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不料少女闻言,却面显惊恐,忙摆手与张入云叫道:“我不要回家去!家里好可怕的!家里有妖怪!我只在这里等段大哥来救我就可以了,段大哥说过了,只一会儿便回来,现在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张入云听得“段大哥”一词时,便是一惊,虽觉没有理由,但段惊霆的身影却在自己脑间挥洒不去。一时忙问道:“哪个‘段大哥’,是不是叫‘段惊霆’?”
  可少女却一脸迷茫,只摇头不知。而张入云却有些心急,只为他方才只一伸手,便知眼前少女已失纯阴,她衣着显赫,却又一身褴褛,只怕已在这密林之中打熬了多日。且其心智好像也有些不周全,万一是被歹人遗弃在此处,自己自然是要将她携出这密林,但只怕到时遇上其家人,却有百口莫辩之嫌。他虽与段惊霆有过一番联手,但知他心性狡毒,真要是遗弃幼女的事,也不定能做出来。一时情急,只得站起身子,比划着自己肩膀道:“是不是这么高,脸瘦瘦的,鹰勾鼻,一双眼睛亮亮的!”
  可那少女确是心智不周全,还分辩不得什么鹰勾鼻一类形容,闻言依旧满眼空洞,不知所意。至最后张入云闹的无法,忽的缩了些身子,捏了下巴,将眉扭动,又将双睛一放。果然惹的那女孩放声大笑,但终是开口道:“对!就是这样!段大哥就是这个样子的!”说完两眼一红,竟是一跃而起向张入云怀中投来。
  张入云见状知她多半将自己错认了人,一时连忙将其双臂擒住,旋又不顾其挣扎将其放落在一旁木桩上。因怕她与自己纠缠,连忙舀了一碗鱼汤与她,又将无刺的鱼脑和菌菇给她装了好些。
  那女孩终究是饿的很了,虽欲扑进张入云怀里,但美食当前,却抵不过肚子里的馋虫,到底安分坐下,一味的吃喝,只是好像连筷子都不擅取用,竟夹不周全,欲用手掏拣时,却为张入云在一旁看不过,先将其阻住,又取了一方木枝,运掌力匆匆制了一个木勺,再洗净后方递与她。
  女孩看了张入云空手运作,只当是在变戏法一般,一面拍手叫好,一面与张入云道:“段大哥也会做好些东西,还会吹叶子,可好玩了!你呢!你还会些什么?”
  张入云正在发愁,心中疑惑,段惊霆到底有没有曾涂毒这少女,同时又觉自己笑的太多,许是这里异域风情,女子嫁的早也不一定,但左看右看,也觉自己这点安慰有些纤强。一时听闻女孩说段惊霆会吹树叶,又问自己会些什么。他此刻心神不宁,意气烦燥,只觉凭空掉下来好大一桩麻烦,责无旁处,只能尽怪在姓段的身上。又听那女孩还夸他,心里不乐,动了争胜之心,反手从革囊内将多日不曾演动的胡琴取了出来,一时上琴声悠扬传了开去,只乐得那女孩咯咯娇笑。
  可是待他三曲奏毕,女孩已是将鱼汤喝的点滴不剩,正叹她好胃口,却又见少女跌坐在一旁左右回顾,轻声言道:“段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已经吃饱了!”一时上已皱了眉,两只大眼连番挣动,面上委屈之色显而易见。
  张入云在旁看了犹豫,但到底经不得小女孩这般举止,当下只得道:“我看这样吧!你且先在这里休息,你所说的那位段大哥我也认识,不如你和我一道去寻他如何?”
  女孩闻言大喜只不经的点头,连声称好,竟一点也不怀疑张入云的企图,为此只叫张入云哑口无言。可他到底自幼孤苦,见不得别家孩子也受委屈,一时便将营火又调旺了一些,待女孩坐定,还从食盒里取出一些蜂蜜给她,果然吃的她花枝乱颤。
  张入云本还见她身上邋遢,想请她去池边洗个澡,但到底夜深,又防其不会水,太过危险,只得做罢。至安寝时,当然是将帐篷让给了女孩,自己与树下安睡。可不料只才刚到半夜,竟吓起了细雨,女孩因帐篷顶上噼噼叭叭的落雨声不断,却又淋不着自己而心上好奇,只拍手惊叫好玩。可张入云哪有这样的心境,只将篝火上方树枝绞接遮掩住了,自己却是存心卧于雨下,好好受用一番,以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到了第二日清晨,女孩竟还主动与张入云问早,晨光辉映之下,愈显得那少女清丽脱俗,秀美绝伦,让人见了打心底里喜欢。张入云见之,也是展颜一笑,只是心上又为之多了一层烦恼。待两人起身时,女孩倒是挺热心,想上来帮衬,可张入云却瞧出她只是觉得好玩,在为此一举,果然,只待她一动手,便是乱七八糟,还险些被固定帐篷用的银锚刺伤。
  张入云无奈,只得在收整东西的时候,还得预防其前来破坏,为此直花了平日三倍的时间才终于起身上路。只是临行前,张入云曾叫女孩仔细打量,见她相貌怎样也是个极灵慧的女孩,可现在却与叮氏姐妹俩有些仿佛,且还多了一层呆气,并不是叮灵叮当那样的故意和人争闹。张入云在乐长老人门下习艺,因手法不同,虽称不上是医道大家,但他以自身真气身体做导一样可替人治病,可眼前是一女子,且又年幼,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亲近其身体,只是连番试探猜测,女孩该当是被惊吓至呆傻的,倒不是天生就是这般模样。
  待两人上路时,女孩脚步迅速,尽也能更得上,张入云连番加动脚力,只待出得五份劲力时,女孩终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张入云在旁照顾多时,见此早飞身将其接住,再见她小脸挣的通红。抚动其手肘时其心已是跳乱的不成样子,他本当之女孩家中有所真传,不料却是女孩一味支撑,一时暗道该死,自己近日怎么连眼力都掉了。
  心上有些歉意,忙和声道:“下次若跟不上我时,只需和我说一声即可,可不要再这么挣力飞跑了!”
  女孩闻言却一脸茫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平时我都不用跑的,和段大哥在一起,也都是他抱了我飞的!”
  张入云一日烦闷,“段大哥”,“段惊霆”这几个字,已成其禁语,此刻又听女孩道了出来,不由又得一阵怒火,心下又琢磨道:“如这般下去,自己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孩行不得路,滞留在这山中,还是承带了她上路到底快捷的多!”他本就心思晃动,此刻自以为得了理由,一时也将女孩腰身揽了,加急快步而行。
  果然女孩见自己不用出力,便有人承带自己在草间如飞一般的穿行,大叫好玩,只与张入云道:“原来你也会!早知道就让你带了我一同飞了!可是还没有段大哥飞的快,要是能再快些,再高些就好了!”
  张入云听得少女有言段惊霆比自己行的还要快,一时额角上青筋一暴,只一作气,便也带那女孩几纵之间上了林间苍天古树,双脚蹬踏,只在树冠上蹿行,为嫌那女孩要取为自己揽带,奔行时有些不得意,便臂间用力,就听女孩一声惊呼,已将她放在自己肩头,当下腰跨间的力道也可使上,立时速度加快了许多,在女孩娇声称赞下,只是越行越快,到的最后,竟如一条白线在树冠上惊走。遇得悬崖峭壁,张入云也不做躲闪避让,一味的仗脚底功夫穿行,或是干脆驾空而走,勉力飞出个一二里,全换得女孩声声喝采。
  不料正在二人行的精神欢畅之间,却忽见得西方远处,有几道银线疾走,张入云眼见已是当先看到是几尾五爪蛟龙。不料那女孩也是眼尖异常,一时望见了,忙惊了神色,赶紧拍了拍张入云的脑袋道:“快!我们快躲起来,这些怪物好可怕,都是要吃人的!段大哥见了也害怕,只都是找了地方隐藏的!”
  张入云闻言心中犯疑,论理段惊霆欲躲避的东西,自己倒是不一定就该害怕,何况只几条蛟龙,也不见得就能将自己伤到。可寻思之间,少女已是越来越惊惶,连连催动之下,也惹得张入云心软,一时忙跳落了树冠,与一巨岩下藏匿。
  可唯想那群蛟龙竟好似发觉一些自己的形迹,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寻至二人身前,正在张入云自己潜形术有缺漏时,却忽闻得女孩身上传来缕缕气息,虽说不得臭,但也实在称不上香,正在无奈,欲取出流星指与蛟龙一番恶斗之间,不料女孩见张入云动作,心里吓了一大跳,忙取小手掩住张入云嘴唇道:“别动!会被它们发现的,你放心,只要我们俩不出声,小心些,这些怪物是看不见咱们的!”
  张入云闻言还在犹豫,可忽见自己身形竟是同那山石合成一体,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便连体内的心脏也是跳的缓缓的,几不可闻。他本是武学行家,知这女孩昨日就是凭此一技行近自己而未让自己发觉。
  果然那群蛟龙寻了半日不见踪迹,也只得作罢,可是生性猛恶,因寻不上人,心上嗔怒,为泄私愤,只将鳞身在数人才能合围的古树上绞动,一时上只见那树木身上为其巨力划动的深陷了数尺深的伤痕,腥臭刺鼻的龙涎也是焦灼的树木草叶,一片火星。争闹了好久方才一个弹身,箭蹿向空中,待群龙聚首合在一处,又向他方巡游去了!
  女孩见蛟龙遁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走出岩下拍手欢呼笑道:“好了!好了!终于走了!”再又回首与张入云笑道:“我就说了,它们是看不见我们俩的吧!”只是待目光落处,又几得数株古树被蛟龙绞缠的不成样子,脸上却露出不忍之色,行近一些手抚在大树之上轻轻安慰,全不顾其上腥臭的龙涎。
  张入云见她虽有些痴傻,但却天性纯良,心中也是一番安慰,自道自己终是没救错人,为这善良的小女孩,便是再吃些苦头,也是要将其妥当送回家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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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因见少女身上邋遢,指甲、头发上的污垢尤其不能令人容忍,前路漫漫,也不知何处是个止歇,张入云因从隐娘已落下爱洁净的习惯,何况对方身为女子,更是让人看不过眼,是以最后终究决定,到底还是要给这女孩身上洗濯一番,为此张入云度量了好几番水源都不得满意,直到寻得一处从上而落的细小瀑布,又兼有白沙滩的小溪这才觉得有些满意。但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他于大半日之内不过才行出不到百里的路程。
  可虽是张入云一厢情愿,但女孩却是洗濯的意思,虽被其带在小溪下,有觉那自上而下的清泉很是好玩,但要她自己脱衣她却是说什么也不干,更别说单独洗澡,到了这时张入云才觉得艳娘也有艳娘的好处,此番行前哪怕是将白猿带着也好过一些。
  至最后不得已,只得将其带至泉水下,淋了她一个水湿,先将其发辫散开清理一番,不料那女孩头饰众多,丁丁缀缀竟不下十多样。张入云虽是手法灵动,但也不惯女儿家这些穿戴,折腾了半天才将其尽皆解下,因又要防备与对方太过接近,等将其秀发清洗干净,直比打了场战还累。
  果然事到后来,少女也觉身上衣裳累赘,不堪负重,已随手乱扯将衣服解下,张入云见了一喜,但随之头皮一乍,却忙提了足往岸上登去,可女孩却不愿意,只叫他留下。张入云只觉一旁白光刺眼,哪敢停留,只得胡乱应承,说上岸取火,可对方仍不愿意。正在拉扯中,张入云忽觉眼前有异,好奇心下,回首侧目,就见少女赤裸的双臂上竟有两道五爪灼痕,呈淡金色,在少女白晰晶莹的玉肤上尤其扎眼。
  张入云脑海中电光一闪,不由冲口而出道:“这两道伤痕是哪里来的?”
  不想少女闻言,脸色却是大变,当下竟抱着头拼命摇晃,不敢作答。如此一来只令张入云心上愈加寒冷,齿间一作,但到底还是往岸上登去。可女孩此刻害怕却不敢放他走,等少年好容易将她稍稍安抚后,心里叹动,便取出自己的乾坤镯与混天绫给她作耍。如此才令女孩转换了心思,混天绫在水中其上红云如波浪也似的翻滚神奇异常,便是乾坤镯也是为张入云放大至金项圈般大小。可不想他一时心软,却将这池塘边的山石糟了大恙。一时上少女提着乾坤镯随意乱砸,可哪里有能挡其锋锐的东西,不过片刻,那山涧旁的巨石都为那女孩砸成了靡粉,就连那小小的瀑布也险些被那女孩狠手给毁了。
  见此上,张入云只得将收拾好的衣履连同其人一起抱上岸,那少女的衣服材质特殊,出水即将水珠抖落,至于身上的水渍,也被张入云提动其手腕将她身上水份也蒸干了。好容易待女孩自己将衣履穿好,张入云穿空,已弹指射雀,打下一双鸟儿来,洗拔干净,其外涂上盐与辣椒粉,放在火架上慢慢烧烤。一会儿功夫,油脂溢出,香气便飘了出来。少女争闹着想要,张入云连连阻止,到最后大功告成,方才给了她一只,剩下的依旧放在火架上。果然不久女孩吃一半丢一半,又来寻取,张入云便又递于了她。而他自己却在思索女孩身上的火印,无心吃食。
  因少女喜爱这处景致,当天午后却不愿再行路,张入云因一日间变故颇多,自己落下心事,且一路上出没有行多少路,干脆也就再此地临水将帐篷支好。到了晚间自然还是自己露宿,可女孩却唤他入帐篷里一同安睡,张入云听得心上一跳,自然不能如此,可少女又有些平日里段惊霆却是夜夜与自己睡在一处,到了夜里还要讲故事给她听。一番话把不由把张入云激闹,他虽已有怀疑这女孩的纯阴不是为段惊霆盗取,但因其人行这等一般落井下石的勾当,却更加自己不耻。
  无奈之下只得将胡琴抽出,哄女孩入睡,可好容易才刚将少女哄睡,天上却又响起了惊雷,张入云苦笑,看来这林区内,一道晚间可总要下雨,不料今日的雷声却是出奇的响亮,不过两声惊雷,便将熟睡中的女孩吓醒,当时连鞋袜也顾不得穿,急送帐篷内投入帐外人怀中。张入云只当此是少女天性,还不在意,因见她只穿的很少,过多坦露,眼神无处着露,忙将自己外衣为其套上。
  可才刚张入云将外服为其收整好,张入云便觉身旁有了警讯,压力大至异常,竟令他想也不想,便将流星指应上,但见金银二色激撞在一处,涛天的巨力竟将张入云打的飞退,正撞在身后的古树上,两厢受力,险些将他胸膛里的热血炸了开来。正欲争坐时,就觉撕心裂肺似的惊声尖叫。再见眼见火堆中竟凭空钻出一条火龙,张牙舞爪,两耳下的鬃发竟有六七尺长短,一对金角上分十三节支叉,五指火爪正与少女双臂间的灼印相合。
  张入云一见之下便得大怒,可那火龙见自己一击不能得手,便复又来夺其手中的少女。当下张开血盆似的巨口,直取二人而来。张入云正在盛怒之际,此刻也不退让,待火龙袭近,陡然便手举乾坤镯奋力砸下,就见两团金光暴现,张入云顾是被震的飞退,而那毒龙也被痛的大声嘶吼,掩痛退了回去。可又因不甘心,临退时还口喷赤火,向两人射到。张入云见状,手起云岚便将混天绫翻起,此宝他此时虽不能妥善运用,但知其五行避火,几是火器中的首领,果然一番搅动之下,便将那纯阳赤火搅扬了一个干净。
  金龙见自己一番无功,又待再逞别的威能,却被张入云早起脚将一截树枝踢飞,当即便将金龙存身的火堆打灭,妖龙虽急的嘶吼,但也无可奈何,转眼间便是将龙形化了个乌用,只是双眼狠毒,竟如人类一般一瞬不瞬的看着张入云。如此惹的张入云立时还以颜色,左手连环两指弹动,白虹惊起,将其仅余的一点形迹扫动了一个干净。
  只一待金龙退走,张入云已是无力运作,立时从云头跌落,反被怀中少女将自己扶起。张入云心中有很多怀疑,虽知少女不愿意作答,但仍是避重就轻的问道:“如此这般的景像,以前有发生过吗!”
  女孩点头道:“段大哥经常这么做,可他和你一样,也打不过怪物,每次都要受好些伤!”
  至这时张入云好似有些明白,但仍口中不放过道:“只怕他受的更重些!”
  未想少女竟连连点头,心有余悸道:“是啊!他每次都要吐好多血,和大哥哥你可有些不一样!”
  不想张入云闻言苦笑,也是头一低,一时也是将胸中郁血吐出,原来他方才不意首击便受了重伤,其后又两番运功,更是将内伤引动,此时再听少女说段惊霆也是每次受伤吐血,不知怎地,竟如释重负,暗道:好在没被其人比了下去。可口里与少女道:“我姓张,不用再称呼我大哥哥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叫我阿云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闻言,口里还在嘟囔着张大哥与阿云,见有问她姓名,便就口回答道:“祥草。”
  “香草?”张入云疑问道,“哪姓什么?”
  祥草却是将头连摇。
  张入云知她受了连番惊吓,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在情理之中,可待二人回返时,祥草却又怎么也不敢再原来的地方歇息。张入云知她害怕,只好连番劳动,直背着祥草搬家二十里,方才重又扎下营帐,可今夜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见明火。张入云耳闻天空震雷,也是心有余悸,只得依了她。过得一些时候,大雨终于顷盆而下,二人都是为之大松了一口气。
  可祥草因方才一番与张入云亲近,又兼心上害怕,却怎生也不放他出帐篷,硬要他陪自己,还要张入云说故事与自己听,这可让他头大了百倍,可纵是张入云怎样说理明义,祥草也不肯听从,至后若急了,竟如玩童一般的厉声尖叫,她是女生,又带童音,细啸起来,直如万箭撕摩张入云的脑髓,无可忍耐之下,只得投降认输,搜肠刮肚的想着童年时的有趣故事。
  可才说了一个祥草便嚷道:“不好听!不好听!要像段大哥说的那样才有意思!”
  张入云不乐道:“那他都说的什么?”
  小祥草乐道:“段大哥说了,从前有个小男孩,一出生时,爸爸妈妈就都不在了,可他很走运,在路上流浪时被好心的哥哥姐姐收留了,从此以后好多人生活在一起开心极了!可后来遇上一只妖龙把小男孩的哥哥姐姐都给吃掉了,连他自己的臂膀也被咬掉了,到最后只剩他一人活了过来。等把伤养好了,他就发誓要把所有的龙都给杀了!每天晚上讲一个,可好玩了!”
  说完,又探动如烟如雾的明眸看着张入云道:“张大哥你呢!你有没杀龙的故事说给我听!”
  张入云此时正在出神,闻言惊觉只得缓缓摇了摇头,祥草不由脸上一阵失望。张入云见状,心中一热道:“那我再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祥草闻言自是连连点头。
  只听得张入云皱了皱眉,看了看帐顶上激溅的水花,方对着身旁香草道:“从前也有一个小男孩,他出生时父母都在,而且都很爱他,一家人生活的可开心了。可有一天……”
  张入云也不知说了多久,祥草才于自己身边慢慢睡着,他本想起身自帐篷中出来,可一来身上伤重,二来自己也为诉说往事,心神疲惫,再又祥草因害怕他离开自己身边,双手已然紧紧抓住衣角,挣脱不便,心上松懈,便也就地睡着了!
  待他睁开眼睛时,但见日光刺眼,显已是日上中天。一时钻出帐篷外伸了一个懒腰,虽是贪睡误了行程,但到底一夜饱睡,让他体力恢复不少,昨夜受的内伤,也恢复得七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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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待张入云将睡眼揉开,忽得见远处树冠上有一人影,他自如这么森林以来,除祥草自动找上门外,还未见得一丝人迹。虽不知是友是敌,却也忍不住的有些心喜,只是定睛看处,又觉来人身影有些熟悉,当时心里便得猛跳了一记,等再抬头看看天,却见艳阳高照,一丝也不见昏暗,耳畔风吹绿叶沙作响,也生生告诉他自己不是处在梦中。
  陡然间惊觉,即是一身的冷汗,再看其人眼色,也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可偏巧祥草此刻也从帐中走出,因是昨夜和张入云一番说谈,更加亲近,也不避人便将他拦腰抱住。当时张入云就觉一双眼光好似炽热了多倍,直打得自己眼神没处摆放。
  幸得此刻对面女子身后忽然又蹿出几道身影,其中一人,人甚和蔼,见着张入云便得大喜,一路飞奔已是口称张大哥,向着张入云奔来。等到了张入云面前,便已高声笑道:“果然是张大哥,几年不见您长高了好些,我就说你福运大,不会在雷音洞中身死的,日后又听得你在江湖上的传闻,更是开心极了!”
  张入云见了来人,虽也是一阵紧张,但终好过先前那女子,一时忙接口道:“竺老弟,可还是像以前那样没见长高哦!”话说到此处,忽然手拍脑门惊讶道:“该死!该死!老弟那一柄龙阳短剑,被我遗留在异地了,多时也不曾有机会将其取来,可真叫我愧煞了!”只是想起龙阳剑还遗在香丘遗冢处,脸上不由便是一黯竺十八闻言一笑,见其变色,只当是心中过意不去,忙满不在乎道:“龙阳剑不算得什么,张大哥有空再取来就是,今日不想能在这西昆仑坐望峰山脚密林中能遇上张大哥,倒真是让小弟开心极了!”
  张入云脸色又是一变,问道:“此地便已要到了坐望峰吗?”
  竺十八回答:“正是,只是入峰还得要等候些时日,大哥也是要去坐望峰拜见太行夫人吗?太好了,如此我们正好结伴一同前往,大哥不知今回出行,东方师兄没来,一路上只我一个做小的,闷都闷死了,今有张大哥在,正好叙谈叙谈!”
  张入云知道他话多,只一开口便难再闭上,虽是有些嫌麻烦,但却终好过与别人往答。可偏巧竺十八此时看见祥草于张入云背后正在亲热,他虽是个极爱开口说笑的,但遇上男女事,却立时变做了锯嘴的葫芦,一时呆指了祥草半晌,眼珠乱转却不知说个什么好,到最后方才鼓足勇气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姑娘,啊!不,这位小姐,是张大哥什么人?难不成是……”
  张入云知他多口,当下见他胡乱猜忌,却赶忙伸手封止了他的口道:“兄弟别误会!这位祥草姑娘是为兄路上遇见的,好似受了惊吓,心智有失,不知其来路,只得将其先收留在身边,今能遇上你们真太好了,峨嵋派相有灵药,沈师姐又精医术,如此这孩子可有救了!”说完话,便对着竺十八身后的紫青双姝就是一揖。心性温柔的沈绮霞故是还礼,但亲见张入云与祥草的同寝的叶秋儿却是睁大了一双秀目气恼了半天。一时间张入云与自己作礼,心上莫名火起,却是大蹋步向前,一路朝张入云径直走来,气势汹汹,竟有寻衅滋事的意思。
  张入云此刻正在心虚,自是变了脸色,连竺十八与沈绮霞见了也是有些惶恐,一时行至张入云身前,就待少年还当对方怎样也不回动手的时候,佳人已是一拳含着霹雳击出。意料之外,张入云防其不备,只将左腕划了半个圈子,堪堪挡住,可不想叶秋儿这两年来功力精步神速,盛怒之下,当场便将张入云击飞了出去,他昨夜才刚受得重伤,此刻还没好的利落,胸中一热,险些又将一口热血吐了出来。
  竺、沈二人见张入云飞退,自是抢身去迎,可方才一拳,已被叶秋儿试出张入云内劲疏漏,当时便啐了他一口道:“下作的东西!真好不要脸!”又见师姐飞身上前,却忙伸手将其阻住,又道:“师姐,你别理他,这下流东西自作自受,一拳打死他倒好!关切他做什么?”沈绮霞见师妹脸色大是难看,虽不知仔细,但她心灵,也能猜到一二,为防其大嗔闹,只得住了足。
  而另一边厢竺十八才将张入云扶起,祥草便也回身上前探视,见张入云脸色一阵惨白,心上惶恐,小脸一红,却指着叶秋儿道:“你!你这姐姐好凶啊!张大哥又不是坏人,你打他做什么?你看,一定好痛的!”
  叶秋儿对祥草倒是并无怨恨,见女孩责怪自己,倒也不恼,只是因她袒护张入云,却又不由的有些不乐,但仍耐着性子道:“小妹妹!姐姐打他是因为这人很坏!你别和他在一起了,到姐姐这里来好不好!”说完便是向其招手,未料祥草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叶秋儿心情本就不好,为此更是心上恼恨,脸上作了狠色。
  沈绮霞见状忙拍了拍师妹的肩膀,轻移莲步,已是行至其身前柔声道:“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们都不是坏人,和你张大哥也是朋友,方才这位姐姐只是和他玩呢!绝不会伤了他的!”说完张入云已是在几息之间面色渐渐平复,祥草才得些心慰。
  再见沈绮霞已从腰囊中取出个翠绿色的果子递给她道:“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个果子!”祥草正才刚身醒,肚里空空,见了青绿色的果子自是爱不释手,当下也顾不得张入云伤势,伸手便将果子取在怀里。因见祛了怯意,沈绮霞方将其揽入怀中,祥草见其人物和善,但不见拒,只任其为自己梳理蓬乱的秀发。沈绮霞趁此际为女孩把理脉息,果然见其心智有障碍,不由也是皱了眉头。
  就在几人往还问讯时,却见远处一怕清啸,树冠顶上又晃出一人来,众峨嵋弟子都得眉间一皱,便是沈绮霞也不见例外。张入云抬头看去,远来也是位老相识,当下忙抱拳与其请教道:“刘师叔,多年不见,入云给您老请安!”
  不想来人,却开口道:“你这班小辈,出门就知道贪玩擅离职守,如今我等已在灵山脚下,太行夫人随时会开府,我可不比汪剑秋随和,小心回去告诉各家师长和掌门,罚你们一年不能下山!”原来,来人却是东方文宇的师傅刘乘风,想是经此远行,峨嵋众小由他带领,他在此地也已等候了一二日,但太行夫人总是不令往见,正在不乐,见门下弟子忽然离了职守,均自不见,他虽人物也不算恶,却不似汪剑秋那般随和,唤声作啸见众弟子竟不立时作答,已是有些见怒,再见竟在这万里之外见得他平生最不恼恨见的张入云,其心里嗔恶自是可想而知。一时也不做答理,却将众弟子都数落了一遍。
  祥草自是不知这些长幼尊卑的道理,但见来的中年道长,一上来便将一旁好心的姐姐也数落了一遍,不由指着道人鼻子说道:“坏人!坏人!”却赶紧为叶、沈二人将其嘴巴堵住。
  果然刘乘风已然发了怒,指着祥草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张入云忙上前一步道:“启禀刘师叔,这祥草小姑娘是小侄携来的,但却是受了脑伤,心神不大对,一时妄言冒犯,还请您老人家别见怪!”
  不料刘乘风却嗤着鼻道:“我没问你!绮霞!这小丫头是个怎么回事!”
  沈绮霞见自己这位师叔脾气实大,虽觉好笑,但还是端声回禀道:“禀师叔,确如张师弟所言,其余的,我们也还没问到,不过这小妹妹身体确是有病,还望师叔能让这小妹妹先留在大伙身边,绮霞也好为其安心诊治一番。”
  刘乘风闻言不乐,但到底口中还是道:“我就知道和这小子在一起的,就没什么正经东西,不过……”
  可这边张入云可不似数年前那般好心情,尤其刘乘风语及祥草痛处,一时更是将他惹恼,脑中想也不想,便已高声道:“刘师叔!您这是什么话,不肖张入云虽然不肖,但这祥草小姑娘与您老有何相犯,怎能当您这般言语!”
  刘乘风也是个着了火随时要响的炮竹,当下见张入云竟敢与自己争辩,立时便已跳了起来道:“你这臭小子,几年不见还是当年一般的目无尊长,蛮横样!今日一见便敢来顶撞我,我可不似汪师弟那般呆傻,上一回雷音洞一役,养了一年的伤才好的利落,沈师侄被你害的眼睛险些都瞎了!你小子就是个大霉星,和你在一起就落了不好,这小丫头心智不好便是一例,不然好好的不落谁手,却正巧让你撞上!”一席话说的意气纷发,连唇下两缕长须都为其捋直了。
  而张入云闻得这般话,心里却是大惊,忙回首与竺十八求证,果然其人已是低了头,在一旁默然点首。再看沈绮霞时,却见佳人只是笑笑,又柔声道:“张师弟不必在意,当时为师弟丹药仙草治救及时,已是再无碍了,还为此绮霞目力远胜从前,算来倒是因祸得福呢!”
  可张入云此时已然想起当日沈绮霞为毒血将眼睛浸瞎时的惊恐万状,心上已是虚了,当下转身与刘乘风赔礼道:“万般事,确是入云的不是,方才冲撞还望刘师叔大人大量,不要介意。只是这小姑娘确需人救助,入云一介男子,常带其身边实是不方便,还望师叔大量收留!还有师叔方才多少话里有些不严紧,还望不要再加罪祥草!”
  刘乘风正为张入云服低,有些快意,不料他话锋一转,又变回了从前,一时唇间喜色又化了嗔恼,当时黄牙一作,便又骂道:“嗳呀!我看你这小子是劣性难改,才刚好一小会儿,就又重萌故态,教训起我来了!”说完想上前教训,但又知道张入云近年来功力大进,不得,只好又是一阵数落。好在峨嵋小辈常见惯如此,好言相劝一番,终将这位师叔大人劝阻了下来。
  ※※※
  如此,张入云总算是与众峨嵋汇合在了一处,刘乘风虽与其制气,却并不为此在大节上失义,又见祥草根气不凡,一身的穿戴也不同凡流,更令沈、叶二女细心一些。叶秋儿爱洁,虽是祥草昨日已洗濯过,但仍显其一身太过脏乱,强拉她与水源处清洗,一面又取密梳为其收整头发,虽祥草不乐意,但无奈她一来性作有些威严,二来叶秋儿外冷内热,倒与其有些相投,时间不长两人倒是乐在了一处。却拖带张入云与竺十八两人在池塘边做看守。
  叶秋儿见祥草洗净之后人更可爱,心里自喜欢,可又听她嫌水太冷,争闹昨日已洗过了。待沈、叶二人仔细问时,原来还是由张入云摆布的,本才见得些喜色的叶秋儿,柳眉立时倒竖了起来,好容易将其身上脚下都洗涤二净,又接过沈绮霞整理好的衣履时,却听见远处张入云忽然呼啸奔袭而来。因见其不顾男女避忌,正要作恼。不料张入云已是翻身一个掌心雷竟是投向远处竺十八坐守的上空。
  当下只听得空中一阵雷云翻滚,数道乌云竟得泼风似的显现,待定身为众人看定时,原来是三只背生翼翅,浑身甲胄齐全的三只妖猴,其中或提了金杵,或握了金钻,都是举了重兵器。想是趁隐身术向凑近竺十八身前,施以毒手,不料却被张入云神目看出。
  张入云这粒撼天雷威力不小,可不想被其中一只妖猴,施金瓜锤敌住,虽是将它虎口震裂,但那猴子的力气大的惊人,又得狠劲,手中金锤竟没有脱手。可这飞猴素来毒辣,挟私必报,因在张入云手上吃了亏,一个厉啸,便已是将身投到,先后三猴,好似云中燕子一般的敏捷,向张入云扑来。
  叶秋儿也是急性,见状抖手便将青霜剑抽了出来,欲上前一同迎敌,不料张入云惊声叫道:“叶师妹不要动手,此是太行夫人手下飞猴,小心出手为峨嵋招惹麻烦!”说完话,已是扬起流星指化了光盾与妖猴迎面而去,因是对方手中都得重器,看意思竟是有心要以硬碰硬。当先第一个便是那使金锤的。
  沈、叶二人见飞猴势猛,不禁有些为其担悠,不料张入云可没想和这挂了翅膀的畜牲斗力。只一待接触,便是翻身滚过,足尖勾处,已将妖猴胁下拉过,就势旋身,便是一脚反撩端端正正踢在其素囊上,虽是那猴子长相雄状凶猛,也禁不起他这一脚,顿是如殒石一般栽落在一旁密林深处。再看张入云已是拧身而起,一趟招式端地是漂亮!
  剩余两只妖猴见状,倒未被张入云身手惊怕,仍是如踩风似的扑了过来,张入云将身一潜已是近了二猴的身,右手如绽兰花般的在持金杵的飞猴臂上一串点动,斜手一拍以将其掌底巨棒趁势推过,正迎向另一持金锋砸下的妖猴,当闻得空中一金鸣,好似巨钟相撞,直险些将林下数人震的跳将起来。
  因二猴力道太大,双手终究把持不住,虎口迸出鲜血,手中兵刃提携不到终是落了下来。张入云见二猴也为对方震摄,反复两脚又将两只猴子也踢下云头。不料三只猴子只一落地,便重又整顿旗鼓,空身飞纵了上来,此时弃了手中器械反更显其迅猛如飞。但张入云穿行其间,却极显从容,且他此时手狠,只一发力便是力重千钧。
  那飞猴在太行夫人门下骄纵的惯了,多年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一时间虽仗着皮糙肉厚,还能支撑,但此起彼伏的护痛之声,却是不绝于耳。到的最后张入云见其当真凶顽,也不再留力,他腿劲天下罕有自不必说。一时又将流星分折了一个于右拳戴上,顿时上下其手,打的那三只猴子实在遮掩不住,欲逃又怕主人知道受重罚,又留下又不敌眼前这凶猛的汉子。
  无奈之下,当中一只头戴铁冠的一声唿哨,左右臂膀便舍命向张入云扑到,张入云见来的凶恶,接住其中一只猴爪,手腕翻动,便将其套住,转身一击左肘便击在它猴脸上,再又趁势扣住其腋下,一拉一打,双肩发力,便其震出正撞着另一只猴子。
  可此时那戴铁冠的终究挣脱出战圈,稍一得空,便从甲胄中提出一纸黄符,虽是个畜牲,但竟也知道念动咒语,一时间那黄符便得纵火烧了起来,合手握住,便望张入云打来。叶秋儿见状,忙惊呼道:“小心!这猴子会雷炎术,它要用神火烧你!”
  果然妖猴掌心放处,便是一溜火光,如一条火龙,径往张入云而走,也是张入云脚地摸油的功夫高绝,见势不对,一个旋身便横移出七尺,硬生生躲过。可那妖猴所燃符纸不独一枚,二次掌心入出,又是一径火龙涌到,与前一道合了一个大圈子欲将张入云擒在其中。
  张入云皱眉寻思,回首欲找剩下的二猴抵挡,不了那两只猴子倒都机灵,被打的怕了早闪回铁冠猴身侧,其中一只还将腰间一只海螺取下,只将塞口打开便又一道劲风从中鼓出,当下火借风势,更是烧动的越加旺盛了。
  张入云虽是仗生平功夫,但也快不过那疾风,一时间已显败相,正待欲将混天绫取出将火龙击散时。就见一旁沈绮霞已将系发的银环解下,当时祭在空中,就见银环闪烁,忽然生出赤青二气,一阵吸取,尽将那火龙收入环中。而法螺中的疾风同样也逃不那赤青二气的拔动,堪堪也要为其摄走,正在飞猴忧急处,却见银环已是滴溜溜滚落,重回沈绮霞手里,原来她不愿为此解怨,只一占得上风,便将那妖猴放过。
  至此时,三只飞猴知自己难敌眼前难女,面面相觑之下,龇牙咧嘴一番,虽仍是愤愤不平,但还是驾了一阵阴风走了。
  到此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竺十八嘴最快,先得喝采道:“乖乖!要不是张大哥出手,小弟这脑袋还不得要被这三妖猴砸个稀烂,大哥难道说的是真的吗?这般猛恶的东西,也是太行夫人手下?”沈、叶二女也不想张入云竟也能知道这万里之外坐望峰的消息,心上疑惑也是在旁询问。
  张入云闻言则道:“这也是我新近认识的一位朋友指教,只是又闻多位前辈曾说这太行夫人生性有些小气,今番得罪了她手下的飞猴,恐他日要被报复呢!沈师姐方才出手救得小弟虽是为同门之义,可指不定那老夫人倒要算到峨嵋派头上呢!”
  众弟子闻言不语,唯沈绮霞脸上更是一黯,张入云见对方为见自己危急才出手相助,可自己却说的这些冷人心的话,脸上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众人面前,不知如何告罪。
  正说话间,自在远处避了女弟洗浴的刘乘风,闻的这里震天似的打斗声,已是遁身飞纵了过来。竺十八嘴快,只一待其落地,便赶忙上前问道:“刘师叔,您老来的慢,干才我们才和一帮会飞的猴子打了一场,哪真叫精彩!不过张大哥说是坐望峰主人太行夫人的手下,您老知不知道有这回事!还有张大哥还说那太行老夫人生性小气,此一次动手,多半要被其报复,您老见多识广,是不是真的?”
  未想他这里口快,刘乘风那边已是披风似的将他嘴给捂上,又拎着他耳朵骂道:“你小子给我小声点!有传太行夫人坐望峰百里之内一草一木的动静都能知晓,虽不知是真,但我们也不能当它是假,这几日想是那夫人正在闭关连个山门都不开,万一要是今天就开了山呢!我等此次前来只为求宝,不要多惹事非,你等没事惹人家守山神猴做什么?”
  一时间刘乘风虽没有正面作答,但其下意思已是不言自明,竺十八被他一只粗掌捂住,只觉味道怪怪的好不恶心,直忍耐了半天才从其手底放脱了出来,虽不敢在长辈面前作脸色,但也是苦着脸,胸腹间好一阵难过。
  而当刘乘风听到又是张入云惹祸,主动动手,更是指着鼻子把他一顿臭骂,张入云身量高些,只觉他一根黄黄的指头总是不离自己鼻孔左右,只撩动的自己鼻腔一阵作痒,实忍不住,只得退了一步,施礼道:“即如此,小侄还是与刘师叔一伙分开的好,只是这祥草姑娘还请师叔照顾。”
  峨嵋众弟子只他即刻就要走,不由眼神中留出些遗憾,可未想刘乘风一句话已是喝道:“走!你这小子才刚惹了事,就想脚底摸油溜之大吉!门也没有!你给我好好的守在这里,等这两日见了坐望峰主人,到时由其发落!先说好了,你可指望跑了,追上天边我也能把你给找回来!”
  张入云闻言连声摇头,直抱拳道:“敢不遵命!”而一旁竺十八见张入云不走了,自是高兴,可又闻要将其交与太行夫人处置,又是有些担心。
  当日无话,张入云自随了刘乘风一行,在林外近水边的营地扎下,因是男女有别,双方自隔了十丈距离安顿,竺十八自为有了张入云可谈天讨论武艺开心不已,可却让刘乘风听了心烦头大,但偶有从张入云的嘴巴听得一些经谈怪论,却也让其惊心,他也是毕生穷极武学,闻得也自己见解不对,不免就多了口。他脾气又倔,又仗着身份,指望小辈让他,不料张入云连番礼让,感觉这老家伙,不只得寸进尺,还一副当仁不让的意思,本换在平时还要礼让些,可于武学上他也有倔性,当下为争执三人不免就吵了起来,且嗓音越来越大,终惹得正与沈、叶二女合睡一处,正得香甜的祥草披了亵衣行了出来,一时皱着眉头招唤张入云道:“张大哥你还是过来和祥草一块睡吧,这个老爷爷还有小矮子吵闹死了!还是你一人给我说故事好不好!”
  一句话若得刘乘风连连咳嗽,又整理衣襟,自觉自己怎么也不算是老的样子!
  ※※※
  到的第二日清晨,不过寅时初刻,张入云便已自营中俏俏起身,虽是刘乘风在内的一干峨嵋高手都是耳目聪便之士,但于如今张入云的内劲轻功,却也有自信不为众人知晓查觉。起身后又向南行出五里,方与一巨岩下驻身。
  此处是他昨日行路时便观察留意好的,只一待到了地头,便将上衣除去,脚下薄底快靴也一同脱下,又一纵二三丈,取食中二指屈指运力,将指尖插入头上石梁,一时竟挂在石梁上只倚仗二指不停牵引提拔这般外门功夫中最基本的动作。只是张入云炼动这门功夫方法极拙,没有一点取巧倚仗,且张入云为求全功,并不运动一丝内力辅就。如此不过三两次牵引,少年一身筋肉自背项肋下起,便得一览无遗。他一身筋肉与轻身功夫的快捷本就是如此这般得来的,虽是只一炷香的功夫下来,张入云通身便已是汗如雨下,但眉眼神色间反得一些安宁。鼻下的呼吸越显粗粝,精神体力越得消磨,但其眼中神光,却并不见一丝衰减。
  就如此这般,直过了一个时辰,身下汗水已积成一座小潭,张入云右臂终于力竭支撑不住,一个失神便将身落下。可空中人一待醒觉,便又还了左臂上扬,转瞬间本已下滑的身子,却被其臂膀凭空长了数寸,又得勾住石梁上的指缝之中。只一个运气凝神便重又动作起来。虽是交换了臂膀二次举力,但此今一番却要比先时吃力的太多,自颈项至足趾无一处不使尽了力道,身体也难以提拔。
  如此稚拙苦修的方法,张入云自炼气精进以来,已是少有举动了,尤其自二云观与乐长老人处两次精修,每日里都是提炼吐纳元神精气,更是少有。可自得与艳娘一会,点破纯阳,总觉内劲有了疏漏,初这多日来都是心灰意懒,提不起精神。但自昨日见得沈、叶二女,知两人一眼已看出自己童阳被破一事,虽是他向以为自己通达,但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晃动起来。
  今次晨晓间便来到这石梁下练功,张入云倒不是起了弥补外功或是遮羞的举动,而是每常里这般锻炼折磨自己身体到了极处,心情反而能得平静,他为自己见得二女心生惶恐很是犹豫,想趁此机会好好让脑子里静一静。
  半个时辰后,张入云终是体力不支,手指松懈从石梁上掉了下来,此时的自己已是再无一点力气挣扎弹跃起来,虽然身下都是乱石,但张入云自负已此时筋骨,纵是跌的重了,也不能见伤。反倒是气尽力竭自梁上落下一瞬,心中倒有舒适放松的意思,他脑中动念本快,虽只两三丈高矮的石梁,但在他加意体会之下,却又觉得过了良久。
  正在张入云心上松懈时分,忽觉身旁气流有异,也不待他做出反应,便觉腰间一浮,自己身体已是为一阵清风带起,轻轻将自己放落在地,那人甚是好心,特意将张入云放落在朝阳一面的干燥枯叶之上,张入云不但未触得石地阴凉,身上还笼得朝霞余辉,身体甚得干净爽洁,且张入云鼻下嗅动,但觉对方掌风略带了一些兰香,一时动念,虽不曾回头,但已知晓来人是谁。
  果然就听得身后不远处有女子叹声道:“你这般锻炼筋骨,几已是在折磨自己身体,在你心中难道真有这么多看不透的烦恼吗?”说话间又见张入云倒地之后,鼻息粗重,伸手扬处已是将一囊水袋抛了过来。
  张入云伸手欲接,无耐双臂酸软的厉害,终是慢了一步,眼看就要错手,不想那水囊却是划之其身前,已是拐了个细弯,轻轻巧巧落在其掌中。张入云见了摇头一叹,他此刻体力消耗,身体水份不足,正是口渴的厉害,身上虚乏,也顾不得这水囊是女子应用的物器,拔了瓶塞便将口中灌去,果然水质清洁,细滑,不觉见已被他一饮而尽。只是待泉水尽滑落自己肚腹,口鼻之内却又满是女子唇腔间的檀香味,再落眼看处,竟见瓶口一点樱红。张入云近来虽是谨慎持戒,也不由的胸中一浮,只是摇首之间,旋又皱了眉。
  待得他略将真气运转,周身骨骼一阵收拢,此时得了力气,方将水囊回抛于身后人道:“小弟已有多日不曾经历这般锻炼了,前番又因身边一直带有祥草,不得空闲,今日有了沈师姐与叶师妹帮衬,才得有心于此处晨炼,不料我自以为轻功有些进益,但还是被师姐发现了,说来当真惭愧!”
  沈绮霞见张入云有点破自己一路追踪至此的意思,脸上不由一红,但终是不顾心中羞怯,仍开口问道:“只是炼功如此简单吗?以你方才那般练法,已是将体力尽都掏空了,若有外敌前来袭扰,只怕九死一生,实太过危险了!”
  张入云笑道:“有劳师姐挂心了,这般练法虽拙,但却能让入云心中宁静,就便也好想些心事。至于若有敌人前来袭扰,入云这多年也是一路履险过来的,自问该当没那么容易被敌人得逞吧!”
  沈绮霞向观人心理,又因前番雷音洞一事,双目受青鬼毒血浸润,眼力大异,已能看出先时的张入云早无一些体力,真有敌人偷袭,却如婴儿一般的无力周旋,一番话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但她不是会说破别人心思的人物,眉间略皱了皱,便又换言道:“哪!有想到什么了吗?”
  张入云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道:“哈哈,小弟本是想趁此想些心事的,不料多日不曾锻炼早忘了倾力之下,一点心力精神全都用在练功上,只进行至一半,便已忘了要想些什么了!”
  沈绮霞闻此也得一笑,只轻声道:“如此也好,你能得物我两忘,对精神心灵也是极有裨益的一件事!”
  张入云叹道:“也许吧!虽说内力精炼吐纳是修道人的本份,但如此这般苦练外体,到底才是最适合我的法门!”
  沈绮霞闻得张入云言中有自苦之意,因是心上关切,不忍开口伤其心理,一时虽是百般玲珑的人物,但也不知拿些什么话来安慰对方。
  反倒是张入云心上作叹,又沉声道:“想不到两三年不见叶师姐的功力竟有如许长进!昨日一击,真的险些将我打的元气溃散,骨断筋折!”
  沈绮霞闻言忙道:“秋儿这两年来功力确是大进,尤其她劲力精纯,连我也不能相比,昨日又是气头上,出了大力所以才得吓了你一跳,不过你也放心,她虽有些莽撞,但也绝不会将你打伤的!”一句话说到这里,沈绮霞觉得有些失言,赶忙将话止住。
  张入云也听出一些意思,他虽是在心理上从不涉及峨嵋二位女子,但终究不是笨蛋,往日叶秋儿待自己着实不恶,此刻沈绮霞又再提点,多少也能晓得些意味来,只是他从未敢与心中几近仙子一般的人物相提并论,当下将头一晃,已是就此揭过。再转言道:“我本以为我数年来也有些精进,不料在二位师姐面前,终还是逊了一筹!”他本来想至这一处时,还有些愁怨,可为沈绮霞一句话冲抵却又不剩的多少哀劳,为此上,张入云有觉心上浮动,却是眉头立时深皱。
  不料沈绮霞见此,错以为他心气刚毅,又因童身被破犯了大烦恼,忙合声道:“没什么,师弟这番话,只是动了些意气而已,真若打斗起来,定还是你会得上风,昔日沙滩一战,秋儿就难以胜你,自其后,再战,她也只会是你的手下败将!”说到这里,不由叹动道:“便是我,也一般的只有认输的份了!”
  张入云见沈绮霞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顾不得心上体味,只忙道:“沈师姐说笑了!”
  不料沈绮霞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不是,实是心悦诚服的真心话!”一时又凝眉叹道:“这数年来我功行虽也有进益,只是与诸般同门相较,却是难望其项背,尤其你一身本领更是突飞猛进,虽或许我比你功力来的高些,但我自问却没有一些可胜得你的把握。”
  张入云闻得沈绮霞语气哀动,不由回首探望佳人,果见沈绮霞,正袭了一身长衣,白纱似雪,正倚着一株参天古树,身后古径深幽,更显得她人物哀愁淡雅周身只仿佛能散出光彩来一般。虽是人间仙子,但却更似这山谷间的精灵。当下眼见心惊,一时清了清嗓子,方大了胆子道:“可你也看到了,我先时已是被破了童阳,要不然叶师姐也不会这般生气!”
  沈绮霞不想张入云竟得直言不讳,也是眉头一皱,过了半晌方摇首道:“我二人虽不知你近日有何遭遇,虽令人痛惜,但秋儿倒并不是因这般事才生你大的气,只是因见你身旁那位小妹妹,错以为你自甘堕落,连这般年纪的孩子都有染,才得有此误会的!”
  张入云连日来都是心上苦自自责烦恼此一事,今见为沈绮霞撞破,却并不显特别颓唐失意的模样,心上略有些安定,不由又问道:“那师姐你呢!怎么就不以为这祥草小姑娘是我毒害的呢!”
  沈绮霞闻言脸上一红,但旋即摇头道:“不会的,你虽是有些轻狂,但大主意上却不糊涂,又得为人正直,是绝不会做出这般事的!”
  张入云听得沈绮霞这番言语,心中一放,却将才刚挣起的身体,又倒入浮叶中叹道:“我也曾是这么以为的,可终是一失足,成千古……呵,且不说这些,我只一山中顽石耳,今后自有其去处,沈师姐你呢!可已有了日后的方向?”
  张入云只是无心一问,他因见沈绮霞功行愈法的精深,且上一回与雷音洞一役,又见其得授上乘佛门功夫,只当日后定能大造。不料沈绮霞心虚却只道他看破自己心境,一时涨红了脸,却不知怎么回答。张入云见其脸色有异,忙惊问道:“师姐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功夫脸色便又变的这般凝重起来!”
  ※※※
  沈绮霞见张入云有此言,知其并不是当真知晓自己心上想法,不由心气一松,但仍旧遮掩道:“我虽比你与内劲上精炼一些,今后的造益实也难说,修道者向重因果,如心中存了芥蒂,只怕日后难免坠落,如今思来也着实可虑!”
  张入云闻其言,心里也有些惴摩,但并不愿说破,只又道:“师姐说笑了,以峨嵋一门年轻弟子之中,功行最精纯的,该当就是师姐您了。且贵门长老高人俱在,真要有甚魔劫也定能相助得安然渡过。且沈师姐平日与同辈弟子之中也是人缘最广,一脉的温柔体贴,至时众弟子绝不能坐观,定也会前来相助的。有闻峨嵋历代弟子中,除二代弟子中俱绝大法力的四大弟子,多是同门同道帮衬才能修得正果的,师姐想来也不外如是,所以也不用太过烦恼,算来也终是我等的劫运也说不定呢!”
  不料沈绮霞闻言却将冷了眼色半日不语,张入云见惯她平是里脸色祥和,可今晨气质却与往时有些不同,他人较累心已然是留意到了。可又为生性恬淡,却不说破,一时也在一旁静默,只留待对方开口。
  果然沈绮霞见张入云静声不语,知他颇能体谅人,已察觉自己心意变化,虽有些羞怯,但如此一来到底让自己省些烦恼,且清晨灵山秀气笼身沐浴,极是清洁静雅,而此间又只自己与张入云二人相对,心上趁意,柳眉笼处,秀目又得一些寒色,却又透出几许坚决。一时间已是轻轻摇首低声道:“哪是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人前一些作为只是虚以做作而已,不要以为我是很轻易就对人温柔的!”
  张入云未想到一向温柔体贴,行事为人俱都深藏不露的沈绮霞竟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等知心话,不由心里竟生出些忐忑不安来,但他知这位师姐心细如发,只有一丝马脚定会为其看破,正寻思遮掩间,就听得身后佳人笑着提醒自己道:“虽说晨起磨炼筋骨,对身心俱有裨益,但如你这般行功后,即不收散劲气,又不遮体祛寒,要知这灵山脚下寒露甚重,偶有些疏忽,纵不至生病,但你方才一番辛苦却要打上一些折扣了呢!”
  张入云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此时还是赤着上身,虽是自己与沈绮霞也算得是同门,又未涉男女之私,但如此到底太不雅相,连忙将衣履收拾整齐。只是他此次晨起练功,为的是外出散心,不成想却被沈绮霞打搅,虽有些皱眉,但细想起来,对方为人体贴周道,晨访自己也是极不平常,只是他生来性懒,也不说破,主动问询。
  果然还不待张入云怎生思忖,就见沈绮霞已是扬手将一荷包丢入自己掌中。待自己接过,只觉其中所藏的物事极为轻巧,正在思量,已闻佳人笑道:“这是前番你于雷音洞中治我眼伤所用的婆罗叶,不想自当日一别时光匆匆,竟过了三年时光,今日总算是物归原主,也了我一桩心愿,说来还未谢你当日助我料理毒伤呢!”说完即是盈盈作礼,只是不知怎地,一向温婉淑雅的沈绮霞,此刻竟是涨红了一张面孔,她本就生的白,一时间面红耳赤,脸上却如火烧起了一般。
  张入云见此异像,只当她少有受人恩惠,外表虽和,但内里心气实高,一时礼下于人,反让她不得意思。当下只将手中荷包揣在腰间皮囊内,忙抱拳回礼道:“沈师姐说的太客气了!当日若不是小弟鲁莽,怎么也不会连累师姐受得重伤,现今回顾仍是好生有愧,师姐如此这般客气,反倒让入云羞煞了!”说完已是一揖,持礼间极是恭敬。
  沈绮霞见张入云这般举止,闪念之间,已是隐约猜到张入云的心思,当下见对方误会,虽有些失望,但到底免了自己一番尴尬,心中一宽,面上桃红也得就此退去。一时也不答言,便将自己束发的金环解下抛于张入云道:“张师弟太过客气了!此是无相环,为师弟当日于雷音洞所得的赤精石与冥玉石炼化,当日若不是师弟将赤精石交与我手,冥玉也一定不会得到。今被我采的玄铁精英,又得师傅教授终炼成了这无相环,论本求源,这无相环理当是你的。这无相环可纳五行精气,更专擅提取玄门宝物,又经家师祭炼,威力实在不小,有此一宝防身,对你四海巡游而言,确是一大助益!”
  张入云将那金环取在手上,见其不过比拇指粗大一些,虽是白亮,但内里又泛了一层赤色,其上分镶有一赤一青两枚不过豆般大小的玉石,但一经注目,又觉二石虽是镶嵌在金环上,却又如两尾灵鱼于银海中翻滚游走,心神恍惚之下又见那金环上遍布如鱼鳞一般的密纹,正待把眼细看时,却见一阵金光浮走,银海灵鱼已是恍然不见,正又归整为一枚金光闪烁的铁环。
  一时之下,张入云虽还没能看个通透,但也知此宝非同小可,当日峨嵋、武当、崆峒各持法宝仙术,最终还是为沈绮霞放出佛光才得制服,其时威力已是惊人,数年过后,又为峨嵋两代锤炼,其法力更是可想而知。他当日为连累沈绮霞险些失明,心上已大不安,今时如此能再取对方累番心思才得炼就的宝物。当下已推手将无相环递回于沈绮霞手中道:“师姐太过客气了!当日小弟只不过是为防赤精石泄露小弟形迹,又不忿宝物被武当、崆峒两派夺去,这才将其交与师姐手中,一为私心,二来也没出甚力,最多不过只是个引子而已。师姐累年的辛苦才得这一宝物,已是其主,可今日却还要大量见赐,只望师姐还能顾及小弟一些脸面,将此宝收回,入云实是万不敢接受!”
  沈绮霞知他生性慷慨,为防其不受,早预备下说辞,正待开口,却见张入云已是争先道:“师姐不用在周折了!不瞒师姐,小弟近日也得一件异宝,自忖也不在无相环之下。”说话间已将自己左腕间的乾坤镯扬了扬又道:“再说这无相环平日只能作束发使用,小弟戴了甚不爽气,这乾坤镯已是有些女气,再戴了这金环,更是一介男子不称。再说前番雷音洞若无师姐出得大力,小弟多半已是身死洞中,又险些害得你双目失明,为此一役,怎样也该得沈师姐得些好处,也好让小弟心安!”
  不想沈绮霞闻言,脸色却是一黯,她性格温柔,待人体贴,腹中一句“哪你又得些什么好处?”这一句话终是没能说的出口。略微思量,便将无相环收回,又道:“哪好!这无相环,我只当是你送给我的!”
  张入云闻言笑道:“师姐只要能收回这法宝,只尽任您怎么说就是了!”
  不料沈绮霞却甚在意这一点,一时轻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可要将你那金镯给我瞧一瞧!”话音未落,就见张入云已是甩手将腕上金镯送出。沈绮霞触手便觉其极有分量,已知不是俗物,再注目觉其上龙纹翻滚,更是有些惊心,当下忽然出其不意,将腰间紫炎剑抽出,左手拿定,猛力将仙剑向其斩去,就听得一阵龙吟,瞬时紫金二色大作,只将二人神目也晃得有些晕眩。再待两人仔细看时,就见那金镯上连一丝丝细小的剑痕都没能留下。反倒是沈绮霞持定宝剑的右手,为金镯上的金光震的长剑险些脱出手去。
  为此沈绮霞也是有些乍舌,却又面带欣喜的与张入云道:“看来这金镯当真是无坚不摧,如此倒真要恭喜师弟得了这一件极上乘的防身法宝!”说完,已将其抛回。
  一时间沈绮霞将仙叶宝环两般事俱都交待清楚,却仿佛没了主意,只在一旁空对,并不再开口。张入云至此觉二人处境有些尴尬,他虽也是随性,但总不能两人一直与这林中静立,何况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刘乘风一行人也该已起身,自己虽是不怕这位长辈,但到底自己身为后辈,不欲与其无谓争执,且也省一些耳根清净。又稍候一时,见沈绮霞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便行前一步,轻声道:“沈师姐……”
  未想沈绮霞已是先自取手扶住一旁古树颤声道:“张师弟,你数年来遇得大小劫难无数,却还在这俗世间闯荡,论理定是勇气过人才能得这般持之以恒。今日能在这异地相逢,也算有缘,我只想问问你,所谓勇气胆量,该当如何解释,是不是人生来勇气胆量便就注定了的,无论怎样强求也是无用?”
  张入云没想到沈绮霞竟会在这密林之中问出这般古怪的问题,但见对方神色凝重,不似在与自己玩笑,他素来敬重沈绮霞,为此少不得打点精神认真思量。可到底这类问题因人而异,不是一时间能揣摩的仔细的,又见对方脸上焦急。当下只长大了口,又挠了挠脑后方道:“沈师姐这般询问,倒让小弟有些作难!所谓勇气胆量这般事体,入云还真没有仔细体谅过。而且师姐说笑了,小弟生性胆小,哪有什么勇气可言。”话说道此处,张入云忽然回忆起往事种种,竟默了口,真自深深思忖了起来。
  可正在此时,远处营地一声金鸣,却将焦急的沈绮霞与沉思中的张入云惊醒。二人都是耳目聪明之辈,一闻金声,便已听出是兵器的撞击声,且其声熟悉,又极沉重,知自己人马已与劲敌。虽一时还不知营中事况紧急与否,但到底还是速速赶回去援助才是。他二人都为方才一问心生尴尬,如此眼前为外敌相扰,反倒正合了二人心思,当下只一对视,便各自拔动身形往营中奔去。
  只是沈绮霞行事缜密,只待两人行至营地近前百丈时,却与张入云打了手势,二人都得潜身敛形行近同门,以待观察仔细后再做定夺。
  ※※※
  待二人于密林中守定时,就见营中局势果是惊人,昨日为张入云驱逐的飞猴俱都在场,不但如此,更有数十名黄巾力士与四位奉香的待女尽皆于空中驻足,峨嵋弟子营帐当中已为飞猴重兵刃砸出一巨坑,叶秋儿性暴也与飞猴交上了手,竺十八一时提剑在手和众人物对峙,唯有刘乘风尚在扯直了嗓子与对方说理探询。可这一众坐望峰门下俱都是心高无比,纵是这位峨嵋长老开动金口,竟也无一人答理,尚幸只是飞猴记念前仇率先动手,其余门人倒是没有上前相帮,不然真的要成水火之势。
  张入云起始时尚怕叶秋儿不敌群猴力大招沉,不想三四年不见,叶秋儿一身本领大为改观,一柄青霜剑在手,虽是不见其施展剑术,但一般的剑起寒光,将飞猴一招一式封挡了个干净。且她精擅飞遁之术,未驾剑光,也一样的飞行绝迹,纵是飞猴背生双翼天生的灵性,与其相较也不见落的下风。
  但张入云为一番事都是自己招惹的,无论如何不能再袖手旁观,一时间也不待与沈绮霞商量,便自林中跳了出来。口中生叱,便将在场众人俱都震得一惊。唯有祥草见空中打斗心中害怕,此刻见张入云回身,忙投身在其怀里,一边手指空中飞猴,满面的惊惶失色。
  而此刻正在空中作战的飞猴见了张入云,也是心有余悸,手脚略有舒缓。刘乘风在一旁等候多时,见对方招式稀松,忙与叶秋儿道:“叶师侄,你且慢与坐望峰门下动手,快快给我回来!”因见叶秋儿脸色犹豫还在慎恼,怕她刚性惹了大事,忙一个招手,竟凭空将这位峨嵋大弟子自空中摄至地面。见此一状,张入云不由一惊,心中忖度之前自己倒当真把这位峨嵋长老瞧的小了。
  就在战事刚刚分开,就见远处一阵黄云翻滚,顿时里已是风驰电掣一般疾流入众人跟前。当先由八名童男童女各奉法器开路,及后却是跟了三位女子,其中一人不过二十岁上下,却身着滚金直袖小衫,腰跨高腰锦缎宽松长裙,头梳宝髻,脚蹬翅头屐,一副贵妇人打扮。虽则仪万方,生的极美,但眉眼中有见煞气,直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而其身后二女,其中一人身着一袭白绫裙,一身清雅,却又不失些许妩媚,正是崆峒门下姚花影,而其身旁一女,却是一身的黑纱服饰,连头脸也都罩了严实,又兼长衣宽大,连个身形也看不得仔细。
  张入云见了眼前贵妇倒还不见怎地,后见连崆峒姚花影都得现身,一时上眉头便是一皱,虽不自觉,但隐约间已是觉得此番坐望峰一行,又是一场极难相遇的事。
  果然还在张入云思忖之际,那贵妇人已然开了口,直对刘乘风一众道:“就是你们这群胆大妄为之辈,将我女儿拐带走的吗?你等胆子倒真不小,掳我女儿后还敢在此地滞留,是想威胁叫战本宫吗?即是如此,也好,今日而等一个也别想生离我坐望峰下!”说完双掌已是一合,但见四方天空瞬即便得雷云显现,没想到这妇人竟是早生预备,已结了法阵将峨嵋一众围困在阵内。
  刘乘风多年修炼自是识货的,但见乌云翻滚深处,其间劲雷直如铁子一般的碰撞激跃,便知是子母绝仙阵。虽不堪玄道正宗,但威力实是大至不可思议,自己峨嵋一众身陷其中几无生理。当下连忙凭空跃起与来人施礼道:“贫道峨嵋刘乘风,今奉掌门之命万里奔波,前来造访坐望峰主人,不知尊驾可就是太行夫人!”
  太行夫人闻言,转眉侧目,见身旁姚花影也与自己点头,知其所言不假,一时上脸色稍转和了一些,但仍自道:“原来是峨嵋刘道长,道长为坐望峰小事不辞万里路程,本宫实为心感,只是初入灵山,却大胆冒犯我坐望峰禁地,将我女儿掳走,我一族坐守此间数百年也没有落得如此有伤颜面的事,虽是有劳你等奔波,但即犯我爱女,实也不能轻饶!”说话间,空中雷云又已一阵翻滚,刹那间竟将半天遮避,本是清晨阳光明媚,瞬时竟别作了阴天。
  刘乘风见这太行夫人明是个不讲理的,且行事鲁莽,虽将自己一众围困在阵内,但在其门下连同爱女也并未脱的阵外,却已有意施动神雷,直视生命如草芥。再望对面,一干坐下门徒都已是灰了脸色,就连一向骄横的飞猴脸上也做了嗔厉。当下虽不知其还有和秘术可保其爱女,但眼前阵势显是一待发动,便得腥风血雨,欲有心解释,又怕这悍妇心燥不够及时,想着各大弟子性命安忧,心乱之下,忙一声高喝道:“张入云!你给我出来!”
  张入云自是知道这位峨嵋刘长老的难处,但见平时那般气傲的老人家此刻也化了满面的惊恐,心上作乐,赶忙跃众而出,一时抱拳道:“弟子在!但凭师叔吩咐!”可一旁祥草对他却甚为倚恋,见其拔身,忙也蹦跳着从后赶上。
  空中太行夫人见爱女对张入云这般亲近,心中作恼,也不待刘乘风解秋,已是高声喝叫道:“祥草!你快给我回来,今番这般调皮,回转宫中后,定不得饶你!”
  小祥草见母亲生怒,反不敢回去,一时躲在张入云宽背后,却是不敢抬头与母亲对答,为此上太行夫人更是恼怒。秀眉深锁,几是倒竖了起来,两眼也如喷出火来一般,直怒视着张入云,不想对面男子却是目光清澈,一丝不为自己气息侵犯显得势弱。冥冥之中,二人目光交接,虽太行夫人神目精光几将张入云焚化,但总是为对面少年一点清光及时扑息自己心头业火。为此上太行夫人更是发了大怒,双目精光一泛,已是透出血光,张入云见状知其已修炼了魔法,忙欲举尽心力相抗,却不料已被身后祥草按止。
  一时张入云为其所阻,顿时通身如坠炭炉,虽是一身衣裳俱是萧清雅相赠的灵物,但顷刻间竟也蒸腾起丝丝白雾。沈、叶二女事出关心,见此忙欲上前卫持,不料其近身的小姑娘已是双手连划了两个十字,便见空中一团白濛濛的气雾散出,瞬时便解了张入云的急难。再见祥草垂手一旁,已自跪下,太行夫人这才稍敛嗔怒,取手将女儿招至身边。
  刘乘风得此空隙,忙上前解释此一桩事都是张入云手笔,与自己峨嵋一众无关,三位弟子闻言虽是有觉不够仗义,但到底刘乘风是自己长辈,自不能当面喝止。再待夫人喝问张入云意图时,少年自是将当日野宿中相遇祥草一事告至。
  闻此太行夫人冷笑道:“你倒赖的干净!”便又转首与奉香四女中一人道:“玉瓶,这男子可是前番掠走小宫主的恶人!”
  那唤玉瓶的丫环听得主人问询,忙跪下回话道:“禀宫主,当日于紫英苑内掳走宫主的恶人,有些像是这男子,但又有些不像!”
  一句话便将太行夫人惹恼,怒声道:“没有的东西!宫主被掳本就该治你的死罪,如今你连劫掳宫主恶人的面目都记不清楚,还留你有何用!”说话时分玉臂上便得起了一道寒光,一飞经天已是欲往玉瓶当头落去。
  那婢女见状惊的面无人色,忙伏地连连叩首道:“婢子瞧清楚了!就是这恶男子无疑!方才贱婢一时失智触犯主人,还望主上收回法刀,饶了婢子元魂!”
  太行夫人闻此才得满意,一时上那刀光旋即于空中不见,便又转身与张入云道:“怎样!你可听清楚了!如今我再诛你性命,该没有话说了吧!”她这一句话出口,在场峨嵋、崆峒门人都得一惊,祥草虽是心神受创,但也知母亲欲对张入云不利,忙待上前伸小手阻止,却早被太行夫人震退,玉指点动便将其制住。
  而张入云见这太行夫人竟这般草菅人命,于人前生逼死勒就能判人生死,他虽是依楚妃子命前来,身份多少不同,但性气发了,也就不管不顾,只纵声笑道:“当真是少有的悍妇,弟子此番前来,多有长辈友人照拂要小心奉侍宫主。不料还未得拜见便已将夫人千金冒犯,如此算来倒也当真该死。只是夫人这般判定他人生死的手法,也算得的弟子生平仅见,即是如此草菅人命,只不知夫人还有什么别的嗔怒也一并罚在张入云我一人身上,日后也请将夫人的千金看管好,不要再为其被人掳走,又多害的一条性命!”说话间,又对那跪在一旁的女侍玉瓶轻笑道:“也免得你一众家奴连带着受苦!”玉瓶儿本为逃得性命诬赖张入云心中有亏,此刻见对面少年依旧谈笑风生,心中羞愧,更是将脸垂了下去。
  可不料张入云方才一般话已触了太行夫人大怒,一时道:“你以为你是峨嵋弟子,我就不敢杀了你吗?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说话时,便扬掌举天,就见空中银蛇疾走,竟将空中雷云中的神雷接引,再待伸掌探动,便有一枚燎天也似的金雷打了下来,直奔张入云而去。劲雷奔走出,立时便将所掠处的草木尽皆化为焦炭,一众门下更是惊呼四起,忙循身躲避。
  刘乘风一行在旁虽有心相救,但无奈那神雷威力太大,伧促之下不及救应。正口中交待张入云速速退避。不料身旁少年,却反一个迎身而起,左腕震动,已是举起一枚金环与其相抗。就闻一连串噪耳的金鸣雷动之声,虽则狂风惊显,愁云惨淡,但雷阵正中的张入云却是未退的一分一毫,再待风云掩息时,就见其左手擎了一枚赤环,其上电光疾走,竟生生将太行夫人威力绝大的子母神雷接了下来。
  太行夫人也是识货之人,当眼之下也不由惊叫道:“昆仑派的乾坤镯!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件法宝!”
  ※※※
  难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坐望峰主人此时竟也有些变了脸色,只是眼中如射出烈火,直射张入云掌中金镯。可全不想对面少年却是一些也不领情,只嘻笑间懒洋洋的答道:“哦!这枚金镯是昆仑派的法器吗?弟子实在不知,只月前一友人好心相赠,倒曾有言是件防身法宝,今日晚辈才得一试,如今看来,真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
  太行夫人在这坐望峰近千里方圆内坐威坐福近一甲子,此时张入云口中略带调侃,如何能让这位心比天高的老夫人按捺的住。当下已是连声冷笑道:“你只当有了昔日昆仑炼魔法宝便能在我坐望峰境内横行了吗?当真可笑!”说话间,已伸手将系着脑后发髻的紫色彩带抽出了一条来,绕指之间,已是捍了法诀,只觉紫光一纵,那本是随风飞舞的彩带竟是陡时间抖的笔直,精光纵出,旋即向张入云倒卷了过来。
  刘乘风在一旁见那紫带恍眼便如化了神龙一般,匹练也似的袭来,因闻其间风声有异,忙一个惊声喝道:“这是捆仙绳!你这笨小子还不快逃!”
  张入云自是不笨,见状便知这软兵刃袭来,自己至刚至阳的乾坤镯绝不能抵挡,他一身逃行本领纵不是天下第一,也是世间数得着的,见那捆仙绳威力,也不及将身势蹿夺,已是右脚一跺已是凭空不见。
  一众围观的门人弟子,除沈、叶二女略知张入云轻功底细还未见惊惧,其余人等都是口底连声称异,刘乘风老道见这峨嵋后进,竟有这般经天身法,也是睁大一方眼睛,半日里说不出话来。
  可虽则张入云行经天身法,展疾速将身隐去,但空中捆仙绳却是并未因失了人迹而有所收敛,反倒随之暴涨,一时间本只六七尺长的细绳,竟伸展至百丈开外,直将这一片平原内围了个严密。
  而空中太行夫人见张入云身法灵动,虽也得一惊,但旋即又是一声冷笑,依旧从容与刘乘风道:“刘道长只说对了一半,这倒不是什么捆仙绳,而是本座用来擒拿妖魔的缚妖索!”说着话的当儿,又将脑后紫绳抽出一绦,待将其抛出后,竟与先时一根连成了一气,数亩方圆之地都被这紫光闪烁的缚妖索裹住。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就见空中一记鞭响,缚妖索一角已将张入云左足扣住,瞬时间正漫天游走的绳索如炸开了锅来一般,如云涌一般的向张入云存身处抖去。被困少年起先眉头凝处,还将双手合十,只手中捏了一个法印,透身便得显现金光,竟令妖索不能下坠。可稍待一时,又见张入云眉头一皱,似是自身法力不能与太行夫人久炼法宝相抗,一时金光掩息,少年旋即被遮天也似的缚妖索捆成了个棕子一般。再听得砰的一声,其人已是自云头跌落了下来,幸是地上绿草青青甚为柔软,张入云又是皮糙肉厚,倒没将他摔成重伤,但跌落尘埃,闹的一番灰头土脸倒也是免不了的。
  叶秋儿与竺十八同门情谊,见状忙闪身过去,欲将其救下,顺便也防张入云受困为敌偷袭。果然二人才刚挣动身形,就闻空中三声厉啸,一旁坐观多时的飞猴已是瞧出便宜,纷纷举起重兵刃杀了过来。叶秋儿恼其乘人之危,扬手将青霜剑脱手飞出,就见一记青芒似神龙摆尾,于空中惊显,瞬间即传来三记金铁相击的金鸣,三只猴子已是各自抱定手中兵刃风车也似的箭退了回去。待驻身后,忙取视手中兵刃,见并无伤损,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要知此三般金器俱是太行夫人所赐,若是有些疏漏,三只妖猴平日虽得宠爱,但一条小命也一样难以保全。
  而驻身空中的太行夫人见峨嵋小辈竟敢在自己面前施动剑术震退门下,已是开口与其道:“你这峨嵋小姑娘倒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剑光相犯我门下!却不怕受我惩罚吗?”
  叶秋儿也是一样的心气好高的娇女,见为夫人喝闻,脸色便是阴了一层,扬首正要与坐望峰主人对答,却早为一旁刘乘风上前将其拦阻,一时已是持礼合声道:“宫主教训的是,叶秋儿是我峨嵋后进弟子,年幼无知,不和在坐望峰主人面前挣动兵刃,实是不该,还望夫人见谅。贫道此番禀承掌门师兄所托,万里奔程,只为双方交好,各得助益,也请夫人能看在他一辈后进,此一番辛苦奔波多多担待!”
  太行夫人为叶秋儿违了自己意思,本实有气,便到底刘乘风老辣,出口便点了此行与双方俱都有益,才令其心思有些活动,且又再望叶秋儿生相俊美,一身傲性,眉眼之间尤其灵动,倒有些对了她平日心思,为此上难得转了平日脾气,竟和了声音开口道:“道长说的也有些道理,难得贵方前来,本宫还未招待一杯水酒,便要惩罚起令足下高徒,也薄了我坐望峰颜面,即如此,就依道长所言,为此一事本宫也就不再追究了!”
  但话音刚落,却又开口道:“只是这野蛮小子,却不得轻饶!今日有贵客临门,本宫即已开了口,自不愿再动血光,只是……”说到这里,太行夫人又对着张入云狠声道:“只是你这小子太过狂妄,你是不是自负轻身本领不错!哼!我便挑了你足筋,看你这辈子还能施展这野猴子一般的身法!”
  太行夫人这句话虽轻,可听在众门人耳里却如击了一声惊雷,沈、叶二女自是一声惊呼,便连其身旁的姚花影也是闻声周身一晃,而其身后蒙面的女子见状却是行前一步将其扶止,姚花影受其携带,立时便驻了身子,但满眼还是惊惶失色,但一时却又不得发作。
  而太行夫人见峨嵋三位弟子听闻自己要断张入云足筋,已是各自取了兵刃在手,于其身前护持,也是同一时刻恼了色。正待开口,却见刘乘风已是抱拳道:“还请宫主息怒,虽说孽徒不堪,但这张入云与我峨嵋上代长老甚有瓜葛,以贫道意思,令千金今番似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还是暂切将这孽徒押送宫中监下,等小宫主心神恢复问清楚了再做定夺,如真要是这小子不知死活,做出甚好歹,我峨嵋也绝不敢循私,到时全凭夫人发落。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刘乘风不知自己一时不意,竟说中了坐望峰一桩隐秘,这祥草小宫主在为人拐带之前,便已失了心智有半年之久。太行夫人为守隐秘,同时也为护自己颜面倒不能当众说破,一时间正有些犹豫,却听身旁姚花影已开口道:“启禀宫主,峨嵋刘师叔所言确有其事,这位张师兄为峨嵋上代长老记名弟子,其心性不致如此不堪,其中或有蹊跷也说不定,还请宫主能暂时将其收押,待日后将事情审问明白再做计较也不迟!”说话时,其身后女子也在一旁点首,姚花影见之大喜,忙又道:“家师姐也是如此意思!”
  果然太行夫人待姚花影与其同门不比众人,她本就知其事究里,方才不过是性高,想趁势将张入云重残出一口气心头气而已。今见两派门人俱都求情,而自己也有求人之处,虽是面色不悦,却仍是将手一挥道:“即如此,就依众位所言!”又对飞猴叱道:“还不快将这人押了下去!”
  众猴闻言心喜,已是纷纷跃身而至,待提了张入云衣领就走,却已为沈绮霞扬臂挡住,那猴儿性暴,见竟敢有人阻拦自己,立时便起了性,周身水油也似的皮毛尽皆倒竖了起来。不想沈绮霞倒只是笑着与其说道:“我并无意相阻众位,只是有些小事与我师弟交待,还请诸位稍待!”沈绮霞说话时,面带微笑,语声轻和,面庞竟隐隐带了些莹光。柔光拂撒之下,平日那般凶恶的异兽,即时便止了声色,且还当真退至一旁等候。
  正在太行夫人惊愕之际,却见更不可思议的却是沈绮霞已自在自己两重缚妖索之下将张入云腰间皮囊与腕上金镯齐都解了下来。一时再见张入云与其轻语,那女弟子竟还脸上带了些羞红,探手将少年怀中一副红绫也都尽取在了手,待诸宝落手,齐归入宝囊内方才与群猴点首示意。那三只飞猴此刻倒听话的很,受其佛光熏染,却改了平日戾气,轻了手脚将张入云提起,跃至空中,径自向空中飞去。
  太行夫人先时还为沈绮霞心细,看出自己有思谋其乾坤镯的意图,而先行将张入云一身法器尽皆解下。可待后来见对面峨嵋女弟子,竟可从容在自己缚妖索重重禁制之下,如遇无物一般,将宝物取在手里。已是改了气恼为惊讶,至此时才知自己将沈绮霞瞧的小了,不料她一身功力竟还在叶秋儿之上。太行夫人本就爱才,此刻心中称赞,不由开口道:“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竟修的护身佛光,峨嵋一门二代弟只怕该以你功行为第一了吧!”
  沈绮霞见夫人见问,忙持了晚辈礼数答道:“晚辈沈绮霞,只为早入门几年,为家师提拔方授了弟子这护法神光,还远未提炼的精粹,一时在前辈面前妄动,实不自量力,令各位前辈见笑了!”说完又是持礼一福。
  太行夫人见状并不以为意,只道:“你这孩子倒是言语乖巧,不过你才只这般年纪便能修得无上佛光,真的算是近百年来罕见的佳弟子了!”说着又手指叶秋儿与身旁姚花影道:“不想今日倒让本宫见着三位功行上佳的名门女弟子,但也着人畅意。只恨祥草生性鲁钝,比你三人可是差的远了!”
  闻太行夫人所言,三位女弟忙俯身作礼,各自均道资质不堪,难当夫人夸奖。不想太行夫人倒也直性,一时示意众女起身,口中又道:“自家女儿,我自是最清楚的!你等也不用替我遮掩,今且随我回宫洗尘略作休息,难得你三人都是一般的灵秀,如今怎样也要略尽一些待客之道,再送上几件见面礼,才见我这做主人的意思。”
  ※※※
  待太行夫人言毕即是挥手招拢仆从,又回首与众人示意,当先开路向林中烟雾深处飞去,刘乘风一行自是紧跟其后,因竺十八剑术尚未炼成,排云驭气又有些不周全,刘乘风只得伸出袖袍携其一同进身。反观沈、叶三女自是没有一丝妨碍,而姚花影身旁那位师姐举止则更是从容,肩未摇,足不顿,竟是凭空烟岚直上云霄。
  叶秋儿向不轻易服人,此时一见,也是自愧弗如,想着对方乃是姚花影师姐,只怕功行还要比其师妹精进的多。而一路上峨嵋女弟子偶有与姚花影叙旧,却总见其有些支吾。二女只当其门下长幼有序,有师姐于一旁,姚花影自是不好与二姐妹言谈,但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也不见其师姐开过口,沈绮霞心性恬淡,见其不主动答礼,自然不会逾礼探询。
  再说张入云为恶猴携起,只在空中一阵奔行,那飞猴生具天地灵性,虽是凶顽,到底也是世间灵兽,一路飞腾好似流星一般的迅捷。纵是他一身不凡的功力,但为其手脚被缚,周身困顿之下,也是颠腾了个七荤八素。张入云本还想在空中辨认方向,可那三只妖猴在空中却一意求快,并不遁正规路径,一路的周旋颠簸,顿时闹的他自己已是辨认不出方向。要知他先时被缚妖索起缚时,本可仗赖和尚所授佛门密印挣脱,但一来那太行夫人缚妖索威力实大,自忖纵是挣脱自己元气也势必得亏损,且自己此时已为峨嵋弟子添了麻烦,若自己一走了之,恐坐望峰与峨嵋门下少不得有一场计较。
  张入云今晨才与沈绮霞一番深谈,往日雷音洞一役,自己负累其门下甚多,今日情形又与当日略有相似。少年人为前事羞愧,如今却再不想做出带累旁人的举动。何况他于这坐望峰还有好些疑问和计较,不舍就走,念头闪动之下才收了印法,干脆为太行夫人擒拿,到时自己只想法从牢狱中遁出即是。只是他近日来为祥草一事性气渐高,有些将年少是性情勾动,又为不想惹得楚妃子与太行夫人师姐妹关系不快,是以并未言明自己是楚湘妃举荐而来。
  且说张入云一路颠波,忽的眼前一黑,辨地理,自己竟好似已为恶猴带入一地穴之中,耳边又冷又湿的气流拂过,更是证明自己猜度的正确。而三只妖猴因前番受了沈绮霞护身佛光照耀,心上戾气被一时间吹散,方一路上未与张入云作难,可此刻群猴一入地府,受此地阴寒气侵袭,顿时往日凶性恢复了大半。一时间再不将少年好好管带,而是提了其发辫便是一路拖行,尚幸张入云这一头长发都是炼有功夫的,倒不见怎么痛苦。
  可如此一来又惹得妖猴不见畅意,三猴聚在一处,顿时兽语大作,显是在讨论如何折磨这掌中落难的少年。一番计较之下,到底在铁冠猴的授意之下,将张入云扔在一处水牢之中,且之前却又用一方两头如意的青玉石锁将张入云双手双足困连在一处,将太行夫人缚妖索换下。待将其掼入水中时,因是手脚被困,只能免费挣扎着将头恰恰露出水面之外。远比寻常凡人还要多受折磨,群猴见张入云在水中挣扎狼狈,竟如人一般在岸上高声作笑,可到底它们均惧怕太行夫人法严,只能这样取软手法折磨,并不敢真的动用刑具摧残少年,直待三只飞猴在岸上笑了个饱,这才勾肩搭背,于嬉笑声中走了。
  张入云此时闻得这一潭脏水,腥臭无比,再左右四顾,水牢之中竟只得自己一人,连个探问的对像都没有。一时上眼触离唇边不过三寸的浑水,不由皱眉苦笑一声,只在作想故意示弱人前的举动,倒真让自己好生狼狈。待双臂运力欲将那石锁挣开时,竟是连用了三次劲力也不见寸功,他未想到这青玉石这般坚固,苦笑之下,又待施法。
  可就在这一时,却听眼前有人讥讽道:“不用再这般多做手脚了!这困龙石受过牢狱外龟蛇涧内万年郁积的阴寒湿气浸润,造制刑具最是坚固,尤其对付你这类阳刚劲力更是擅长,连我都挣不开的枷锁,你指望凭你这点力气便能脱的开吗?当真不自量力!”
  张入云闻言先是一惊,只赶忙回顾四周,留意是何人与自己说话。直待他将目光催动,这才在左首三四丈处发现一个圆圆饱饱的巨石。其上正露出一颗人头,一样也是目露寒光照射着自己。张入云先时闻声已知对方是那唤作段惊霆的少年,可此时当真见了其人,却也还是大露惊讶,又其他除头首露在石外,周身都好似困在巨石当中,就如一尊佛像一般,甚是滑稽,当下又想着他刚才的讥讽,不由也是笑了出来道:“我当是谁,原来竟是你!这几日来我处处寻你,不想反倒是太行夫人将你送到我面前。算来这老夫人倒也不是尽做坏事。只是蒙你指教,便尊驾自己也是一般与在下处境,还是不由再替我操心了!”
  不料段惊霆心气实高,便是理论时也不愿输口,当下又冷笑道:“我这样子不堪,你的处境难道就好!再和你说,这水牢内的臭水,一日有两次起落,到时只要再上涨个五寸,你连呼吸都不能够,且看你能敝气多久!”
  可张入云闻言却笑道:“这倒不牢尊驾烦心了!我张入云自有自己的办法!”
  段惊霆只当他在强言遮掩,只鼻下一声嗤笑,却又与讯问其道:“我知你擅用暗器,此刻身上可有钢针一类的东西,最好是铁丝,不过能用一枚银针也可凑和!”
  张入云略一思忖便知其精擅开锁的法门,禁不住问道:“原来你不但喜欢强掠别人宝物,还精擅偷盗开锁,这倒真可是术有专攻了!”
  段惊霆恼道:“你有就拿出来,哪来的这许多废话!先和你说清楚,那太行老贱人心思毒辣,日后必要取我二人性命,那群猴子能将我俩独囚禁于此便是证明。这脏水沟里臭气熏天,你有意于此长住,大爷我可没这耐性!”
  张入云受其训斥,并不见恼,反开口笑道:“这地方实是肮脏不堪,我也无意在此待久,你所说的铁丝我身上倒有,你且稍等一等,待我从这枷锁中脱身再取于你!”
  段惊霆闻张入云还要不自量力挣脱枷锁,正在不乐,欲开口相讥,不断忽听得水下一记闷声,竟似是张入云身上的青古锁为其翻倒在水底。再看身边少年,却已是立起身子,伸了伸懒腰,再见他足下踏动,却连双脚也脱了禁制,一时径往自己存身处走来。
  要知段惊霆也是聪明绝顶心细如发之辈,双目精光生处,留意的张入云手臂与平日略嫌瘦小,却又在片刻之间恢复如初,当下已自明白,再抬起头与其冷笑道:“缩骨术!哼!看不出你一身玄门正宗功夫竟也能炼有这般古怪的异术!倒是我一时眼拙了!”
  张入云闻声轻笑道:“好说!好说!兄也是一般诡异的本领,在下也深自佩服的紧!”说完已取手将当年隐娘所赐,口中藏得经年的铁丝递于其唇边,又笑道:“不知兄却要怎么将这铁丝接下!”
  段惊霆也是身具夜眼,待见张入云将铁丝递过时,虽是从其口中取出,但却不见一丝口涎,知他连口中藏物,几是江湖把戏一流的小术竟也精擅,倒不由真的有些要另眼相看其人。只是他向来自负,自不能示弱人前,当下也不理张入云,只屏唇一吸,便将铁丝衔在口里。再一垂首,已然丢至项下巨石缝隙之中。不过刹那间的功夫,就听得其胸前传来一小串细碎的金属声。还未待张入云回过意,但见其胸前元宝一般的巨石已是轰然倒下,原来那巨石乃是前后两半,正好合成一副连枷将内中人四肢均牢牢固住。
  张入云见他这般快速便将四肢石锁解下,正在心惊,再此时水牢中脏水飞溅,不风又惹得他一阵皱眉。而此刻段惊霆已然从石笼中跳了出来,扬手寒光掠过,已将铁丝还于张入云,并道:“这铁线蛇的背筋当真好用!不想你竟有这多玩器一般的细致物事!咦!……”他虽是性高,但到底一时为张入云相助才得脱困,言语之中确比方才和宜了一些。可未料到一语投地,便觉对面少年气息陡然间化了嗔厉,他是炼武之人,顿时已将劲气放出护住身体。
  果然便见得张入云已是舒松双拳,直发出声声指节间骨暴之声,且又换平日和色冷笑道:“既然段兄已然脱困,且舒动舒动筋骨,与小弟较量一番吧!”
  段惊霆见他目光瞬间便已与常日不同,虽不知一向做得和事佬的张入云怎会生出这大的嗔怒。但他眉眼一作,也是同样作傲放声道:“这个主意不错,两年前我就想与你一斗!今日难得你改了性,有意较量,我自是求之不得!”同时也是双拳前引,周身杀气已是箭指一般插向对面敌手。
  张入云见段惊霆一脱得石笼便能凝聚其一身劲气,观其行色,虽在水牢中困顿时久,却又瞬间便又生龙活虎,直是神气完足,没有一点疲累的迹像。只此一观,便知其有长力,又极擅战,心中也不由有些佩服。当下亦赞道:“段兄倒是锻炼的一身好筋骨,实令小弟有些佩服!”同时再又伸了一记懒腰,正在脚尖提动,好似浑身庸懒无力,却只听空中一记脆暴,但见白虹惊走,竟是难得他偷施绝技,一上手便动了弹指神通一般的狠手。
  而那水牢虽是占地颇广,但到底不如平地可以拔力,段惊霆又见张入云一记来的猛烈,知对方也是极擅近身格斗,只一为其占了先机,这场比试便已输了八成,当下竟不避走,而是左臂一横,已屈臂封挡张入云这可洞穿金石的一击。
  ※※※
  段惊霆本以为自己这只臂膀本是采自孽龙的残肢,便是飞剑一流也是难伤,自忖就任张入云功行怎生精进,也定能抵挡的住。可不料那白虹精光乍现,虹光至纯,竟是白的异常惊人,至此段惊霆才有觉自己太过大意,欲待变招也已不及,咬牙一作将臂膀略偏了一些,就闻一声惊暴,其人已被张入云这惊神一指击得重重倒在水牢石墙上。
  可他天生悍勇,只一落地便重又凌空一个筋斗倒翻了出来,虽则他方才将臂略沉,挫了张入云七分指劲,但其臂膀上依旧被其强劲的指力打出一记血孔,血水泊泊涌个不休。为此狂怒之下,段惊霆一声狂吼,就见其自左臂起,已是青纹遍布,紫气缠身,双眼尽泛了赤色,气息粗重,一步一踏只想张入云走来。
  张入云见其犯了大怒,脸色一凝,唇角亦是一番冷笑,双拳一张,左手处即笼了一层寒光,右手一番变幻,本显污浊的手掌却迅速变得洁净异常。左足向前一踏,身体显了弓形,只静待对主上前。
  段惊霆也是识货之人,当眼之下,已知张入云精擅两种绝技,且还可同时发动,仅此一项便不是自己可以轻视的。但平日与人争斗,尽占了强勇的上风,可今日与张入云一战,就觉对方也是如自己一般气重如山岳,心中竟生出些没有底的感觉,此是武家大忌,当时面色一作,已是脸犯煞气,一声虎吼,左臂挥出,已是夹带着一朦紫气袭到。
  未料张入云竟不见惧,未有事先运出弹指神通,而是右手一迎,已将来拳接下。段惊霆见此大喜,满以为这一击少说也可将张入云一臂震碎,可就觉左臂间一阵轻柔腻滑,臂膀上的劲力竟是运作不出,原来张入云一路手法变幻竟可在二人拳掌相交的一瞬,已曲指将自己手臂间点了十多处,这般绝技世所罕见,段惊霆一时大惊失色,心知要糟,赶忙双拳一封将自己上身护住,以防对手偷袭。
  果然待张入右掌抓实其左臂后,本是弓起的左足一个沉力,便将右膝掼起,势如破竹一般,直裹着一团疾劲,急打段惊霆当胸。张入云脚力沉重之极,这一击如打实了,无论对方用何物封挡,定要将其打的骨断筋折,且张入云料的准确,知对手不擅自己所会的一类阴柔功力,只此一击可谓十拿九稳。
  可未料二人都是藏有绝技在身,段惊霆见自己势弱,又是天生的火暴脾气,不愿势弱于人前,一时上危急,通身都化了紫色,龙纹遍走全身,只听得一声狂龙嘶吟,空中精光如金蛇一般的蹿走,已是将护身真气尽全力迸出。交战二人当下便为对方巨力震得电走,纷纷撞落在石墙上,再又跌落于水中。可二人劲气太过强勇,虽各自带了伤,但余力仍有好些没有消减,直震得连那水牢房与抖了三抖,这才歇了下来。
  至这时二人施动的力竭方才跌落水中稍作喘息,段惊霆因得了龙臂,体质有异常人,一番运作之下,臂上的伤口便已是慢慢收拢,片刻之间便又恢复如初。而对面张入云却要比他狼狈一些,一时为自己强横劲气已是震得浑身上下十余处见了伤口,但好在他也是内外兼修,又懂得趋避,虽是呼吸沉重到底没受得重伤。可如此一来二人到底也算是判了高下,倒叫段惊霆有些畅意,可回顾之下,却又觉有异,原来张入云虽是身上十余处受创,但也是旋即便自动止了血,身外伤中聚拢的虽慢,但细眼瞧处,竟也是如自己一般也在缓缓收动。
  到了此刻段惊霆才作了色,不奈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异术?今日却又为何无故与我斗气!”
  张入云闻言笑道:“只容你有些异能,便见不得别人也有些伎俩吗?不过有些叫我意外的是,难得你倒也能低了口气,问起别人相犯你的原因来!”
  段惊霆闻声恼道:“我知你一向废话甚多,愿意便说,不愿意就拉倒!”
  到了此刻张入云也是冷声道:“今日教训你,只为的是你前番将祥草弃至在荒野之中,你无故将人子女拐带,我且不管,但即拐了人却又将其于山野中遗弃,却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说时想着祥草连中山间苦守他多日,以至饿的偷自己的食物,心中愤怒,已是立身起。
  不料张入云话音出口,却换得段惊霆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原因,原来你是为了那个小丫头发了这大的脾气!呵呵!不错,当日是我拐了她!那姓紫嫣秋老太婆确是法术强横,为了夺回女儿,片刻便将方圆三百里境地封闭,我一时自忖不敌,方才将小丫头弃置在山野间,反正她娘法术高强,手下又是那多门人,不上多少时间便能将其追回,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入云闻言更气,只怒声道:“可你知不道她精擅五行秘术,藏匿的本事甚大,于山间数日苦苦等你,却是受尽你的连累!”
  此番说出果将段惊霆闻得眼光一黯,他素来骄横,并不于人前服低的性格,但此刻略一思忖后,却是低了声音道:“如此说来,是你日后在山间遇到祥草了?”
  张入云见他果将祥草看的甚重,一时轻哼了一声方道:“差不多吧!是她主动找上的我!自此后不但要日日伺候她吃喝,到了夜里还要熬尽脑汁说故事与她听,实是烦人的厉害!”
  段惊霆闻张入云言道要与祥草说故事哄睡觉一节,心里即是一惊,防自己身世已被张入云就祥草小丫头口里探知,但到底对方能知道的几成,自己实在不便相闻。心烦意乱之下,不由脱口而出道:“这么说来,你夜里二人多半也遇得那条金龙了!”一句话说出,段惊霆语气便已化作了冰冷。
  果然张入云也是寒了色点了点头,只问道:“看来你倒知道的清楚!”只是他不愿见人痛处,其中缘故,却不开口问询。
  而段惊霆却已是喃喃自语道:“这太行老不死的,就是个疯子,她一家上下皆都是疯子,连带着那小丫头也已失心疯了,我将她带走,也是想趁早还能救得她一二而已!”
  张入云不料他竟会说出这般为人心善的话来,心里一动,本是积怨数日的戾气也已消解的差不多。正待开口相问坐望峰内中详细时,却闻得牢外一阵脚步声,知看守苦牢的侍卫已听得水牢中异响前来探查,当下不由的禁了声。
  果然片刻之后,牢门大开,已是钻进十余名只在腰腹下挂了皮草的土著,周身均涂摸了五色油彩,形象十分怪异。
  可一群人来的甚是不巧,此刻段惊霆心气实在不佳,见了这群平日里看守自己的恶徒,更是心喜有了撒气的对象,当下只一个清啸,已是自水中蹿出,不知他运动的什么秘法,只有小儿才能堪堪钻过的铁牢,竟被他如灵蛇蹿走一般的将身渡之铁栏外。一个振拳挥出就见一土著的脑袋如被敲烂了的西瓜,给打了个粉碎。一时上土著惊恐万状,有机灵的,已是吹响腰间携着的号角,号角声音悠悠传出,显是在召集救援。而段惊霆却不见惧,竟没有溜走的意思,而是留在当场,依旧双拳相互击出打烂敌人脑袋,看情形竟是要将一群土人尽皆打死,他才肯上路。
  张入云见他这般残暴,忙也施缩骨术钻出铁栏外,上前便将其拳脚架起,怒声道:“你纵是心烦生怒,也不该拿这班牢子性命撒气。”
  不料段惊霆闻言只将张入云手臂震开,喝骂道:“你这笨蛋知道些什么,早和你说过那姓紫的老婆子是个疯子,这些土人平日都以食人裹腹,这牢狱中的囚徒不知被这些土人吃了多少,你我二人关在这水牢中身份不同才不被其窥伺,不然的话,只待你少了手脚之后,你就知道这般土人的狠毒了!”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有些犹豫,但段惊霆见此还不满意,一时一拳打在一土人胸腹之间,将其肠胃掏出,于张入云眼前掏出,竟从中取出一节骨节,又与张入云道:“有闻人的手掌烹食起来最为鲜美,这般杂碎自是不肯放过,你先今可瞧清楚了!”当下他又将那土人尸体如败草一般的扔出,只三两下便将狱中残余的数人尽皆打死,这才踱出牢门外。
  张入云本为他过于凶残,还想出言阻止,但到底说不出个什么,只得跟随其身后,也是出了门外,而此刻前往援救的土人已是越来越多,段惊霆当先不让,一路上斩杀的土人不计其数。而一群人实在太多,却俱不畏死,同伴虽被段惊霆手切鸡子一般的杀戳,但仍是奋勇上前,不见一些示弱。为此上张入云也少不得不出手,他虽也用了重手法,但因心底与段不同,出掌虽也打得对方骨断筋折,但只令其不能行动,却没有取了土人的性命。
  见此,段惊霆又是一阵冷笑,但因已杀红了眼,却也无暇与张入云理论,二人直在山腹地穴之中行走了近两里的路程,这才出的山洞,一时上天光大亮,看天色,也不过才过了午时而已。
  可当二人才在户外立足,便听得空中数声厉啸,原来三只妖猴已是展动羽翼飞渡了过来。段惊霆见了飞猴,脸上施即露出一层残忍的喜色,当下大笑道:“大好了!我心中正杀得不过瘾,有这三只猴子祭我业火,倒是着实畅快。”
  而张入云在其身旁,知自己两人手无寸铁,那三妖猴的兵器极为沉重,虽不见得会落下风,但只一缠住,却要犯再有人前来救援,太行夫人紫嫣秋的缚妖索,他已是见识过的,一时上为快速止了战事,摆脱飞猴的追击,却是探手将在脑后取了自己一根头发,一只又将其切成两寸来长的碎屑,右掌劲气吐出,施出铁研针的内力,瞬即便将一茎柔软的长发,化做了数十根钢针。
  ※※※
  果然三只妖猴欺张入云二人手无寸铁,竟是不识死活,纷纷扬起手中重兵刃前来相犯。段惊霆火气极大,前飞猴小视自己,早已趁对方还未近前,已然隔空挥左拳击了出去,就见空中一道赤光疾走,如电矢一般往其中一只妖猴当胸打去。
  张入云见得精光乍现,心中就是大惊,但也不愿示弱于人前,右掌连连翻动似兰花状打开,虽则是数十根柔发化做的钢针,竟也被他一一用指力弹了出去,且手法快捷之极,看似前后有序,可待相及飞猴身体时,却是同时射至。如此二人分别一刚一柔各露了一手,段惊霆百忙之中还是回眼瞅了张入云一眼,也为他这般灵动的奇技暗自惊叹。
  而此时空中堪堪及时的飞猴却已被二人打了手忙脚乱,首当其冲一个已为段惊霆拳劲重伤,虽是禀天地灵性的恶兽,也一拳被段惊霆打了个骨断筋折,就如此也是它在惊觉对方拳动厉害,略将身体错过,避了要害之后,仍是受得一般重伤。而其余两个,只仗自己天生的铜皮铁骨丝毫未用将张入云击出的钢针放在心上,可事到临头,却又觉每一枚钢针所附力道实大的不可思议,一时间不查,群针已是透体打入妖猴的身体里。虽则因是猴身,张入云不能射其身上要穴,但因每一枚发针均附了其精湛的内力,至妖猴身体中后,一般的令其难以经受,顿时便从云头跌落,重重摔在了地上。这还是张入云念在楚妃子面上,不好下得毒手,不然若取飞猴的双目,此时群猴早已成了瞎子。
  可段惊霆行事却没有张入云这般仁慈,一但行势,便是凌空跃起,将为自己重伤飞猴一拳又是打得撕心一般的惨叫,可因他留力,不能妄动先时那般的拳劲,反倒没有将对方击死。因生恨妖猴呼痛声音可憎,已是左臂拳出,瞬时将妖猴脖项揽住,失其失声,欲将掐死。不料再看为张入云打落在地的二猴已瞧出自己二人厉害,再不敢相战,已是翻身欲抖动翅膀遁身飞走,而一旁的张入云却是摆明了袖手旁观仍二猴逃走的意思。气恼之下,左臂扣住怀中飞猴脑壳,左手伸手三指掰得猴口,上下一运劲,便将妖猴猴首撕做了两半。
  当下飞猴一腔鲜血喷得他一身,白花花的脑浆也多溅在起头脸上,可他依旧不做一丝晦色。又是脚下一蹬堪堪将一只振翅而起的飞猴双翼拽住,双手一分已毁了它双翅,再提首将其掼在地上,趁其头晕目眩之际,一足踏处其脑门上,脚底运劲,顿时也将其踹了个脑浆迸裂。可终是因费了一番手脚,耽搁了时间,被其中头戴铁冠的飞猴趁空隙逃走了。
  张入云见其手段毒辣残忍,忍不住皱眉道:“它不过是只猴子,虽得了些灵气,但到现在连个人形都还未修得,你又何必与其一般见识,下这毒手取其性命!到底能得今日气候也是旷日持久的事了!”
  段惊霆见他放走了飞猴还得在旁如此罗嗦,当时心中便得大怒,只狠声道:“我不管它是人是兽,凡只要与我做对,就都该死!不说这三个畜牲平日为非作歹,害人无数,只是它凶顽奸狡,又得飞行绝速,我二人逃遁时若被其盯上,势难逃过其追踪这一条,我就要杀了它。方才你袖手放其逃走,我还未怪你,你竟先自与我说出这番大道理来!我不比你有天生的好运,能行这般对敌仁慈对己残忍的举动还能苟活到今日,自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好。再不济,等到下次我与那紫婆娘对阵时,其身边能少一两个膀臂助力也是好的!”
  张入云闻他言语行事狠毒,倒真与太行夫人不相上下,不由也是一笑,待想起自己虽脱离此地,但却不知这坐望峰究里,又见段惊霆虽狠,但行事之际又多沉稳,知他于此间事定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当下只不在意与其先时的闲隙,反开口相询道:“小弟初来乍到,尚不知此地深浅,段兄行事如此沉稳,定比小弟多识这坐望峰内外详略,若不见弃,还望告之一二。”说完已是抱拳施礼。
  段惊霆心上正在不奈,见其又来罗嗦,只不耐烦道:“你我二人话不投机,多说半句也是浪费大爷我的时间,何况纵有内中详细也是我自己辛苦打探到的,凭什么要告诉你。你有本事自管自己去打听,却别来拐带我,再说大爷我现在正忙,也没有闲心与你……!”话到这一处,段惊霆忽又想起什么,再看看张入云,却又道:“要我告诉你些内里也行,只是我马上要入紫婆子后花院一行,你若想知道,且随我同行,我就开金口告诉你一些!如何?”
  张入云虽是心仁,但并不是笨蛋,见其将自己打量一番,虽改了语气,但内里显然另有一番隐情,于是笑道:“有闻太行夫人坐望峰内多移植诸般仙草,若这后花院内便是其修值灵物的所在,小弟也是极愿去的。只是!咳!咳!不瞒段兄,小弟观你眼色有意,话里藏着机锋,只怕拖带小弟前去,却没有兄说的如此简单,如不见疑还是先与小弟说个明白才好!”
  段惊霆不料张入云平日看起来和善,疑心倒重,当下也止不住笑道:“看不出,你这人虽是荒唐罗嗦,但也有防人之心,倒叫我有些惊讶呢!不错,如你所疑虑的,这后花院一行,实藏了凶险,我因见你手脚灵便,二人一同前往也能多得些助益,实在不行有多你一人,也可令敌手分心。我也不与你欺瞒,到时你我二人各凭本事,且看谁都占多些便宜吧!”
  张入云闻言笑道:“兄一番话虽还未吐实,但仅就最后一句,倒也足见肝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请段兄先于明显吧!”
  段惊霆闻张入云一言,才知其心思缜密,倒真不是能有意相瞒的,一时索性除将一两处机要藏起,其余却都与其实说道:“我先时便与你说了这太行夫人是个疯子,她家里世代镇守着一方火穴,其中有一条火龙,因其灵性才保得这坐望峰一方水土。可那妖龙早已修炼有成,已可破穴飞走,却为紫家几代人施大法阵将其固守。虽是其中缘有我不知道,但数十年前先人留下的大法已为人所破,这金龙本该能脱身飞走,可却被紫老婆子强行用昆仑奇石将火穴封住,运九地之下的石火约束那神龙。可那老婆子还不知足,竟不自量力要将火龙收伏,弄出好些丑态,最后连自己女儿也葬送了!我今入这后花院便是欲将这孽龙杀死,你若助我,那是最好,不然的话,能分其心也是好的,话都已说到这份上,且看你自己有无胆量吧!”
  张入云闻得内中详细,果然祥草为其母亲所害,脸上作色,半日不得出声,至后方沉了声道:“你即说了太行夫人不自量力,妄图收服,那你又何来屠诛这妖龙的伎俩,不怕自己也葬生于那火龙之口吗?”
  段惊霆冷笑道:“我行事只问能不能畅意,何耐这许多生死的烦心事,何况我只一心绞杀这孽龙,自比那紫老太婆有心收服这恶龙来容易的多。放心!这恶龙一身是宝,且不说它一对十三节的金角,便是其满身的金鳞,若拿来祭炼成甲胄就是飞剑也难以伤害,至于什么龙皮龙筋我也全都不要,俱都归你如何!”
  张入云向来没有修道人这般的俗世的贪念,闻段惊霆利诱,倒是一些也不说在心上。寻思之下又笑道:“你即说了其龙鳞可制飞剑也难伤的金甲,如此说来这火龙便是用飞剑也是一般的难以伤害了,对不对!”
  段惊霆闻言冷笑道:“你倒算的准!不错!这金龙确是飞剑难伤,动手起来实是艰难费事,你若害怕,只管明说就是!”
  张入云摇着道:“我倒是没这个意思,这恶龙即能行恶坏人名节,要我杀它倒也没有一丝欠疚。只是我还有一事,要向段兄请教,于此事前,倒是想顺手办到!”
  段惊霆问道:“什么事?”
  张入云答道:“久闻太行夫人坐望峰中有移植九天之上的灵药蓝田玉实,不知可在这后花院内?”
  段惊霆笑道:“我当日什么东西!原来你要问的这么个东西,这物事只能令人返老还童,使美人青春永驻,纵是生的如癞蛤蟆一般丑陋的男女一经服下也便可化作金童玉女一般的美貌。难不成你也想要这等没意思的东西不成!”说完眼珠一转,又讥讽道:“或是你有甚丑陋的女伴,要靠这蠢物遮羞不成!”
  张入云见他言语刻薄毒辣,又因他话里有相冲隐娘的意思,顿时间平日火性也被其激起,剑眉凝处已显了张厉,只冷声道:“你怎么也变的罗嗦了起来,有就有,没有的话就别说这许多废话!”
  段惊霆闻他恶语相向,倒不见嗔恼,反又笑道:“怎么没有!要不然这紫老太婆,都已经近百岁的人了,还能有一副少女般的面孔!虽是知道的让人瞧了恶心,但若不知道的,当眼之下,却当真以为是位美娇娘呢!”说完又接着道:“不过可能是女人天性,这恶婆娘将这蓝田玉实看的甚紧,只一有结果便忙打下藏匿,再则这破果子又是多年才得结上一两个,更是难以寻觅,我今只待你前去瞧一瞧,但若事逢不巧,那可就没办法了!”
  张入云闻得坐望峰下果然是有这异宝,心里已是大喜,虽闻段惊霆有言这玉实难以寻觅,但却又不放在心上,只道:“即是这坐望峰内有存这玉实,就不怕不能到手了,若是那花院内没有,我也只好当面向太行夫人索取了!”
  段惊霆在旁大笑道:“看不出,为了红颜知己,你这人倒肯拼命!虽是平素假仁假义诸多伪善,但论起贪花好色起来,却不比奸恶之辈来的差,也算是还有些男儿生性了!”
  ※※※
  张入云虽又为其讥讽,但因段惊霆只是嘲笑自己,便不曾在意,只提醒他道:“此刻已近未时,我二人也已逃出这地穴有一会儿功夫了!那受创的飞猴飞行迅速该当已将我二人消息禀报其主人。段兄性高只与小弟玩笑,纵是无意今日入那太行夫人后花院,但再怎么不计较,我俩也该早离此险地才是吧!”
  段惊霆见他急欲将蓝田玉实到手,只又笑道:“你这人好没兴致,我只与你说笑几句便要受你数落,你心思甚密只当我没发觉吗?先前你虽留手,但十余枚钢针都打在那臭猴子的骨节要紧处,方才它为逃性命才挣力飞纵,我但保它飞不出十里,便要跌落云头。纵要回那紫老婆处,少说还得半个时辰!哼!当真那臭老太婆来了,惹我性起,便将她这坐望锋铲平了!绝不耽误还你的相思债!”
  张入云虽不曾与其深交,但却能体会得其心性,此时段惊霆虽口中轻狂,但却有心相试自己身世来历,自己与对方虽有几次交往,但每次都或多或少为其负累,可说恶感多过好感,一有警觉,自是不能将真心泄露。但张入云到底年少,行事不愿落于人后,尤其是这般心思本领都与自己伯仲之间的少年,当下也忍不住开口道:“兄之盛情,小弟实感!只是内中详细实不足与兄道也,何况段兄也是一身的风流债,却不知上一回琅琊谷小弟受人之托,莫姑娘奉赠的荷包,兄可有曾收到!段兄也是明眼人,只一观其绣功便当知莫姑娘心意。”可话到此处,张入云忽然脑里电光闪动,竟陡地睁大了眼睛,脸上一副惊恐不可思议的样子。
  段惊霆闻其也来调笑自己,正待还口,却又见张入云一脸的异样,通不似是在热辣嘲讽自己的意思。心中虽有疑惑,但只以当对方是在施动古怪,仍自照直道:“她自己自作多情,关我什么事!你这人也是没一点性气,只一有女子求情,便俱都应承下来,如此一番是你怜香惜玉的心理作祟呢?还是有意想瞧我一些笑话,才劳动此举?”
  他不料张入云此时想起一事,满心俱是惊惶失措,哪还有一些心思与其斗口,当下只随性答道:“男女之事,只有身坠其中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小弟纵是修行有限俗不可耐,但还不至无理狂妄到要染指段兄自家事。只是说来莫姑娘与兄相处从来都是一片热心,兄纵不受,也不用说出这般冷人心的话来吧!”又见段惊霆欲开口,忙阻止道:“天色已然不早,此处险地我二人多留无意!段兄即有意今日会那金龙,也请趁早带路吧!”
  段惊霆本不欲张入云口角上占自己上风,但因其一口提及金龙,心中一作,旋也睁大了眼睛,眉间皱动,只低喝一声道:“且随我来!”说完,双臂一展,即已是凭空而起,电矢一般的向前纵去。张入云见他两年不见果然已精擅起排云驭气的本领,而自己却为纯阳已破,轻功打了折扣,心中不由一叹,脚底一点,也是平步迈了出去,只是一纵数十丈便要与树冠上借力,相行之下到底被对方比了下去。
  可是张入云一身轻功当真非同小可,虽是陆地飞腾,却也一般的不落人后,任的段惊霆几次加力也未借其抛得多远。何况二人只在坐望峰左近活动,一时不过飞纵出二十余里,段惊霆便已在一广大几近是一汪镜湖的水潭前驻了足。
  张入云见那方湖水虽是清纯,但除前滩一地可见潭底外,不过三五丈径深,便是一片青幽,他修的一双神目,见此便知那水潭多半连着地径,虽则不算多宽广大,却是幽深无比,一时见目注于湖水深处,但觉其好似一深不可测的黑洞,随时便可将自己吞没。张入云虽是多年来修行精进,但终究人力有限,一时已这大自然的威力雄奇相比,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而一旁段惊霆,已是置身于湖畔树林,从一巨岩缝隙中掏摸出一方铜鼎,内里打了两个包袱,打开来一看,却分别是食物和衣服,一时抛于张入云一只油鸡并一壶酒道:“且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说完自己已将一只羊头撕开,左右开弓顷刻间已是吃了大半,扬脖又是半瓶酒灌下,旋风般的便将手中食物吃了个顷尽。他人虽生的标致,但吃喝起来,却又透着一股狠劲。
  张入云待将食物接在手,鼻下闻着自己一身自水牢中带出的腥臊气和手中油鸡的香气,却是有些皱眉,当下先将包了荷叶的油鸡反落,便多行了几步,一时上行至水潭里,便将衣履除去,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
  段惊霆见他做作,直打了个酒嗝方与他道:“你这般洗了身子,只是多费手脚,不时下我二人便要入这水潭,你洗了也是白洗!”
  张入云闻言皱眉,却只回首轻笑道:“纵是如此,吃饭也是一正经事,你我二人在脏水牢里一番折腾,食前净身沐浴总也不算过分吧!”
  一句话说的段惊霆冷笑一声,意似其为人罗嗦,但到底没有与其再做周旋,而是将那铜鼎置于一地,于其下生生了,又将食囊内一口袋打开,倒出好些焦黑的肉块,不久火势渐旺,鼎中的肉块也为其炙烤的散发出一阵焦臭。
  张入云此时正在进食,闻之不免略皱了皱眉,但他五感灵动,闻的那恶臭之中又有些异样的香熏味裹在其中,又在先时见那肉块的形装都是大小一般,忽地回想起什么,不由开口问道:“你这鼎内烤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燕子?”
  段惊霆正在旁催火,闻言冷笑道:“看不出,你倒知道的不少?不错,正是我行前跑了八百里于昆仑山浇雨峰脚下采的百十只渡秋雨燕,这小小燕儿飞的着实是快,为了这些小东西,几乎花了我三天三夜的时间。”
  张入云见他杀阀心思太重,不由又是一阵皱眉,但口中仍自问道:“有闻蛟龙喜食烤燕?你方才不是说那封锁金龙的地穴乃是藏在太行夫人的后花院之中吗?怎么这会功夫却在这水潭边烧制燕肉?难不成眼前就要遇得那恶龙?”
  段惊霆晒笑道:“我原来还当你确是有些见识,原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燕肉只能逗引那类恶蛟与螭龙一般的蠢物,真遇神龙怎会看上这点东西!我在此烧烤燕雀,只不过是因为前番我探行太行万香园时,不知其有五条恶蛟守卫,不查之下才被那死老太婆发觉,今番再入这园中,还是趁早先收拾那几条恶蛟,不然的话到底惹厌!”
  张入云因听得有这般缘故,这才没了话说,一时只将油鸡刚刚吃完,便有觉潭底传来些微异动,段惊霆与其一般的耳聪目明,当下也已发觉,立时弃了铜鼎便起身往林中退去,等他欲相唤张入云也随同自己趋避时,却见身旁一阵清风,张入云已是蹿身与自己一同退守,一时见了,虽是口中不说,但自觉其人倒是堪称机敏,与其一同办事,倒不用自己多费唇舌。
  且二人只一落地,便将自己一身气穴尽皆闭住,不使自身有一点生气外泄,恍眼之下两人便如化做了两方石块,再不易为人发觉。而段惊霆还于落地前,自新换上的衣服袖笼内一阵抽动,顿时手上便已多了一条如玉筋一般晶莹透亮的皮索。
  一待二人俯地,不过片刻,便见那本就幽深的深潭口,竟自起了数道漩涡,稍待,便已溶在一处做了一个巨大的涡斗,顿时间大地震动,地底竟传来裂人心肺的嘶叫声。须臾之间便见得潭底忽然探出一斗大的龙头,只是顶上无角,空有四尺来长的龙须,且透体水滑,竟无多少鳞甲。稍待又见两头无角的螭龙自水中冲天而出,一时间张牙舞爪只在空中一番腾跃却旋又落身于仍自在炙烤的铜鼎前。
  正待其中一只胆大的欲取爪勾动那铜鼎,却忽听得水下又是嗖嗖两声清吟,已是又蹿出两只蛟龙,因见螭龙欲抢先争食美味,当即犯了凶性,阔口一张已是将其一口咬住脖颈,待其自知无力相抗,摆尾示弱,这才扬首将其掼倒在一旁林中,顿时十余株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便被其撞倒。尚幸方向摔的甚巧,倒没落身于张入云二人身前,不至露了形迹。
  那后来两条蛟龙想是年久修行深一些,已是顶上生了双角,只是未分枝叉,背上虽也有青鳞,但也不见紧密。但只此一般却已能克制的住那先来的三尾螭龙,当下一先一后已是上了岸,举爪将铜鼎顷覆,长舌一卷便要摄食那烤燕肉。
  可未知才刚就口,还未入腹,便见眼前一道青光如灵蛇一般的蹿出,陡时便将自己巨口锁住,心惊之下,忙奋力挣扎,可那细索看似不过幼童手指般粗细,却是仍凭自己如何发力也挣不得脱,且那细索古怪,只一经将龙口缠上便得收紧,几下里为蛟龙挣扎已自深入其肉里,当下痛的那妖龙倒身翻滚,龙尾摆处,直打得岸边飞沙走石,不过刹那间功夫,便已扬起漫天的烟雾,只将湖面打了个一片乌云迷漫。
  正待那恶龙痛的浑身打颤,欲召唤手下群龙上前相助时,却见眼下又是四道青黄不等的精光涌现,一时上便将五条蛟龙尽者锁住。俱都如先时老蛟一般,被封了龙口,连有心想召唤主人救授都办不到。
  而就在这时,一旁石后已自跳出一少年,当下见蛟龙为自己所擒,却是喜的狂声作笑,只不住的欢呼雀跃,双手尽扯了五条绳索,虽任妖龙们如何挣扎,却也脱不出其掌心。
  张入云在一旁瞧的心惊,他本以为段惊霆在那燕肉下了迷香一类的药物,不料他却是用如此这般强横的手法擒龙,目瞪口呆之际,又见身边英俊少年已为生擒五龙,欢悦的一张俊脸已自扭曲,心中虽也佩服其能为,但也止不住的一声叹息。
  ※※※
  再说段惊霆自将五龙捕获心中狂喜,虽是仗手中宝索可以克制蛟龙挣动,但到底一次擒的这多妖龙,便是自己天生神力也难以持久,而对面青鳞老蛟已修有灵性,见相持之下段惊霆脚步已有些松动,虽也累得它筋皮力竭,呆此时是在挣命,不比平时,直拼命奋起余勇苦苦挣扎,又将身旁三条小螭龙已渐渐为对方制服,再不敢相抗,气恼之下,连声鞭响,只甩动龙尾打的螭龙周身一阵乱颤,经此五龙合力,竟渐渐占了上风。
  可段惊霆早有准备,见那老蛟狡猾,只一声狞笑,却是劈手将右掌中三条捆缚螭龙的绳索塞入一旁张入云手里,也不待对方答不答应,就已然将手收了回来。张入云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将手一紧,顿时三只螭龙竭力挣扎使出的所有力道均传之自己掌心之中。这力量实在太大,双方刚劲一触,张入云力不能及,手心一热,险险将自己掌上一层揭落。但他功法精纯,拳掌功夫却在段惊霆之上,见不及换力,手下一松一沉,就势松出不过一寸绳索,便已将妖龙的巨力化了一半,至此一个提力,待见脑后长发一紧,旋即也与妖龙僵持住。三只螭龙不想张入云也是一般的巨力惊人,心焦之下,更是发了狂的在空中乱舞,只想拼命钻入水中,便可借水生力,逃之夭夭。
  而至此时段惊霆才开口与张入云嘱咐道:“你别担心,这青黄二色的皮索皆是用龙筋所制,任这几条妖龙怎么折腾也打发不了!且稍待我手脚制了这青蛟再来帮你!”
  而一旁正在奋力的张入云却也笑道:“那段兄可得快些,小弟可不比兄有长力气,若不甚将这蛟龙跑了,回禀至太行夫人可不太妙!”
  段惊霆本就晓的对方气力不如自己,但闻得张入云奋力之下依旧是字正腔圆,并不显乏力的迹像,知他功力却比自己精纯不少,闻其言笑,倒也有些佩服。此时他单臂相敌二蛟,已是轻松了许多,至此得了空,却又从腰间取出两条龙筋,抖手放出便将如灵蛇一般,将两尾青蛟四爪连同龙尾一并锁了,一时手上再一加力,连将二蛟在沙滩上掼了两下狠的,这蛟龙离了水又遇上段惊霆这煞星一番折磨,自是再无力相抗,虽还未死,却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而只一待将青蛟收服,段惊霆便又取出一条龙筋,再一抖动便将张入云相制的三只螭龙做一处缚了,他左臂本是得自孽龙的残肢,神力当真惊人,只还未待张入云牵制,便已抖手将群龙收在脚下,也不待问询,双拳挥出便将其中两尾龙首打了个稀烂,连哼都未哼便已了帐,留下一尾惊恐之下,只挣大龙眼,一身无鳞的蛟身只在白沙滩上狂扭挣扎,可段惊霆手中龙筋都是得他祭炼过的,坚韧异常,越是挣力越收缚的紧,不多时已是深深嵌入肉里,可段惊霆却只在一旁冷眼相观,见其终于知晓厉害,这才收了目光,回首又朝青蛟处行去。
  张入云看他面色狰狞厉,知还要再伤青蛟的性命,腰间一挺已是上前一步,未想段惊霆已然惊觉,当下已是将手狠命一挥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这类恶蛟若想成龙,还不知道要伤多少性命,你若再如妇人一般与我罗嗦,且先与我恶斗一场再说!”
  张入云前番与祥草躲避这群妖龙时,便已知其性恶凶狡,且段惊霆此番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自己出言阻止其恶举,却是为了眼前少年少做杀阀,不要因心中业火,而蒙昧了心神,到时如为外魔侵扰入了魔道,以段惊霆的心性,只怕真要有一番作为,为祸一方呢!可眼前人功行并不在自己之下,真要相斗张入云实无必胜的把握,何况他自前番破了纯阳,知自己浅薄难为天下事,且自己坐望峰一行还有大事要办,张入云虽不曾谋定,但心中隐隐已觉得自己今后行事也有借重段惊霆的地方,为此几番一凑,到底隐忍退避于一旁。
  谁知少年人自行至青蛟身前,却不一掌将其击死,而是左臂伸出,取手抚在蛟龙额头上,当下就闻他一声低喝,便见其掌下一阵精光涌现。那被点动额头的恶蛟,却如临灭顶之灾一般,先还有些力气做挣扎,可时过不久便已全身萎迷了下去。而身处一侧的张入云,耳目聪便,细闻之下已听得少年掌心如抽动的涓涓细水,豁然醒悟顿时便了脸色,而再见段惊霆额上青筋却已暴出,双目尽皆冲作了红色,时隔不久待其神色恢复时,掌下老蛟已是瘫软成一团,已不成龙形。
  再待段惊霆欲取另一只蛟龙精元时,却是一触之下手下精光便得掩蕴,为此张入云正在奇怪少年怎会歇了手,不想其人已是一脚猛力踹出,将个剩下一尾青蛟龙首踢暴,口中仍自喝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已修至龙身,却是没有一些精萃,真是废物一般!”
  张入云见其动了狂性,却在一旁劝慰道:“段兄竟有这一门奇技,当真叫小弟刮目相看,只是如兄这般,虽可将蛟龙精血龙阳吸动,但不免其体内恶质也为段兄采撷,如此一进一退,内中厉害还请段兄三思才是!”
  段惊霆冷笑道:“我自有我路走,不用你与我说这般大道理。何况你久日说这些假道学还算有些持仗,可两年不见,你与当日相比已是丧了纯阳,怎还有这般做作。你又修的是玄门正宗,不比我自幼便是左道旁门,我观你气像,若想今生有些造化,少不得到时也得从我这一般粗劣的举止呢!”
  张入云见他果然心细,虽一直未说,却早已看出自己丧了纯阳,当下只笑道:“兄说的是,确实是小弟多话了!”
  一句话说过,反倒惹得段惊霆有些疑惑,他虽知张入云言语随和,但总觉得对方心慈但又不失城府,此番话说的太过简洁,却反倒让自己有些忌惮。但他素性高强,只一念之间便不再理,一时手下加劲,便将那老蛟头上的双角硬生生拔了下来,遂抛于张入云道:“今番你也出了力,这老龙角就归你,就怕你作做不要!”
  不想张入云却笑道:“这蛟龙是段兄杀的,其生的罪业与小弟何干!既然段兄见赐,小弟怎敢不要!”说话间袖袍展动已将双角接在掌中,因那龙角足有三四尺见长,收裹在袖中不得方便,便遂将其与腰间交叉缚了。原来张入云此时一应的兵刃都已被沈绮霞防太行夫人窥伺尽皆收走。他虽一身本领尽在拳脚上,但到底能身边多一件锋锐尖利的龙角,总是有备无患。
  而段惊霆听得张入云言语市侩,知他故意因自己前番言语与自己作耍,一时冷笑一声,也不理他,双手一番动作,便已将蛟龙龙筋抽取了出来,至于剩余的龙鳞龙角,他却只当是垃圾一般两脚尽皆踢落入水里。张入云眼快,见他将龙筋收裹时,腰囊内一应的青紫二色大放光芒,于此看来,只不知其手中害了多少蛟龙的性命。
  就在这时段惊霆已将三尾螭龙中唯一的存活的一条,取龙筋缚了脖项,地上龙尸更是看都不看,又是一脚踢落入水,虽跨步上了龙身,当先就是一击将蛟龙打得抖做一团,方与其道:“快带我二人经地径入万香园!”说完也不待其答服,已是将龙筋收束,只留得一点点空隙与其挣命,再又长臂一带,竟将龙首凭空拽起往水中栽落。平日那般威势的妖龙,此刻在其手底却如一尾瘫软的泥鳅一样不济。
  待长龙入水,段惊霆已招呼张入云上来,又玩笑道:“你该不会怕走水路吧!”
  张入云闻言一笑,脚下点头,也上了龙身,虽则手中没有管带,但他双腿略一收力便端端正正坐在龙身上纹丝不动,只是不乐那蛟龙一身的腥涎,倒弄脏了自己一身衣服。好在旋即身体一沉,二人已是入了水中,已不怎现。入水不久段惊霆已自发觉张入云可在水中呼吸,并不是自己先前忖度的要在水下闭气,为此也得一惊,自此也觉张入云一身本领深不可测,端地是不容自己小觑。
  因二人都有水下行走的本领,虽则地径幽长,但也不过晃眼功夫即至,待蛟龙出水时,张入云才发觉已是身处一座莲花池内,睁眼过处,满眼都是翠碧,耳畔鸟鸣兽语,各色珍禽异兽尽都置身其间。张入云本来虽不懂这多异样,但自在乐长老人门下习艺半年,又常绘录老人秘藏的经典,已算的是多有见闻,每每将异草灵兽收在眼底,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当下只恨不得腰囊在手,可取经典对应,为此不觉又想起艳娘,其聪明灵俐胜过自己百倍,就没有经典在手,只要艳娘在身旁也定可认出十之八九。
  正在张入云思忖之际,段惊霆却已驭龙上了岸,待二人下了龙身,为防张入云与自己罗嗦,已乘其不意又是一拳将那螭龙击死。只是此一番为防其走了形迹,却改用了阴手,生生将其震死,不使龙血泼散,遂又踢其入了莲池内,那水池虽不大,但却极深,妖龙尸身瞬即便已沉入水底再不能见。
  张入云见其手辣,知自己劝说不动他,为此只得暗自一声叹息。而一旁段惊霆闻其语气,却笑道:“你这人真是酸气重,我杀一条也是杀,现今都已取了四条性命,趁早送其了帐也好让这妖龙魂归地府与自己兄弟相守,你莫忘了,你腰间也收着龙角,我虽手辣,没有你帮衬也难成这事,若论我手毒你也逃不得干系!”
  张入云不料他此时心境大好,竟会与自己说笑,当下也只得笑答道:“段兄放心,小弟也无意指谪段兄的不是,只是我二人即如此地,还是快些寻觅蓝田玉实要紧。虽则兄台行事紧密,但我二人脱难与擒龙时间耽搁已自不少,还是行事快捷才好!”


云无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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