法律允许公民所有的生产资料以及其他合法财产。公民的合法财产受法律保护，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侵占、哄抢、破坏或者非法查封、扣押、冻结、没收。第七十九条规定，所有人不明的埋藏物、隐藏物，归国家所有。接收单位应当对上缴的单位或者个人，给予表扬或者物质奖励。从这两条规定看出，这批埋藏物属于王家所有。”
　　章立人问道：“我记得国家还有部文物法，说埋在地下的文物都属于国家。”
　　“这和民法通则不矛盾的，埋在地下的文物属于国家，指没有主人或不能界定主人的文物。”
　　章立人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从这个民工手里缴获的金条得还给王董？姓曹的！这批东西放在解放初，应该属于没收的财物。”
　　叶之然笑道：“解放初，他这样的大地主大资本家属于专政对象，现在不是将他们当做了救星？国家的政策是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进行调整的，当初抓住他们进行专政符合国家利益，现在吸引他们来投资也符合国家利益，没啥想不通的。”
　　“姓曹的！怪不得王董特别喜欢你，原来你对资本家抱有敬意。”
　　叶之然笑道：“我对所有能够带动常嘉经济发展的人都抱有敬意。”
　　“那你想必对上次遇到的那个浩宇大少感兴趣，我了解了一下，他的生意做得挺大。而且，好像很有背景。”
　　叶之然道：“我想像得到，如有机会就和他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吸引他到常嘉来投资。”
　　“你呀，现在满脑子的投资。不要只管低头拉车，当了领导，要时时抬起头看前面的路。这次将你搞到党校学习，说明白了，就是有人不满意的政治态度。”
　　叶之然叹道：“这次虽然峰回路转，但让我领悟了许多道理。在官场生存，确实需要圆滑融通。我以前太不成熟了。”
　　又道：“总之一句话，要想保持自己的独立精神又不得罪上面的领导，必须做到外圆内方。”
　　章立人看到叶之然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即使有多年的相交，他也极少看到这样的叶之然，笑道：“这就好，我希望你快点升上去，我们兄弟可以并肩战斗。”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如果在同一个班子，一个掌握党政大权，一个掌握公安力量，在班子中的话语权就会成倍扩大。有了话语权，才有可能施展自己的抱负，造福于治下的民众。
　　下午，叶之然陪同王蒙国上西山看望苦德和尚。路上，王蒙国主动提及老宅的财物。
　　“小叶，听说了吗？我把老宅的金条取出来了。”
　　“中午我刚听说这事，王老，是撤退时来不及拿走的吗？”
　　王蒙国摇摇头说道：“王氏是大族，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撤退时，我们把大部分资产换成金银珠宝，留下三分之一在大陆，是为了一旦TW的大形势变化，王氏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不需要继续保存这个藏宝了。”
　　叶之然点了点头，心道：“照他的说法，王氏是担心TW也守不住，留在大陆的金银珠宝是预防万一的。也只有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才有这么长的心思。”
　　“小叶乡长，这些东西，除了字画带回TW，其他的金银珠宝我准备捐献给常嘉县政府，由县政府变现后投给常嘉县中学的改建。”
　　叶之然松了一口气，王蒙国既然决定捐献，那么这件事不仅不会留下后遗症，还能留下好名声。他不由地说道：“王老，您的决定让我很意外，很敬佩。这也充分说明了您是热爱常嘉这片故土和这里的人民的。相信唐书记知道后会非常高兴。而且，您的决定也无形中给嘉南光电科技有限公司做了很好的广告。”
　　王蒙国乐呵呵地说道：“小叶乡长不愧是政府中人，一开口就能说出这么多道理。这笔钱变现后可以极大地改善常嘉县中学的办学条件，常嘉要发展，后代的素质教育非常重要，我能力所能及地为常嘉做些事，其实也是二兄的心愿。”
　　叶之然道：“苦德大师在常嘉百姓心中就是活菩萨，我对他也是非常敬重的。”
　　到了东林寺，叶之然把王蒙国的善举告诉苦德和尚。
　　苦德和尚立即站起身，向着王蒙国躬身一拜，道：“王施主此举造福常嘉成千上万的后人，和尚非常钦佩。”
　　王蒙国见惯了苦德和尚的举止，不像初始见面时那样感觉别扭。笑道：“二兄出家这么多年，心系常嘉百姓，是活菩萨，我自愧不如。”
　　苦德和尚道：“阿弥陀佛，和尚只是诵诵经，念念佛。偶尔帮助百姓驱除心里的魔障，帮助他们从贪嗔痴恨爱恶欲中解脱出来。”
　　王蒙国道：“心里的苦难是真正的苦难，二兄的作用无人可以取代。你能够赢得这么多百姓的爱戴足以说明问题。”
　　苦德和尚道：“人生总是苦乐参半，知其乐，忘其苦。明其心，苦其志。追其型，忘其意。如果把苦难看得过重，人生就缺少欢乐。王施主和小叶施主都是豁达之人，不需要和尚多说。但世间还有许多拘泥于得不到或失去的人，解除他们的心魔才可以使他们早日修成正果。”
　　叶之然虽学不会苦德和尚的言辞辩才，有时也免不了在心里嘀咕他有些装神弄鬼，但对老和尚的无私无欲和推算能力还是相当佩服的。笑道：“大师，东林寺现在都靠你一人撑门面，该收徒传法了。”
　　苦德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叶施主所言极是。东林寺现在有五个和尚，都不能传我的衣钵。和尚打算出去云游半年，觅得传人再回寺中。”
　　王蒙国惊问：“二兄，你年龄大了，何必亲自出去？佛法不是讲究有缘吗？若是有缘，自有弟子投到你的门下。”
　　“此去云游，一为觅徒，二为传法。如果觅不到佳徒，和尚也要把自己的感悟传给同门。和尚年纪大了，再不出去，怕以后就没有机会远行了。”


第245节 钟妙定出事了
　　王蒙国“呸”了一声，道：“二兄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才六十岁，至少还有二三十年时光，素珍还想搬回来和你住呢。”
　　苦德和尚微微一笑，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四十多年过去了，素珍怎么还没有领悟？”
　　王蒙国见苦德和尚说得坚决，再一想，苦德和尚出家几十年，眼见时间无多，想觅一个传人，把自己的心法感悟留传下来，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心愿。便转头对叶之然说：“小叶乡长，二兄要出去云游，可有办法掌握他的行踪？”
　　叶之然道：“王老勿需过于担心，现在交通便宜，信息沟通方便。国内佛教界在各地都有协会组织。苦德大师在佛教界地位很高，我有办法了解他的行踪的。”
　　王蒙国轻吁一口气，道：“那就有劳小叶乡长多费心，每个月打一次电话，把情况告知我和素珍。”
　　“王老放心吧。”
　　下山时，王蒙国又把同样的要求重复了一遍。叶之然再次郑重地允诺。
　　见了唐国强，叶之然把王蒙国捐赠财物的事情作了汇报，唐国强连连点头，赞道：“王董心怀常嘉的教育事业，是个爱国商人。既然这样，让顺强县长组织一个捐赠仪式，扩大这件事影响，既可以树立榜样，又可以表达常嘉人民对王董的敬意。”
　　叶之然一脸崇拜，道：“唐书记太英明了！这个决定对所有有志于教育事业的教育工作者来说，是个巨大的鼓舞。”
　　唐国强道：“小叶现在也学会拍马屁了。”
　　叶之然在椅子上坐得毕恭毕敬，道：“书记，我这是肺腑之言。您是我的导师和引路人，一直对我青睐有加，我不需要拍马的。”
　　唐国强略显严肃地说道：“小叶，我用人的标准就是有德有才，同时有为人民服务的一颗心。你是可造之才，但必须记住这一点，我们手中的权力从根本上来说，是人民赋予的，所以，心里一定要时刻装着人民群众。”
　　在叶之然心中，枫寒轩、唐国强是他特别崇敬的领导，原因就在于他们不是一个官僚，而是实心为百姓谋福利的领导。此刻听了唐国强的话，更令他肃然起敬，说道：“唐书记，我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的。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走得再高，也是劳动人民的一员，绝不敢忘本。”
　　唐国强神色轻松了些，点点头，道：“很好，去忙吧。远宏乡的林华还有事要谈。”
　　叶之然退出唐书记办公室，果然见林华已经等在外套间。他和林华握了握手，又和胡亚平打个招呼。
　　胡亚平无声地笑笑，带林华进入唐书记办公室。
　　叶之然走出办公室时，差点与匆匆过来的秦大明撞个满怀。他赶忙身子一侧，叫了声：“秦主任。”
　　秦大明手里拿着几封信，抬头一看，见是叶之然，问道：“小叶，你刚从唐书记办公室出来？还有人吗？”
　　“主任，远宏乡林书记刚进去谈话。”
　　秦大明似乎满腹心事，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忙吧。”
　　唐国强和林华谈话的时间不长，大约十五分钟，但秦大明已来回来看了两次。等林华出来，他匆匆走进唐国强的套间。
　　“大明主任，有事吗？”唐国强见秦大明脸色有异，问了一句。
　　“唐书记，我收到了一封检举信。”
　　见秦大明脸色略显沉重，唐国强就知道有料，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秦大明把手里的举报信递给唐国强，道：“是关于招商局钟妙定钟局的，举报信说他接受了新风肉联厂二十五万贿赂，在招商过程中给了肉联厂许多优惠政策，为肉联厂搞定了食品检疫、生产许可证等一系列工作。”
　　唐国强看完举报信，道：“既然是实名举报，有时间有地点又有具体金额，就让纪委查一查。”
　　“唐书记，会不会是捏造？最近很多举报查下来都没有结果。”
　　“真金不怕火炼，查明白了，以后用起来才放心。我们要相信钟局长的觉悟。”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等秦大明悻悻然退出办公室，唐国强立即将胡亚平叫进来。
　　“小胡，通知林书记过来。”
　　林北河是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唐国强给予他一定的尊重，在他走进办公室时，唐国强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和他一起在沙发上落座。
　　“北河书记，你收到关于招商局钟妙定局长的举报信了吗？”
　　林北河点点头，道：“上午刚收到，正准备向您汇报。”
　　“你怎么看？”
　　作为纪委书记，林北河责任所在不容回避，道：“我觉得应该查一查。”
　　唐国强点头道：“干部队伍的廉政建设关系到我们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如果查下来没问题，我们可以放心使用，如果有问题就坚决拿下。”
　　又道：“如果涉及县委县政府领导，你要及时报告。”
　　林北河点点头，这个时候情况未明，也不多说什么，道：“好，那我安排人先查肉联厂的总经理。查实了再对钟妙定采取行动。”
　　“具体的行动由你决定，注意保密，不要让钟妙定察觉。”
　　林北河走后，唐国强想到钟妙定和秦大明来往甚密，上次招商局没处理好台东科技的签约谈判，在有领导提出撤换钟妙定时，秦大明还为他进行了开脱，不禁有些心烦。
　　胡亚平进来收拾完林北河的茶杯，给唐国强续上水。他看到秦大明匆匆进来，随后唐书记又让他通知林北河过来，心里估摸有人出事了。但他牢记“谨言慎行”四个字，收拾完茶具就默默退出去。
　　唐国强叫住他，道：“小胡，最近大明主任他们经常打牌吗？”唐国强和秦大明打过麻将，知道他比较喜欢这项娱乐。
　　“老板，我只跟你去过两次，不知道秦主任的情况。”
　　“他经常和哪几个打？”秘书嘴巴紧是好事，但现在他想了解情况。
　　“听说和林娜红、钟妙定、张成喜他们几个吧。”张成喜是马石镇党委书记，和秦大明搭过班子。
　　唐国强对这几个人都很熟悉，脸上没啥反应，对胡亚平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下午四点，趁唐国强和傅斌议事的时候，胡亚平打了电话给叶之然：“叶长，钟晓丽想请你吃饭。”
　　“谢谢啊，我怎么敢劳动嫂夫人？改日我请你们夫妻在外面吃吧。”
　　胡亚平打电话的真实目的不在这里，“哈哈”一笑，说道：“下午老板问秦主任最近和谁一起打牌，我回答说是和林娜红和钟妙定。”
　　“唐书记最近不大参加他们的活动了吧？”叶之然问道。
　　“对，老板最近比较忙。”
　　说了这几句就挂了电话。叶之然明白胡亚平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后面一句话。林娜红是混迹官场的“交际花”，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娱乐城六楼的套间，她睡眼惺忪的慵懒样子给叶之然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胡亚平告诉唐书记，秦大明经常和林娜红在一起，就有些意思了。
　　至于钟妙定，通过台东科技签约谈判的短暂搭档，叶之然对他也了解颇深。钟妙定是一个“务虚”的干部，他主要的能力就在一张嘴巴上，而且，对官场有着自己的认识。
　　有一次喝了酒，酒桌上钟妙定大谈为官之道。他信奉的官场哲学有两条：第一，不要追求真理，不要探询事情的对错。探索真理是知识分子做的事，作为官员要牢牢记住这样的信条，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确的。实在把握不了，可简化为，“上级领导提倡的就是正确的。”第二，领导干部不但要学会说假话，更要善于说假话。要把说假话当成一个习惯，说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官员的嘴巴不仅仅属于你自己的，说什么要根据需要。
　　凭此两条，钟妙定在常嘉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八面玲珑。
　　叶之然知道胡亚平特地打这个电话来必有用意，但他一时间想不出原因，就将之搁在心里。
　　转眼过了三天，突然传出招商局钟局长被纪委请去“喝茶”了。叶之然想起胡亚平的电话，感觉胡亚平能不动声色地提醒唐书记对秦大明的警惕。果然成熟了不少。
　　而这一点，却是叶之然和胡亚平之间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胡科，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夫妇在望山酒楼吃饭。”
　　胡亚平翻了翻记事本，回答道：“晚一点，七点钟，唐书记下午有个会议，可能结束得比较晚。”
　　“好，那就一言为定。”
　　晚上，叶之然见到钟晓丽时发现她已经身材有些走形，对胡亚平笑道：“胡科，恭喜恭喜。看来我请客正是时候，钟晓丽怀了孕，胃口不会太好，可以让我省点钱了。”
　　钟晓丽道：“想得美，我两个身子更要多吃一点，吃穷你！”
　　叶之然见钟晓丽怀了孕，心里由衷地为胡亚平高兴。心想钟晓丽有了孩子后，自然会收敛行为，如果就此痛改前非，胡亚平未必无福。
　　就笑道：“好好，我现在光棍一条，你吃穷了我，我就天天到你家蹭饭。”


第246节 涟漪
　　望山酒店的老板非常具有商业头脑，为了吸引常嘉政府部门庞大的消费群体，不仅在一楼二楼大堂和大包间动脑筋，而且在三楼设有专供科级以上干部使用小包间。这些小包间可以坐六个人，每个包间开了个窗口，在白天可以远眺西山。门口则设有玄关，经过的人看不到包间里面的客人。这个设计是考虑到常来小包间吃饭的干部相互之间都认识，免得不方便。久而久之，大家习惯了在望山楼小包间吃饭不串门敬酒的规矩。如果在厕所或走廊照面就寒暄几句了事。这个规矩逐渐演化为一条“潜规则”，谈工作或交流感情不愿意被打扰的时候大家就选择望山酒楼的小包间。
　　在305小包，叶之然将菜单递到钟晓丽手中，说道：“嫂夫人，点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钟晓丽第一次听到叶之然这样称呼她，媚眼一转，笑道：“叶长，你那天仙般的女友呢？不放在身边，你放心吗？”
　　胡亚平道：“对了，叶长你女朋友马上毕业了吧？工作定了吗？”
　　“定了，嘉南市财政局。”
　　钟晓丽眼睛瞪得滚圆，吃惊地问：“嘉南市财政局？叶长你这也搞的定？”
　　叶之然摇摇手说：“是她家里安排的，和我没关系。我希望她到常嘉工作的。”
　　“她父母做什么的？这么硬？”
　　“都是军人，具体做什么我也没问。”在钟晓丽面前，叶之然自然说一半留一半。
　　钟晓丽的眼珠似乎没有休息的时刻，在叶之然脸上滴溜溜一转，说道：“叶长，我不想做老师了，你帮我想想，什么工作比较适合？”
　　“老公坐在旁边不问，却来问我，这不是问道于盲吗？”
　　钟晓丽瞟一眼胡亚平，胡亚平立即报以微笑。他第一次认识钟晓丽的时候，就是被她左一瞟右一瞟给瞟得晕头转向的，此刻钟晓丽使出这个杀手锏，他依然被她的眼神牢牢吸住。叶之然不由地想起“一物降一物”的成语来。
　　“叶长，我听说马石乡经济小区待遇很好，想在你这里开后门呢。”
　　“你不怕屈才，尽管来就是。不过，那个小区是乡级经济小区，没有机关编制的。”
　　“亚平，你的意见呢？”
　　“你现在怀孕了，总要生完孩子才考虑这事，不着急的。”
　　“就怕叶长到时候不收留我，所以预先申请一下。”说到“收留”两个字时，她的眼睛在叶之然脸上瞟了一下。
　　叶之然笑道：“我这边是随时可以进来的。不过，你一个女性，何必在意那一点点工资？还是让胡科安排个轻松悠闲的工作才好。”
　　钟晓丽看了胡亚平一眼，伸出手将一根掉落在他脸颊上的头发拿掉，胡亚平从心底发出一种幸福的笑容。
　　叶之然不满地说道：“你们两小夫妻不要在我面前做秀了，把幸福带回家去。”
　　胡亚平笑道：“心动不如行动，你的佳丽马上毕业了，到时候轮到你秀给我们看。”
　　谈完女人，回到官场上的事。此时，常嘉最出名的事就是招商局钟妙定被纪委隔离审查。
　　“胡科，钟局的事有动静吗？”
　　胡亚平做个鄙视的神色，道：“骨头很软，进去第一个晚上就竹筒子倒豆，全抖露出来了。”
　　“有料？”
　　胡亚平轻轻颌首，道：“咬出了四、五人，连招商局装修时拿的回扣都倒出来了，招商局的朱小兵也有麻烦。”
　　“他呢？”叶之然在桌子上写了个“秦”字。
　　“这个不知道。”胡亚平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老板这两天心情很差。”
　　叶之然点点头表示明白。
　　秦大明是县委常委，属于市管干部，如果受钟妙定的牵连，必须先上报市委，由市纪委出面调查。而报不报上去，怎么上报，权在县委，或者说在县委书记唐国强的手里。
　　叶之然沉吟片刻，道：“他和钟局虽然走动密切，如果仅仅是打打牌之类，问题不会太大。”
　　“叶长，也许你的机会来了。招商局肯定一锅端了，上面必然要派人下去。”
　　叶之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胡亚平的话不由心中一动。随即又轻轻摇头，道：“唐书记不会让我离开马石乡的。”
　　“关键看你想不想，如果你想去，老板那里肯定会同意。”
　　胡亚平的这句话触动了叶之然的心思。晚上，躺在床上，叶之然反复将招商局和马石乡作比较。从感情上讲，自己更愿意留在马石乡，因为马石乡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做完，特别是经济小区的改革刚开始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又被上层领导盯着看，如果现在离开，一系列改革方案存在夭折的风险。但招商局局长虽然还是正科级，地位要明显高出乡长一截。如能过去，也可以很快做出成绩。
　　叶之然原来以为自己是个很淡定的人，此刻，诱惑面前，内心还是有些患得患失，不禁感叹：还是修养不够啊！
　　孔子修《春秋》，微言大义，古人说见微知著，举手投足见品性，一言一行知规矩，人生的修养果然无时无处不在。一个小小的招商局长就把自己的心搞乱了。
　　第二天，叶之然去东林寺为苦德和尚送行。
　　苦德和尚云游前，王蒙国为他办了一张工行的银行卡，存了2万元钱。所以，生活方面不需要担心。而他此次出游，立志遍访江南的各大寺庙。
　　第一站是去省城的“瘾灵寺”。“瘾灵寺”主持和苦德和尚相识多年，佛法高深，两人曾多次在省内各大寺弘法，虽是方外之交，却也惺惺相惜。苦德和尚此去是为了和他交流这些年来对佛法的感悟。
　　下山之时，叶之然才知道，王蒙国亦打算和苦德和尚结伴去省城。
　　原来，王蒙国这次来常嘉后，每天都抽时间上东林寺听苦德和尚讲禅，知道苦德和尚要云游后，心有不舍。又见常嘉的事都上了正轨，便把光电科技有限公司的筹建和秀洲街老宅的修建交给许邦自，又拜托叶之然代为照应，自己带着一个秘书，与苦德和尚结伴，准备在省城盘桓几天后再从那里返台。
　　在火车站告别时，王蒙国又叮嘱叶之然一遍，要求及时通报苦德和尚的行踪，叶之然笑道：“王老，放心吧，我对苦德大师素来敬重，不会弃他不顾。倒是您老要保重身体，等老宅修缮完毕，和邱董一起来常嘉小住。”
　　王蒙国点了点头，却对许邦自说道：“许总，小叶乡长对嘉南光电科技有限公司的筹建小组的工作有监察权，你要多向叶乡长汇报。”
　　这其实是王蒙国驾驭下属之道，给许邦自上上紧箍咒。免得他天高皇帝远，率性而为不受控制。
　　王燕也在送行队伍中，听了此言，立即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叶之然，感觉有点那个啥？
　　不爽。
　　王氏父子不在常嘉的时候，许邦自就是台东科技的代表，她这个“夫人”自然地位崇高。这个叶之然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克星呢？不爽啊！
　　叶之然不知道王燕心中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笑着对王蒙国说道：“许总工作勤勉，我是很钦佩的。”
　　许邦自立即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以后还请叶乡长多多指教。”
　　许邦自知道叶之然在王蒙国和王伯强心目中的地位不比自己低，而且，他不是台东科技的人，地位比自己超然。自然要放下身段好好敷衍一番。
　　此时，在县委书记唐国强的办公室，唐书记正脸色严肃地指着办公桌对面的座椅让秦大明坐下。
　　钟妙定出事，造成常嘉官场不小的震动。特别听说他交代了很多事情后，和他来往较密的官员心中惴惴不安。
　　秦大明见唐书记脸色和平时大为不同，心里明白什么情况，坐下后就故作轻松地说道：“国强书记，这一段时间，常嘉官场阴风阵阵，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想破坏常嘉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借机插手，以此树立自己的威信。”
　　他在马石乡做过多年的一把手，明白一把手的心态。担任常嘉县委办主任半年多，更将唐国强的心思摸了个透，开门见山，就直接将唐国强的担忧说了出来。
　　唐国强微微皱了皱眉，道：“我找你来就是谈这件事，我们都是党的干部，要经得起查，自身硬了，别人再怎么搞，也搞不出名堂。”他板着脸，目光炯炯地盯着秦大明，说道：“钟妙定交代了许多东西，这也是我找你谈话的原因，你心里清楚吧？”
　　秦大明担任委办主任之后，唐国强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心头砰砰直跳，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诧异地问：“唐书记，莫非钟妙定乱咬一起，故意往我身上栽赃？”
　　胡亚平就坐在外套间，隔着一扇门，隐约听到唐国强严厉的声音，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此时，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谈话。


第247节 余味
　　秦大明是第一时间知道钟妙定出事的，他和钟妙定之间来往虽频，但没有大笔的钱财交往。自己检查了一下，主要的问题是曾经收过他一块名表，出事后立即做了处理。除此之外，打麻将时收过他几次钱，金额都不大，不会构成犯罪，再说这也没有证据。
　　唐国强盯着他的眼睛看，县委书记的气势无声地向秦大明压了过去，威势这种东西，不可言传，但当事者却可以明显地察觉。
　　“你坦白地说，你到底有没有拿过钟妙定的钱？”
　　在唐国强的逼视下，秦大明后背的汗刷刷地冒了出来，他坚决地说道：“唐书记，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的，不知道这个钟妙定在里面说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压力太大，乱咬一气。”
　　不知不觉中，他的称呼从“国强书记”变成了“唐书记”。称呼可以显出心态的微妙变化，相对来说，“国强书记”的称呼显得更平等一些。
　　唐国强冷声问道：“和他打麻将的时候也没收过他的钱？”
　　“打麻将的时候，有时候手头不方便拿过两三次，不超过两千元，而且，我后来都还的。”
　　有一次钟妙定一家大输，他当时给过他一千元，有了这个经历，用有借有还来解释说得过去。
　　唐国强又问：“你拿过他的东西吗？”
　　秦大明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想清楚了再回答！”
　　秦大明装模作样地凝思片刻，抬起头说：“唐书记，真的没有。”
　　唐国强“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一摔，问道：“他说三月份送过你一块价值两万元的名表，你没拿过？”
　　秦大明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唐书记，三月份好像他是送过我一块表，我以为是二三百元的普通表，随手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还没打开过。这个钟妙定，他这是在存心害我。”秦大明做出痛心疾首状。
　　唐国强脸色和缓了些，问：“确定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没打开过？”
　　“确定，现在可以去看一看。”
　　“等等，我叫北河书记一起去。”
　　这块表秦大明戴过几次，但他很爱惜，所以和新的一样。最让秦大明庆幸地是，表的外包装一件都没扔掉。他知道钟妙定出事后，他立即把表装回去，小心地按原样封好，放到办公室的抽屉里。只要不是专业人士检查，相信看不出这表已经使用过。所以，这时候，他有些底气。
　　三人到了秦大明的办公室，秦大明打开抽屉，在角落里找到这块表，递给唐国强，说道：“唐书记，就是这块表。”
　　唐国强脸色一松，递给林北河，说道：“北河书记，我们打开检查一下，是不是钟妙定交代的这块表。”
　　林北河看了看精美的包装盒，打开后，看了看这块亮晃晃的瑞士金表，点了点头，笑道：“国强书记，这么高级的金表，大明主任让它蒙尘了半年，委屈它的身价了。”
　　秦大明气愤地说道：“这个钟妙定真会坑害人，要是我无意中用了这块表，就百口难辩了。”
　　唐国强道：“大明主任，事情查明白了就好。这件事，你务必要端正态度。县委先找你谈话说明了对你的信任，否则就直接把材料移交到市纪委了。”
　　秦大明当然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诚恳地说道：“国强书记，您放心，我受党的教育几十年，这点思想觉悟还是有的。再说你找我谈话的目的也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会一如既往团结在县委周围，做好本职工作的。”
　　等再次回到唐国强办公室，秦大明心态已经大为好转，说道：“国强书记，我听说嘉南市里都在传常嘉的这点事，说招商局长牵出一个大窝案，常嘉班子整体都烂了，县委主要领导要为此承担责任，隐隐指向您啊。”
　　唐国强的脸色慢慢变了。
　　秦大明又道：“我看自从施克书记来了之后，常嘉的局面就开始混乱了。这次招商局出了点事，他就到处煽风点火，眼睛瞄着您的位置。”
　　唐国强道：“常嘉的情况市里大多数常委都是了解的，有人想搅乱这里的局面恐怕是一厢情愿。钟妙定的案子不能拖下去，早点让检察院结案。”
　　秦大明点头道：“国强书记这个指示非常重要，早点结案也有利于常嘉政治局面的稳定，让广大的干部群众都投入到常嘉的经济建设中去。”
　　早点结案不仅是和钟妙定交往密切的官员的心愿，也是秦大明的心愿。胡亚平见唐国强和秦大明出去一次，回来后形势大变。秦大明不仅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而且堂而皇之地扭转了案件的发展方向，还让唐国强觉得他是在为他考虑。不禁暗暗赞叹秦大明的老辣和心机。
　　唐国强定下了尽快结案的调子，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招商局长的人选。等秦大明一走，他就让胡亚平通知林北河和组织部部长傅斌过来。
　　“请两位过来，是为了商量一下招商局的事，钟妙定的事已经基本查清，纪检部门正在跟进调查这个案子牵涉的有关人员。为了尽量减少案件带给常嘉的负面影响，将干部队伍的思想注意力集中到经济建设去去，我的意见是将案件尽快结案。现在先要定一定招商局的班子。傅斌部长先提人选。”
　　傅斌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说道：“我提两位同志，一个是马石乡乡长叶之然，这个同志招商引资能力突出，政治觉悟强，有冲劲；另外一个是远宏乡党委书记林华，这个同志经验丰富，稳得住局面。”
　　“北河书记什么意见？”
　　“这两位同志都是合适的人选，难分伯仲，国强书记定吧。”
　　唐国强想了想，道：“正如傅斌部长说的，叶之然同志能力突出，冲劲强，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但马石乡的工作同样重要，一动不如一静。我的意见把林华调过去。”
　　傅斌点点头，道：“这样，还有两个人选，一个是远宏乡党委书记，一个是招商局副局长。”
　　唐国强道：“先议远宏乡党委书记，傅斌部长提两个人选。”
　　傅斌在常嘉县委组织部工作多年，对常嘉的干部如数家珍，略作思考，说道：“远宏乡乡长田荣在乡长岗位上工作多年，头脑清楚；马石镇镇长吴志华也是一个合适人选。”
　　“北河书记的意见呢？”
　　“我觉得田荣比较合适，吴志华可以先放一放。”
　　唐国强点头道：“我看可以。远宏乡乡长的人选，傅斌部长也提一提。”
　　一个位置空出来，就要动一批干部。乡长的位置看上去没有党委书记和招商局长重要，但实际上乡长人选一般情况下在副科级干部中产生，更能体现提拔的含义。
　　傅斌沉吟了一下，道：“我提两个人选，一个是县纪委党风室主任余华，这个同志党性强，有大局观；一个是马石乡副乡长程光，这个同志担任副乡长多年，能力很强。”
　　余华是林北河线上的人，唐国强对他的印象也不错。就点点头说：“我的意见就让余华先上，北河书记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余华确实能力比较突出，可以放到乡镇锻炼。”
　　“那就这样，招商局副局长和党风室主任的人选傅斌部长再酝酿一下，直接上常委会讨论。”
　　叶之然很快从傅斌的电话里得知这个结果，他知道唐国强这样安排主要是考虑到马石乡经济改革试点工作的持续性，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从好的方面想，唐书记是希望自己走得更稳些。也就放下了这件心事。他原来打算晚上去唐书记家里一次的，得知这个消息反而不准备去了。去了，既让唐书记以为自己非常在意招商局长的位置，而且，还让唐国强对傅斌产生想法。
　　一直等到县常委会通过了这个提名，发文宣布之后，叶之然才上唐书记的家门。
　　进唐国强的家，叶之然赫然发现唐国强的父母也在。
　　叶之然在嘉南市委党校上课期间，受唐红委托，去过两老家三次，还吃过一顿饭，两老对他印象很好。
　　叶之然惊喜地问道：“老爷子，奶奶，你们什么时间来的？”
　　“昨天刚到，小叶，来坐。”唐老爷子含笑邀他入座。
　　唐红笑道：“叶哥哥，我问过爷爷奶奶了，你的表现还算满意。”
　　两老对唐红很溺爱，也不觉得她说话调皮，只是微笑点头。
　　寒暄了几句，唐老说道：“小叶，你和国强聊，我们上了年纪，有早睡的习惯，不陪你了。”
　　叶之然站起身，说道：“老爷子请便，您和奶奶休息吧。”
　　等老少都离开客厅，唐国强问：“小叶，没通过招商局长的提名是否感到失落？”
　　叶之然忙说：“没有没有，马石乡的许多工作刚开了个头，我不能离开的。”
　　“真心话？”
　　“老师，是真心话。虽然招商局长的位置有一定的诱惑力，但从感情上、从工作上的连续性上讲，我更应该留在马石乡。”


第248节 报到
　　唐国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个想法就对了。马石乡的改革试点工作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坚守在这个岗位上。只有做出成绩来，才能让质疑的声音停止。如果你半途而废，试点工作没有取得满意的结果，反对者就会出来说话，就会对正在进行的改革尽心压制，那可是要影响到整个常嘉县的改革进程的。”
　　叶之然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马石乡经济改革试点工作牵涉到常嘉县经济改革的大局，不能出丝毫的差错。我会坚守在马石乡的岗位上，确保试点工作的成功。”
　　唐国强脸色稍见柔和，说道：“下个月，汉庭书记就要从党校回来了。马石乡镇合并的方案很快会在市常委会讨论。新成立的马石镇经济规模遥遥领先于全县其他乡镇，新镇的党委书记很可能会进入县委常委。你只要坚守在马石乡，做出成绩来，市委是会看在眼里的。”
　　这个暗示让叶之然心潮澎湃，如果县委推荐他任命马石镇党委书记，市常委会同意马石镇党委书记高配进入县常委会，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既然这个位置如此重要，到时候争抢的激烈程度绝不会低。人脉和政绩是竞争者最重要的两个因素。
　　在这种情况下，转而谋求招商局长的位置显得非常的不明智！
　　特别是这两年的政治形势，高层及理论界围绕“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的争论不断，这个又引发了“姓社姓资”的大辩论。
　　钟汉庭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到党校学习。学习结束，这场大辩论犹未结束。幸运的是，省委在讨论他的工作时，恰逢隐捏权柄的最高首长视察沪东市时提出大胆推动经济改革，不要纠缠于“姓社姓资”的讨论。在此背景下，钟汉庭仍得以回归嘉南市工作。
　　随着钟书记回归，嘉南的政治力量对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改革派的信心得以逐渐恢复。
　　七月中，常嘉县委通过的马石乡镇合并方案在市常委会上会讨论并获得通过，市委随即将方案上报给省委省政府。
　　与此同时，张念悦从J大毕业返回嘉南。
　　七月二十七日，是张念悦到嘉南市财政局报到的日子。叶之然早和念悦商量妥当，由他充当护花使者，送念悦上班。
　　这天早上，母亲叶青丽想亲自送女儿去报到，张念悦坚决不依。
　　“妈妈，如果你送我去上班，以后会被同事取笑的。”她似乎理由十足。
　　母亲知道叶之然要来送她，只得摇摇头，笑骂：“你这丫头，还没参加工作，就把妈妈抛到边上去了！”
　　念悦上前搂住母亲道：“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昨晚不是说好了吗？我先去市政府找青莲姐姐，让青莲姐姐陪我过去。”
　　看着明眸皓齿的女儿穿上牛仔裤和白衬衫后，更显得清纯美丽，我见犹怜，叶青丽心里赞叹一声。诗经有诗描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明自古以来美女都会遭到“君子”们的炮火猛攻，而且，这些君子的手段可能会很不君子。很有可能会伤害到纯真善良的女儿，这也是她同意由叶之然陪同报到的原因。
　　等叶之然到了念悦的家，叶青丽关照叶之然，报到时要保持一定的尺度，既不让人感觉念悦盛气凛然，又不能让人觉得她好欺负。叶之然一一含笑答应。母亲免不了又关照女儿几句。
　　念悦说道：“木头，你看看，妈妈将我当作高中女生呢，是不是太过分了？”
　　叶之然道：“我可不敢评价你妈妈。”
　　“哼，马屁精。”
　　叶之然略显尴尬地朝叶青丽笑笑。叶青丽眼睛里却满是笑意，她本就漂亮，这一笑，四十多岁的年龄看上去仿佛三十出头，有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
　　念悦有些迫不及待地说：“木头，我们出发吧。”
　　在叶青丽面前，叶之然对念悦更加的言听计从。立即赞成道：“好，那我们先走。阿姨您今天不上班吗？”
　　“我今天请假，本来打算送念悦去上班。”
　　“那一起去？”
　　“不行。妈妈在家休息吧。”念悦骄横地说道：“就我们两人去。”
　　“那你们回来吃午饭。”叶青丽说道。
　　“可我今天报到后，打算让木头请客的。”念悦歪着脑袋想一想，说道：“妈妈，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
　　叶青丽没法子可施，一根玉指点在念悦的额头上，道：“你这丫头，现在开始嫌弃妈妈了。”
　　念悦搂住母亲的腰肢，道：“妈妈，我下午早点回来陪你，别生气。”
　　母亲无奈地说道：“去吧去吧，见了青莲要注意分寸，这不是在家里。”
　　在嘉南市人民政府所在地，叶之然陪同念悦走进叶青莲办公室时，冯秀芳目光呆滞，微微张开小嘴。
　　女性看女性的眼光总是非常挑剔，然而，念悦的美已经到达每一处细微的地方，冯秀芳无法从念悦身上挑出一处缺点来。
　　“冯秘，叶市长在吗？”叶之然见到冯秀芳动容的表情，微微一笑。
　　冯秀芳醒过神来，道：“请稍等，我通报一下。”
　　她先前得到叶青莲的指示，叶之然和张念悦到了之后，直接带他们进办公室。但为了稳妥，她还是要先请示一下。
　　等叶之然和张念悦走进里间，叶青莲从座位上站起来，含笑走近念悦，问道：“念悦来了？先坐一会吧。”
　　念悦见到叶青莲，早把母亲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笑道：“青莲姐姐，你的办公室很气派，可以和爸爸的一拼。”
　　嘉南市委、市政府地级领导的办公室都是一里一外的套间，秘书坐在外间服务，领导坐在里间。念悦看到叶青莲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国旗和地球仪，座位的对面放着两张座椅，墙壁上是一张山水画。而远离办公桌的另一端，放着三张沙发和一张茶几，地面铺着一张长方形宽大的羊毛地毯。
　　叶青莲微笑了一下，道：“张叔是部队高级将领，我不能和他比的。”
　　冯秀芳给三人泡上茶，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叶青莲叫住她，介绍道：“这是张念悦，我等会陪她去财政局报到，以后念悦要是有事找你，务必照办。”
　　冯秀芳已经听到念悦称呼市长大人为“姐姐”，又从叶青莲口中得知她的父亲是部队的高官，自然尽心尽力。她快速地扫一眼叶之然，心想：怪不得这个叶之然对美女免疫力很高，原来女朋友不仅明艳绝伦，而且身世不凡。
　　“知道了，叶市长。”
　　叶青莲对念悦说道：“念悦，你有事尽管找冯秘书，和她先认识一下。”
　　念悦微笑道：“冯姐，那我们今天就算认识了，以后多多关照。”
　　冯秀芳忙说：“不敢，张小姐，您叫我小冯或者冯秘书都行。”
　　念悦道：“冯姐，你不要管青莲姐姐，我们称呼我们的。”
　　冯秀芳见念悦毫无架子，一时好感大增，笑道：“念悦是大家闺秀，你这样称呼我，让我受宠若惊。”
　　等冯秀芳退出里间，叶青莲请两人在沙发上入座，问：“小叶，这段时间台东科技项目的进展如何？都顺利吗？”
　　叶之然便把近况作了简单的汇报。
　　叶青莲道：“马石乡镇合并方案已经批准，等省里批准后就将实施，你要做好工作，乡镇合并，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是，谢谢青莲市长关心。”
　　叶青莲又道：“念悦，你要正式参加工作了，有几句话我要和你说一说。工作和上大学完全不一样。社会上的人非常复杂，不像大学同学那样单纯。你要尽快适应环境的变化，说话、做事都要留有余地。你是女孩子，又长得这么漂亮，追求你的人会有许多，对付这些人，要既有智慧又能果断。你不要怕事，但也不要主动惹事。在工作中，努力做好本职工作。”
　　念悦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要有臭男人打扰我，我让木头打头阵，青莲姐姐你在后面压阵就可以了。”
　　“财政局的工作比较重要，注意少犯错误。”
　　“青莲姐，我具体做什么工作？”
　　“财政局的领导向我汇报过了，你将被安排到行政政法科工作，等熟悉工作后，再具体分工。”
　　谈了十几分钟，叶青莲站起身道：“走，我送你过去。”
　　虽然让冯秀芳送过去也能起到作用，但张念悦是叶老的外孙女，叶青莲的父亲才叔则是叶老原来的警卫人员，有着“主仆”关系。叶青莲虽然地位已高，但为了表示敬重，自然要亲自送她过去报到。
　　市财政局是有钱的单位，办公楼非常大气，建造在市政府大院的西侧，相距不到一百米。
　　四人出办公室前，冯秀芳已经打电话给市财政局局长刘传鸿，车到财政局院子后，刘传鸿亲自下楼来接。
　　市财政局局长是嘉南排的上号的实权人物，亲自下楼来迎接非常委的副市长，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第249节 一见如故
　　叶青莲笑道：“刘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念悦，以后就是你手下的兵了。”
　　刘传鸿看了张念悦一眼，心里震惊于她的美丽，脸上自然是另外一种神色，笑道：“谢谢青莲市长送人才来了，小张到了财政局一定可以一展其才。”
　　叶青莲道：“她刚从大学出来，需要锻炼锻炼，以后就劳烦刘局照顾了。”
　　“市长将小张送到我的部门工作，说明对我很信任，我一定会关心小张同志的成长。”
　　叶青莲这才指了指叶之然说：“这是常嘉县马石乡乡长叶之然，送张念悦来的。”
　　她自然不会说明叶之然和念悦的关系，而刘传鸿想必想象得出。
　　叶之然立即恭敬地说道：“刘局您好，给您添麻烦了。”
　　刘传鸿听说过叶之然的名字，说道：“原来你就是击毙‘两李’的叶之然，我早就听闻过大名了。一起到办公室坐一下吧。”
　　在刘传鸿办公室，刘传鸿和叶青莲寒暄几句后，打电话把财政局人事科科长叫进办公室，说道：“老崇，这是新来的张念悦同志，今天报到。你给她办理一下手续。”
　　老崇连连点头，道：“好好，立即办。”他是财政局的老人，见新报到的张念悦由副市长亲自送过来，又有局长特地关照，自然是当差唯谨。
　　叶青莲趁势站起身，说道：“那就这样，不妨碍刘局工作了。”
　　刘传鸿做足功夫，道：“青莲市长，您到财政局来视察，还是听我现在汇报一下工作吧？”
　　叶青莲笑笑，道：“我不分管财政，就不听你汇报了。”
　　在刘传鸿办公室门口分手，叶之然陪念悦到人事科办理手续。这个手续非常简单，把毕业证和身份证复印件，录取通知书等资料交给老崇，填一张干部履历表，签几个字就完成了。
　　等办理完这些手续，老崇说道：“小张，报到手续完成了，按照财政局的惯例，新报到的同志有一个星期的假期，请你一周后来正式上班。”
　　张念悦微笑着道谢。她这一笑，让人事科暗中注意她的几个人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
　　等张念悦离开人事科，七嘴八舌地问：“崇科，这个张念悦分到哪个科室？有什么来头？”市财政局是香饽饽，没来头的人自然进不了。
　　老崇说道：“是叶青莲市长亲自送过来的，刘局非常重视，你们就少操些心吧。”
　　“张念悦一来，我们财政局第一美女的称号就非她莫属了。”
　　“她旁边那位是谁？她男友吗？”
　　“大学里交的朋友有几个走到底的？我看这小子很悬。”
　　叶之然和张念悦自然听不到这些议论，两人走到二楼时，与苏小琪迎面相遇。
　　“叶之然？你怎么来财政局了？”苏小琪问道，随后眼睛在张念悦脸上一绕，就舍不得离开了。惊叹连连，道：“叶之然，这就是你的女朋友吗？太漂亮了。”
　　叶之然介绍道：“小琪姐，这是张念悦，我的女朋友，她今天是到财政局报到的，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请多照顾照顾。”
　　苏小琪的双眼一直停留在张念悦脸上，闻听叶之然的话，点头说道：“没问题，念悦你好，我叫苏小琪，是叶之然在党校的同学，在农业科工作，你分到哪个科室了？”
　　张念悦对心直口快的苏小琪印象颇好，说道：“小琪姐，我被分到行政政法科工作，下星期正式上班，认识你太好了！”
　　苏小琪细细打量了张念悦一番，转脸对叶之然说：“念悦这样的人才，不知道会有多少狂蜂乱碟来打她的脑筋，财政局以后人气会大幅上涨了！叶之然，你说说，如果我帮你挡住竞争者，该怎样谢我？”
　　叶之然还未出口，念悦笑道：“小琪姐，你这样帮忙，怎么谢都可以的。”
　　苏小琪拍手笑道：“好好，念悦这样配合，我就不愁了。”看了一眼叶之然，又道：“叶之然，看你不出啊，有这样一位神仙一般的美女珍惜着你。”
　　叶之然拱了拱手，道：“小琪姐饶了我吧，中午我和念悦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苏小琪满意地点点头。
　　“就以前那家‘黄记’小菜馆吧？”
　　“好，你们不要等我，11点半准时在那里见面。”
　　出财政局大门后，张念悦问道：“木头，苏小琪是你党校的同学，那她是农业科的科长？”
　　“是的，苏小琪很有正义感，做事有担当，你和她好好交个朋友，有事的时候，就多个帮手。”
　　张念悦敏感地问道：“木头，你怎么对她这样熟悉？”
　　“她是我们小组的组长，帮过我忙的。”
　　“哦？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叶之然就将党校发生的故事说给她听。熟料张念悦听完故事，反过来说道：“木头，你如果真的到了计委也很好啊，至少我们可以每天见面。”
　　“念悦，哪有这么简单的？我如果到了计委，成为他们的打压对象，再有助力也会耽搁几年发展的。在官场，年龄是最重要的资本，如果失去关键的几年，以后很难追得上去的。”
　　“木头，做官真的这么重要吗？”
　　叶之然说道：“做多大的官做多大的事。官场的位置有限，如果好人不去占据重要的位置，这些位置就会被坏人占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去努力进步呢？我很想为国家发展尽一份绵薄之力呢。”
　　念悦笑道：“木头，你这话倒和爷爷的说法比较一致。可是，以后我们一个在嘉南市区，一个在常嘉，见面不方便的。”
　　“念悦，等嘉常公路修好，从常嘉到嘉南不到一个小时，很方便的。你别担心，你有空就来市区，你有空也可以来看望叶老。”
　　“嗯，爷爷也希望常去看他的。”想到叶老住在常嘉，自己不需要找理由就可以过去，念悦的心境稍稍好转。
　　在“黄记”小饭馆，三人重又见面。张念悦见小菜馆从门面到店堂的装潢殊无特色，怀疑地问：“小琪姐，你们特地要到这里来吃饭，莫非这里的菜很好吃。”
　　苏小琪狡黠地说道：“我们家乡有句土话，叫做‘打巴掌也不肯放’，就形容菜的美味，你咬在嘴里的时候，有人打你的嘴巴，你也不愿意把食物吐出来。”
　　念悦睁大眼睛，问：“木头，真的？”
　　“念悦，这里的大厨走过许多地方，对中国各菜系的精萃都颇有理解，做的菜结合了不同地方的技法，确实不错。”
　　等念悦尝了一口“红油羊杂”，顿时点头赞道：“果然很好吃，我下次带爸爸妈妈一起过来，让他们尝尝美味。”
　　苏小琪的兴趣不在这里，问叶之然：“小叶，党校结业时都决定好的事情，你却出乎意料地重返常嘉，能告诉我原因吗？”
　　叶之然笑道：“是程市长觉得现阶段我留在常嘉工作更加合适，所以，我又回去了。”
　　“这么简单？”
　　“市长说了话，再难的事也简单了嘛。不是说老大难，老大难，老大出面就不难吗？”
　　苏小琪笑道：“你别高兴，你回了常嘉，却把这么美丽的女朋友留在嘉南，你能放得下心吗？我可不大放心的。”
　　叶之然笑道：“我家念悦和我关系铁着呢，不怕。”
　　念悦嘴巴里含着牛肉，吃相很不淑女。含含糊糊地说道：“不怕！如果有人过来搭讪，我就把他们一个个‘咔嚓’。”用手做了个剪刀动作。
　　苏小琪为念悦的表现由衷地喜悦。在她心里，叶之然留给她的印象很正面，出于本能的反应，她会维护他的利益。现在见明媚不可方物的张念悦亲昵地话意，心里安定的同时，对她的好感不断上升。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眼即过。
　　叶之然再次从常嘉出来，陪念悦道财政局报到。完成了这个简单的任务，他带着经济小区的副主任何平去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了解企业注册方面的新制度。马石乡经济小区的企业设立、注册应该在常嘉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办理，但县局的办事人员说出了新政，县局对新企业的注册暂停，叶之然就带何平一起来市局咨询一下新政的内容。
　　而此时，马石乡经济小区的经济规模已经跃居常嘉县所有开发区的首位，并呈现蓬勃发展的劲头，不断拉大和第二名之间距离，成为嘉南市的一个明星经济小区。
　　马石乡的经济总量也在经济小区的高速发展，以及组建小企业联合体后，马石乡小企业的高歌猛进和马石乡服装厂的超常规发展带动下，经济总量跃居常嘉县首位。
　　尽管经济领域依然存在着巨大的分歧和争论，但马石乡经济发展的速度却无可争议地回答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马石乡的经济改革措施非常给力，值得总结推广。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嘉南市委组织部干部处突然到常嘉县对王静语进行考察。很快，常嘉官场就传出王静语要担任常嘉县副县长的消息。


第250节 感情的度数
　　嘉南市委组织部带队考察的是叶之然党校同学吴海。
　　吴海级别虽然只是正科级，但身为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傅斌在他面前就浑然没有副处级干部惯有的气势，热情地予以接待。
　　“吴科，这次来考察谁？”吴海出发之前已经给傅斌打过电话，所以，傅斌知道他这次下来是带着工作任务的。
　　市委组织部的干部下到县里，十有八九是来考察干部的。而以吴海正科级的级别带队考察，考察对象必然是拟升为副处级的干部。接到电话后，傅斌立即在心里将全县的正科级干部排了一遍，没有找到明确的方向。所以，等吴海到了县委组织部调查情况，傅斌先问了一声。
　　“马石乡党委书记王静语。请傅部等会介绍一下她的情况，同时帮我们拟定谈话的对象，这样效率可以高一些。”
　　听说考察对象是王静语，傅斌有荣共焉。他压住内心的喜悦，道：“市委组织部果然火眼金睛啊，每个优秀的干部都逃不脱你们的眼睛。值得我们认真学习。”
　　吴海笑道：“傅部对王静语同志很熟吧？先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
　　傅斌就把王静语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遍，突出介绍了她的党性强、能团结人、会用人。
　　下午，在县委组织部副部长的陪同下，吴海带着自己科室里的一个干部到了马石乡政府。干部考察有个回避制度，考察对象既然是党委书记王静语，马石乡接待组织部考察组的最高领导就是叶之然了。
　　两人见面免不了又要寒暄几句。
　　“班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叶之然紧紧握住吴海的手。
　　他已经从傅斌那里得知组织部前来考察王静语。和傅斌一样，他也感到一种意外之喜。
　　“小叶，你好。”吴海笑呵呵地说道：“希望下次来常嘉来考察，对象换作你。”
　　“如果真有那天，我要尊称你一声吴处长了。”叶之然报以微笑，意思是自己升处级的时间在他之后。这话既是谦虚，又是对吴海的恭维。
　　又道：“考察结束后，我陪老同学上西山看看？”
　　“这次怕没有时间了，我们还要去南城县。”
　　“都说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你看，我想跟也跟不上啊。”
　　吴海笑笑，道：“小叶乡长，我们先开始工作吧。先进行公开考评。”
　　所谓公开考评就是随即抽十数人，填表打分。走完这个程序才是个别谈话，征求意见。
　　对于这种组织考察，但凡有政治智慧的人，都会从正面进行积极评价，多提成绩少谈缺点。这次的谈话对象又有傅斌制定，自然万无一失。
　　市委组织部考察组返回嘉南后，常嘉官场很快有传言出来，王静语将出任常嘉县主管教育、卫生的副县长，原副县长将调往邻县担任常委、副县长。
　　官场上的小道消息往往有着惊人的准确性和预判性。
　　十二月初，王静语被召至嘉南市委组织部作任职前的谈话，随后，在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陪同下回到常嘉。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在常嘉县干部大会上宣布了她的任命决定。
　　第二天，县人大常委会又通过了王静语的副县长任命。
　　尘埃落定之后，常嘉官场大多数人的目光转到了暂时空缺的马石乡党委书记人选上。
　　在常嘉县历史上，直接从乡党委书记岗位走上县级领导岗位的例子很少。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到二年时间内，马石乡接连有秦大明、王静语两人得到提拔。马石乡党委书记似乎成了风水宝地。
　　更因为这个时候，常嘉官员都已经知道马石乡镇即将合并。按照测算，合并后的马石镇经济总量不仅在常嘉县稳居各乡镇的榜首，在整个嘉南市，都独占鳌头。因此，马石镇党委书记很有可能进入县常委会。如果真的这样，常嘉官场将有可能创纪录地出现连续三任马石乡党委书记都直接升迁至副县级的记录。
　　一个县的正科级干部有数百人，而实职副处级干部只有十多人。从正科级到副处级是横在所有科级干部面前的一道坎，绝大多数干部终其一生都迈不过这道坎。
　　一时间，常嘉官场暗流涌动，意图染指马石乡党委书记空缺的官员一个个化身政治高手，纵横捭阖，施展浑身解数。
　　这天晚上，望山酒楼小包间。
　　傅斌、王静语、叶之然重聚。
　　叶之然笑呵呵地说道：“傅部，今天小聚，我们两人要好好为静语县长庆贺一下。静语县长这次荣升副县，可说是实至名归。”
　　“小叶说得对，静语县长这次上来意义非凡。女性干部走上处级岗位后，仕途的大门就打开了，以后的路相对比男性干部更好走。确实值得祝贺。”
　　王静语在酒桌上一向很会来事，接口道：“小叶，我和傅哥都已经上一个台阶了，现在就等你上来。我们三个好好配合，可以做一番事业。我已经向县委推荐你接任乡党委书记的职务，有唐书记的照应，再由傅哥推一推，应该问题不大。”
　　傅斌道：“话虽如此，不过这次马石乡党委书记的位置特别惹人注目，大意不得。”
　　王静语问：“怎么？有情况？”
　　“北河书记、施克书记都向我推荐了一个人选，还有许多退下去的老同志出来打招呼。国强书记那边的压力也很大。”
　　“如果那样，小叶你要到国强书记那里多跑跑。现实就是这样，如果你不经常在领导面前露面，关键时刻，领导就会忘记你。”
　　叶之然点了点头，说道：“静语县长的提点很重要。我记得钟妙定曾经说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
　　他认为做干部必须把‘会做人’放在首位，然后才是会做事。有些干部把做人做事理解为‘德才兼备’的意思，其实是大错。会做人，就是会处关系。而所谓的会做事，是指干实际工作，会不会干工作实际上是无所谓的。
　　做人就是把自己作为一个点编织到上下左右的网中，成为这个网的一部分。官场上说谁工作能力强，一点都不是说他做事能力强，而是指做人能力强。那些单纯地把‘能力’理解为‘做事’的人，有好日子过才怪。
　　这段话我当初很不以为然，但现在看看，似乎有一定的针对性。”
　　王静语叹道：“钟妙定可惜了。他是常嘉官场人脉很深的一个老牌科级干部，但不小心踩了地雷。教训很深刻。我们三人不管以后走到什么位置，金钱面前必须谨慎。这样才能走的远，走得稳。”
　　傅斌道：“我记得自己刚提拔到科级岗位上时，接受廉政教育。有一句话记忆很深刻。泥地上行路，最初人们总是小心翼翼；但当弄脏了一只脚后，就不会去竭力维护另一只脚的干净。因此，为官从政，贵在慎初。不能有第一次。”
　　王静语笑了起来，抬手捋一捋头发，道：“我们今天怎么像在主席台上发言一样，搞得一本三正经。来来，轻松些，喝酒吧。”
　　三人满上酒，在空中清脆地碰出响声，随后杯到酒干，喝得十分豪爽。
　　傅斌问：“小叶，台东科技的那个光电科技有限公司需要人不？有个朋友托我问问，如果可以就安排个人进去。”
　　“没问题。傅部吩咐了的事，自然照办。你约好时间，我给许总打个电话过去。”
　　“台东科技的王董是个有情义的台商，这次捐献的金条已经全部转换为人民币，有贰佰多万元，常嘉县中学的改扩建资金已经够了。小叶，你化缘的本事不小。以后，如果教育、卫生方面需要民间捐款，还得靠你出面。”王静语现在是分管教育、卫生的副县长，对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建设颇为上心。
　　叶之然笑道：“等光电科技有限公司有了产出，常嘉的经济状况就有根本性的好转，静语县长可支配的经费也会相应增加的。”
　　三人边喝边聊，话题非常随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过了一会，傅斌举起酒杯笑道：“我们这么喝酒可不行，不能尽兴啊！来，我先和静语县长走一个，祝你前程似锦，花团锦绣。”
　　王静语这杯酒下去，两腮开始泛红。说道：“你们两个可要手下留情，不能把我灌醉了。”
　　叶之然笑道：“喝醉，从来不是酒精的罪过，而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度数太高。来，我也敬静语县长一杯。”
　　“单凭小叶的这句话，王姐就算醉了也不埋怨你。来，干了！”王静语豪情满怀。
　　三个人，一台酒，气氛逐渐热烈。喝到后来，三人都站着喝酒。
　　傅斌道：“我想起一个酒笑话。有一男子因患阑尾炎，在医院动手术，一美少女护士为其褪裤净毛，这男子实在不争气，那话儿立马站起来向美少女护士敬礼，美少女护士羞得退出房间。招来一老妇护士长，用钳子夹着酒精海绵轻轻敲打男子的那话儿，不多久那话儿就软下来。老妇护士长笑道：‘酒量不大，还喜欢站起来喝酒’”
　　叶之然大笑，连王静语也大笑起来，三人于是乖乖地坐下喝酒。


第251节 乡党委书记人选（上）
　　常嘉县委常委会是不定期召开的。这天，要讨论的主要内容是马石乡党委书记人选。这个人选，其实大家心里明白，县委书记唐国强看好叶之然，出现变数的可能性不大。
　　会议开始后，唐国强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常委，我们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讨论马石乡党委书记人选，以及相应的人事安排。下面先请县委组织部长傅斌同志提出候选人。”
　　此前，在书记碰头会上，其他几人都同意傅斌提出的两个候选人，唯有施克保持沉默。
　　傅斌说道：“县委组织部经过考察，提两个人选。一个是马石乡乡长叶之然。这个同志能力强，成绩突出，在群众中威信高，如果担任党委书记有利于马石乡的进一步发展和稳定。同时，原党委书记王静语同志向组织推荐了他。另外一个是马石镇镇长于飞。这个同志政治素质过硬，工作能力较强。”
　　两个人选，孰重孰轻一听就明白。
　　唐国强掌握着会议节奏，说道：“请同志们议议。”
　　按照议事次序，接下来应该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张顺强发言。孰料张顺强尚未开口，施克举手说道：“等一等，有个情况我向常委会反应一下，根据群众举报，叶之然生活作风不检点，与马石乡服装厂厂长马艳丽关系密切。我认为他不适合担任党委书记，建议将文物局副局长李军同志列为候选人，李军曾经担任过马石乡乡长，对马石乡的情况比较熟悉。”
　　男女关系问题是干部任免中的一大忌讳，妙就妙在这个问题即使属于捕风捉影，也可以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力。施克搜集了很久的证据，找不出叶之然的经济问题，只能在生活作风问题上作文章。此时，他使出杀手锏，心里得意得很。
　　果然，这个杀手锏一使出，常务副县长马伟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施克书记，你在常委会上指责叶之然乡长生活作风不检点，有证据吗？”
　　“有，我给同志们看看。”施克早有准备，拿出几份复印件，一人发了一份。
　　唐国强眼睛微微一眯，心道：“准备得很充分，难道有真凭实据？如果真是那样，今天就暂停讨论马石乡党委书记的人选。”
　　等把材料拿到手一看，却是服装厂和马石乡政府几个基层人员的证词，每一页都签了名字，似乎很有说服力。再一看内容，唐国强心头的一股无名火就起来了。什么叶乡长提拔马艳丽为服装厂厂长，关系肯定不一般；什么两人经常在一起，神态亲密；什么马艳丽曾经给叶乡长量尺寸、做服装，并在厂长办公室关起门谈话等等，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推测之辞。
　　他抬头看了看张顺强，见张顺强也正用目光扫过来，两人用目光作了一个无声的交流。唐国强冷着脸，转头对林北河说道：“北河书记，你是纪委书记，先说说你的意见。”
　　林北河和唐国强一向默契，闻言抬头望着施克，问：“施克书记，这份材料中的马艳丽是谁？”
　　施克一愣，说：“材料中写得很明白，是马石乡服装厂厂长。”
　　“她结婚了吗？”
　　“结过婚，现在已经离异。”
　　“这么说，是独身？”
　　“对。”
　　“那么叶之然呢？结婚了吗？”
　　施克摇了摇头，振振有词地说：“没结婚。但是，并不是说没结婚的同志就可以生活作风不正。”
　　“什么叫生活作风不正？他们都是未婚青年，即使真的在谈恋爱也纯属正常，难道做了领导就不能恋爱结婚了？更何况叶之然作为马石乡乡长，只不过经常和马艳丽厂长谈工作，这就是生活作风不正吗？施克书记，我看不出来。”
　　施克指了指材料，说道：“不是有人反映，他们两人在办公室关门谈话，时间很久吗？”
　　唐国强问道：“施克书记，你昨天和妇联主席余素珍谈话，也是关上门的，我没听见同志们议论你的作风问题嘛。”
　　“我和余主席是谈妇联的工作问题。”
　　“那么，凭什么推定叶之然和马艳丽不是在谈工作？”
　　施克想了想，说道：“不管怎样，我觉得既然有人对叶之然同志提出不信任，本着慎重的原则，此时不适宜讨论他的任职问题。”
　　“如果单凭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就对自己的同志不信任，这决不是我们县委领导应该具有的工作作风。”
　　唐国强又道：“我建议常委会先讨论一下我们常委会的党风、会风问题。施克同志作为县委副书记，在常委会讨论重要人事任免的时候，将一些完全不靠边的东西拿到常委会上发布，以此干扰正常的人事讨论。我觉得这个同志不仅不成熟，而且容易使人联想到居心问题。建议常委会的同志先就这个事件发表自己的看法。”
　　施克没想到唐国强会当众打他的脸，顿时面红耳赤，说道：“唐书记，你这是在搞一言堂，不允许别人发表不同意见。”
　　张顺强皱了皱眉，尽管施克是衔命而来，但是水平实在不怎么样。程晓光将他放在常嘉来，显然是一大失策。此时，听施克越说越离谱，发言道：“施克书记指责国强书记搞一言堂，我是不同意的。常嘉县委常委会对常委议事规程执行得比较好，充分体现了民主集中制原则。请做会议记录的同志认真记叙今天这个常委会的经过和每个人的发言，如果施克书记有异议，我们可以把这份记录交到市常委会，让市委领导看看发生在常嘉县委的咄咄怪事。一个县委副书记，连辨别自己同志的基本常识都没有，将未婚青年的正常交往说成是生活作风不正，而且这些所谓证据完全荒唐。时间又安排在对这名同志进行任职表决的时候，我不禁要问一问施克同志，你究竟意欲何为？”
　　如果说唐国强是当众打他的脸，那么张顺强无疑是在踢他的心口。
　　林北河接着说道：“我完全同意国强书记和顺强县长的意见，本着团结—批评—团结的原则，我建议常委会对施克同志进行批评教育。”
　　施克老脸通红。
　　他原本想搞点事出来，即使李军提不上去，也至少可以阻击叶之然的上位。没想到事情却急转直下，常委会变成对自己的批判会了。看来，这个叶之然已经有些气候了。不能轻易触碰。
　　失策了！
　　宣传部长吴伟说道：“施克书记的这份材料确实有些草率，但我觉得应该尊重一下施克书记，批评教育的提法是否有些过了？”
　　傅斌道：“我支持国强书记、顺强县长和北河书记的意见，县常委会是神圣庄严的地方，施克书记的材料太不负责任了。”
　　接下来的几个常委发言，都对施克的言行婉转提出批评。施克第一次产生出在常嘉官场混不下去的感觉。
　　唐国强见火候差不多了，说道：“我们下面都马石乡党委书记的人选进行表决，同意叶之然任马石乡党委书记的请举手。”
　　在这样的气氛下，形势自然是一边倒，十一个常委有十人投了赞成票。
　　唐国强趁热打铁，道：“下面议一议马石乡乡长的人选，请傅斌部长提出人选。”
　　“马石乡乡长的人选，根据组织部考察结果，推荐下面两个同志。一个是马石乡副乡长程光。这个同志担任马石乡副乡长多年，工作能力出色，组织原则观念强。另外一个是防汛指挥部副主任黄伟，这个同志也有一定的能力，比较稳重。”
　　黄伟是原常嘉县县长殷名权的秘书。殷名权调离常嘉后，他被安排到县防汛指挥部工作。他和李军是最先靠向施克的两个人，这次趁着马石乡党委书记空缺的机会，施克向县委组织部部长推荐李军和黄伟两人担任作为马石乡党委书记和乡长的候选人。
　　在施克的如意算盘中，如果李军顺利上位，当然最好，但如果李军角逐党委书记失败，他就拼命推黄伟上去。
　　唐国强自然洞悉施克的打算，他掌握节奏的能力本就如火纯青，此时更是胸有成竹。选择乘胜追击就是不想留给施克喘息的机会。
　　常委会再次举手表决，程光又以压倒性优势被提名为马石乡代乡长。
　　第二天，组织部通知叶之然和程光到县委进行任职前谈话，唐国强亲自召见叶之然，第一句话就是：“叶之然，你和马艳丽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之然已经知道了常委会上发生的事情，预料到唐书记会问他这件事。他定一定神，说道：“唐书记，我和马艳丽同志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由于我任副乡长的时候，服装厂就是我分管的单位，所以，和马艳丽同志的联系较多。”
　　唐国强知道叶之然和张念悦的恋爱关系，同时又知道他和黄瑜雯之间也有复杂的关系。比较之下，唐国强心里也不相信叶之然与马艳丽之间会有什么事情。毕竟马艳丽与张念悦、黄瑜雯相比，无论相貌、身份都相差颇远。


第252节 乡党委书记人选（下）
　　唐国强说道：“你是年轻干部，又是省里的知名人物，一举一动更要谨慎。和年轻的女同事、下属谈话要注意方式方法，免得被别人议论。”
　　叶之然“做贼心虚”，被唐书记这么一说，脸色微变。他心知唐书记是不相信马艳丽和他有事的，所以才这么和他说话。然而，事实却与唐国强愿违，马艳丽偏偏是他唯一的保持两性关系的女性。所以，唐书记越说得语重心长，他越是胆气跌落。
　　“知道了，唐书记，我以后注意。”
　　“你现在已经是马石乡的党委书记了，是真正的一把手。党委书记要着眼于全局工作，相对于乡长来说，繁琐的事务性工作少了很多。但意识形态的工作多了许多。”
　　叶之然听到这里，立即拿出纸笔，认真记录起来。
　　“党委书记的一个职责就是管理好干部队伍，只要抓好干部队伍建设，把好舵，你的工作就完成了一半。所以，用人非常重要。党委一把手的权威从哪里来？就在于用人权。用人权抓住了，底下的干部自然围着你转。这里面，用对人、用好人是个很深的学问。”
　　“举个例子，如果你手里有一项工作，底下有一个能人，一个庸才，你会用哪个？”
　　叶之然道：“用能人。”
　　唐国强点点头，道：“对，要用能人，因为能人会开动脑筋做事，会把工作处理好。”
　　“第二个问题，如果手里有一堆工作，或一个复杂的工作，需要多人配合，而你的底下有一群能人和一群庸才，你用哪个？”
　　“我还是会选择用能人。”
　　“这是似是而非的选择。能人虽然办事能力强，但同时独立性比较强，他们一般对命令的正确性带有几分天生的怀疑。如果是一件需要高精度配合才能完成的工作，十个能力强的人效率和效果都要比十个庸才完成得差。因为庸才惟命是从，你将工作分拆给他们，每一个步骤该做什么讲明白后，他们会完全按照你的指令去做，十个人合起来就能做好工作。所以，你的下属干部中既要有能人也要有庸才。开创性的工作让能人去做，需要不折不扣执行命令的工作让庸才去做。复杂的工作，这两部分人则要配合起来做。你细细体会这个用人办法。”
　　这番话叶之然闻所未闻，细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都说当官要善于驾驭下属，驾驭一词道尽了当官者的窍要。“驾”指把鞍辔、轭等装具加到裸马身上，使之便于骑乘或役用。“驭”指掌握马缰。“驾”和“驭”联合起来表示：先把马笼头、鞍、轭等装好，然后骑上去，手握缰绳，驱马前进。当领导的人，就是手拿马鞭的人，底下有无数马匹，既需要跑得快的马冲锋陷阵，又需要虽然跑不快但守纪律的马保持队伍的整齐一致。
　　叶之然抬头说道：“唐书记，这话有些深奥，我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吸收。”
　　“你能说出这话，证明你已经有所领悟，如果掌握好这个尺度，需要工作中积累。但是……”说到这里，唐国强的脸色郑重起来。
　　“但是，作为领导干部，不管他的能力大小，都要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如果发现底下的干部有贪婪的迹象，必须及早教育，坚决拿下。人民群众对干部最不满的地方就是腐败。廉洁奉公既是对你的要求，也是对马石乡党政班子的要求。如果底下的干部出现大面积的腐败，你再清廉也说明在教育干部、管理干部上存在大问题，也是要你下课的。”
　　“唐书记，我记住了。”
　　唐国强继续说道：“纵观历史，社会的动荡从来都不是贫穷造成的，而是因为不公平引起的。你走上了重要的领导岗位，心里要时刻装着‘公平’两字。发展和稳定是摆在我们领导干部面前最重要的两个课题，两个都不能放松。”
　　唐国强接着说道：“人产生邪念原本是一个自然的心理现象，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产生了邪念，却不去控制它，扼杀它，而是任其发展演变为恶行。”
　　叶之然深深点头，说道：“唐书记，请您放心，我会严格要求自己的。”
　　唐国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好好干，我对你寄予厚望。”
　　叶之然见谈得差不多了，感激地说道：“唐书记，谢谢你的教诲。那我告辞了。”
　　唐国强点了点头，道：“下午，傅斌部长会送你上任，我就不过去了。”
　　下午，常嘉县委组织部部长傅斌、副县长王静语一起送叶之然、程光上任。
　　在马石乡干部大会上，傅斌宣读了县委的任命。随后，副县长王静语发表讲话。王静语回顾了自己在马石乡的工作历程，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感情，勉励大家继续发扬奉献精神，做好工作。然后，她大加赞赏叶之然的工作，希望马石乡的党政干部在叶之然的领导下，创造更大的辉煌。
　　最后，她说道：“同志们，县委县政府对叶之然书记是非常信任的，希望大家紧密团结在叶书记的周围，齐心协力把马石乡的工作做好。”
　　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望着台下端坐的干部，一时间，叶之然心头豪气满怀。听到王静语讲完话，台下掌声雷动，叶之然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很让人享受。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尊严！
　　叶之然缓缓扫了一眼台下的干部，道：“同志们，刚才傅部长和王县长对马石乡的工作提了很高的要求。要完成县委县政府交给我们的这些任务，我们每个党员干部都必须拿出干劲、拿出行动。这几年，马石乡在王县长的领导下，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今后，我们仍旧要保持王县长留给我们的宝贵的精神财富，扎扎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我对大家的要求很明确，就是要踏踏实实地为百姓做事。在我的眼睛里，不管你的能力大小，只要认真地做事，心里装着群众，就会得到重用，就会得到提拔。”
　　他继续鼓劲：“同志们，我们处在一个改革发展的大好年代，面对机遇，我们要把它抓在手里，埋头苦干。只有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做事，才能出成绩，才能让全乡的百姓知道，马石乡的党政干部都是勤勉的，是有能力带领大家致富的。”
　　随后，马石乡代乡长程光慷慨激昂地讲话，表示要在乡党委的坚强领导下，大力促进经济发展，尽快改变马石乡的面貌，使全乡经济水平再上一个台阶。
　　叶之然走上乡党委书记的位置，最高兴的当然是马艳丽、钟平、何平、沈荣等一批人。晚上，在娱乐城大包间，马石乡干部庆祝叶之然、程光上任的酒席上，几个人一起来给叶之然敬酒。
　　叶之然笑道：“你们几个也太没有眼力了，县委组织部傅部长和王县长都在席上，怎么先给我敬酒？难道不想进步了？”
　　马艳丽已实现华丽转身，从机关干部摇身变为企业家。她对组织部长的敬畏感淡化了许多，闻听叶之然的这句话，立即笑吟吟地说道：“叶书记批评得对，该罚。我们四人先一起敬敬傅部长，我们干杯，傅部随意吧。”说完，一仰脖子把满满一杯白酒喝了下去，颇具王静语酒桌上的豪气。
　　傅斌和马艳丽没接触过，这时见马艳丽风姿别有不同，浑身洋溢着成熟女性的诱惑，再加上肤色嫩白，打扮时尚，心想：“怪不得会有人造叶之然和马艳丽的谣言，这两人站在一起，确实般配，容易让人往这方面想。”
　　说道：“好，马厂长敬酒，我是要喝的。”
　　叶之然就在旁边介绍道：“傅部，这是马石乡财政所所长钟平，这是经济小区副主任何平、副主任沈荣。”
　　他们三人都是有望进步的人，在傅部面前态度就比马艳丽恭敬多了。
　　马艳丽斟满酒，再转向王静语道：“王县长，小马敬您一杯，祝王县长步步高升。”
　　王静语笑着对叶之然说道：“叶书记，强将手下无弱兵啊，马厂长是你带出道的，转眼已经成为常嘉县企业界的名流，说明你识人的能力很高啊。”
　　“王县长，马厂长当初也是你手下的兵，她能够成为服装厂厂长，与您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小马，你是应该好好敬王县长一杯。王县长酒量大，你也不要藏着，换大杯。”
　　马艳丽言听计从，立即换上大杯，满满地倒上两杯，道：“王县长，那我先干为敬。”
　　等她喝下这杯酒，王静语端起酒杯也是一干为尽。同桌的所有干部一齐为她鼓掌。
　　王静语会来事，笑道：“马厂长，现在轮到你给叶书记敬酒了。叶书记是你的伯乐，这杯酒可不能耍赖。”
　　马艳丽连喝两杯，两颊已经通红，眼睛里似乎也能滴出酒来，娇柔地说道：“我听王县长，叶书记，我们碰杯。”


第253节 三从四德
　　叶之然成为马石乡党委书记，程光成为代乡长之后，马石乡又空缺了一位副乡长。
　　乡（镇）政府不设常务副（镇）乡长。一般来说，分管工业的副乡（镇）长是第一副乡（镇）长，其次是分管农业的副乡长，最末是分管教育、卫生的副乡长。按照组织部门正常的提拔次序，分管教育、卫生的副乡长成为乡长之前，一般都要先在分管农业、分管工业的副乡长岗位上轮转一下。直接跳到正职的情况比较少见。
　　马石乡原来有四个副乡长，分别是工业副乡长程光，农业副乡长刘小光，政法交通副乡长张海潮，科教文卫副乡长刘红。
　　程光升上去后，按照叶之然的想法，应该由刘小光转为工业副乡长，张海潮转为农业副乡长。再就地提拔一位副乡长。他和县委组织部长傅斌交流后，傅斌原则表示同意，让马石乡党委先推荐一位副乡长人选给组织部，组织部再推荐一个候选人提交县委常委会讨论。
　　回到乡政府，叶之然先和党委副书记、代乡长程光商议。叶之然属意钟平。从资历上看，钟平在党政办工作多年，先后担任党政办副主任、乡服务中心主任、财政所所长，具备提拔条件。
　　程光能够进步，与叶之然的引荐有很大关系。在叶之然成为乡长的一年多时间内，两人在工作上的配合比较默契。程光成为代乡长之后，给自己定位：勤勤恳恳做好乡政府的工作，涉及人事任免和马石乡的发展大计完全尊重叶之然的决定。
　　听到叶之然提议钟平作为马石乡副乡长的推荐人后，程光立即表示赞同。
　　叶之然又分别和副书记潘秋生、组织委员杨正进行交流。对叶之然来说，必须确保第一次党委会能顺利实现自己的意图。这不仅关系到钟平的未来，而且能体现他的执政能力，更关系到他的权威。
　　没有言出法随的权威，党委书记就是摆设。
　　所以，第一次党委会不容有失。
　　事实上，在新中国成立后，党不断加强制度建设，省、市、县党委书记的权限既有制度保证又有制度的约束。相对而言，乡镇党委书记的约束较小，所以权限比同级政府的一把手更大。许多乡镇党委书记党政一手抓，把乡（镇）长压得很死。
　　潘秋生和杨正就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很快附和叶之然的提议。
　　这个时候，马石乡镇合并已经箭在弦上，新镇的党政干部人员配备，马石乡党委委员的去从，叶之然有一定的建议权。
　　马石乡新一届党委会上，当组织委员提出将钟平作为副乡长推荐人后，叶之然沉稳地要求全体委员商议，全体党委委员一致表示赞成。
　　叶之然总结道：“既然同志们都同意将钟平同志推荐给县委组织部，作为我乡副乡长的候选人，说明钟平同志的工作是得到大家认同的，我也表示赞成。”
　　“新一届的乡党委会将继续按照静语县长年初提出的计划和目标开展工作。我在这里强调几点，第一，民主集中制是我们党的组织原则，必须加以发扬光大。只有民主没有集中，是无政府主义，是决不允许出现的；只有集中没有民主就是搞一言堂，容易出现决策的错误，在马石乡党委会也不会出现。这一届的党委会要把民主集中制这个制度执行好。第二，经济建设是我们乡党委会工作的中心任务。我们要把发展经济列为首要任务，只有经济搞上去，才有能力多解决一些百姓的困难，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要发展经济，首先要解放思想，大胆创新。乡党委会是马石乡最高决策机构，大家不要被旧传统束缚，如果放不开手脚，我们的发展速度就跟不上，就会落后于其他乡镇，群众不会满意的。”
　　这个讲话就是叶之然的施政纲领。民主集中制讲得是制度问题，核心就是保证党委书记最后的拍板权。而解放思想，发展经济是他施政的核心，从讲话中反映出他锐意改革的一面。而这，也是唐国强看中他的地方。
　　很快，县常委通过了钟平的副乡长人选，提请马石乡人大会议批准。
　　十二月底，马石乡人大举行临时全体会议，改选叶之然为人大主席，通过了程光的乡长任命，同意钟平担任马石乡副乡长。
　　尘埃落定之后，叶之然连续召集党政领导召开会议，安排年尾的各项工作和九二年工作计划。
　　年底会议特别多，作为党委书记，叶之然既要出席县委县政府举行的各种会议，还要落实县委县政府最新的会议精神和工作安排。同时，马石乡党委、乡政府也要举行各种总结表彰会议，叶之然几乎每天投身到文山会海中。
　　元旦过后，马石乡各项经济统计数据陆续出来。据初步统计，九一年，马石乡经济小区的总产值比九0年增加了2倍，加上蓬勃发展起来的服装厂和数量众多的小企业，全乡GDP总值整整翻了1倍多，跃居全县所有乡镇的首位。全乡人均GDP达到3800元，远高于全省平均数。
　　而服装厂改制的成功又为其他乡镇企业树立了一个榜样。看到改制后服装厂生产规模超常规发展，经济效益大增，其他几个乡办厂管理人员也大为心动，纷纷打报告要求改制。
　　这与叶之然的改革目标吻合，如果趁机把所有乡办企业推向市场，理顺产权结构，不仅有利于这些企业的竞争，而且减少了乡政府的工作负担。
　　这天晚上，他来到叶老的家吃饭，张念悦也在。
　　叶老问道：“小叶，怎么样？担任乡党委书记和乡长有区别吗？”
　　“最大的区别，乡长是做实事的，党委书记是抓上层建筑的。一个务实，一个虚实结合。党委书记更能锻炼人的全面能力。”
　　叶老点头道：“走上乡党委书记的岗位，才算是开始当官了。一个乡的面积虽然不大，人口不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如果能把马石乡的全面工作抓好，经过磨练之后，才有能力再上台阶。”
　　念悦不满地说道：“爷爷，你们怎么一见面就谈工作，多无聊啊。”
　　叶之然笑道：“念悦，我是在向叶老取经呢。叶老的一句话可以让我少走许多弯路。”
　　“那等我不在常嘉的时候，你们再讨论嘛。”
　　叶之然无奈地朝叶老笑笑，叶老理解地点点头，说：“你们两人难得见面，我就闪开吧。”
　　等叶老去卧室休息，叶之然问：“念悦，你到财政局工作半年了，感觉怎样？”
　　“很忙，而且，春节之后更要忙了。年底年初财政局的日子最难过，各种数据、资料都要汇总，还要总结、安排明年的任务。我已经有点后悔到财政局了。”
　　“念悦，你想调工作？”
　　“苏小琪不让我调，说要调一起调。”半年时间，念悦和苏小琪已经成为一对闺蜜。“不过她明年可能要到市南区财政局任常务副局长。木头，你说我怎么办？”
　　“到市南区没意思的，我建议你还是留在市财政局。”
　　念悦叹口气，道：“木头，如果苏小琪调到常嘉来担任财政局副局长就好了，这样，我也可以跟她一起下来。”
　　叶之然心头一动。但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财政局不是垂直领导的部门，用人权不在市财政局，而在县委。苏小琪在常嘉没有关系，到常嘉财政局任职的可能几乎没有。
　　“念悦，财政局长是县政府的要害部门，权力很大。没有常嘉县委县政府高层的点头，调过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怎么办？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的能力，调给办事人员还可以，调给实权部门的领导就无能为力了。念悦，再等一年吧，明年我们调到一起工作。”
　　念悦想了想，道：“那好，不能耍赖。”
　　“今年春节，你和我一起去金山呆两天吧？”
　　念悦吐一吐舌头，说道：“那要爸爸妈妈同意的，等我做做思想工作吧。”
　　又道：“还有件事，黄瑜雯的妈妈上个星期到嘉南来，还特地到财政局来了一次。”
　　林茹真上次到J大和念悦见面，向念悦下了通牒，未料到遭念悦断然拒绝。她经过了解，才知道念悦具有很深的军方背景，一时无可奈何，只得悻悻作罢。但她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后来多次婉转打探女儿的心意，但黄瑜雯担心父母干预叶之然，再不敢露半点口风。
　　然而，知女莫如母，林茹真心里是明白女儿的。这次到嘉南出差时，她了解到念悦在嘉南市财政局工作，就来到财政局了解念悦的工作情况。真实目的则是想打探念悦的私人信息，从侧面了解一下念悦和叶之然的关系有无进展。她好考虑后面的行动。
　　她的打探正巧被苏小琪得知，就通报了张念悦。在苏小琪心目中，唯有念悦这样出色的女子才配得上叶之然。而林茹真试图借副省长之威来成全女儿的好事，可见她女儿必定不怎么拿得出手。
　　至少她女儿具备中国妇女的新“三从四德”。
　　三从：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四得：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
　　这种女孩怎么能成为叶之然的良配？


第254节 相约
　　叶之然倒一杯水给念悦，问道：“她到财政局有没有说你什么？”
　　念悦摇摇头，道：“不清楚，想来她在领导面前开不出这口吧？难道说她女儿看中了我的未婚夫，让领导做我的工作？”
　　听到“未婚夫”三字，叶之然心里一阵温暖，他伸手轻轻地梳理念悦那披肩的长发，道：“念悦，我们早点结婚吧！结了婚，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可是，爸爸妈妈想让我多陪他们几年。”
　　“可我过年都二十八了，家里催的急。要不，春节你自己去和他们解释。”
　　“木头，再等一年吧，我慢慢做爸妈的工作，明年我们结婚。”
　　说到结婚，念悦清澈的眸子中闪过喜悦和羞涩，又让叶之然心动不已。他握住念悦的手，说道：“念悦，我们到院子里走一走，有段时间没和你一起散步了。”
　　念悦轻盈地起身，踮起脚尖在叶之然唇上轻轻一吻。
　　闻着念悦身上淡淡的少女清香，叶之然用舌头顶开她的贝齿，两个舌头缠绕在一起。过了一会，念悦推开他的身体，道：“我们到院子去，爷爷还没睡呢。”
　　叶老家的院子很大，有两颗高大的银杏树，还有叶老和才叔经常劳作的蔬菜地。
　　两人牵手沿围墙的内侧慢慢行走，月光洒在念悦长发披肩的身体上，让唇齿留香的叶之然感觉非常安宁。
　　“木头，黄瑜雯的妈妈为什么盯着不放？难道黄瑜雯还没有死心吗？她找过你吗？”
　　叶之然摇头否认，道：“她打电话来过，但我没和她见过面。”
　　“真没劲！木头，如果我身边也有个男人明知道你的存在，但每天在我的身边打转，你会怎么想？”
　　叶之然惊问：“念悦，是不是财政局有人在动你的脑筋？”
　　念悦白他一眼，道：“动我脑筋的何止财政局的人？你以为我这么没魅力吗？”
　　“我家念悦要是没有魅力，那还有什么女生敢称魅力？”叶之然说道：“你是太有魅力了，凡夫俗子最多动动心思，自知没资格追求你的。”
　　“臭美！你不也是一块木头？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我这木头与众不同，和我家念悦一见钟情，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非人力所致。”
　　念悦于是微笑了一下，想起另一件事，说道：“木头，你知道吗？小琪姐说要离婚呢。她已经正式提出来了。”
　　叶之然惊讶地说道：“念悦，你要劝劝她慎重考虑，千万别意气用事。”
　　想到苏小琪在他肩膀上曾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叶之然对她就有种亲近的感情。而党校三个月的学习，他也才交到两个真心朋友，一个是林华，一个是苏小琪。
　　据他了解，苏小琪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子，刚结婚时为了工作不想要孩子，熟料老公因此出轨。这对心高气傲的苏小琪来说，自然无法容忍。选择离婚也许是她正确的选择。
　　“小琪姐很有主见的，这次决心很大。”念悦想了想，道：“也许，这对她来说是个重生的机会。”
　　“你说得也对。”叶之然叹口气，道：“但愿小琪姐离婚后能很快找到知音。”
　　又道：“不过，小琪姐要在官场发展，她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格却不是很合适。官场上潜规则很多，她要是无法适应，很难生存下去。”
　　“木头，我常听人说潜规则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潜规则嘛，顾名思义就是隐藏在背后的，不是明文规定的那些规则。但可以在内部通行或获得认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执行。”
　　“是不是官场都有潜规则？”
　　“念悦，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大家经常这么说嘛！”
　　叶之然怜惜地看念悦一眼，道：“你只要凭自己的本心说话、做事就可以，不要去管什么潜规则。有叶老在，没人可以把潜规则用到你身上。”
　　“木头，那你当官是不是感到特别累？做什么事都要去想那些上不得台面规矩？”
　　“我当官就是为了打破那些潜规则的。”叶之然自负地说道：“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果有潜规则损害到百姓利益，我就去拨乱反正。”
　　张念悦还是第一次看到叶之然的这种自负和自信，感觉熟悉的“木头”说这话时从身上散发出一种不熟悉的气息，让她非常惊奇，又非常感动。
　　念悦道：“木头，我感觉你会是一个好官。”
　　“尽力而为吧。不过再好的官也要承担骂名的。以后，你如果听到有人骂我也不要生气。现在的百姓对当官的人有天生的反感。”
　　在院子里绕了两圈，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叶之然道：“念悦，我们回屋吧，外面冷。”
　　念悦叹口气道：“以前，我每天盼着周末快些到来，你可以到省城来看我。现在却相反了，你周末去J大读研，离我更加遥远。”
　　这话说得非常深情，叶之然抱一抱念悦，柔声道：“念悦，再过半年我也可以毕业了。我明天去J大东门看看，我们刻在白果树上的三个字有没有被人破坏。”
　　想到那棵白果树上的三个字，念悦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笑容，道：“好，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以后如有可能，我要把它保护起来。”
　　此时在省城，黄瑜雯正望着满天繁星怔怔不语。她对叶之然的思念虽然很淡，但却隽永。
　　这符合她的性情。
　　也许是从小爱好艺术的缘故，她生性淡泊。以前浑不知男女感情为何物，结识了叶之然之后，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情愫。在她的心底悄悄发芽。随后，又因为西山的意外，这棵种子突然破土而出，使她无法自己。都说女子痴情，这话用在黄瑜雯这种不大与男性接触的淑女身上犹为正确。
　　她把爱情看得非常神圣，觉得心灵的交流，思想的沟通远比身体接触更为重要。叶之然的知画让她感觉美妙。她相信只要自己真心爱着叶之然，总有一天他会感动。
　　爱情不是一尝为快的菜肴，而是一首可以反复吟唱的歌。
　　母亲去J大找张念悦后，她非常生气。如果依靠别人主动放弃才得到叶之然，不仅有辱自己，也有辱叶之然。为此，她和母亲打了两星期的冷战。她是深信自己可以和叶之然走到一起的。特别是第二次西山行，在东林寺听到苦德和尚说自己和叶之然的结局后，她更放下了心事。
　　伏在窗台上，黄瑜雯想了一会心事。
　　看着满天繁星的夜空，猜测道：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事呢？是不是和张念悦在一起？
　　想到这，她打电话给马艳丽。
　　上次去常嘉游玩，她和马艳丽、叶之慧结为好友。知道叶之慧入股马艳丽的服装厂后，潜意识中，她把叶之慧和马艳丽都视为可信赖的家人和朋友。
　　“马艳丽吗？我是黄瑜雯。”
　　“啊，黄瑜雯，你好。”马艳丽听到黄瑜雯的声音，非常高兴。
　　“春节快到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啥安排，瑜雯，你有事就说吧。”
　　“我想春节去枫哥的家，约你一起去。”
　　马艳丽一听胆气大壮，她也很想去一次，又担心叶之然不高兴或者遇到张念悦会难堪。有了黄瑜雯相约，她就把这些顾虑放在一边了。她是个聪慧的人，比黄瑜雯更懂得人情世故。所以，对黄瑜雯的心思一清二楚。相对于张念悦，马艳丽心底更希望叶之然和黄瑜雯结婚。
　　“太好了，瑜雯。我们几时去？你定个时间，我到省城来接你。”
　　黄瑜雯就是需要她来接自己，让她做自己的挡箭牌，才能向母亲请假。想了想，她道：“我们初三去吧，初三一早出发，你可以初二晚上到省城来。”
　　“不用，我直接从常嘉开车来接你。初三我早一点出发，争取八点以前到省城。”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黄瑜雯愉快地说道。
　　“一言为定。”
　　随后，黄瑜雯又打了个电话给之慧。
　　叶之慧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是黄瑜雯的声音，心里也很高兴。
　　“瑜雯，最近好吧？我们有些小日子没通电话了。”
　　“是啊！所以我打电话给你。”
　　“瑜雯，春节你有什么安排吗？”叶之慧先问道。
　　听到这句问话，黄瑜雯真相搂住她吻她一口。
　　“我刚才和马艳丽打电话，约好初三到常嘉来玩呢。你初三有空吗？”
　　“瑜雯姐姐，你要到金山来，我就是没有空也要抽出空来啊。”叶之慧亲昵地说道。
　　“之慧妹妹真好！”黄瑜雯称赞一声，说道：“你和干爸干妈说一声吧，我和马艳丽一起来的。”
　　“好，放心吧。瑜雯姐姐，你来金山要过夜吧？我先帮你们定好房间。”
　　“过一个晚上。否则妈妈会着急的。”
　　“好的，那我就帮你们定初三晚上的套间。”
　　挂掉电话，黄瑜雯的心境大好，拿出画稿画笔来，哼着小曲开始画画。她感觉心情好的时候，作品会更出色。


第255节 出题
　　周日，林教授带叶之然和小刘、小闵三个在读研究生去嘉南市丰城县作社会考察。NY银行嘉南市分行行长张成闻知老师到嘉南市丰城县考察，正巧他也想去丰城检查NY银行丰城支行的工作，就陪同老师一起下去。
　　六个人坐一台中巴车出发，“神枪手”小宋负责后勤工作。
　　在车上，叶之然和张成热情握手。他们两人曾经在嘉南的“黄记”小餐馆吃过饭，张成对叶之然印象颇佳。
　　“林教授，小叶的眼光很独到的。上次我到嘉南，他带我去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餐馆吃饭，结果却大出我的意料。那家小餐馆的美味至今想起还让我口水直流，竟是我吃过的最好餐馆。”
　　林教授对吃不感兴趣，只是点了点头，“唔”了一声。
　　小宋却颇感兴趣地问：“真的？那你后来去吃过几次？”
　　张成笑道：“去过三次了，怕美味被人分享，所以都是一个人单独去的。”
　　小宋惊讶地“啊”了一声，道：“你们这一说，不仅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也勾起了我对美味的向往。我们这次去丰城经过嘉南吗？如果经过就去开开牙祭，祭奠一下五脏庙。”
　　林教授道：“没时间的，我们直接去丰城。”
　　小宋见林教授发了话，心知没戏了，便看一眼叶之然，道：“小叶，你又欠我一样东西了。”
　　叶之然被小宋敲惯了竹杠，不以为意地说道：“在你面前，我反正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没出息。”小宋白他一眼。
　　张成笑道：“宋老师，小叶已经是马石乡的党委书记了，也算是执掌一方土地，怎么就没出息了？”
　　小宋撇撇嘴，道：“乡党委书记最多也就是个土皇帝，上不得台面。在这台车上，人人都是他的老师和学长，他算什么？”
　　张成诧异地看了叶之然一眼，道：“小叶，你是不是把宋老师得罪了？这口气不对啊！”
　　叶之然大叫委屈：“哪有？我敢吗？她可以巾帼英雄，十八般武艺都会使的。”
　　话音刚落，小宋拿起一个桔子向他狠狠扔了过来。
　　叶之然手疾眼快，在空中把桔子接住，对张成说道：“师兄见到没有？她是高手，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当做暗器使用的。”
　　张成点点头，笑道：“果然身手敏捷，是练家子。”
　　小刘、小闵都笑了起来。小宋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张成，你别被他的表象迷惑。叶之然看似老实，其实是个花花公子，身边经常有美女出没。”
　　张成对叶之然身边有美女出没不感兴趣，却对小宋酸溜溜的口气感兴趣起来，道：“宋老师，你是不是打算把小叶的私生活管起来？那可要看牢一些。”
　　小宋“呸”了一声，脸色微红，道：“关我什么事？我是对女同胞打抱不平罢了，免得她们受他的蒙骗。”
　　叶之然对小宋的口无遮拦大感头痛，忙说：“好了好了，宋老师，我服了你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在你口中快成色狼了。有机会我请你到‘黄记’吃饭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小宋满意地点点头。
　　林教授转过头问：“张成，你的私事解决得怎样了？”
　　“林教授，我和她离婚了。”
　　“再找一个的时候，可得看看清楚，别到时候又闹得不可开交。”
　　见整天专研学问的林教授关心学生的私生活，小宋大感兴趣，忙问：“张成，你看看，把林教授都惊动了，快给我说说，你媳妇怎么了？为什么要离婚？”
　　张成这时候有些理解叶之然对她的无奈了，原来小宋还是个很八卦的人。他道：“幸福的婚姻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你对这也有兴趣？”
　　小宋振振有词地说：“我这是对你的关心嘛！知道了原因，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合适的。”
　　叶之然道：“宋老师，我们老家有个规矩，未婚姑娘给人介绍对象，就说明她自己看上对方了。一般女孩子看中对方之后，主动表白的时候就说这句话。”
　　小宋急了，又一个桔子飞了过来。叶之然一把接过，递到张成手里说：“师兄，你看看，这桔子形状、颜色是不是和古代的‘绣球’差不多？”
　　小宋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吓得叶之然大叫“投降”。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哄笑声中，叶之然却想到了苏小琪。看看张成，想想苏小琪，感觉他们两人倒是蛮般配的，寻思着怎样将他们两个拉到一起。
　　到了丰城县，县委书记殷名权亲自接见他们。
　　虽然是一般的社会考察活动，但林教授的大名殷名权怎会不知？不知就说明他这个县委书记不称职。林教授不仅和省委高层熟识，而且，对全省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是一个可以影响省委省政府高层调整经济措施的高参。
　　见到叶之然时，殷名权说道：“小叶，这一年多不见，你的进步很大啊！”他是从常嘉县长任上调到丰城县的，对常嘉的情况很熟悉。
　　叶之然恭恭敬敬地说：“殷书记，好久不见，早就想过来看看您。”
　　宾主在会议室半腰型会议桌前坐下，林教授说道：“殷书记，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丰城县的经济运行状况，准备多走几家国有企业，了解一下当前经济运行中国企遇到的新问题。”
　　殷名权道：“欢迎林教授亲自带队来丰城县做调研，您是经济行家，给丰县城把过脉后，还请开一张药方。县委县政府一定按方抓药，解决丰城县的经济问题。”
　　又道：“张行长，也请你多支持丰城县的经济建设，现在丰城县对资金的需求都特别大，如果你向丰城县多倾斜一些，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张成笑道：“殷书记客气了，只要是好项目，我们NY银行一向都是大力支持的。最近，人民银行已经开始放松银根，总体的经济形势正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殷名权是保守方的代表人物之一，是市长程晓光一系的干部。对经济改革持慎重的态度。主政丰城以来，丰城的经济形势日渐严峻，虽然也动了不少脑筋，但抱着旧规矩不放，不敢打破框架进行改革，九一年的经济发展速度在全市各区县中垫底。
　　殷名权对林教授尊重，并不代表认同他的经济观点。林平生是激进的经济改革派，是拿着笔杆子在后面出谋划策的人物。虽说他得到许多人的支持，但也被许多专家辱骂。
　　在他看来，现在的经济改革步子不是慢了，而是走得太快。走快了免不了要出差错，有些差错是不可弥补的。比如，人的心态坏了，个个认钱不认人。比如，许多资产阶级腐朽思想严重侵蚀了年轻人的心灵，导致社会风气不断变坏。而且，现在的经济改革不断挑战社会主义制度的基石，再发展下去，社会主义制度名存实亡。
　　殷名权说道：“林教授，中午我请您和考察组的同志一起吃饭，下午由县计委的同志陪你们到各企业走一走。丰城县计委的同志思想比较落后，还请林教授多指点迷津，给计委的同志上上课。”
　　吃过饭，丰城县计委主任刘长根亲自作陪，和林教授一行人先后考察了丰城县农机厂、丰城洗衣机厂，这两个厂存在的问题基本相同，企业负担重，产品的价格降不下来，又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无法在市场竞争中占据主动。
　　在丰城洗衣机厂的调研会上上，林教授听取了洗衣机厂厂长和销售科长的介绍，问：“洗衣机的生产成本中，管理费占了多少？”
　　“占了47%。”
　　“除了管理成本过高，洗衣机的质量和技术有没有优势？”
　　“我们厂洗衣机的质量还是可以的，技术科的力量也很强。现在主要问题就是成本下不来。嘉南有家新办的民营洗衣机厂，质量和技术创新都落后于我们厂，但他们的洗衣机每台卖120元就有利润，我们卖120元就亏本。关键就在于我们是老的国营厂，职工人数多，还要养一大批退休工人，没法子竞争。”
　　这个问题企业是无法自己解决的，是政府的事情。国内有地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口气把县里所有的国有企业全部卖掉，推向市场。试行下来，不但解决了企业的负担，也减少了政府的压力。前提就是先要解决人员安置问题。
　　林教授道：“我建议县计委的同志和厂领导一起去外省市学习考察，看看别人是怎么解决这个棘手问题的。其实，这个问题看起来很难，但实际上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打破思想上的旧框框，完全按照市场规律来办事。”
　　两个厂考察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一行人就在丰城县住了一晚。
　　晚上，林教授对叶之然说道：“叶之然，这次的考察报告你们每个人都要交一份。我另外布置个任务给你，就是写一篇关于国有企业改制方面的论文。这篇论文就当做你的毕业论文，一定要写得深，写出质量。”
　　“明白了，林教授。”


第256节 年前
　　周一，叶之然返回常嘉，到办公室后拿起当天的长江日报、嘉南日报等当天报刊阅读，当他看到嘉南日报上一篇《警惕当前经济建设中出现的几个问题》时，心中微微一动，认真看了起来。
　　这篇文章的观点依旧照搬“姓社姓资”问题的一贯论调，批评当前经济改革中出现的“冒进主义”。举例分析了嘉南市的经济改革中出现的几种不好倾向，常嘉县马石乡经济小区的税收优惠政策又被当做反面教材拿出来批判一番，并直接点了经济小区管委会主任叶之然的大名。指出这样的改革不符合国家的宏观调控政策，后果会鼓励私有经济发展壮大，从而影响到国家主体经济的健康发展，动摇社会主义国家的公有制基础。
　　虽然以前的嘉南日报也曾经出现过对马石乡经济小区改革的批评，但对叶之然进行点名批评则是第一次出现。
　　他将这篇文章反复看了几遍，虽然文章发表在“理论探讨”栏目，但心里还是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在乡政府食堂吃过午饭，叶之然让司机开车，去经济小区看看。自从担任乡党委书记之后，马石乡经济小区管委会主任由乡长程光兼任。他就去得少了。但经济小区大大小小的事，何平和沈荣还是喜欢给他汇报。他批评了几次，两人部分接受，每次在他那里汇报完工作，再向程光汇报一次。
　　今天看了这篇批评文章之后，叶之然就老想着经济小区的事，不过去看一看，心里就不怎么踏实。
　　在车上，他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已经成为程晓光一系的反面人物，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虽然说现在嘉南是钟汉庭、枫寒轩占据上风，但是，如果哪天他们两人调走了，或者调走了其中一个，被程晓光占据了上风，自己就岌岌可危了。官场中，站队最重要，站错了队伍往往意味着仕途终结。
　　然而，这个站队却不是他刻意为之的，纯属是因为对经济改革的不同认识而自然产生的。如果他要选择妥协，就必须放弃此前的经济改革措施，放弃踏入官场时就给自己定下奋斗目标和必须承担的责任。如果做一个没有理想没有价值观念的领导干部，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在经济小区办公室，叶之然听了小区副主任何平的汇报。叶之然对小区的日常管理不怎么担心，问道：“今天的嘉南日报看过了吗？”
　　多关心时事，多关心媒体导向，多琢磨经济政策的变化，是叶之然给经济小区管理人员提的要求。作为一名干部，这也是最基本的要求。
　　何平点头道：“书记，我仔细看过了，有一篇文章还点了经济小区和您的名字。”
　　“你怎么看？”叶之然有意无意地问道。
　　“书记，这篇文章虽然点了名，但论调和以前的那些文章基本一致。是经济改革的反对者写的抨击文章，我觉得要关心但不必为此费心。如果瞻前顾后，什么事也做不了。”
　　何平的这句话说到了叶之然的心里，他不觉看一眼他，微笑道：“何平进步了。”
　　“都是跟着书记学的。”
　　“经济小区的规模不断扩大，你这里人手够吗？”
　　何平道：“虽然紧张了些，但现在还能凑合。”
　　“小区现在有了些名声，前来求职的人不少，而且有许多熟人打招呼。你要掌握一个原则，不管什么样的关系，进人的标准不能降低。”
　　“是，我会坚决遵照书记定下的标准选人用人的。”
　　“你和沈荣都是我放心的人，我打算过了春节把你和沈荣两个人对换一下。这样，让你们两人都有主持经济小区全面工作的经验，以后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你有想法吗？”
　　“谢谢书记！您这是在培养我和沈荣，我岂会不知好歹？”
　　“工作中遇到不清楚的地方，你们两个相互交流。”
　　“好的，书记。”何平一口一个“书记”，十分亲热。
　　这个时候，马石乡经济小区的经济总量已经超过了常嘉县所有乡镇的经济小区，仅次于常嘉工业开发区。照此速度估算，再有半年时间就会超越工业开发区成为第一。遗憾的是，他担任了党委书记就把管委会主任的职务让给了程光，虽然他以党委书记的身份仍能管辖经济小区，但毕竟隔了一层。
　　回去的路上，叶之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按经济小区的税收规模，完全可以提升半级，将副主任提到副科级，他这个党委书记管他们就名正言顺。
　　他是个想到就做的人，当天晚上他到了唐国强的家就提起此事。
　　“老师，我向您汇报一下工作。关于马石乡经济小区，我有个设想。随着经济小区经济总量的不断扩大，在马石乡的重要性不断上升，县委能不能提高经济小区的地位，使之与其作用相匹配？如果把经济小区的副主任提到两个副科级位置，今后，经济小区的负责人在马石乡有了一定的发言权，对经济小区的下一步发展较为有利。”
　　唐国强却问：“小叶，你看了今天的嘉南日报了？”
　　“看了，我觉得如果能提高经济小区的地位，就是对这篇文章最好的回答。”
　　唐国强从内心赞同叶之然的观点，沉吟了一下道：“以马石乡经济小区的经济地位，提升半级也不算意外。何况那是我们常嘉经济改革的试点小区。你先写个报告上来，把经济小区的发展历程，重要性，以及前瞻性写出来，供县常委会讨论商议。”
　　“好的，老师，我春节前就把报告交上来。”
　　“大年初五、初六，我准备去市里、省里走一走，给老领导拜年，你能出来？”
　　叶之然爽快地说道：“有老师的吩咐，我再忙也要出来。初五我到您家，等候老师的差遣。”
　　第二天，叶之然召开马石乡党委会，安排好春节前的工作，随后说道：“今天开会还有个议题，请同志们议一议。马石乡经济小区是常嘉县委县政府的经济改革试点小区，试点工作开始后的一年半时间，小区的经济规模、税收都产生了数以倍数的增长。而且，照这发展势头，再有半年时间就会超过常嘉工业开发区，跃居全县所有开发区、经济小区的首位。随着经济总量在马石乡GDP中占的份额越来越大，经济小区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我觉得现在应该给予经济小区一定的地位来匹配其重要性。所以，我建议提高经济小区的级别，将小区副主任提高到副科级。请大家议一议，如果觉得合适，我们就形成一个党委会决议，上报县委，请求县委批准。”
　　程光听到叶之然提到经济小区时，还以为今天嘉南日报的批评文章使叶之然产生了想法，要拿出一些低调的宣传方法，没想到他反其道而行之。他有心提醒一下，但说出口时却变了样：“叶书记的提议非常好，符合马石乡的发展需要，也符合经济小区目前在乡政府财政收入中所占的地位。我表示赞成。”
　　叶之然的提议只会给马石乡带来好处，不会带来坏处，再说提高经济小区的级别权在县委常委会，马石乡党委会只是申请，自然不会有党委委员出来反对，获得一致通过。
　　通过这件事，大家对这个年轻的党委书记又增加了一种认识，叶书记是对认准了的事不妥协不退让勇往直前的行事风格，这种性格容易办成事，但也容易碰得头破血流。
　　叶书记有魄力啊！
　　春节前最后一个星期，常嘉县委常委会通过了将马石乡经济小区行政级别提高为副科级的决议，决定给马石乡经济小区配两个副科级干部的编制，并报嘉南市委备案。县委组织部随即对何平、沈荣进行考察。
　　而这个时候，台东科技在常嘉的投资企业嘉南光电科技有限公司的办公大楼、科研基地和生产车间也已经略见雏形。春节前，嘉南光电科技有限公司筹备组负责人许邦自请叶之然吃饭，在饭桌上对叶之然一年多来的关心和帮助表示诚挚感谢。
　　叶之然见王燕与许邦自如影随形，问道：“许总，你和王燕现在是怎么回事？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既然跟了你，总要给她一个名份，否则，她父母那里不好交代。”
　　王燕听到这话，心中一下子改变对叶之然的看法。她虽然在人前风风光光，满不在乎，但作为女人，心底的愿望却和他人没有分别，和许邦自结婚是她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心事。
　　现在经过叶之然之口，点破了这个话题，远比她自己开口更见份量。如果许邦自不在现场，真想搂住他亲吻一下。
　　许邦自道：“叶书记，这件事明年开了春，我一定给王燕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个春节回去，我把TW的事情处理好。明年三四月份，我请你喝我和王燕的喜酒。”
　　他虽然已经有这想法，但从未在王燕面前漏过口风，此时听到叶之然询问，才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叶之然笑道：“那好，我在这里先恭喜两位。”
　　王燕喜笑颜开，只觉得叶之然是她最亲的亲人，在许邦自老脸上亲了一口后，便笑吟吟地向叶之然说道：“谢谢叶书记关心，我以前做得不够的地方，请叶书记多担待。”


第257节 过年（上）
　　小年夜，叶之然和念悦全家在叶老家中重聚。张恒良和叶青丽为了与叶老在家吃年夜饭，特地请了假到常嘉。大年三十，张恒良要上京和军队的老领导一起过年，所以家庭的团圆饭提前一天吃。
　　叶青莲因为年尾市政府有许多工作，没办法过来吃团圆饭，特地给叶老和才叔打电话请假。这样叶老、才叔、念悦一家四人，加上叶之然总共七人团团围坐。
　　晚饭开始后，张恒良先给叶老、才叔敬了一杯酒。叶之然随后也给众人敬了一杯。
　　叶青丽说道：“小叶，我和恒良商量了一下，过了年，三月份的时候请你父母到常嘉来一次，我和恒良请他们吃顿饭，见面认识一下。春节期间，念悦就不和你去金山了。”
　　按照习俗，父母正式见面之前，子女是不能在恋人家过夜的。常嘉离金山较远，如果念悦跟他回去，势必要在金山过夜，为张恒良、叶青丽所不喜。
　　叶之然立即说道：“好的，我听阿姨的吩咐。”
　　念悦说道：“木头，那你什么时间回常嘉？”
　　“唐书记要我初五初六两天陪他去嘉南和省城拜年，我准备初四晚上回来。”
　　听说初五、初六叶之然还要出去，念悦楸然不乐，道：“不行，我一个人多无聊啊，你早点回来。”
　　叶之然心下歉然，道：“那我初四一早从家里出来，争取早点到常嘉。”
　　张念恒却说道：“叶大哥，你初五去嘉南，能不能让我搭个便车？”
　　叶青丽问：“你一个人去嘉南做什么？妈妈要初七才回去。”
　　“初五我们同学有活动，我要参加。”
　　叶青丽诧异地说道：“春节期间，每家都很忙的，你们怎么找这种日子聚会？在骗妈妈吧？”
　　“哪有？”张念恒委屈地说道：“我们是小范围的同学聚会，老师布置假期要搞小组活动的。”
　　叶之然探头到念恒的耳边，轻声问：“小公主？”
　　张念恒顿时满眼都是笑意，右手在桌子底下做了个“V”字。
　　叶之然笑道：“恭喜恭喜。”
　　张念恒道：“秘笈果然灵验。”
　　去年初五，叶之然和念悦、念恒上西山，路上传授了张念恒一套“泡妞秘笈”，念恒果然活学活用，把不可一世的小公主追到了手。叶之然频频点头，暗赞他孺子可教。
　　一家人于是狐疑地看着叶之然和张念恒。
　　念悦不满地说道：“木头，你和弟弟暗地里嘀咕什么？莫非有什么勾结？”
　　叶之然给念恒打掩护，说道：“没有的事，我在和念恒商量，他初五怎么回来？我和唐书记是不回常嘉的，直接去省城。”
　　“不对，我刚才分明听到什么‘秘笈’？”
　　叶之然便咬念悦的耳朵，低声道：“泡妞秘笈。”
　　念悦惊讶地“啊”了一声，她想起去年初五的往事，顿时兴趣大增，问：“成功了？”
　　念恒诡异地一笑，用眼神示意她保守秘密。
　　叶青丽把注意力转移到念悦身上，问：“念悦，你们在说什么事情？是不是念恒初五的活动有什么秘密？”
　　念悦忙摇头，说：“妈，不是的。我们在说初五的交通工具问题，我准备初五陪念恒一起去省城。”
　　两个人闻听，一齐发出异议。
　　叶青丽道：“小叶去嘉南有正事要办，你跟去做什么？”
　　念恒道：“我们是同学聚会，你跟去算啥？”
　　念悦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你姐姐，算半个家长，有资格参加你们的活动。”
　　“我才不带你去呢。”念恒摇摇头。
　　“那我要把事情给搅黄了。”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叶大哥，你也不管管。”
　　叶青丽皱皱眉，说道：“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我不同意。”
　　叶老笑呵呵地说道：“青丽，孩子大了，你看得这么紧干吗？他们也有自己的空间。”
　　念恒立即小小地拍一个马屁，道：“爷爷英明，妈妈就是以为我们没长大。”见张恒良把目光扫了过来，立即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叶之然道：“这样吧，我另外派辆车跟我去嘉南，到嘉南后听从念悦的安排，你们两人一起跟车回来。”
　　张念悦姐弟于是连连点头。
　　念恒在叶之然耳边轻声说道：“姐姐在嘉南工作很寂寞的，你初五到嘉南多陪陪姐姐，让她晚上再来接我回常嘉。”为了不让念悦参加他的活动，张念恒颇有心计。
　　他们三个小辈热热闹闹地说自己的事，那边叶老、才叔和张恒良交谈着军队中的事。只有叶青丽两边都插上几句，不过她把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儿女身上。
　　念悦问：“木头，初五真的能派个车让我们用。”
　　叶之然点点头，说：“还记得J大校园附近的那家餐馆吗？老张的儿子张大彬在经济小区开车，我让他初五出来，为你们服务。”
　　念悦听说是张大彬开车，颇为满意，道：“这个安排很好，张大彬我认识的，人也不错。”
　　又咬叶之然的耳朵，道：“我想去看看念恒的小公主长什么样子。”
　　“当然没有你漂亮。”
　　这句话却被念恒听到了，他撇一撇嘴，道：“叶大哥，你这是唯心主义，不是唯物主义。”
　　“那你让你姐去唯物主义一下，见一见真容。”
　　“那我情愿你是个唯心主义者，你唯心你的，我唯心我的。”
　　叶青丽这时候想起了一件事，道：“小叶，我看了前几天的嘉南日报，上面有批评你的文章，常嘉县委对你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吗？”
　　“阿姨，县委常委会刚通过一项决议，决定提升马石乡经济小区的行政地位，升级为副科级。”
　　叶青丽没想到这个结果，啧啧称奇，道：“这个唐书记看来非常有魄力，顶风而上，强硬回击。”
　　叶老已经听叶之然汇报过这件事，插话道：“常嘉县委的决定符合常嘉利益的。别看现在明里暗里姓社姓资的争论很厉害，这种情况很快要有变化了。京里传来的消息，老首长对当局的保守思想有些不满，过了春节就要南巡了。路上会发表一系列讲话，推动经济改革的进度。这次小叶虽然被点了名，但不会吃亏的。”
　　叶之然听了此言不由精神一振，道：“叶老，如果那样，就是一场及时雨了。在春天下这场雨，对万物的生长意义重大。”
　　叶老再次总结道：“小叶是员福将。”
　　大年三十，叶之然家。父母见吃年夜饭的人和去年一样，没有增加，略有遗憾。叶之然便把念悦父母准备三月份在常嘉和他们见面，一起吃顿饭的安排说了一下。
　　叶母高兴地拍了拍腿，道：“我知道，这是城里人的规矩。就像我们这里的订亲一样。”
　　又有些遗憾地说：“可惜还要等一段时间，不过，我见了面后会和亲家说你们两人的婚事安排。不能耽搁得太久了。”
　　叶父也说道：“这个可以说的，而且，阿然是当官的，官场中，没结婚的人到了一定级别就会卡住。为了阿然的前途，应该让他早点结婚的。”
　　叶之慧笑道：“还是老爸厉害，想让二哥早点完婚，还能找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想来念悦的父母不能加以拒绝。”
　　叶之然道：“之慧，爸爸这话是事实。如果到了年龄没结婚，上级考察提拔的时候评分会降低。到了处级，如果还不结婚，基本上就断送了上升的机会了。”
　　叶之慧不解，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
　　“不结婚说明你不成熟嘛！没有家庭牵挂的官员就是裸官，如果出了事可以一走了之，而且容易冲动。”
　　“我听说现在高官的子女都一窝蜂地往国外跑呢，他们不是也好好地坐在位置上？二哥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
　　“你这话也是推测之词，没有任何依据。要相信大部分官员都是好的嘛，否则你二哥怎么回去官场发展？”
　　“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叶之慧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酒杯，喝一口酒，然后大口吃鸡。等把鸡肉咽下肚，又说道：“二哥，瑜雯姐姐和艳丽阿姐准备年初三到咱家看望爸爸妈妈。”
　　叶之然惊讶地说：“我怎么不知道？”
　　叶之慧笑嘻嘻地说道：“她们担心告诉你，你会阻拦她们。”
　　“那你也要早点告诉我一声嘛，万一念悦要来怎么办？”
　　“二哥，她们来就算遇到念悦也没啥的，一个是我的合作伙伴，一个是爸妈的干女儿。”
　　“你说得轻巧。”
　　“二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艳丽阿姐、瑜雯姐姐究竟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看你这八卦样子！”叶之然瞪一眼妹妹。
　　叶之慧狡黠地一笑，道：“可是，艳丽阿姐向我承认和你有事呢。”
　　这话其实是欺诈，她存心试一试。
　　叶之然刚夹起一块鱼片，听了此言，手里一哆嗦，鱼片从筷子中间滑落。他定了定神，说道：“你别瞎咋呼，没影的事说得像真的一样。”
　　叶之慧却从他的反应中认准了这是真事。


第258节 过年（下）
　　叶父正色道：“阿然，她们三个都是好人家的闺女，你可别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三个女孩都是叶之然亲近的人。他的心里，除了希望和张念悦结婚这一点比较确定外，对黄瑜雯和马艳丽都无妥善的处置办法。此时，听了父亲的提醒，尽管心里纠结，但脸上一点也不表现出来，轻松地说道：“爸，你别听之慧胡说八道，她这是在故意捣乱。”
　　之慧的儿子小东已经三岁多了，听得懂舅舅的话，奶声奶气地指着之慧说：“捣乱捣乱。”边说便把手里的叉子往母亲身前的碗里乱戳。
　　之慧笑道：“小东，你怎么和妈妈捣乱？找二舅去。”
　　小孩子怕陌生，他看了叶之然一眼，转身将叉子伸到车卫华的碗里，说道：“捣乱捣乱。”
　　小孩子一打岔，三女的话题自然被中断。
　　叶父如今最关心的，除了叶之然的婚事，就是长子叶之成的玩具厂。他是金山拖拉机厂的退休老技师，在金属加工方面有一技之长。叶之成的玩具厂成立之后，他知道飞机模型试制过程中有许多金属加工的工作，就去玩具厂做事。
　　在拖拉机厂工作了三十多年，叶瑞观对金属加工情有独钟，只要在钳工台前一站，闻到钢铁特殊的铁锈味，他就感觉浑身舒坦，有使不完的力气。模型试制过程中，他将几十年积累的经验运用到模型飞机的外形试样和动力系统试验中，改造了模型飞机的机翼，在发动机的传动轴上也有不少创新。在遥控飞机成功试飞后，志得意满。
　　“阿然，春节期间，你到阿成的厂子看看，他做的遥控飞机硬是要得。”
　　“硬是要得”是金山的土话，意思是非常好。
　　叶之然当然高兴，点头道：“好，我明天就过去。”
　　叶之成自豪地说道：“已经有三个型号定型生产了，老爸也付出了很多心血。”
　　叶瑞观欣然说道：“我这双手还是很巧的，别看这三个小模型，我和阿成花了很多心思，动了不少脑筋，其中有许多小发明小创造。”
　　“哥，那你快去申请专利，否则很快就会被人仿冒的。”
　　叶之成迟疑地问：“专利申请是否很复杂？申请了仍旧被人仿冒怎么办？”
　　“有了专利就有了一张盾牌，可以有效地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这几年，国家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也在逐年增大。而且，有了专利，你的玩具厂可以申请高新技术企业，享受税收优惠。本小利大。”
　　叶瑞观点点头，道：“阿成，这事你得听阿然的，他是国家干部，这方面的道理比你懂。”
　　改革开放之后，虽说许多家庭遭受了下岗失业的阵痛，但是，也激发了许多人的创业热情。叶之然感觉自己的家庭就是一个典型。哥哥下岗之后就开了一个小厂，妹妹则开饭店，虽然辛苦，但经济收入明显改善。如今在金山县城，叶家也算是薄有名声了。
　　日子飞快，转眼到了大年初三。
　　这天，马艳丽早晨六点就从常嘉出发，开车前往省城。
　　按照事先的约定，车驶到省委家属小区，黄瑜雯出来接她。等进了屋，对母亲说道：“妈妈，这是我的同学马艳丽，今天我和她结伴郊游，写生作画，晚上不回家了，和艳丽姐住在宾馆。明天回家。”
　　林茹真摇头道：“出去可以，但不能在外面过夜。”
　　黄瑜雯道：“妈，我们要去广北市，当天来回怎么行？”
　　“为什么去这么远的地方？再说大年初三你不在家陪爸妈，去作什么画？”
　　“妈！我天天陪着你们感觉心烦呢！出去散散心有啥不好？你放心吧，有艳丽姐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林茹真知道女儿为了叶之然的事有些闷闷不乐，在心里认可她想出去散心的说法。沉吟了一会，道：“马艳丽，我家瑜雯很少出去的，你陪她一起出去千万要注意安全，但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负责的。”
　　马艳丽从未接触过省级领导，自从进了省委家属小区，心里面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但越是如此，心里越认可黄瑜雯是叶之然的良配。试想：如果叶郎成为省长的女婿，至少可以保证厅级之前的仕途顺利。
　　再说，她还有一个小小的希冀：黄瑜雯性格委婉，脾气比念悦好。今后，也许能容得下自己，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有了这层心思，她对黄瑜雯自然非常用心。说道：“伯母请放心，我对广北很熟悉的，不会出事。现在通信这么发达，有什么情况，我和瑜雯第一时间就可以联系到您的。”
　　林茹真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把广北市委书记林峰的电话给你们，有什么急事就找他帮忙。”
　　林峰是从嘉南市委书记任上调到广北的，他是黄民海的党校同学，两人关系比较密切。
　　这是同意黄瑜雯去广北市了。
　　黄瑜雯立即喜笑颜开地整理起画具。
　　林茹真道：“瑜雯，难得出去，就不要带这么多画具了，散散心不是很好吗？”
　　黄瑜雯的画具本就是用来打掩护的，听了母亲的话，乐得少带些东西，说道：“妈妈说得对，我听妈妈的。”
　　林茹真又叮嘱马艳丽道：“在外面要小心，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立即打电话。”
　　马艳丽乖巧地连连点头，道：“伯母请放心，我不会让瑜雯受委屈的。”
　　等走出省委家属小区，两人坐上小车，脸上都绽放出胜利的笑容。
　　两人都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黄瑜雯开心地说道：“谢谢艳丽姐姐，否则，妈妈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我出来的。”
　　马艳丽听到黄瑜雯称呼她为“姐姐”，心里异常的甜蜜，心道：“如果你嫁给叶郎，仍旧叫我姐姐就好了。”
　　嘴里说道：“瑜雯，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叶之然了。你还记得东林寺苦德和尚的预言吗？你和叶书记是最终的伴侣。”
　　黄瑜雯脸上的笑容，立即像花一样绽放开来。她是个纯真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请你做我的司仪。”
　　马艳丽刻意讨好她，立即说道：“那我们一言为定，我要亲眼目睹你和叶书记拜堂成亲。”
　　说完，脚下一踩油门，汽车向广北方向驶去。
　　车子里，马艳丽放上最爱听的邓丽君那首《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婉转深情的歌声，让马艳丽和黄瑜雯都发出心灵的共鸣。
　　两人一路听着歌，哼着歌，不觉时间的流逝和路途的遥远。
　　车到金山已是十点多，马艳丽在省城买好了水果和保健品，和黄瑜雯一人一份。叶之慧算好了时间已等候在楼下，接过礼品，亲亲热热地陪两女上楼。
　　楼梯口，遇到隔壁的三婆。三婆看见两个美得晃眼的女子往叶家楼上走，一惊一乍地说道：“叶家丫头，这两位是谁啊？怎么都像天仙一般？”
　　叶之慧免得她饶舌，说道：“是我的朋友，来玩的。”
　　三婆做惯了媒婆，出于本能，又问了一句：“闺女，她们都有人家了没有？”
　　之慧笑道：“三婆，怎么了？想做媒吗？有配得上她们的小伙子吗？”
　　三婆忙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天！哪有凡人配得上她们？”说完，露出一脸赞叹的表情。
　　到了家门口，叶母已经迎了出来。
　　黄瑜雯叫了声：“干妈。”
　　叶母急忙“哎”了一声，随后笑眯眯地往她脸上看。
　　这边马艳丽也叫了一声：“伯母新年好。”
　　叶母又笑眯眯地说道：“马姑娘好，里面坐吧。”
　　几个人进屋，叶之然已在客厅等候。
　　黄瑜雯见到叶之然自然满心欢畅，脸一红，叫道：“枫哥，好久不见了。”
　　叶之然和颜悦色地说道：“瑜雯来了？一路上辛苦吧？”
　　“不辛苦，我和艳丽姐姐一路上听邓丽君的歌，听得我快会唱了。”
　　叶之然这才转脸对马艳丽说：“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啊？这么远的路还开车来？出了事怎么办？”
　　马艳丽从中听出对自己的关心来，笑容满面地说：“叶书记，我开车稳，没问题。”
　　叶之然立即瞪她一眼，道：“什么没问题？以后不准你开这么远的路。”
　　马艳丽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低下头不说话。
　　叶母心里是偏爱马艳丽的，立即说道：“阿然，你怎么这样和马姑娘说话。她好心来拜年，可不能冷了人家姑娘的心。”说完，拉着她的手，说：“马姑娘，来，里面坐。”


第259节 望夫石
　　这边叶之慧早亲热地拉起黄瑜雯的手，唧唧哝哝地开起了小会。黄瑜雯一边听叶之慧说话，一边拿眼睛扫视叶之然。
　　黄瑜雯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明眸一扫，似能说话。
　　叶之然心中一软，说道：“瑜雯，等会吃完饭，我带你去看海。”
　　在黄瑜雯面前，虽然理智无数次地提醒他要保持距离，但每次黄瑜雯用深情和期待的目光注视他时，他的理智就会被感情所左右。
　　黄瑜雯愉快地点点头，嫣然一笑，转脸问叶之慧：“之慧妹妹一起去吗？”
　　叶之慧摇摇头，说：“你和二哥去吧，我下午有点事。”
　　黄瑜雯换了发型，扎着一根马尾辫，微笑颌首时乌黑的马尾辫一上一下跟着摆动。小东忍不住伸手去捉，被之慧一巴掌拍开小手，道：“小东，这是阿姨的辫子，不能玩的。”
　　小东小小年纪，也能分辨出好坏，道：“阿姨好漂亮，小东喜欢。”
　　黄瑜雯便伸手去抱他，小东“啵”地一声，吻了吻黄瑜雯的脸庞。之慧笑道：“小流氓。”把他抱了回去。
　　叶之然见黄瑜雯虽然略显羞涩，但散发着喜悦的神采，微笑道：“瑜雯，你和马艳丽休息一会，我们就吃饭，吃完饭出去走走，给你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不料，吃完饭还没有出门，马石乡经济小区副主任沈荣上门拜年来了。
　　“叶书记，我给你拜年来了。”
　　叶之然惊讶地说道：“你倒还有几分本事，居然能摸到这里来。”
　　沈荣道：“经济小区的司机上次送叶叔回金山，知道地址，我从他那里打听到的。”
　　“辛苦了，这么远的路。难得你能过来，饭吃了吗？”
　　“我在火车站旁的饭店吃过了。这是常嘉的土特产，不成敬意。”说完，他把手里的两包茶叶、干菜等放在客厅的角落里。
　　见是土特产，叶之然就放心地收下。说道：“既然来了，就吃了晚饭再走。”
　　沈荣非常乖巧的一个人，自然不会留下来打搅主人，道：“书记，我今天晚上已安排了内容，不留下吃饭了，改日我向您敬酒。”
　　这时候，叶之然的父母也到了客厅，叶之然便把他们介绍给沈荣。
　　沈荣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容，道：“伯父伯母，我给你们拜年来了，祝二老新年身体健康，吉祥如意。”
　　叶父道：“来，沈主任，坐下喝茶。”
　　马艳丽笑道：“沈荣，你会跟踪追击啊？我和瑜雯也刚到这里。”
　　“岂敢岂敢？这只能说明我们对书记的敬爱之心是非常一致的。”
　　“去！在家里还说这么肉麻的话！”马艳丽内心早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很自然地说了一句。
　　听在沈荣的耳朵里，感觉却不一样了。心道：怪不得有人指责叶书记和马艳丽之间有生活作风问题，看看马艳丽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没准还真有这么回事。不过，她和叶书记现在都是单身青年，似乎也扯不到生活作风上。
　　再一看旁边的黄瑜雯，沈荣更有心惊的感觉。哪啥？这女的也太美了吧？叶书记真是妖孽啊！怎么美女都会喜欢他呢？再想想家里的黄脸婆，感觉差距太大了。
　　叶之然说道：“瑜雯，你先去看会电视吧，时间还早。”
　　沈荣听叶之然和黄瑜雯说话的态度，自然分辨不出她的身份。他是知道张念悦的，尽管心里奇怪张念悦怎么换成了黄瑜雯。脸上却装得再自然不过。他是来给叶之然拜年的，又不是来八卦的。女人八卦还可理解，男人八卦未免无趣。
　　叶之然道：“沈荣，春节过后，你和何平的岗位对调，你们两个都要尽快熟悉对方的工作，进入自己的角色。”
　　“好！我这一百八十斤都是书记的，您指向哪里，我就奔向哪里。”
　　沈荣人既能干，又贴心，这样的干部叶之然自然会重用。再想起唐国强此前的能者与庸才学说，更加有深切的体会。同样的两个干部，对上位者来说，当然先考虑他的忠诚。这样使用起来才会得心应手，布置的工作才可以不折不扣地完成。
　　沈荣是第一个摸到他老家来给他拜年的干部，他越发感觉他的亲近。
　　而这时候，全国不知道有多少领导干部做着同一件事：拜年。叶之然本人过两天也要陪伴唐国强做同样的事。春节拜年本是一种习俗，对干部来说，更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社交。在这轰轰烈烈的拜年大戏中，每个干部都是其中的一个演员。
　　“马石乡镇的合并很快就要进行，马石镇也有个经济小区，到时候，这两个小区也将合并。我安排你们两人轮换岗位，是在培养你们的全局意识，务必要保持好的工作作风，再接再励。”
　　“明白，明白。”沈荣连连点头，道：“请书记放心，我们不敢辜负你的期望。”
　　叶之然微笑着抓一把香瓜子给他，道：“来，嗑瓜子。”
　　沈荣双手接过，嗑一颗瓜子，似乎品尝到人间的美味，发出很大的声音来。
　　马艳丽笑道：“沈荣，可别咬碎了舌头。”
　　“咬碎了也心甘，这是书记给的瓜子，与众不同的。”
　　马艳丽不由地笑出声来，道：“沈荣，你是个和珅似的人物。”
　　“我要是和珅，那书记就是乾隆。和珅别的不好评论，但他对乾隆皇帝的忠诚那是不容置疑的。”
　　叶之然笑骂：“姓曹的！看他满脑子的封建流毒，看来应该加强党性教育和修养了。”
　　沈荣非常乖巧，聊了一会，就起身逐一向叶父叶母告辞。叶之然把他送出门外。
　　回到客厅，叶之然说道：“瑜雯，马艳丽，你们难得到金山来，走吧，我带你们去看海。”
　　马艳丽自然想去，但很理智地加以拒绝，道：“你和瑜雯一起去吧，我等会要帮伯母上厨，不去了。”
　　黄瑜雯睁大漂亮的眼睛，道：“艳丽姐，一起去吧？”
　　马艳丽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给你单独和阿然相处的机会，不要管我，去吧。”
　　金山濒临东海岸，县政府在广北市的支持下，将县城东南的大片海滩打造成旅游观光区，铺设了厚厚的黄沙，建造了观光海堤，又兴建了娱乐设施。
　　黄瑜雯从未到过海边，未到海堤，听到海浪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兴奋地问：“枫哥，你小时候经常来海边吗？”
　　“经常来的，小时候经常到海滩上挖小蟹，一个下午可以挖满满的一桶。”他比划了一下木桶的大小。
　　“现在是冬天，是不是挖不到了？”
　　看着黄瑜雯期待目光，叶之然道：“等今年天热的时候，我带你来挖。”
　　黄瑜雯连忙说道：“说好了，可不许耍赖。”
　　叶之然指着前方海边一块光秃秃的巨石，说道：“瑜雯，我小时侯经常和伙伴们爬上这块石头玩耍。”
　　黄瑜雯跃跃欲试，道：“我也要试试。”
　　“你一个姑娘家，爬这么高干吗？”
　　两人走到巨石旁，黄瑜雯看到石头上刻着三个红字“望夫石”。惊讶地问：“枫哥，这块巨石就是传说中的望夫石？”
　　叶之然道：“望夫石这个故事本就是民间传说，不真实的。这是旅游局为了吸引游客，想出来的招数。不过，我们这里自古就有渔村，出海捕鱼的人很多，家里的人经常到这块石头上眺望亲人，倒是有的。”
　　黄瑜雯道：“枫哥，如果哪一天你出海，我就天天到这块石头上来相望。”
　　以她的个性，能说出这句话，是费了很大勇气的。然而，这句深情的表白，除了让叶之然感动，更让他为难。
　　他说道：“瑜雯，我……”
　　“不许说话。”黄瑜雯立即蛮横地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的下一句会抬出张念悦来，她不想因此影响自己此刻的心情。
　　然后，坚决地说道：“枫哥，我要爬上去。”
　　叶之然见她穿着牛仔裤、旅游鞋，装备还可以，就点点头，道：“过来，从这边上。”
　　这块巨石的顶部比较平坦，可以站三四个人。
　　黄瑜雯到了北边稍微平坦的地方，手脚并用往上爬。叶之然在她身后轻轻将她的臀部一托，黄瑜雯就爬了上去。
　　等叶之然爬了上来，黄瑜雯站在石头上，极目远眺，微红着脸，道：“枫哥，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海面。”
　　此时，正是涨潮的时候，大海涨潮时的声音很大，后浪推着前浪，不断地冲击海滩，前浪还没退下去，后浪又推了上来。海浪遇到海滩上的石头，便溅起很高的浪花，一眼望去，一个个海浪连成一线，在隆隆的海浪喧闹声中前赴后继地扑上海堤，很有气势。
　　“真美啊！”黄瑜雯不由地发出一声赞叹。
　　“每次看海，都能开阔我的心胸。人在自然界面前，既能感受到它的壮丽，又让人感慨自己的弱小。”
　　黄瑜雯往叶之然身边靠了靠，说道：“枫哥，这是我第一次看海，能和你一起，真是愉快。”
　　海风把她鬓脚的头发吹得猎猎飘动，马尾巴形状的辫子也不断被风吹起。叶之然柔声问：“瑜雯，冷吗？”
　　黄瑜雯趁势往他身上靠了靠，道：“不冷，很美。”
　　她似乎陶醉于海天一色的自然环境中，说出“很美”这个词时，脸上的表情也很美。在叶之然的眼中，她就更美。


第260节 花絮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从这块巨石下来也是一个道理。
　　叶之然关照黄瑜雯：“瑜雯，你蹲下来，等我下去后，你屁股靠着石头慢慢往下滑，我会接住你的。”
　　等他在地面站稳，张开双臂，叫道：“瑜雯，来吧。”
　　这声“来吧”对黄瑜雯来说就是谕旨纶音，她眼睛一闭义无反顾地往下滑。叶之然轻舒猿臂，一把接住。惯性使得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因为担心黄瑜雯会摔下来，将她抱得更紧。
　　于是，在金山的海边，在那块“望夫石”下，出现了这样一个镜头：一个美丽绝伦的清秀女孩骑在一个强壮的男人身上，双手抱着他的头，纤细修长的双腿夹在他的腰间，海风吹得两人的衣服猎猎飘动。
　　如果这个镜头可以入画，这绝对是一张让人期待又让人想象无穷的图画。
　　黄瑜雯只感觉胸口如同撞鹿，砰砰直跳，竟不敢睁开眼睛。
　　她从巨石滑下后即被叶之然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在惯性冲击下，她感觉到叶之然往后退了一步，但随后又紧紧抱住了她的下半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瞬间袭击了她的全身，她只感觉喉咙发紧，身体发软，更且热意上涌。忙扭了扭身体，要挣脱他的怀抱。
　　叶之然醒悟过来，把羞意满面的黄瑜雯轻轻放到地上。心道：刚才这个姿势一定非常暧昧，让人看见了可不好。但又想，刚才附近没有发现人，应该不会让人发现。
　　等他转过身，却是吓了一跳，身后一个熟悉的人正对着他似笑非笑，更且带着一脸的鄙视。
　　不是叶之慧又是谁？
　　原来叶之慧一时心兴，想暗中观察一下二哥和黄瑜雯究竟是什么关系，就来到海边，正巧看到黄瑜雯从巨石上滑落，被叶之然一把抱在怀里。
　　印象中善良正直的二哥，如今不仅有念悦这个未婚妻，而且和马艳丽关系暧昧，现在又目睹他和黄瑜雯抱在一起。那个姿势可一点不比他和念悦海滩上的接吻含糊！这个二哥！居然也是花花公子！
　　她皱着鼻子，扬了扬手里的相机，故意臭叶之然，道：“照下来了。”
　　黄瑜雯早已满脸羞意，躲到了叶之然身后。
　　叶之然拉过黄瑜雯的身子，道：“瑜雯，我们光明正大的，有啥难为情？”转头对叶之慧说：“刚才黄瑜雯爬到巨石上看海，下来时我接她一把，就被你这小跟屁虫发现了。怎么？难道还想敲哥的竹竿不成？”
　　叶之慧小时候一直跟着叶之然活动，常被小朋友取笑为“跟屁虫”，她也不以为意。
　　此时，她顺势说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欺负瑜雯姐姐呢。”
　　心里道：“才怪！”
　　黄瑜雯虽然做小女儿神态，但毕竟是聪慧的女子，这时候便大大方方地说道：“之慧妹妹，站在这块巨石上远眺海面，果然有心旷神怡的感觉。怎么，你都把这拍下来了吗？”
　　叶之慧一笑，道：“没有，我只拍到最后一个镜头，你从巨石上滑下来被二哥接住。”
　　黄瑜雯点头道：“那也好，有纪念意义，这张照片冲出来后，你把底片和相片一起寄给我。”
　　见黄瑜雯大大方方地直陈其事，叶之慧反而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好的，瑜雯姐姐。”
　　叶之然见刚才还羞意满面的黄瑜雯很快扭转了局面，对黄瑜雯的应变能力倒是有了新的认识。想到之慧刚才调皮的话语，却忍不住呵斥一句：“这么大的人了，还一惊一乍的，还好瑜雯知道你开玩笑。”
　　叶之慧吐了吐舌头，对黄瑜雯说道：“瑜雯姐姐，二哥说话一直这么冲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黄瑜雯笑道：“是吗？那我倒要多长个心眼了，免得受了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叶之然不满地说道：“之慧，你怎么总是喜欢揭我的短？”
　　三人回到家中，马艳丽围着饭兜从厨房出来，殷勤地给三人倒上热茶，活脱脱一个居家小媳妇的模样，偏偏叶母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很受用地看着马艳丽忙碌。
　　叶之然心道：“马艳丽倒会拍母亲的马屁，而且，一下子抓住了家庭中的主要环节，怪不得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嘴里说道：“马艳丽，我怎么倒像个客人了？”
　　马艳丽抿嘴一笑，道：“我这是给瑜雯和之慧准备的，你只不过沾了点光而已。”
　　这时候，家中有叶母、之慧、大嫂、马艳丽和黄瑜雯五个女人，一时间群雌粥粥，叶之然根本无法置喙，乐得进屋去看一会春晚的剪辑。
　　第二天一早，叶之然从叶之慧家回来，见马艳丽和黄瑜雯已经洗漱完毕。叶之然问道：“怎么样？你们两人昨睡得好？”
　　叶母舍不得两个美丽绝伦的女孩去睡宾馆，商量后，安排她们两人睡叶之然的房间，叶之然则到妹妹家里住一个晚上。马艳丽和黄瑜雯听到这个安排都非常满意。
　　黄瑜雯轻轻颌首，道：“睡好的。”说完这话，想到昨晚睡在叶之然原来的被窝里，脸上一阵发烧。
　　马艳丽轻声笑道：“瑜雯文文静静的一个姑娘家，晚上睡觉的姿势却不好。”
　　黄瑜雯忙叫道：“不许说！”脸上红晕一片。
　　叶之然见两女打趣，一副小女儿姿态，倒也觉得有趣。
　　马艳丽于是微笑不语，不一会却又“哧”地笑出声。
　　黄瑜雯微微发窘，道：“你自己睡觉乱抱人家。”
　　马艳丽水汪汪的看叶之然一眼，道：“好了，不说这事了。”走到黄瑜雯身边，却又咬着耳朵说了一句，这次是黄瑜雯“哧”的一声笑出来。两人于是一齐看一眼叶之然，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昨晚发现了叶之然的什么糗事。
　　叶之然没辙，只得说道：“吃饭吃饭，吃了饭我们就走，我中午要到常嘉的。”
　　吃完早餐，在叶母依依不舍的道别声中，马艳丽将车缓缓开出小区。车到了省委家属小区后，为了圆谎，黄瑜雯也不敢邀请叶之然进屋去坐一会。马艳丽下车送她到小区门口，临别时相互殷殷嘱咐，保持电话联系。
　　等马艳丽再上车，叶之然指引她将车开到J大校园旁老张的小饭店。下了车，叶之然进小饭店叫了一声：“老张在家吗？”
　　老张全家就住在小饭店后面的小屋，老张听到叫声出来一看，忙叫道：“大彬，小叶来了，快出来。”
　　叶之然道：“老张新年好，我是临时来抓差的，要麻烦张大彬开二天车。”
　　老张连连点头，道：“他在家也是呆着，还是开车好。”
　　老张家亲戚很少，张大彬正嫌呆在家里气闷，所以接到叶之然的电话后，反而感觉很高兴。这时候，他出来招呼道：“叶书记新年好。”
　　“大彬，要辛苦你开二天车。”
　　“巴不得呢。”张大彬咧开嘴笑道。
　　老张愁眉苦脸地说道：“小叶，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大彬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对象。你给关心一心。”
　　张大彬从部队复员不久，年龄比叶之然还小三岁。只是父母感觉家境不好，儿子的条件又一般，就格外牵挂儿子的婚事。
　　叶之然笑道：“老张，不用着急，大彬人实诚，身体又好，还怕找不到媳妇？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老张夫妻对叶之然本就有些盲目的信从，听叶之然说得这么坦然，顿时安心不少，一个劲地表示感谢。
　　回常嘉的路上自然由张大彬开车，叶之然坐在副驾驶位置，暗中观察了一下，见张大彬开车换挡、踩离合器等动作非常规范，显然是在部队中开车养成的习惯，再见他开车很稳，心里多了几分满意。
　　到常嘉之后，叶之然让张大彬先把车子开到乡政府，然后让马艳丽自己开车回去。
　　张大彬换了一辆乡政府的桑塔纳车，开到县委招待所后，叶之然给他办好住宿。自己则往叶老家走去。
　　张念悦早已翘首以盼，见叶之然姗姗来迟，不满地说道：“木头，你算准吃饭时间的啊？才来！”
　　“念悦，回来路上车子堵，所以晚了一些。”
　　张念悦发过一句牢骚，就把这事揭过了，问：“老张的儿子张大彬呢？安排好了？”
　　“是他开车送我回常嘉的，已经在招待所住下了。”
　　张念悦于是道：“木头，来，一起吃饭吧。”
　　才叔又和女儿叶青莲进京去了，张恒良还没有回来，这样，家里除了佣人和警卫，只有叶老、念悦一家三口。
　　五个人吃完饭，念悦便拉着叶之然去逛街。临走，叶之然给长江省佛教协会打了个电话，了解苦德和尚的行踪，知道苦德已在返回途中，便给王蒙国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张念悦对第一次和叶之然逛街买到牛仔裤的那家百货公司印象很好。出门后，两人便沿着城中河往前走。那条城中河本名剡溪，在常嘉县城蜿蜒而过。唐代李白有诗“此去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剡中”，杜甫诗日“剡溪蕴异秀，天姥引归帆”，都是这里的写照。


第261节 唐红
　　清晨，朝阳从云层中冉冉升起，万道霞光洒向大地。剡溪在霞光映照下，水面如鱼鳞，折射出斑驳的色彩，给常嘉城增添无限的美丽和生机。
　　叶之然早在阳光穿透窗帘之前起身，沿着小区门口的街道慢跑。对他来说，坚持每天慢跑可以恰当地保持他的健康和体力。同时，清晨的空气清新，特别是跑到剡溪河边时，累积了一晚的负氧离子浓度正高，跑动中大口呼吸这里的空气，不仅神清气爽，而且，有助于思考。
　　随着脚步声逐渐增多，小城缓缓苏醒。
　　每条街道出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群。
　　到了八点，张大彬准时将车开到叶之然的小区。叶之然上车后问：“大彬，昨晚上休息得好？早饭吃过了？”
　　“叶书记，我休息得很好，谢谢领导关心。早饭吃了豆浆、粢饭、油条，这里的粢饭做得很好。”
　　“那好，我们先去叶老的家接张念悦。”
　　叶老的院子里。
　　念悦和念恒姐弟七点钟就已起床，等洗漱完毕，江嫂把鸡蛋、大饼、酱瓜、白米粥等端上餐桌。
　　叶青丽笑着对叶老说：“叔，你看看，一听说要到嘉南玩，他们两个起得多早！昨天我九点钟叫他们，还赖在床上装睡。”
　　叶老“呵呵”笑道：“小孩子嘛，就那样。”
　　全家人吃罢早餐，叶青丽又叮嘱一遍：“念悦，你和弟弟两人一起回家，事先说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别错开了。”
　　“知道啦，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监视他的。”念悦娇声说道。
　　念恒朝她翻了个白眼。
　　等叶之然进了院子，念悦立即说道：“木头，你先和念恒说好，等会让我参加他们的活动，否则，你不要带他去。”
　　张念恒奋起反击，不满地说道：“老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下次你和姐夫在一起的时候，我来当电灯泡，你莫非也乐意？”
　　为了拉拢叶之然，他不惜改口称“姐夫。”
　　叶之然果然拿出“姐夫”的“气势”，道：“那个，念悦一直跟着确实不自由。不如这样，让她和你的同学先见一见面，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活动，然后分开行动。这样，结束的时候，她才可以找到你们。”
　　念悦赞成这个方案，她到嘉南的目的就是见识一下弟弟心中的“小公主”，剩下的时间还可以约苏小琪一起逛逛街。
　　女人对逛街的热情就像小狗对溜圈的态度，是可以乐此不疲的。
　　两人都接受了这个方案。
　　常嘉公路这时候已经修完了一半的路面，路况大有改善。小车在八点半驶离常嘉，九点五十分就到了嘉南市区。叶之然关照张大彬听候张念悦的差遣，傍晚送她们回常嘉。张大彬自然照办。然后，等汽车开到唐国强位于嘉南市区的家门口时，叶之然下了车。
　　唐国强的家中，唐红听到门铃声，奔出来开门，嚷嚷道：“叶哥哥新年好！你来的正是时候，陪我们一起到游乐场玩。”她已经事先从父亲那里知道叶之然初五要来。
　　叶之然道：“我是来陪老师拜年的，恐怕没有自由。”
　　唐红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本姑娘给你自由！老爸吃完午饭还要午睡的。你陪我去吃饭，吃完饭再陪我玩一个小时。”
　　于嘉听到两人的对话，走出来说道：“小叶一起去吧，国强说过了，下午二点出去拜年，时间还早。”
　　叶之然笑道：“于姨，先给你拜个年，游乐场的事让我先请示一下老师，看老师怎么说。”
　　于嘉佯怒道：“你眼睛里只有书记，没有书记夫人。”
　　叶之然难得看到于嘉也会发嗔，不觉呆了呆，道：“于姨，那我先进去给老师拜个年，再跟你们去。”
　　进屋后，叶之然先向两位老人鞠躬，道：“老爷子新年好！奶奶新年好！小叶给你们拜年。”
　　“新年好，新年好。”唐老爷子不拿叶之然当外人看，问道：“小叶是不是被唐红抓了壮丁？我听你们说得很热闹。”
　　老爷子最疼爱的人就是唐红。
　　叶之然挠了挠头，道：“我来请示唐书记的。”
　　“国强要下午二点出去，你和唐红去玩吧。”
　　唐国强听到说话，从书房走出来，同意父亲的意见，道：“小叶，你下午二点前回来就可以。”
　　叶之然道：“老师，那我先给您拜个年。等会陪唐红去考察一下游乐设施。”
　　唐红尾随而来，蛮横地说道：“什么等会？现在就走。”
　　唐国强挥一挥手，道：“去吧去吧。”
　　四个人于是坐无轨电车到了游乐场。
　　下了车，唐红仰望在空中扭曲成麻花状的过山车，一脸向往，道：“叶哥哥，你陪我坐过山车。”
　　于嘉道：“我们先吃饭吧。”
　　“不好，我要先坐过山车，吃饱饭坐车，万一吐了岂不是白吃？”唐红是急性子。
　　于嘉道：“知道要吐你还坐车？”
　　“妈妈，这是胆量的挑战。我们四人一起坐吧？”
　　这时候，过山车发出尖锐的声音从她们头上呼啸而过。
　　于嘉和唐康一起摇头，坚决地说：“不去！”
　　唐红便把目光逗留在叶之然身上。
　　这边唐康看到姐姐看叶之然时闪亮的目光，就知道叶之然要遭受她的“毒手”了，对着叶之然连连眨眼。
　　叶之然便摇了摇头，道：“唐红，我在下面帮你加油！”
　　唐红哪里肯依，叫道：“叶哥哥，你一定要陪我上去。否则，我以后不拿你当哥哥。”
　　唐康暗暗庆幸叶之然做替死鬼，否则，唐红必定拉他上去。
　　“唐红，你一个人上去才显出胆气壮嘛！我们三个为你加油还不好吗？”
　　“才不！你坐在旁边才够刺激。”说完，她伸手来拉他。
　　在于嘉面前，叶之然哪里敢被她拉住手，忙说：“别拉别拉，我和你一起上。”
　　唐红回以甜甜的一笑，道：“这才是好哥哥。”
　　买完票，上过山车前，唐红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有些紧张地拉紧叶之然的衣袖。叶之然道：“如果害怕，现在还来得及。”
　　唐红小脸发白，却很坚决地说：“不行，一定要坐一回。”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和其他游客一起坐上过山车，绑好安全带，工作人员逐一检查过后，启动开关。
　　唐红伸右手紧紧握住叶之然的手。过山车缓缓爬坡上升，游人这时候都正面向前，等升到一定的高度，地面上的景物就看不见了，满眼都是浩瀚的蓝天。过山车爬到三分之二高度时，叶之然感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后背上，身体似乎沉重了许多，身体似乎也逐渐融入到蓝天白云中。他感觉到唐红掌心里满是汗水，便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当过山车升到最高处时有一个停顿的时刻，叶之然猛听到唐红大叫：“叶哥哥，我的保险带有没有绑好？”
　　叶之然自己也感觉保险带很松，有没绑结实的感觉。他知道这时候全身重量都在背上，已经感觉不到保险带的存在了，安慰道：“绑好了，安全人员检查过的。”
　　话未说完，过山车开始作自由落体运动，速度越来越快，只感觉身体的重量也越来越重，离蓝天越来越远。猛然间，过山车转为上升，在圆圈中高速绕行，过圈顶的一刹那，整个人头下脚上倒挂在空中，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这是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恐惧。
　　与生俱来。
　　高度的刺激感中，叶之然直觉得灵魂都似乎从身体里钻了出来。短短一瞬间的失重还没过去，过山车又猛地往下冲去，这时，游人是正面朝向大地，发现自己正猛地向地面冲去，众人又发出恐怖的惊叫声。叶之然感觉自己即将被摔死在地面上。
　　又一次灵魂出窍的感觉。
　　等车子停稳，出过山车时，唐红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眼泪鼻涕都分不清了。
　　叶之然替她解开保险带，拉她起来。取笑道：“大花猫！”
　　唐红想笑，却忍不住呕吐起来。叶之然也感觉肠胃一阵倒腾。
　　于嘉过来帮女儿拍打背部，又拿出餐巾纸递给叶之然和唐红，笑道：“这次刺激了吧？以后还敢坐吗？”
　　“敢！”唐红扬了扬脸，道：“我很勇敢的，刚才叶哥哥都被吓得大叫了，叫得比我响。”
　　“当时你还分得出我的叫喊声？吹！”
　　“可我感觉得到你在尖叫。”
　　于嘉笑道：“好啦，我家大小姐最勇敢。”
　　休息一会，四人在游乐场内的餐馆吃饭，唐康问：“姐，究竟是什么感觉？”
　　“非常美妙的感觉，人就像飞起来了一样。要不，吃完饭你也去体验下？”
　　唐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打死也不去。”
　　“看把你美的！好像还有人求你去的。弟弟，这个要花钱滴！不是你想去就能去滴！”
　　唐康明白姐姐又在忽悠他了，他虽然想试一试，但看到唐红脸色苍白地被叶之然搀扶下来，又是吐又是流泪，明白这东西不是人人可以尝试的。他笑道：“姐姐，只有傻瓜才花了钱去找难受。我可没傻。”
　　唐红眼睛一瞪，道：“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比叶哥哥差得远了。”


第262节 结交
　　常嘉县委司机班的大金是唐国强的专职司机，他在下午两点之前赶到嘉南，看到唐书记和叶之然两人从家里走了出来时，忍不住为胡亚平叹口气。
　　秘书和司机都是给领导做服务工作的，有时候，领导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都由他们代劳。他和胡亚平搭档多年，和胡亚平私交不错。
　　胡亚平这姓曹的！自从谈了恋爱，特别是结了婚，就非常恋家，围着老婆打转，不懂得先苦后甜的道理。
　　这让大金有些不满。
　　不过，他在县委小车班工作多年，懂得掩藏自己的内心想法。
　　向唐书记和叶之然问了声新年好后，他殷勤地替唐国强拉开车门。唐国强对大金一向比较满意，和悦地向大金点点头，然后钻进汽车。叶之然向他客气了一句，道：“大金辛苦了，抽颗烟。”
　　大金接过香烟，拿到鼻端嗅了嗅，说道：“叶书记，好烟。等会我好好享受一下。”就把烟夹在耳朵上。
　　唐国强烟瘾不大，所以大金从不在车子里吸烟。盖因车厢的密闭性好，而且容易吸收烟味。抽一支烟的话，一两天内根本无法消除异味。
　　叶之然便把整包烟扔给大金，道：“拿去吸吧。”
　　大金也不客气：“谢谢了，叶书记。”
　　常嘉的年轻人有“烟酒不分家”之说，拿对方的烟酒纯属正常的交往，就像吃完饭向对方拿一张餐巾纸那样正常。像今天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不接受叶之然的烟，反而说明对叶之然有防备之心，是种不友好的表现。至少说明他不想和他接近。
　　大金当然不会这样做，他虽然对胡亚平的遭遇有些怅然若失，但对叶之然并不感冒。叶之然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何况唐书记对叶之然青眼有加。
　　到了市委家属小区，大金在枫寒轩的家门口停下车，敏捷地替唐国强打开车门。
　　叶之然上前按了按门铃。
　　“唐书记，小叶，到啦？枫书记在客厅。”刘童华打开大门后，含笑招呼。
　　叶之然立即微笑着侧过身子，留出唐国强正面的位置。
　　唐国强亲热地上前握住刘童华的手，道：“童华，新年好。”
　　唐国强和刘童华在市委组织部曾经一起工作过，虽然那时候两人并不太熟，但此时见面，都拿出十几年老朋友才有的那种亲昵。
　　“新年好，新年好，唐书记请进。”刘童华在唐国强面前并没有级别存在差距而有落差感。
　　叶之然心想：“这就是在领导身边做事的干部独具的心理优势了，否则，县委书记的地位可是要高出他许多的。”心里又冒出一个词：“狐假虎威。”嘴里则热情地说道：“刘秘，很久不见了，新年好。”
　　刘童华对他微微一笑，也做了个“请”的动作。
　　叶之然便转身从车厢拿出准备好的一包常嘉土特产，提在手中，跟随唐国强进去。
　　他是陪同唐国强来拜年的，做临时秘书的工作。所以，虽然和枫寒轩关系很熟，但不能带礼物，否则，就有喧宾夺主的感觉。
　　“寒轩书记，我给您拜年来了。”进了客厅，唐国强双手垂在大腿两侧，微微弯曲身体，拘谨中带着敬重。
　　“国强，来，在沙发上坐。”枫寒轩招招手，看到跟在后面的叶之然，也招了招手，道：“小叶也来了，这边坐。”
　　叶之然将东西搬到客厅的角落，说道：“枫书记新年好，这是常嘉的土特产，茶叶和干果。是唐书记亲自采办的。”
　　枫寒轩便严肃地说道：“以后上门不要带任何东西，包括土特产。”
　　“寒轩书记，是我考虑不周。”唐国强立即检讨。
　　“小刘，把厨房间的那箱苹果搬出来，等会给国强书记带回去尝尝。”
　　刘童华答应一声，往厨房间走去。叶之然快步跟上，道：“刘秘，你是领导，动动嘴好了，苦力的事情由我来做。”
　　刘童华对枫寒轩家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进厨房打开壁橱，指着里面一箱水果说道：“就这箱。”
　　叶之然见刘童华熟悉程度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便知他的服务非常到位。而且，也反映出枫书记对他极为信任。
　　秘书做到这个程度，只要枫寒轩不倒，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叶之然有心结交，道：“刘秘，什么时间方便到常嘉转转，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我的时间不属于自己的，只能等机会。”刘童华轻声道：“马石乡镇合并后，上头的意见，镇党委书记进县常委会。你现在位置很好，不要想着挪窝。”
　　“谢谢。”这是肺腑之言，叶之然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枫书记一直关注你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你成为马石乡党委书记了。”
　　“枫书记的恩情我现在还不了，留待以后再报。”
　　“你有这心就好，不负了枫书记的厚爱。”刘童华欣然说道。
　　“刘秘，你什么时间外放？”
　　“暂时不想，我想在枫书记身边再服务几年，学点真本事。”
　　留在枫寒轩身边，一方面可以学点本事，一方面等枫书记再上个台阶，他放出去时的选择余地就会大许多。
　　叶之然竖起拇指，道：“刘兄有这长远想法，前途不可限量，小弟钦佩万分。”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路虽和我不同，但从基层起来，一步步走得很坚实。只要不犯错，路比我更宽。”
　　“刘兄这是在勉励我，我一定努力。”叶之然露出很阳光的笑容。
　　他和刘童华相识已经一年多了，见过数次面，也有过常委楼前合作抨击程晓光秘书的经历，但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此时，趁着搬水果的短暂时间，他悄悄前进一步，以“兄弟”相称。
　　刘童华对他也有结交之意。在仕途上发展，必须懂得“政治”。广场最大的政治就是把朋友弄得越多越好，把敌人弄得越少越好。
　　“你回常嘉后，我们仍要保持联系，这段时间很关键。”刘童华拿出“兄长”的口吻说道。
　　“明白、明白。”叶之然连连点头。
　　中国经历了数千年的封建社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讲究伦理道德。而自古草莽英雄多以结拜兄弟的方式来缔结纽带关系，以期同仇敌忾，在斗争中获得更多利益。
　　叶之然将水果搬到客厅后，和刘童华一起在枫寒轩和唐国强旁边的沙发上入座。
　　枫寒轩对叶之然说道：“小叶，我把嘉南经济改革的突破口放在常嘉县上，常嘉的经济改革试点又在马石乡。你现在是马石乡党委书记，下面干部的配置也基本符合你的意愿。这是国强书记对你最大的支持，同时也是抱着最大的希望。你可不能掉链子。”
　　这话似有千金重担压在叶之然肩膀上。
　　叶之然脸色微变，说道：“枫书记，我一定会坚决贯彻执行您和唐书记的指示。但是，现在常嘉县内部、外部，对经济改革非议的声音很多，干扰很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我们的工作。”
　　枫寒轩道：“一个成熟的领导，就应该在复杂的环境下成长，这样才能锻炼自己的能力，不断成长。你们不要过于担心来自外部的压力，现在不仅市里有对经济改革前景悲观失望的人，省里、甚至中央都有不同的声音，这很正常。我们的党一直在不断的反思中进步的。这次，老爷子可能要到南方来走一走。老爷子是改革开放的设计者，我们要加强信心，努力工作，等待春天的到来。”
　　这是叶之然第二次听到老爷子即将南巡的消息，传递信息的两人都是他最为信赖的长者。叶之然信心不由大振，道：“枫书记，再有一年时间，马石乡的经济面貌就会得到巨大的改变。目前，马石乡经济小区、民营企业、乡镇企业都在蓬勃发展，经济增长的速度喜人。而且，在台东科技投资带动下，又培育了一批新兴产业。在唐书记的直接领导下，在您的亲切关怀下，马石乡是可以出成绩的。”
　　枫寒轩转脸对唐国强笑道：“国强书记，小叶书记的信心很大啊，说明你看人的目光很准确。你们务必要抓住台东科技大规模投资的有利时机，抓住马石乡镇合并的锲机，大胆改革创新，在嘉南市在长江省都要起到带头作用。只要工作做好了，常嘉大踏步地发展了，你们的舞台才会更大。”
　　“谢谢寒轩书记，我回去后立即组织县委干部开会学习，将您的讲话精神落实下去，抓住契机，大胆创新，走出一条适合常嘉发展的道路，造福于人民。”
　　枫寒轩点头道：“有什么困难及时向我反映，我对常嘉同志的辛苦工作都是看在眼里，也是支持的。”
　　“常嘉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与您的亲切关怀和领导是分不开的，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有利机会，多做出点成绩来，这样才对得起您。”
　　在枫寒轩家里坐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叶之然都没有看到枫书记爱人出现。离开枫书记家，唐国强吩咐大金沿小区的主道前行，去给市委书记钟汉庭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