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作者:云无常|发布时间:2024-06-29 05:36:14|字数:46458
直到此时二人才得空闲相询对方,张入云因连日里颓唐,只是纵往西行,却险些将当日无色僧相告自己于沙漠之中求教云飞浪人一事忘却,可不想冥冥之中倒有天意,虽得是自己这多日来漫无目地的西闯,但二人终还是不意之下见了面。
当下张入云因知云飞浪人有大苦处,并不问其出身,而云飞子先时从张入云的轻身功夫里,也看出一点无色僧的影子,当时已有了些计较。此时从口中张入云口中得知无色僧一身功行已然大增,并还得了一口上好的仙剑,再过得一些时日便可修得地仙,一时上很为其高兴,只是辞色上不免流露出对老友的记念,好在他生性怪诞刻薄,而此时的张入云也因破了元阳,有些恢复往日心境,二人倒是一来一往更为相投。
言动之下张入云不免请教起云飞浪人其飞剑的来历与炼制方法,云飞子也不避忌,当时就将仙剑排掌运出,只轻轻落在张入云掌中,由其仔细把玩观鉴。
张入云手捧那飞剑在手,见其不过二尺七寸长短,触手即是一片冰凉浸润,此时日头未落,虽是几近黄昏时分,但空气中仍是干燥炙灼的厉害。那飞剑冷气四溢,自是将张入云更引逗的心下仔细察验,当眼细瞧,原来不只是那剑锋冷锐,而是通体上下竟裹了一层露珠,那飞剑虽不如无色僧冰魄寒光剑一般的酷寒,但也是凉浸浸的,让人在赤阳下大感自在。可是时间稍久却又觉其上寒露伤人,握在张入云掌中又有些不舒适的感觉。
张入云眼光厉害,略一运目力,便见那飞剑遍身承载了极细微的鳞纹,弹指之下发出的声音非金非木,但有些象是瓷器一般。当下将剑恭敬还于云飞浪人,只道自己猜不出去来历,还请浪人从细解说。
云飞子闻言笑道:“这是我二十三年前,穷一年的功夫自北茫山玉跳崖山涧下拾拣的雄龙鱼尸体背上唯一一片青鳞穿缀而成,一共一千二百三十一片,都得金钱般大小,直花了我十三年的功夫,才用本命神火将其炼制成剑体。呵呵,这沙漠里面,白日时逢赤阳,夜里又得寒露,虽是每日里炼剑都得一进一退累人的紧,但如此熬炼之下这飞剑威力倒是得以增长不少。
因这些雄龙鱼都是欲飞纵玉跳崖上与雌鱼交媾,而不得成功摔死在山涧乱石滩上的,所以我这把剑便取名作‘求欢剑’,呵呵,这些死了雄鱼若知道自己身上青鳞今日被我用来化做飞剑,也该当死也瞑目了吧!只是总觉得‘求欢剑’这名字不如‘伤心剑’来的贴切些,张老弟,你说是不是?”
张入云闻得“伤心剑”这个名字就是一惊,才见云飞浪人说话时脸上虽带笑,但眼神中却又含了些寒色,因想起玉音老尼姑一把“伤恙剑”曾助她做了不少坏事,当下警醒,却忙开口道:“云兄大好男子,若唤这剑作‘伤心’为免有些女气,还是‘求欢’二字更显兄之风情,呼来也痛快的多。”
云飞子闻张入云一句话,自是一番大笑,待见张入云脸有忧色,却是连着几眼望向自己手中短剑,不由冲口而出道:“怎么?想要吗?”说罢将飞剑横手推过,又道:“想要就拿去。”
张入云闻言大是尴尬,忙摇手道:“小弟确是有心求剑,便已立下誓愿,一定要凭自己的能力炼就,云兄盛意,小弟只能心领了!”
云飞浪人不由叹声道:“唉!看了伤心的东西,却是没人愿意要啊!”
张入云防其云飞子感却了伤心事,忙开言换过话题道:“小弟此番前来求见,一来是为求教兄长内功精义,二来说出口大是尴尬,小弟因前番不察,疏于自守,竟为女子破了元阳功力已有减退,而日后精进更是不堪,不知兄长有无明路指点!”
云飞子见张入云说话倒痛快,张口就道自己已失了童身,当下里便已是不做顾忌笑出了声来,全不顾张入云满面泛红,多时才抑了笑声,开口乐道:“呵呵,我就知道你内劲有了缺漏,不然的话,方才只看你起身步法,于我身前只需绕得一周便可缓缓落地,绝不用连于空中挣扎几番才得落地。而老哥我这的内家功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兄弟只在我这里小住,尽我所有,只管顷囊相授。只是……”话道这里,云飞子又做了鬼脸乐道:“只是我看老弟这般人物,也算是人品周整,却不知是个怎样的女子能将你元身破了。”一时又压低了嗓子与张入云小声道:“该当是个美女吧?”
张入云为其戏弄的哭笑不得,但回头作想,艳娘却是风流艳治,绝色无双,退一万步作想,也只有以此能聊以自慰了,一时上脸色翻滚。却让一旁的云飞子有些担扰,又问道:“难不成生相丑陋,唉!这个真是雪上加霜,难怪老弟这般不乐了!”
听得这话,张入云已不由自主道:“这倒不曾,若论相貌倒不在今日你我二人所见的玉真子夫人之下,只是生性狡顽,而且心底也太过毒辣了些!”
不料云飞子闻言拍掌,竟得大笑道:“如此说来当真不算冤枉,要知被美貌女子陷害,那可要比自己主动求欢平常女子要来的幸运上百倍,你想,如不是你一身纯阳刚猛,总能惹动的美女来投,说不定那女子还不只为你元阳而来呢!”当下云飞浪人发了性,却是不住口的指谪起其中的好处来。
张入云为其连番讥讽已是哭笑不得,当下里为了止住其滔滔不绝的口水,只得转动脑筋想将话题岔开,恰巧被张入云见得云飞子双掌中才刚被割破的伤口,却二人谈笑之间已然恢复如初,心下惊异,忙手指其伤口问道:“兄长好神奇的本领,只不过这点时光便将剑伤治愈,却不知是怎样一件本事!”
云飞子闻言不由黯了色,谈笑的兴致也被打破,一时取了掌心在眼前晃动一番,才得开口道:“这桩本事是你学不来的,而且最好永远也不要有机会学会。”因有觉自己语气过于冰冷,云飞子又是轻声与张入云道:“不过你如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一些,虽只能成就二三分功夫,但总有些用处,依老弟意思可好不好!”
张入云自知失言,忙促了声音道:“小弟一时失言,恐让兄……”
不想云飞子已摇首将其阻止道:“老弟想的太多了!这门本事需要经死求生,能得安然渡过的,千万人中不得一个,哥哥我也是饶天之幸,方得功成。你还有大事要做,怎能将生命如我一般看做儿戏!”说过这话般,却忽又换了喜色道:“且不说这些,单论你今夜月下会佳人,也该收整一下。萧丫头已与你说了要你去时洗干净些,那丫头本事不小,你若肯听了她的话,去时整洁干净,说不定倒能少挨些打!”说完即已手推张入云让去绿洲水池里洗浴。
张入云为其摆布的哭笑不得,正待开步,却忽又想起云飞子曾言那水池是他平日方便的地方,当下满脸怀着疑问正待相询,却已被其看出心意,一时笑道:“那是我胡说八道气那小丫头的,二十余年前才到此地时,我确实有过此番举动,但如此这般做祟也有逆人常,何况此地还偶有商贾出没,我发了两年的脾气也该歇一歇了,不过他一帮青城门下我素来最为厌恶,今番我奈何那玉真子不得,凭一句话,让这队人马离我远些,劳动劳动才堪趁我心意!”
听得这一番道理,张入云又是一番苦笑,因不住为云飞浪人催逼,而自己也着实有多日不曾沐浴,身上肮脏邋遢厉害。他本虽隐娘在一起时,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此时心里起了念头,便也不推辞,当下只在沙洲中痛痛快快洗了一番,那沙漠中的水潭,本是地径中的泉水翻涌而上,至清至洁又得阴凉,于酷热之中沐浴当真说不出的痛快。唯远处马队里有眼尖的望了,都是有些狐疑,玉真子手下多是聪慧之士,至此已知自己为他二人戏耍了,但到底己方已是劳碌了半天,也无谓再与他二人理论了。
待张入云回转云飞浪人酒店时,浪人见他果是白净了许多,便是身上的衣履也被洗净了披在身上,张入云内功高强,户外又有余阳拂照,只片刻功夫便已熏腾的一滴水渍也没有。云飞子见状乐道:“呵呵,果然洗了个澡精神多了,虽说没有我当年英俊潇洒,但也对付的过去,就是,就是……”说话时指着张入云满脸颊乱糟糟的胡须道:“就是这胡子太难看,还是打理一些才显人周整。”说着便在满室里着刀片为张入云做准备。
张入云本欲拒绝,见云飞子半日不得,却砸了一瓷坛,瞧情形竟是要用破碎的瓷片为自己剃须,一时怕云飞上人主动上手,忙顾也不及分辩,却掏出豹皮囊内一直随行的匕首道:“不劳兄长动手,小弟这里自有刀具!”为防云飞浪人代劳,已是坐在一旁自己动起手来。那匕首极为锋利,所过之处,张入云多日不见清理的乱须即是纷纷落地,虽是那匕首刀柄短小不合自己运用,但此时只取手指夹住净面,倒甚是相宜。
不料云飞子却是识货的,一见之下,心里便的一惊,当下进前一步,便问张入云那匕首的来历。张入云闻其见问,只道:“此物是小弟自地径内无意所得,取在手的当日倒是有些异动,竟可惊走蛟龙,但于后倒是再不显一丝奇异。当日便是见多识广的天鹞子师伯也是认不出个道理,只平日里行游时用来做些粗活,又因其柄太过短小,我也不怎动用。而其后又有些境遇得了一两口得力的兵刃就更不怎么取用,只放了行囊一角有一年多了!怎么?兄长可是知其来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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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子摇首道:“这倒不曾,不过这短剑看来确有些不同寻常,恐是为高人行法封闭了,等开了封印时分,或得大彰显也不定。”一时又好奇将那短剑接过手里一番把玩,笑道:“确是这剑太过短小,柄首也太细,不似是男子用的器物。”
如此二人便又取出碗盏来开怀畅饮,张入云多时空腹喝酒,腹中空虚想要找些食物填饥,不想云飞浪人酒家里却是除了酒之外再没有一般能吃的东西,相询之下,原来他功炼精深,已可避谷,平日不饮不食也一般无事,何况还有这多美酒,所以一干饮食更是从不预备。
一时上倒是令张入云哭笑不得,但好在他也是一般的内功精进,五六日里不进食也无关系,而且美酒香醇,也可补喂身体,虽是腹中有些冷落,但张入云一身气力精神倒是没见短少。二人闲来无事,便讨论些武学窍要,张入云只与云飞子相处一刻,便知他是天生的习武坯子,只随意指教自己一二,都令其受益匪浅,可观云飞子心性,却又似不爱习武,若不是张入云轮番求教,云飞子便是性意阑珊,只扯些闲话与其说笑,全不似无色僧为人方正拘紧。
二人当下喝得酩酊大醉,张入云酒量与云飞浪人相较差的太远,待放下酒碗时已是醉成烂泥,直待其睡了两个多时辰,才于睡梦中为云飞子推醒。见夜色已深,张入云为恐错了时辰,忙度算天光,因见已是子夜过得一刻,心下大是张惶,连称该死,赶紧收整衣履欲待出行。
而一旁云飞浪人却是嘻笑着将其拦住道:“还说你心无杂念,只不过迟了这么一刻钟的功夫,便急成这样,放心!我瞧那丫头倒真有事与你商量,虽是临行前说的狠话,但此时定还在等你,你就去晚些也没关系。其实在北面五里处安然等候更为相宜,到时她虽是气恼,但见你收整干净,至少也得气消了一半,要知道但凡比武较力,气虚心乱的一方总是吃亏,你这一般变化,便已讨了两分便宜,到时一上手可不要留情,只管出全力,我包你可占得一丝上风,只是余后吗!却又难说了!”
一时上张入云为其一番阴谋诡计倒有些哭笑不得,只略一相谢,便待起脚,不料云飞子却是拉着张入云臂膀为其端声嘱咐道:“我刚才一番话,虽看似戏谑,却尽都是江湖熬炼出来的护命真言。记住!但一交手,便不分男女老幼,纵是那姓萧的丫头生的再怎么俏丽,也不可有相让的心思,要知只有占足上风的人才能向敌手施拾同情,若为些怜香惜玉的心思私纵仇敌,你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在江湖上闯荡的!”
张入云不想云飞子瞬时即换了脸色,当下知他说的是正理,忙抱拳相谢道:“兄长说的兄弟平日也都得明白知晓,只是为些天生劣性少有遵从,如此小弟已是深受教训,怎敢再将自己有用之躯做一些无谓的犯险举动!”
云飞子见张入云领悟的倒快,旋又大笑着拍了拍其肩膀道:“老弟明白就好!”接着却又换了脸色调侃道:“至于你若想招惹和放纵那丫头,却只管在得胜之后再作赔礼或施纵,千万别因一点男儿豪气便不做跌低服软,记住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获取女子芳心的途径哦!”张入云见其才刚持正,却又话不成话,知再与其周旋定还要说出些更过分的话来,当下又一抱拳,却不敢再多话,便得大踏步向荒原行去。
十里路程以张入云身法,自是转眼即至,待到近前观望,果然如云飞浪人所言,萧清雅已是等的极为不耐,虽看着人还在一旁静立,但脚下浮沙已是一片狼藉,想是作嗔时分,没少发脾气。要知到了晚间这沙漠之中气温顿时化了酷寒,萧清雅功行深厚,虽不放在眼里,但一人在这荒原里苦候近半个时辰,到底着人不耐。当下眼见张入云姗姗来迟,两道柳眉已是凝在一处,胸中怒火显露无遗。
张入云到底不是云飞子,见让对方久候,心上不安,忙上前赔礼道:“实对不住,在下不意来迟了好些时辰,还请萧姑娘见谅!”
萧清雅本打定主意要与其好一番理论,只是见张入云人到底来了,心上终是一放,再见对方果是依了白日里的吩咐,将手上洗濯干净,不由胸中怒火已消了三分,一时上小嘴一撇,也不答礼,只说道:“谁理你这些,既然来了,且分个高下吧!”说完已然蹬地前跃,便是一拳砸了过来,她此时换了一身短装,行动之间极为潇洒,当见佳人飞纵一抹红影长挂月下,端地是香风拂面,俏影如虹。
张入云见她说打就打连个转还的余地都没有,正待避让再与其商量,不想萧清雅功夫果如云飞浪人所言极为精湛,只瞬间已闪在自己面前,大为出乎其意料之外,但听两记如撞金钟的清音,张入云已是不得已左遮右挡,将萧清雅如电光一般的两拳接下,这丫头力道极大,虽看似不经意的出拳,竟也将张入云两手打的微微颤抖。到此地步张入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虽说自己来时已知对方是一颈敌,但不想对方不只内外兼修,还精擅这般刚猛的拳法。
为此之际,即便是张入云有心想脱身,但二人四拳已然是缠在了一起,萧清雅极擅这般短大功夫,一身轻功更不在他之下,纵是张入云连换了十余般身法也未从对方拳风中跳的出来,且如此一个拼命追击,另一人却一心只想避敌,张入云自是落了下风,处境颇为狼狈。
不得已之际,张入云只得急换了一口气,蹲腰沉足,双掌齐推,硬接了萧清雅一拳,二人已力较力,顿时都是飞身倒退,张入云故是被对方硬生生震退了七尺,萧清雅也得凌空翻了个筋斗,可她轻功佳妙,为卸的巨力,却如一尾灵燕一般在空中一个盘旋,她身形本就玲珑有致,一番得空中飞舞,身材尽显,极是娱人心目。只是二人一番对掌,已让萧清雅觉出张入云力有不继,真气运动不够圆转,本来猜度的事更加认定,脸色即时又是一寒。
正在她飞身欲再上之际,就听张入云已是急着摆手叫道:“且慢!就算开打也听我把话说完!”
萧清雅才刚刚打的趁手,见为其阻止,不由眉头皱动,只怒声道:“有什么话就快说!若是想哀求告饶我手下留情,却别指望!”
张入云见她语气这般大法,不由也是激起一些意气道:“这倒不会,萧姑娘若有本事教训在下,入云哪里有胆子告饶!”到此时他方才留意起对方装束,就见萧清雅此时头梳乌蛮髻插一支金翅凤钗,身穿大红色妆花缎短袍,脚蹬红纹薄底快靴,胸前还斜插了一柄月牙弯刀,一身打扮却是华丽整洁。张入云见此已知对方心思,当下只道:“萧姑娘这身打扮倒当真是有意要教训在下,只是姑娘这身衣着华贵,若是不甚能破损了,到底可惜。”
萧清雅从旁道:“你若只是想说这些,趁早还是做好防备接我的拳动吧!”说完又待起身。
她连番强势,张入云也不免着恼,只是想着对方竟能得知混天绫的来历,到底耐着性子又道:“且慢,入云只是心有疑惑姑娘怎么会突然问起我身上这副红绫的来历,况且萧姑娘夜下避了众多人马独自前来赴会,显是有些隐情,是故在下才有此一言,若是能消解的还是言语上消解的好,何必大打出手。实不瞒姑娘,入云自忖也不是姑娘你的对手,能不动手自然是最好的!”
不想萧清雅闻声获怒,当下便得喝声道:“你别以为自己这时与我摆布道理,我便得手下留情,实与你说,今日你这身上的混天绫我便定要取走,至于你这般贪淫好色之徒,也免不了要被我好一番教训!”
张入云一时礼让也只为防萧清雅晓得这红绫的来历,或与无双有些干系,可对方明言要取自己红绫,则是犯了自己平生大忌讳的事,一时脸上就已变色,再闻得对方奚落自己为好色之徒,他这多日来为艳娘至自己童阳被破正在痛心疾首,一时上两般自己最恶的事体同时被萧清雅提及,心中不得意的业火也是冉冉升起,他连日来气性已不似以往那般温驯,至此际已是改了生气道:“即是萧姑娘安心要夺在下的红绫,入云也没有理由叫姑娘施展的那般从容。”说罢双拳一分,周身一阵作响,方进身道:“还请姑娘进招吧!”
萧清雅见张入云双拳分处,恍眼之下便已气势大改,双目清纯,再不似前番掩蕴藏漏,一身气势重如山岳,立地将身弓起,直似长了精神的锦豹一般,勃勃生气直往自己身前席卷而来,恍惚之下萧清雅竟为对方气势所夺,眼神略有些迷离。可就在这一当刻,却听耳边一声惊叱,张入云已是一个暴跃冲身,抡拳向自己当胸要害处砸来。
萧清雅不得已第一次取了守势,单肘将张入云这一击格了出去。可就如此,自己手肘也是一阵酸麻,到此方知对方一直瞒了势力,假意相让,而且张入云如此顷力的一击,如若击实了,以自己的护身真气也定得身负重伤。萧清雅见他出手即不容情,竟似要取自己性命一般,一时上心神一晃,忙也挣动平生本领与对方角斗在了一处。
此一番相斗,二人都出了全力,再不复方才张入云一味相让躲避的局面。战况激烈,张入云故是不能受得眼前女子的重拳,萧清雅也是一般受不得对面少年拳脚,双方若以拳脚相论,只在功力悉敌,但相隔的时间久了,张入云渐渐已觉真力有所不继,知此是童阳被破的缘故,而对面女子却仍是一鼓作气势不可当,张入云心知她还是处子之身,与玉真子只是个坐望夫妻。时间长了自己定要为力竭而身败,不得已之下,只好将左手一扣,便是一击弹指神通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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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一年多来随齐乐长老人门修习艺业,两般指力都得精进,虽因破了童阳功力打了折扣,但此刻出手仍是比起往日威力倍增,但见指下一抹白虹贯出,出指力比起无色僧拳劲略小外,声势却得一般无二,一径指劲随着白光而走,端地是力颇千钧,威力无比。
未想萧清雅早知他有此一门绝技,时时戒备,见张入云弹指,当时已将胸前水月刀横握抽出,当听得一声如清泉跳跃的水鸣声,张入云那般强强横的指力便已为其刀锋接下,再见那水晶一般透明晶莹的刀刃上只是一如水纹样的晃动,弹指神通指劲便已为其化解于无形,竟未有一点余力波及至萧清雅手臂上,趁此之际女子已是埋身欺近,一个刀头所撩便要倒扣划破张入云胸膛。
张入云见对方劲势强猛,稍一疏漏便是反守为攻,正待倒转身子将那弯刀锋刃让过,不想就见空中一阵灼光,就见对方刀刃已精光闪灼,一记寒光已是透过刀身遁出,直打自己当胸要寒。哪此异像张入云不曾见过,说是剑芒一类的锋刃芒尾却又不似,可此刻危急也做不得张入云多想,忙一个凭空弹身,便已箭退了七尺,可对方刀光余势未歇仍是欺近身来,张入云只得扬臂运流星指搁挡,当听一记金鸣,自己当时便被打了个筋斗,尚幸他已退了数尺,那寒光其势已衰,到底没受多大伤害。
到的此刻萧清雅才将水月刀提在手上一番翻舞,但见凝神稍作运力处,便得有寒光往四方外疾走,其势比张入云指劲还要强横,可运动自如,潇洒写意处,却又远较张入云弹指神通省力,省心。
张入云眼见之下知对方短刀不是凡物,自己流星指虽是屡试不爽,但却不能如那弯刀一样化解劲力于无形,拼斗时间一久自己必然吃亏,再见萧清雅首次不再进击,而留待自己近身,显是炫耀自己神刀,只看张入云有无胆量犯身与刀光接洽,一时激起自己少年豪气,就闻一声低吼,少年男子已是合身再上。
萧清雅见对方竟不忌惮自己神刀,倒也有些佩服其胆量,瞧定对方来势,只将刀一横推便生的寒光透体而出,她这异国得来的宝刃,刀光虽不能及远,但却可连发,一时间左右交击,便是三记寒光祭出,化了个品字型,与张入云当胸杀到,若他不做细密周防,当时便有被削残身体化为几截的危险。
不想对方见状,见将左手三指一水价的扣动,白虹贯处,竟将自己刀光击飞,萧清雅不料张入云功力竟能到此地步,心正大惊,可再见对面少年脸上已是显了一层惨白,知他连番举力,内力不济,已是挫了真气,当下见他离自己还有五六步之遥,便堪堪又将一记刀光运出,心道此一击纵不能得手,至少也能将张入云打得吐血。
未料苍白了脸的少年,只一咬牙便将左手祭出一面光盾,一时挡在自己身前,将刀光接下,且他银盾拿捏的角度甚巧,虽与自己刀光相撞,却只听一声哧响,光盾虽也被打得一颤,但到底将大半劲力解走,张入云并未受得多少阻滞,脚下一鼓作气已是当胸撞来。
萧清雅虽连番与他交斗,但此一会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寒意,只为张入云此时面孔已是做了寒霜色,且他用这般不做男女避忌的埋身斗法,显是再无一点顾忌,安心要与自己性命相搏。
果然不出其所料,正当张入云以拳向击,萧清雅横肘趋避满以为对方这击沉重自己正提力相抗,不料看似破风重击的一拳,待及至自己肘间时分,却是忽的将五指松开,向自己手腕袭来。萧清雅不料张入云变招竟得这般快法,只当他要拿捏自己腕间穴道,惊惧之下忙将自己五指也松开,安心与张入云对了一掌。只为想到对方这一击大出乎自己意料,双掌一印,萧清雅不但未觉得对方掌力外吐,且还生了一丝黏力,竟将自己左拳往自己怀中牵引。同时右脚一蹬地,已是运右肩当胸撞过,左手流星指也得银光大盛,安心与自己水月刀力拼,整个动作一气合成,内力外劲俱都使到了一处,只将这拿捏劲力炼至了颠峰造极的地步。
不想正在张入云要得手之际,陡觉右掌一空,眼前女子竟得将腰肢如无骨细柳一般,生生坐平劈在当地,如此一来张入云下腹要害空门大露,萧清雅已是横刀过手只当腹刺去。无奈之际张入云只得强将腰身一挺,先稍避其锋芒,左手盾光才得及护住身体,右手一运力,又将萧清雅单臂甩出,以防她在乘势发力。他自己此时被就是将身往前冲去,此刻即不能击敌,只得就势先躲过这般不利的局面。
待二人纷纷转身相视之际,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先时生死一线的恐惧,张入云难得见有这般极擅埋身相斗的女子,一时兴发,不由笑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玲珑的身手,我还以为如你这般嫁了个人见人羡的丈夫,只会在家里相夫教子,疏于习练呢!”
萧清雅此时也是周身惊了一层冷汗,她虽精于此道,但只为自己功力绝高,日常相对的敌手绝没有机会与自己打斗到这份上,此刻与张入云角技,虽是危险之极,只觉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内跳将出来,但却又着实有些兴奋,也笑道:“你方才一番招式才略有些像话,只是你倒好毒的手法!方才一击若被你撞实了,我定要受重伤,且你我男女有别到底不同,你这般无所顾忌,可见你这人心术不正!”
张入云闻有此主,又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女儿中的大丈夫,不在乎这一些小节呢!”说摆又比划自己衣襟已被其刀光割破的布屑道:“说完心毒!你方才险些将我重伤,却又说出什么男女有别的话!”
萧清雅眼光过处,果然张入云残破的衣赏一角已是被自己划破了一尺来长的口子,知张入云若论内力修为还在自己之下,虽及时将盾光回护,但因内力不够仍被自己将宽绰的衣赏割破,如自己方才再快得一分,张入云纵是未被自己一刀重伤而死,腹下要害也定当不保。想到这里,自己脸上却不由红了起来,只啐了一口道:“谁和你唠叨这些,如不是你先施毒计,我哪里会这般动作,先和你说好了,你内力比我差了不只一筹,又是破了纯阳后力不继,还是趁早认输的好,我本来想好好将你教训一番,但今见你确还有一些伎俩,只要你将混天绫献上,其余的我就不再追究了!你看如何!”
不想张入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以内力而言,你确实胜过我多多,我虽不知你来历,但仅从你丈夫贵为青城上代长老便可见一般。而且我不想你虽是女流之辈,竟也极擅近身缠斗的本事,如此你一般人物我生平也只觉过一两人而已,难怪我兄长来之前,多有交待,要我力图自保!”
萧清雅见张入云与自己对敌一来,一直做傲,到了此时却忽地转了语气,心中有些不解,却仍是顺着其意思说道:“那你还不趁早投降,将红绫交我!”话说到这里,却又转了口气道:“其实这红绫与你携带在身上,实太过沉重了,我先时恼你自甘堕落行淫,但若真计较起来,以你一介凡质,能修炼得如今这般地步,也确是难能可贵了!需知人贵在自知,你一介凡俗之身,有些事实不是你能求得到的,何况你童阳已被点破,日后进益大难,还是趁早死了心思的好!”
不料萧清雅正在这里语重心长,那边厢张入云周身已是起了变化,待女子惊异猛抬头相望时,只见对面男子已是将脑后长发披下,直光滑柔韧的似明镜湖水一般,一时六尺长的乌发无风自动缓缓结成一条大辫倒垂在自己胸前。再听少年已是诡笑道:“我只说我功夫上不是你的对手,却没说和你比斗,我便会输!”当下再将双拳一引又道:“先和你明言,再往下的比试,我绝不留手,恐电光之间你就有性命之忧!你可要小心预备才是。”
萧清雅不想张入云到了此时还有这般诺大的口气,口上仍道:“谁理你这般胡吹大气,真有本事尽管施将出来!”可心里却为张入云一身略带鬼气的举止有些犯忌,当时行功运上清正法将周身真力提至极处,只待张入云进犯。
未料张入云见她果然小心戒备,心知这女子功力虽高,但平日里却少有角斗,此时安心防备自己,却已是弱了自己气势,口中一声骄笑,便又猱身再进。
萧清雅到此刻见张入云诡异心里倒不敢大意,当下瞧定其来势,却将水月刀刀光逼出,一时又是上中下三路打到。谁知张入云似有成算,竟是先一步,倒身将身体向前滑来,堪堪自头项间将下路刀光避过,待萧清雅见机,又将刀光甩出时,就见身势不住仍在向前滑动的少年,忽地双臂一振,竟已横卧的姿势与地上跃起,且左足出得沙土时竟得将脚底黄沙抖出。张入云腿力惊人,纵是不辅就内力也有万斤的力道,此时心狠之下更是惊人,只一足扬起,便见漫天黄沙激起,将萧清雅身前十丈布了个密不透风,且纵是细小之极的砂粒也是粒粒如铁豆一般,呼啸着向前方射去。
萧清雅见黄砂威力惊人,又兼砂雾迷漫不见天日,辨不得张入云踪迹,无奈之下,急忙将脚一跺,身势已是向后飞纵十余丈。正在她欲从容观察敌手所在时,却见眼前人影一虚,张入云竟是凭空闪在自己身前。大惊之下忙取水月刀向对方刺去,就见张入云已是伸两指仗流星指将刀尖钳住。萧清雅知他内力不如自己,忙运力欲将张入云手指震退,未想对方劲力拿捏十分精湛,虽力不能与自己相较,但只以两指牵引晃动,便将自己真力刀劲带动不少,况又有股子黏劲,竟是多时不能将其手臂甩脱。正在萧清雅震惊时分,却见张入云右手已如毒龙出洞再向自己左腕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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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如此这般故计得萧清雅却已有了计较,当下玉腕震动,便得一声金光耀眼,仔细看去,原来是她左腕上正套了一只金镯,好似一件异宝,只略一发动,便是透出金光将自己腕间护住,张入云手指才欲接触,便觉指尖好似针刺刀割一般的痛疼,知不能相抗,尚幸他也在事先有料到如此一番不会再如先前那轻易得手,五指凝动好似鸡爪,手腕翻动之下已在萧清雅肘间一阵游走,虽是对方见状,已是并肘好似刀锋一般的袭了过来,但这路指法是得自乐长老人的梨花指,又皆其指点晓习了人体秘穴,一时上萧清雅左腕已被张入云封住,可同一时刻张入云右手拿中二指也被女子肘间发力撞断。
可此刻萧清雅胸前空门到底大漏,张入云为求的这一机会实是几番筹谋多番算计,至此一刻来临,只想也不想,右膝便已是贯了出去,这一撞威力大到了极处,但闻起脚时分竟有奔雷之声,萧清雅纵是素性胆大又兼功力高绝至此时分,也不由惊的花容失色,额角见汗。
她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敌不下张入云这一脚,无奈之下只得脚底点动,瞬时娇躯便如流云般的往后退去。张入云不意她到了此刻还能全身而退,心下也不由得不佩服,待将头一甩脑后长发所结的辫子即如钢鞭一般又向萧清雅当身要害打去。谁料看似迅猛之极的辫发正要击中对方身躯时,眼前女子,忽于口中屏口一吹,正击在辫绡上,竟轻轻巧巧的将张入云钢筋也似的发辫吹成千万缕青丝在空中虽风飘荡再不成威胁。
张入云知道萧清雅功力还在自己之上,一待其传守为攻,自己绝无长力与其角斗,眼前这般占得先手的机会,幸许已是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得放纵。可是此刻自己左掌还要抵敌萧清雅的水月刀,而右手已断了二指,痛撤心肺之下一时也难以举力。左右计较,心中一狠,右足再是一点,舌尖翻处,便将口内的寒铁刀片咬在嘴里,电闪一般向女子身前纵去,可到底他无意取对方性命,刀头仍是侧了一份,只想将萧清雅肩狎伤得一二分。
如此埋身激斗本也是萧清雅所长,可她万没想到张入云竟得这多秘技与身法相就,自己虽也得身退,可到底不及张入云就势前行来的激进,当时便被少年追上,自己双手仍然被制,至此她才知若以近身搏击而论自己到底要差得张入云一筹。可眼见万般无奈之下,总不能被地方将自己打成重伤,为此只得心头电念催动,但见她左腕镶戴的金镯竟得不动自舞,瞬时便是放大了数倍,跳出其手臂,金环落处正抵挡在自己要害。但听一声金铁相击,张入云口中寒铁刀片只一划在金镯之上,便被连人带刀片震退。一时上张入云受不得那金镯威力,左掌已然失力,当下立被萧清雅右手水月刀甩出,趁势扬起下击,又往他当胸刺去。
此时的张入云因为方才一般巨力,已嘴唇已被刀片割破,鲜血直流之际,却仍矮身翻滚,一时脱了险境,脑后用力,竟勉强用披散的头发将萧清雅玉足勾住,一个回扯,玉人竟被他掀翻在地。
张入云知对方腾挪趋避的功夫也是一流,为此并不忙上前,却干脆伏于砂地上,左右脚连环两番勾动,只将正欲盘身翻起的萧青雅又连番放倒,冲其不备之际,一声虎吼,已然跃起扑在对方身上,因见女子仍提起水月刀歪歪斜斜的插至,欲伤自己,只一手冷笑,左掌翻动已将手腕捉住,用力一扭,就听萧清雅一声娇哼,右掌连同手中弯刀已被自己反扭至其背后。又因自己方才只是将其左腕点动,为防其片刻之内恢复过来,却将右膝压下扣住对方手臂。至此时大获全胜,张入云才长吁了一口气。
因为自己方才接连强施秘法,提动真力,身体不堪负荷,已是万针袭体一般的痛疼,再觉唇觉剧痛,右手背拭过却是一腔的鲜血,心中脑狠,当时右腕一番便欲在萧清雅脸上掴上一掌,可临终是到底觉得这样有辱女子,一时中指一伸,却在其额角上重重弹了一指,才道:“臭婆娘!功力高过我又怎样?到如今是你胜了?还是我胜了?”
萧清雅一生也未受过这般大的折辱,虽是心里委屈之极,但到了此刻,仍是口紧异常,当下只将小嘴一撇,并不多言。张入云见她仍是这一般强横,虽是看着嗔恼,但到底对方身是女子,自己此刻这般将其制服,确是极不雅相,想要将其放拖,但却又恼其方才连称自己淫徒,心中恼恨,只口中调笑道:“说我是淫徒,我看你和那玉真子也是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今番即落我手,且让你瞧瞧我这般淫徒的手段!”说话间,右掌抵在萧清雅脸颊左侧,看似不行谋不轨,其实却是想借此翻跃过身,将对方放脱。
不料如此一来却让萧清雅误会他当真欲行不轨,因她生性高傲,今番敌斗自己已使了法宝可还是让张入云占了上风,是以才不曾计较,今见对方无礼,本来还仍垫在胸前的金环陡然间金光暴少,但见一弯金虹已是端端正正打在张入云胸膛,虽是他见机的早,已运掌力弹起,但仍为其金环重伤,一时就听张入云一声闷哼,已是晃晃悠悠如米袋也似被击上天空,萧清雅见将其伤的严重,不由又有一些心软,只是自己仍躺在砂地上,一时先自跃起再做计较。
不想待张入云缓缓落下时,忽然摇身一扭,竟得已稳稳站在地上,只是体内燥气狂涌,后脑天旋地转,终忍不住将一口鲜血狂喷,直散的身前七尺黄砂竟皆做了赤色。萧清雅见此很是心惊,只是口里仍自不服气道:“若不是你身裹混天绫,这一击定可取你性命,似你这般放纵淫欲的狂徒活该有这般下场。”
怎知争斗到了此刻的张入云,忽得深吸了一口气,只见他浑身一团劲气暴涨,一身上下竟笼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萧清雅不知张入云有这般一鼓作气提升功力的秘法,眼见他虽是功力大长,但耳鼻之内却隐隐溢出鲜血,不知张入云怎会力拼到此地步,两强相争勇者胜,一时女子为对方气势压倒,脸色不由已变的惨白。再听张入云沉声道:“就真的贪淫好色又怎地,你这般素惯高高在上的人物,也一样为我手下败将!”语声刚住,就见他已起脚奔袭向对方。
萧清雅见对方来的好快,心乱如麻之际,竟是没了主意,颇不得已只得再将祭起手中金环,但见一道金虹荡去,却是越涨越大,纵是身前数十丈范围也为起波及。她本担心张入云靠一身绝顶轻功提纵躲避金虹。不想对面少年,只一扬手,掌中便多了四五丈长短的红绫,甩手处就见那红绫竟似蛇一样的扯了风疾走,但下就见金虹赤练交汇,少年手掌一提一纵,萧清雅手中金环竟被张入云混天绫牢牢索住,又将其夺走。
直到将那金环取在手里,张入云方馁了气势,一时在眼下查验,就见那金环上密布云龙一般的纹路,几和自己混天绫多有仿佛,再转眼相看萧清雅为自己夺走金环后,满脸俱是不敢相信的惊异神色,忍耐不住,直是开口作笑,可身体也再支持不住,双臂一虚,已是栽落在万里黄砂之中。一时上萧清雅为其气魄所夺,久久不语,再见他只气若游丝,心中犹豫不决,只到最后仍是步行其身侧将其扶起。
待张入云身醒时,就见萧清雅正凝神观望自己,脑后玉枕穴正为其玉掌轻轻抵住,心神之际极为受用,只是浑身上下俱似用针尖加重一般的刺痛,正待行动,却已被其对方按住道:“你也不用逞强,此刻你受了我灵丹,又经我施真气将药力缓缓透入经络,还是安生躺一会儿的好。你现在根骨已很不堪,若再为这一次重伤而折损了功力,就更不足道了!”
张入云闻言笑了一笑,再觉自己脑下枕处软柔,转眼看处,原来自己正卧在对方腿上,不由调笑道:“到这时候怎么不嫌我贪纵淫欲,却与我这般亲近,你是有夫之妇,如此待我这等淫徒,更容易被人说长道短了!”
不想萧清雅闻言却不作一色,只平生静气道:“魔由心生,你这般说话,显见你心思不正。此刻你重伤在身,只是个病人而已,而沙漠里晚间气候酷寒,砂地里寒露又重,你为我真气激荡,若再受了寒气,只怕伤上加伤,是以我才如此举动。只不知你说的这些讨女子便宜的话很有意思吗?却也不想想我一人坐卧在这砂土上,又要御寒,又要为你疗伤,有多辛苦!”
张入云本是先时放纵,才得这般口滑,见萧清雅为人方正,夜下凝神施力正运纯正和平的内力与自己体内缓缓而行,脸上不染一物,满心的关切却又不着一丝男女之间的痕迹,心上已大不安,此时再闻她一番言语,更是有些惶恐,反倒羞红了脸,不敢再做一言。
不料萧清雅见状反问道:“怎么啦?只不过说了你一句,你便不理人,脾气倒大!”
张入云听闻忙回道:“是你说的有道理,我方才确有调笑的意思,你是为人妻者,按理我是不够如此放肆轻薄!”
未想听得张入云服低的言语倒很令佳人开心,得意之下,不由盈盈笑道:“知错能改就好!下次可不许再犯了,只是这沙漠里除了你和我之外再没有别人,你受伤甚重,肺腑都受了重荡,为此我不能尽力施为,还有好一些功夫要耽搁,你前和我说会话,也好打发时辰。”说完引颈看了看四周,但见一片沙壁,再无一些可看的事物,轻叹之下满面都是无聊无趣之意。
张入云见她脸犯娇嗔,点首抬头之际,颈项间的皮肤滑腻晶莹的好似白玉一般,因见她美的惊人,心生爱惜,不由胸中就是一跳。只不料萧清雅正在掌抵其要穴,张入云心中一番跳动自是瞒不过她,当下却低了头问他道:“怎么?又不舒服了?”可是又觉他一身上下均无异常,只是脸色犯了深红,萧清雅平素虽不事男女之私,但生性灵巧,一见之下,多少猜出一些意思,一时面带薄怒道:“唉!你这人也真是的,好心与你治病,你却这般不老实,心里这多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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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心事为其看破,心上很是惶恐,只得辩解道:“你倒猜的准!只是你这般模样的救我,被你丈夫得知只怕不好。”
萧清雅摇首道:“那你可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外子见你受伤,也定要相救的,所谓医者,伤者,仅此耳,哪有你这样受人医治,心里胡乱下作猜度的人?”
张入云笑道:“我看你可是真把你丈夫瞧成仙人一样的人物了,自己娇妻与人亲近,纵是人前克制,心上也是定然不悦的。”张入云只顾开口调侃,不料说的这篇话时,果见萧清雅有些皱眉,心上不安的神色当时浮于面上,为此反倒将自己惹的心中一触,知自己无意间恐已伤了眼前一心救人,却无世俗男女之见的善良女儿心灵。当下忙换过话题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先前那般着力,只欲取我的性命,怎么到这个时候,却又换了全力救我来了?”
不想萧清雅闻言却有些委屈,只皱眉微嗔道:“谁要取你性命了!我只是气不过想将你教训一顿,再将混天绫收回来而已。倒是你几次下的毒手,几乎将我重伤,到最后还要行无礼方才被我不意用金镯打伤,到最后一刻要不是我让着你,我的金镯怎会被你用混天绫收了去!你这人做事没头没脑的,只一生了怒就和疯了一般,我就是想留手,也都来不及了!”
张入云从一旁听得明白,闻萧清雅有言要将红绫收走,便知内里有文章,便问道:“今时无论你胜了我,还是我胜了你,先下我已为你掌底游魂,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比试,又要将红绫夺走的原因了吧?”
萧清雅闻言有些皱眉,但想着张入云先时狰狞,意气沉重,好似心中藏有深深怨毒,只得一咬牙说道:“我与无双是姐妹……”张入云初闻无双二字,脑子里如打惊雷,当下手一紧便将萧清雅衣角牢牢握住。却为眼前女子将自己手指松开道:“你且别心急,身体还未好,就这样提力小心伤上加伤。”
一面又道:“自四年前,她丈夫得知无双私将混天绫授你,虽不曾明言,但心上却很不得意,二人为此事这两年来越来越相冷淡。我不知此事缘由,但无双能将这混天绫赠于你,显见爱你之深,期许你之后。可数日前我与你在沙漠中相遇时,虽见你有红绫在身,却那样一般举止,有心想试一试你,不想你却那般举止,且还被我试出你已丧了童身。为此很为无双不值,一时气恼想将红绫追回,不想你这人心气高傲,却与我相斗成了这样的局面。”
张入云到了此刻只得挣声求告道:“无双姐姐现居于何处?她丈夫又是什么?还请萧姐姐告诉我?”
萧清雅闻言笑道:“你改口的倒快!她丈夫身份说与你听也是无意,便是夫妻三人居处就是说与你听也是无用!”
张入云闻言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萧清雅答道:“无双现居于数十万里之外的海外神山,我因未得一口好剑,赌气至今还不曾习得剑术,每一次往返都是玉真携带我同行,且到底两地相隔太远,其间又有两极子午线磁气相扰,不是一流剑客又兼身俱克制磁精的异宝,绝不能往行。你此时不只剑术未得,便是功力也未堪大造,只问了地点又有何用。何况他丈夫是峨嵋唯一偶在外间行游的二代弟子,又为师门爱护功法大造,不在当年诸般大弟子之下。便是外子贵为青城上代长老,与其相见也得尊一声师叔,如论法力也差的不只一筹,被你知晓这些,怎不是甚为无意!”
果然张入云闻言也是眼色一黯,正在萧清雅为其叹息之际,却见对方两眼生光,一时只与自己说道:“即便如此,入云还是深为感激萧姐姐一番提点,日后你若再与无双姐姐得见,只请帮我带一句话,就说我终有一日回到海外神山来看她,只请她不要在意时日的长短就好!”
萧清雅不料张入云竟得这般快就重振精神,一时也安慰其道:“这样的话,说来倒还有些志气,不再似先前小儿一般的胡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神仙终也是凡人做,假以持久的多方努力,总有一天能达成你的心愿!”
张入云闻言精神一振,只冲口而出道:“萧姐姐也是这么想?那真太好了!”
萧清雅笑道:“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只唤我清雅便可以了。”
张入云笑道:“还是不用改口了,不然我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只是有一事求告,想听一听萧姐姐的主意!”
萧清雅疑问道:“什么事!你且说来听一听!”
张入云黯然道:“小弟因不慎破了童阳,又本就质陋,日后修道不但难以精进,还有好多风险,却不知以萧姐姐高见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萧清雅闻言作难,沉思了半晌方道:“这般事确是难办,千百年来为破戒遗失纯阳纯阴之身的修道者造劫的举例不可胜数,轻者或兵解或转世再证道,到底落了下乘,或是太过烦难。重者不但丧了道行,还为天灾雷劫击成糜粉,连一点魂灵都烟消云散化为虚无。”当下因为自己说的语气过重,不由改了脸色合声道:“好在你虽破了童身,但元阳未泄,到底有个转还处,如是双修或是得大还丹绝阴丹一类的灵药也可证果,但双修到底只能炼至地仙境界,未免美中不足,而大还丹绝阴丹往往求道者耗毕生精力也只能炼至一粒半颗,自己服用还来不及,哪有闲余可以赐与别人,是故求丹药反倒是最坚难一途,还不如双修来的实在些。”
张入云闻其与当日艳娘也是一般的言语,不由又哀叹一声,只得道:“可是小弟为不慎丧了童身已是追悔莫急,如再要与女子一道修行,更是羞愧无地,况且如此一道只在夫妻之间,我为的自身精进,又有别样的用心,怎能为此害了别的女子!”
萧清雅闻言不语,只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有些事也难料,就比如我明明功力高过你一筹,但还是为你落败,你此时虽功力不够,但气性意志之中,却有些出人意外的东西。也许他日不靠我说的这些,也可努力精进也不一定!”
张入云知对方是在安慰自己,只轻笑道:“我哪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潜质,只是先时与萧姐姐一战,只不想输而已,侥幸得手,也只是你不愿动用法宝纯以功夫技击相敌的缘故!”
不料萧清雅应声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你虽不够资质,但意气风发时,却能得如此厉害,便足见你平日用心着力在修行之上,若能妥善运用,或可提升自己功力也不定。”可这般话一出口萧清雅便是脸上一惊,只为她这般劝张入云修行的法门涉猎嗔痴已属魔道,并不是正经道家玄门功夫,心中大惊,防自己一句话便将张入云引入邪途,忙止了口。
张入云正在听她言语,忽见其止了口,忙问道:“萧姐姐怎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萧清雅只得勉强答道:“也不为什么!只是你现在童阳已破,精神定力都不如以前,这般行功炼法的诀窃对你而言都太过激进,万一失神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还是不要行此术方才妥当!”
不料张入云闻言,却清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知你方才说的修炼途径已近邪流,你怕我入了歧途,所以才止了口!”
萧清雅不想张入云心里倒是明白的很,当下只面带惊讶的看了看怀中少年。再听张入云轻笑道:“我当日修炼白阳图解终日难以精进,但凡能求证的途径都有试过,总闻邪派术法益于精进,我虽是在金燕门一般的小门派里,却也能知晓的一二,当日也几曾要动身往他方求解,若不是心中不服,又得五年后图解终于被我习会,至今日说不定我已拜在了崆峒或是五台华山门下了呢!”
萧清雅见张入云说的明白,便也直言道:“你即明白其中道理也好,只是我劝你不要行此一途,无双虽是平日里温良不多言语,但要是知你投身邪教可一定比谁都伤心!”
张入云叹了一口气,又轻声道:“这我也知道,只是现在我这般尴尬局面,总要寻法打破补救才是。”说话时,浑身举力,左掌已握起一把砂土,只将其捏的如岩石一般的吱吱作响。
萧清雅见状忙道:“你也不要太过于心急,还是慢慢寻法才是!”又见张入云脸色浑暗,又得一股狠心张厉的辞色,心中一动,忽得想起一事,忙惊身道:“张入云!你该不是有意想要兵解,再转世修行吧?”
张入云闻言一笑道:“萧姐姐胡乱猜忌了,入云还不曾没有这点志气,何况我才能有多少修行,转世之后多不得真灵不昧,又未有强力的良友师傅支护,转世岂不是在找死!”
萧清闻他这一番细巧周正的言语方才略放心了些,一时道:“这样才好!只是你方才脸色难看的很,却将我有些吓着了!”说话间,又运力与张入云催动药力,二人因是各有心思,当下却都静下了声来。
可才只一止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却都听得地底深远处隐隐传来异动声,且越行越近,已离二人身前越来越近。萧青雅不知就里,只闻那声音琐碎之极,显是成群大批的小动物与地底蹿行,此是沙漠苦寒之地,能与此地存活的定不是些寻常动物,而掌底张入云运功还差的一小半,论来物行程自己绝不得在之前将药力催尽。如此不由额上惊起一层冷汗,张入云五感不在萧青雅之下,当时也听清来物不善,心里也是不由为之惊动。
二人正在惊异之间,却见身前不足百丈处忽得从砂地下钻出千万只足有人拇指般大小的褐色长蚁,只一出得沙面,便纷纷争动口中如镰刀一般两对巨齿,行动之间不时开合,只发出撕人心肺的磨合声,快速已极的向二人存身处爬了过来。
※※※
萧清雅一见变色,只惊叫道:“土皇蚁!不想这本已绝迹的凶虫竟在这荒海沙漠中有留存!”
张入云闻言不知内里,因见群蚁磨刀霍霍向二人袭来,只随口道:“可惜石婆婆不在,不然她的蜜晶制成的宝物倒真好克制!”
不料萧清雅却道:“没用的!这皇蚁是天生食肉的凶虫,纵有千年蜂晶,也诱惑不得它们!”一时想起这土皇蚁穷凶极恶处,萧清雅不由一阵惶恐,她心底至善,遗弃张入云自是不曾作想,可要怀抱了张入云奔走又怕震伤了他,正在两难之境,却见怀中男子忽地单臂一抬,将自己一根头发掐下,转瞬间臂间劲力疾走,竟在施动真力。
萧清雅不知其有何缘故,只防张入云心焦慌乱,忙阻道:“你快别运气,容我再好好想一想。”说话间已将水月刀取出在手,虽有意斩杀恶蚁,只是因见其来势汹汹,又得数量太多,自己水月刀威力有限,只怕难以形成足够的威胁。
不料张入云却忙道:“不用为我担心,我在药王乐长老人门下习艺半年,略知人体诀窍,这点内力还难不到我!”萧清雅闻他得过当世药王指点,心中一惊,这才将按住他的手臂松开。就见那丝短发在张入云内力注入,竟是旋即抖直变做足有七八寸长短的钢针。再见少年手臂一挥,已是深深插入自己左侧下腹内,就听张入云言道:“你快全力放真气,我以将我腰腹间的秘穴打开,你内力一逼便可水到渠成!不用再耽误多余时间了!”
萧清雅闻言不敢大意,只辩道:“不可能!你别骗我,有这样轻巧的法子的话,你先时怎么不早说,却空躺在地上挨了半日辛苦!”
张入云脸上一红,只得照实说道:“方才枕在你膝上由你为我疗伤,只舒服的很,哪来一点辛苦!现下性命交关,再迟得一点,我小命就要不保,怎还敢坐卧享受温柔,自是赶紧出力保命要紧!”
一句话将萧清雅也说的脸红了,当下只啐了他一口,喝骂道:“也没见你这样痞赖的人,被人好心救了,却心里鬼祟,竟做这些不堪入流的举止。”
张入云此时心底秘密被说破也就不再怎地害羞,一时只笑道:“这倒也不能全怪我,自经破了童阳,我定力确实大有折损,不比从前,所以……”话说道一半,却觉后脑剧痛,原来萧清雅为防他再说些颠三倒四的话来,已是聚力将真气催出,不再令他有张动口舌的机会。就在群蚁相及二人身前不足七尺境地时,便见张入云一声喝叫道:“成了!”说完话,已是翻身跃起,虽是脚下虚浮,但仍还能迈动得了脚步。
蹲坐在地面的萧清雅也是随之一振而起,因见张入云脚下虚浮,却忙上前一步,揽手取其腋下,将张入云提起身道:“别逞强,你才重伤初愈,正要好好歇息才是,由我携带你一路也就是了!若是为举力伤了肺腑,留下病根可就大不好了!”
张入云为其承携,面上到有些不好意思,一时笑道:“这多不好意思,我已无事,还由你管带,若被你丈夫知道到底不好!”
萧清雅笑道:“方才你还那么多花样,怎么这回子却又不好意思起来了!只是你这般做想仍是心涉男女之私,并不是正经为我作想。若当真心上不染一物,怎会有这多心肠!”
一席话说的张入云呆愣了半天,犹豫惊觉之下,竟有些羞愧无地起来。不想萧清雅见他半日不语,反又问道:“怎么了?说你一句半句你就羞恼了不成。”说话间她已将张入云放落在地,二人方才奔行良久,直行出约有近二十里,早将蚁群甩在身后,只是因奔逃时左了方向,一时下反倒离自己营队越来越远了。
再听张入云涨红了面孔道:“我怎敢嗔恼!是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我胡思乱想心中鬼祟,其实,其实我原先也并不就是这样的。也许,被破了童阳定力确实大有减退了吧!”说话间又想起当日为艳娘所算,于地穴中初次交媾还算情非得已,可二次激愤之下欲报复艳娘,却是姿意欢好,艳娘本就一身媚骨,当时曲迎逢承,二人摆布了一日功夫,着实让张入云尝尽人间极乐,历历妙态皆在眼前,纵是今日想起,张入云也是心上擂动,一时为自己竟得不日夜思念艳娘,张入云一头青筋却是根根暴起,看着实在吓人。
萧清雅虽是心上不染一物,语出自然,但到底不曾如张入云一般受过男女爱欲的淘制,因见他此刻面目狰狞,只当自己语重伤人,忙和声道:“你怎么了!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吗?要真让你难堪的话,你就直告诉我就是!”
张入云闻言连忙警觉自己脸色变化,只摇了摇头,抹了抹额上冷汗道:“没有,是我刚才有想到些旧事,一时身坠其中而意,将你吓到了,还请别萧姐姐见谅!”
萧清雅虽是不知人事,但心上聪慧,又得旁观者轻,一时反又劝道:“其实我看你倒并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只是恐你平日性高,经此一事,反而刚而易折,有些乱了心智,起了些颓放的心思。要知如你一般遭遇的人,或是更有不堪的厉害的呢!倒到底还是应该谨守些,不使自己坠落才好!”
可就在二人往答之间,就听得前方传来马羊的鸣叫声,二人闻声一惊只道是前方有商旅团队前来,可再闻其声甚是惊乱悲惨,往往都是凄厉已叫的叫声,一时上两人俱都惊恐,正欲趋避时,却见成群的马羊与骆驼正往自己迎面奔来,身后同样也黑压压飞着一群紫翅野蜂。只一遇上牲畜便是放口大咬,因其蜂群众多,便是比人还要高的骆驼,也是顷刻之间便化为一摊白骨,其间尖齿咀嚼声不绝于耳,纵是张入云与萧清雅这般修行高深的人听了,也觉一阵胆寒。
张入云惊心之下,只忙与萧清雅问道:“方才一般走的是土皇蚁,那现在这群飞的又是什么恶物!”说话间,脚步虚浮已是有了逃生之意。
萧清雅此刻也是胆战心惊,虽此刻可将护身金镯取在手里,但也无心相犯这般凶虫,只右拐带起张入云换了方向径往东方奔行道:“这也是土皇蚁,方才追我二人的都是雄虫,此时眼前所见的都是雌的,也是我大意,竟忘了皇蚁夜间如此阵仗行动,多半是为了交合产子。即有雄的当也有雌的出现,刚才不辨方向,若是起始就往东行,或可不用撞上这群雌虫。”
张入云见她面色惊惶,以为女儿家生来有些怕这类丑怪的恶虫,便在一旁安慰道:“萧姐姐也别太过担心,你先时不说这雌雄相遇只为交合产子吗?待稍过一时你我二人身后雄虫赶来,雌雄交汇,这般恶物也就顾不上袭扰我二人了!”
不料萧清雅反正在为此事忧急,只嗔着脸说道:“就是为了这般,我二人才更要加紧些才是,这土皇蚁天性凶残,便是雌雄也是相遇必斗,虽是为繁衍后代能暂处一时,不过只一雌雄分体便仍是一般恶斗,此时身旁倘有血食二物还可借此饱餐消磨斗志,不然的话,总要分个胜负一方食饱了才能作罢。但凡生物天生爱惜性命,这雌雄蚁能不斗自是最好,我二人一身上下在其看来可比那马羊美味,这般恶蚁怎能轻易放过。”
说话间,萧清雅已闻得身后传来阵阵雌虫的振翅声,一时无奈只得摇了摇头,忙催紧脚步急驰,可行的再快,也难敌那飞天的虫儿,一时上身后羽翅声已是越来越近。萧清雅心慌之下急问张入云道:“我问你一事,你可会飞?”
张入云闻言略显尴尬道:“入云资质拙漏,修炼至今日排云驭气的功夫也是多有欠佳,只不过不重缓急飞纵出十余里而已,而且近来童阳被破,腰身变重,则更加不堪已!”
萧清雅闻言果是眉头一皱,但到底说道:“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难不成在这里等死吗?”说完话,已是一个扬臂将身纵起,她虽未得剑术,但驭气飞翔的本领却不在话下,一时只一登云头,便急急往前飞去。可无奈果然如张入云所言,身边男子提行甚重,飞行速度即比不上平日十分之一,纵是全力以赴也不过比陆地行走快的一些而已。
张入云见状不欲其自己冒险,忙道:“萧姐姐且将我放下,小弟一向命大,倒真不见得能被虫子怎么样,不如你先回去找人帮忙,再将我也不迟!”
萧清雅在一旁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来回一趟,等回过身时,你早成一堆白骨了!弃之不顾非人伦的事,怎是我萧清雅所为,何况日后见了无双姐姐若知我没能将你保全,我怎生向她交待。”说话间萧清雅已放弃于空中努力,一时已落在砂地上。当下将金环取出,一记扬出,便见一道金虹惊显,却将身后追的最紧的雌虫伤了数百。可她金虹虽是威力绝伦,但只得击出一面,那毒虫遮天蔽日,反有些牛刀用在鸡身上的感觉,甚不得力。
萧清雅见自己几番挥舞,都只将雌虫毁伤数百,当下反惹得恶虫更加犯了凶性,只急争的扑了过来,当下带着张入云不住向身后退去,口里却还嗔声道:“可惜没有巽风珠一类的宝物,不然一阵恶风把这群凶虫吹的一干二净可才痛快。”
张入云见她到了此刻还有些娇纵的大小姐脾气,不由也是莞尔,只是眼见群虫遮了天一样的越飞越近,自己也是不由的心惊胆战。可更糟糕的却是一帮地走的雄虫此时也似得了讯息从一旁赶了过来,片刻之间已断了二人的后路,亦是黑压压的欺了过来。如此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倒真让平素九死一生的张入云也犯了难,触目惊心之际,却仍见萧清雅肃了眉,只一意将金光放出,倒并不见一些惊惧,相形之下竟将自己比了下去,心上不由的一阵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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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觉自己在一旁无论如何也该尽的一分心力,当下只取了左手扬处,顿时便是白虹惊走,一时施出弹指神通将漏网的恶虫击毙,只是张入云分寸劲力拿捏的极是妥当,当下虽将恶蚁击杀死,但弹指神通的威力却也是降至到了最小。但到底他重伤才刚初愈,一时虽举力甚是小心,四五指过后,也是面色化为了苍白。
萧清雅瞥眼看处,见张入云脸色变化,忙道:“你举不得力,还是在一旁坐观吧!”
张入云苦笑道:“如此生死之际,我哪里还能坐的住,就算是要死,也得等我使完最后一点力气才行!”说完后,又笑道:“只是死的时候能有美人相伴可比孤身遗尸荒野强上万倍,最有趣是为你丈夫玉真子知晓了,一定会把他气的要死!”
萧清雅横了他一眼道:“外子又怎么惹到你了,你总是对我说他不好!”因见空中蚁群逼近,心里担心,忙一强力将金虹纵处,才稍稍惊退了一些。
张入云答道:“没什么,只是我讨厌他那一身假道学的模样,偏又娶了你这么好的女子做妻子,我为你不甘心,自是特别生他的气!”只是又得叹声道:“早知你是好人一个,今夜又有这般凶险,还不如将红绫交于你手,至少最终能交于无双姐姐手里,却好过在我死后为他人拾掇。”
不料萧清雅听得红绫二字,好似得了启发,当下即急声道:“且把你混天绫取出来,或堪一用!”说完也不待张入云回答,劈手入怀就来夺取。待取至手中后,略一运动待见四丈长的红绫,即在她手里运舞成风,欲待取此趋避毒虫,无奈却是赤光不生,并没有一些威力。
萧清雅见此叹声道:“可惜被无双姐姐下了禁制,一时三刻解不得,不能得用,真急死人!”二人说话间已是耽误了一会儿功夫,雌虫飞行绝技已是近在咫尺。张入云本望萧清雅出的奇技,可使二人千钧一发之际脱难,不想还是救不得性命,生死当头,心下也不由一阵紧张,不知觉中已是挨近了萧清雅身体,总觉多少也是个依靠,好过一个人残死。
不想身边女子早有谋算,见不能生计,只得无可奈何求其次,因见四方毒虫已在瞬间即要加身,只得一掌击在张入云丹田,同时喝道:“我要施放四方罡气,你且别运一些力!”
张入云闻言一惊,知萧清雅若行法,自己定要被波及,只是对方又有些言语显是为了自己性命考虑,正在惊诧处,却觉对方手掌一片温暖,瞬即就见眼前白光一绽,萧清雅本人已是做了光人,就是自己也为其手掌牵动之下一般的一身白光,因自己身体抵挡住的一面罡气,萧清雅竟可透过玉掌,由张入云代发,只是功效差了一些而已,但就只这一瞬,张入云也觉萧清雅心底诸般影迹竟在自己脑海中浮动,虽只如万花一瞥,但却又似清晰之极。
正在还在他惊讶之际,就见白光息止,身前五六丈方圆内的虫蚁已是扫荡干净,遍体俱是虫尸,可那土皇蚁数目实在太多,虽得萧清雅这般巨力的罡气,也只是毁去不过九牛一毛而已。群蚁为凶性发作,更是欲取二人性命,一时只待罡风息止,便复又袭来。
萧清雅知时机不能懈怠,一面将混天绫放起,欲将张入云包裹与其中,只是那红绫虽是极长,却只有一尺多宽,张入云身量甚高,从头围至脚虽可,但却有诸多缝隙,纵是平日娇纵的萧清雅到了此时,也不由恼道:“无双姐姐害死我了!有这一般法宝却又要施禁术封闭!”再见蚁群越行越近,也顾不得了,忙急急吩咐张入云道:“要想活命,你且事事都听从我吩咐,不要有一些相抗!”说话间,举起粉,一击便是打在张入云当胸。
张入云一生炼武,又精外门功夫,心肺直锻炼的平常发达多倍,可萧清雅这一拳打的实重又巧,一击之下,竟将他肺中所有气息全部吐了个干净,胸闷之下,张入云不由自主便是要强做呼息,不料萧清雅连忙取手按住了他的口鼻,不令其呼吸自如,正在少年惶恐时分,天灵又挨了女子一掌,一时便将其意志打了个七零八落,耳旁只听得有女子轻声说道:“别怕,你只是先睡一觉,等天亮了,一切也就尽都好了!”
张入云迷离之下,只觉抵在自己口鼻间的纤纤玉手,软香滑腻,似有兰麝一般的奇香直浸心脾,意乱神醉之下,便依言不作挣扎,沉沉睡了过去。
待其身醒时,就见萧清雅也正卧躺在自己才刚刚睁开眼睛,因见自己醒的这般快法,不由惊声道:“你倒锻炼的一副好身体,我本还当你怎样还要昏睡上一个时辰,不料你竟立时便得起身!”
张入云鼻下嗅动,但觉口鼻之间满是异香,嘴唇脸颊又得有些温温的,知萧清雅于自己睡倒后也是一直将掌心抚在自己脸上,再觉眼前已是金光照显,红日已缓缓自东方升起,二人竟得在当地卧了一夜,心上不免一阵浮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忙一个振身而起,不想只一立身便觉全身有异,心慌之下赶紧又坐落在地上,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身衣裳已是纷纷化为碎屑,落了一地。见此张入云不由惊叫道:“这是怎么会回事?”
而萧清雅见他转眼之间已是光了个上身,幸有红绫缠在身体倒还遮掩的住,因他一起一坐形象滑稽,忍不住笑了一声。可她笑声一落,当时心上自警,赶紧止了声息,就如此肩头也晃落下一寸布帛,堪堪露出一点如白玉般晶萤的肌理。只是萧清雅终究不是一般凡俗,着意之下,一提劲也是立了起来,却未有如张入云一般,衣裳仍是牢牢粘在身体上,不见有一些破损。
张入云见之奇怪,但略一当眼,却知女子是用上乘内力,将一身上下的碎布片尽数吸附在自己身上,这千百片布帛,连同行动间不见一些歪斜,只这一手内力提纵的手法,便让张入云很有些自愧不如。但口中仍是作强道:“你倒一身好本事,竟可这样将衣服穿在身上,倒不是知能撑得多久!”
萧清雅知他是不服自己光了身子为自己小看,心生傲处,便嘲笑道:“能撑的多久是多久,在此之前,总好过你这不穿衣服的野人!”
不料张入云气不过,已生促狭心理,当时将足一伸,小腿间的布片也是落在地上,露出内里一双毛腿,口中却哀声道:“这土皇蚁怎么这般没有道理,吃不得我俩,却将一点怒火全用在我二人的衣服上,现在还太阳初生还好,等到了午间毒日当头,不得把我一身都烤了出来!”说话间又将腰一伸,意似睡了个饱觉,浑身俱是舒坦,可上身布帛也是随之噼噼叭叭一阵落下。但张入云也有一身内功,虽是布帛掉了不少,但要紧地方却也还护的周全。
萧清雅知他心思,但又见其举止惹人发笑,只强忍着假作嗔声道:“我知你心肠,一番做作,只想着逗我发笑,连累我将身上衣帛落下,那土皇蚁也不是故意与我俩作难,我先时用了小乘异术将你我二人气息全部封死,在其眼里只和石块一样,但我二人衣赏上的气息终究遮掩不掉,当然会为其撕咬才得这般惨状。”
张入云得知原来是这一段缘故,不由点首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师伯天鹞子也曾习有这门异术,不想还有这样的用处,早知当日我就不急着上路,且先学会了再走,倒省得昨夜一场当心。”可话到这里,却又转了笑脸道:“惹你发笑,还需要我怎么做作?只一根手指就可以了!”说话间,但见其左手已是屈指将地面上数粒浮砂击出。
一时间那砂粒正打在萧清雅的翳风穴上,只惹得萧清雅耳间奇痒,但到底她功力精深,闭目调息半晌,才忍了过去。欲待振身喝骂张入云时,却见对方又道:“原来你是不怕痒的!那就只好劳驾你打个喷嚔吧!”语毕,便又有一点浮砂印在自己鼻腔内,当时一抹辛辣只惹得萧清再也忍耐不住,虽强忍之下,只打了极小的一声喷嚔,周身衣裳已是掉落了一大半。
张入云与一旁看了哈哈大笑,幸的她内里着的一副月白色的肚兜却是一点也没有破损,虽是身上清凉也没有怎么露出要害。萧清雅却是再忍不住喝骂了出来,只道:“你这人怎么这般龌龊,如此行举真叫人替你害臊,若被无双姐姐知晓了,只更惹人齿冷!”
不想张入云先得一怔,起先还有些脸红,但随之又释了面孔,只道:“我是什么人,无双最是清楚的!还有你先时也说了,是我心生不洁,才得有男女情欲丛生,如今我守你诫令,只将你看的如无物一般,情欲不生。你倒反责难起我来了!”语毕之际,又歪着头看了一眼前佳人道:“只是我心上虽不生一物,但到底觉得你的身体比我的来,却要比我的好看太多!”
萧清雅闻言不齿,只咬着牙道:“诡辩!”
但她身体到底着露的太多,一时间只得将秀发披散,她虽不如张入云一头乌发生的那般密实,但也是如云岚一般的轻柔滑顺,近五尺长的长发披下,当时即将自己身体遮掩了多半。
张入云到此时也立起身来,与其说道:“你先转过身去!”
萧清雅不解,便道:“你又要生出些什么张智来?”
不想张入云却未理她,只说道:“我已明言在先,你要是也如我一般心上不存一物,只管不转身就是!”
一句话说的萧清雅正在疑惑,却见张入云已是伸手将身上的衣帛拂下,心慌之下赶紧背过脸去,因不知他到底要行甚不成体统的事,皱眉之际,只得将内力潜运,若当真张入云欲行不轨,自己也只得出手将其格毙了!
※※※
就在因萧清雅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张入云解衣的悉索声,头痛不已,心上烦难之际,就见身后一道轻风拂过,转眼之间,左掌中已多了披在张入云身上的红绫,再听他言道:“你只运气将衣帛粘在身上也不得长久,还是披了我这红绫才好!”
闻此萧清雅才松了一口气,张入云一方红绫中有四丈,包裹一人足有多余,只不能分开,不然就是两人的分量也足够。萧清雅接过混天绫有些扭捏,半日不语,但终还是将红绫卷在身上。待略一沉吟,却又吩咐张入云也将身转过,一时又背了身子将自己肚兜解下横抛了出去,虽未开言,但心里意思二人都是明了。
女儿家终是心细,虽只一卷薄绫,但在萧清雅手上,竟将自己身形俱笼在其内,不只如此还借多余的红绫略作妆点,若不仔细看去,还只当她穿了一件宽松舒适的长裙,如此装扮美是不美,但举止行动倘不加意掩饰,步幅稍大一些裙底风光便得若隐若显,虽是要害绝不得泄露,但玉腿飞扬却是免不了的了。
正在萧清雅还在等待身后张入云将衣裳整理好,可却听得身后一阵悉索噼叭之声,再听得已有男子声音笑赞道:“呵呵,你这般艳妆打扮,我只怕你丈夫也不曾见过吧!”
萧清雅闻言即是大怒,她本为好意才得在旁等张入云,不想对方却是事先已将头转了过来,自己方才一番收整,虽多有小心,但总有些不便处,不知对方在一旁看了多久,她本以为张入云口中调笑,但心思上却仍是个守礼的,不料自己略信任对方,张入云却是这般回报自己,当下急急回过头正要怒喝。未想一见对面男子此时形态,却立时改怒为喜,先还掩着樱桃小口,但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入云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搔了搔脑袋,只在一旁受其奚落,后见萧清雅笑个没完,仿佛故意报复自己,惹得他恼了,当下伸出小手气着笑道:“你再这般笑个没完,趁早把混天绫还我,若你也我这桩本事,我又何必要做这般张智。”
原来张入云此时为俯就萧清只得三尺的肚兜,只得将自己身体骨格抖动缩起。他多年苦炼,这桩本事几近隐娘那般功功,用心之下身长不过四尺多一些,此刻将那布帛围在身上还有空余,再加上萧山君增于的水虎皮革囊也是件异宝,并未被土皇蚁咬损,张入云抽动其上丝线,结了个细索,牢牢背在背上,看似是在负重,其实是在护卫背后两团白光,且他此时头发本就是散着的,本就比萧清雅秀发还要浓密,多方收拢,竟将一身上下围了个严实。但是如此一来,一身形象宛然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可偏有背上负个口袋,满头长发,不伦不类,有些似个夜盗空空的小贼。
萧清雅多时以来一直受张入云调笑,此刻见了他这等样子,怎能放过,当时走进其身前,险些就要伸出玉手,在其头上抚一抚,但见张入云嘟了嘴到底不敢,但仍就掩着口强忍着笑道:“呵呵,可惜你头发太多,也怪这肚围是太白。若能换了红妆再加个冲天小辫,倒是年画上的人参娃娃了!”说话时分,自己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见张入云受自己奚落,无话好说,只翻着怪眼看着自己,又不禁损道:“可是你这孩子缩身术还有些缺漏,身子虽瘦了好些,但头却没见小上多少。”当下便伸手比划,口中叹道:“唉!真好大的一个颗头啊!”
张入云忍无可忍,只得还口道:“你知晓些什么,人身百骸最难炼的就是头骨,再说你去外间看看,哪家孩子的头脸与身子相交,不都是大一些的!若我真要是缩身的比例匀称,以四尺之躯行走在大街上,被人瞧见了,只怕就是惊世骇俗了!”
萧清雅听完他的解释,连忙笑着点头道:“是!是!是!你说的很对,是我一时乐的忘形,将寻常孩子的身形忘了,你别生气,我先给你赔个不是了!”说完倒真的福了一礼。
张入云知她无心于此,眼睛转动,便退了两步,将萧清雅一身上下打量了个干净,方口底哼声道:“这倒不用了!虽说我今番被你看个大笑话,不过你今日也是穿着透通异常,我一双眼睛也没少饱眼福,大家扯个直,就此揭过吧!”
他这一句话出口,萧清雅如何能不戒备,为此连忙又将自己一身上下摆布了一个周全,却并没甚不妥之处,唯一一些遗漏,只为自己为结绫裙,红绫乃是斜挂,右边半璧漏出一节如莲藕般晶莹玉白的小腿,但自己脚下乌蛮靴也是神鹿皮所造,不曾破损,且又是高帮,所着漏的地方更是不过一尺,为此仍害怕张入云目光独辣,将裙角带过遮掩住,可又见张入云眼光并不只停留于此,而是在自己身体上满身游走。稍作停留,便闪出一串精光,至此才知对方目光有异,两眼是经长年熬炼的,就不知其能透得红绫看见自己多少身体,但传念一想,混天绫乃是昆仑镇山之宝,绝不能被张入云这点微末的道行洞穿,只是心中不定,仍是将手臂上的红绫取在眼底试了一试,果然其上红云密布,倘若目光驻留稍久,红云即时便做舒张卷扬,哪里能看得透!
但张入云仍是目光游移,萧清雅凹凸有致的身形在其目光扫动下,竟好似被有质之物撩动一般。被逼不过,萧清雅玉足抬起,便是扬起一把砂子,迷了其眼睛,又怒声道:“你这人不老实!哪有这个看女子的!”
张入云见其玉足轻扬,忙惊声道:“小心,不然又被我看多了一些!”同时口吹岚风,将砂雾吹止后又轻笑道:“是男子都这样!”
萧清雅争辩道:“外子就不如此!”
张入云大笑道:“那他定不是个真男人!”
萧清雅怒声道:“胡说!”
张入云又笑道:“我怎胡说?以人伦而论,我张入云确是比他玉真子男人!”
萧清雅晓其意思,脸色即转了羞红,忙啐了一口道:“不和你纠缠这些,说上几句话,只又往邪路上想了!”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说的这句话,可当是服了我吗?”
萧清雅气道:“谁会服你这个无赖!才刚脱险境,便又这些促狭,若不是我昨夜救了你,你现在还能有口和我争辩!”
张入云知对方真的有些恼了自己,一时只得服低道:“说的是,方才我也是为你笑的气不忿,所以才越说越不加禁制,惹恼了你,真对不住!”
萧清雅见他陪话,这才有了喜色,也谦声道:“这倒不用,只是你下次再不要犯了就好!”
未想张入云却是摇头道:“这可办不到,一个人可以严律自己的言行,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思,我又不愿做那等口是心非的小人,真要是到了彼此不能容忍的地步,只怕我和你这个朋友可也就做不成了!”
萧清雅不料张入云会有这一番道理作答,可自己又找不出什么可指谪处,只得讪笑其道:“也没见你这样满肚子坏心思,却又能当大道理一样说出来的无赖。好了!先不说这些,天色已渐亮了,我和你还是快找地方藏身要紧!”
张入云故作不解道:“怎么!现在天色已大亮了,萧姐姐还不回营地去吗?时间久了,萧姐夫一定会着急的!”
萧清雅横了他一眼,面含薄怒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我现在这一样穿着,怎么能回的去!如被外子与司徒大哥他们见到了,就再怎么解释也是徒然!”
张入云笑道:“你不是心中不染一物吗?又没做亏心事,何必那般行事畏首畏尾的!且你现在这一身,也穿着也遮掩的很啊!我一路过来,偶尔见得异域女子只比你此一身还要艳丽的多呢!哦!再不然就是你显这一身扮相太丑了”说话间,又故作打量了眼前女子一遍,及摇头道:“但我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啊!你若是穿了胡服,担保比那些异域女子还要漂亮的多!”话说到这里,张入云却再不敢张口了,只为萧清雅已是睁大了眼睛,正怒目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因见张入云终于闭上了嘴,萧清雅才开口道:“当日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倒也一身傲气,连句话也不愿和人搭理,怎么这会子却又这么多话来了!就是个多事婆婆怕也没你这张嘴说的多!快走吧!日头一正,气温便要热的异常,赶紧先找地方蔽这一日的日头吧!”到此刻张入云才再不做应答,乐呵呵的跟在其身后。
只是沙漠之中绿洲哪有那么好寻觅,至于断垣残壁的古迹遗址更是不见踪影,二人又因夜下还要返回营地,不敢行的太远。是以寻了半日,也只找到一处较陡峭的沙丘阴凉地下歇自己,但毕竟还是身处露天,干燥的热风吹拂过处,一般的难以禁受。萧清雅虽是身笼红绫裹带的较周密些,但因一路而来都是在如王宫一般的马车上享受纳福,此刻也不住的皱了眉头,满是埋怨的望着天空。而张入云虽相擅吃苦,但因自己正行缩身法,功力打了折扣,时间久了,身形也是一般的萎顿。
及至二人无奈坐了在砂地上半晌,忽觉张入云拍了一掌,一跃而起,竟是双掌起扬在砂地上开挖了起来,虽得他此刻人小身轻,但到底炼有一双铁拳,左右手翻动之下好似似两方铁铲,那砂土又松软,只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其挖出了三尺深浅的浅穴。
萧清雅见此不解,便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入云便挖砂土便回答:“我往来沙漠之中两次,一路细心留察,其实这不毛之地,也有许多小动物。因多见有鼠兔之类的在沙地里打洞穴,即是动物得在如此苦地栖身,那这地底下该当凉快不少!我二人闲在这里也是无事,不如趁闲在这里挖地穴藏身也图个凉快,要知到了午后,这热浪还要再厉害上一倍不止,何况砂土松软,也不用花上多少力气!”
※※※
可萧清雅却在旁劝解道:“你且慢折腾,要知砂土松软虽然好挖掘,但我两人藏身用的洞穴太大了,也正为其松软,容易瘫塌!”她话音才落,就见张入云已是需埋身入能挖掘的砂穴,轰的一声,已是倒了下来。其中张入云虽身具轻功,但不意之下仍被埋了半身在内,待抽出身体时,一身上下的零乱,且又为他头发密实的厉害,其中裹带的砂粒无数,远远望去,却如是膨胀开来的磨菇一般。萧清雅见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俊不禁,一阵娇笑。
未知张入云行事素有耐心忍性,为此一败,倒不见惧,待其身又观察量度了一番,重又在一旁看似较坚实的砂面上又开动起来,此一番吸取教训,比上一次小心了许多,且因有了一次的经验,开挖起来更是轻快。萧清雅在一旁见他真好似一尾地鼠一样,双掌开动,地面一旁的浮砂便好似一座丘般的渐渐垒起,虽看着好笑,但想着张入云也是为二人着想,才得这般计较,也只得强行忍住,不敢再有些轻浮的言笑。
就如此,也直到张入云挖的第三个地穴,才得大功告成。当二人俯身于地穴中时,果然地上温度要比地表清凉的太多,至此时张入云才得大松了一口气,一时手扶在地穴边缘,观望沙漠景色。但见黄沙万里,碧空如洗,起伏不止的沙丘,连着蓝天仿佛无止无尽,虽是酷热灼人,没有一些生机,但自有泼辣雄壮之美,而直到此时张入云才得闲暇留心这沙漠美景。为眼前景色疑惑,不由赞道:“纵是这样好似人间地狱一般的热极,但此刻闲来欣赏,却有其可观处啊!”说着话,却又舔了舔自己干燥的破了皮的嘴唇道:“可惜美景当前,虽叫人看了娱目,但要是能再来一杯清水入口就更美了!”
萧清雅见他自说自话,心中好笑,因感张入云一番辛苦,二人才得空,有闲心观赏景致,当下笑道:“只一口清水的话,我倒是还能想些办法!”
张入云闻言一惊,但知萧清雅身份不同,一身上下尽有宝物,如真能变出水来只怕也说不定,便再旁又道:“要是能多得几口,那自然更好!”
萧清雅横了其一眼道:“贪心!”说完即将腰际水月刀取出,虽是赤日这下,竟也仍是光芒不减夜晚,但萧清雅取在手上却并不念颂什么法诀,以催生出水源。而是凝神运气,聚力与那寒光闪烁的刀身上。那水月刀本就凉气浸人,在萧清雅逆转内力运动之下,更是片刻之间便因生寒起了一层寒露,且随着其累力运动,寒露越集越多,不多时,尺许长的刀面上即得一泓清波,待佳人舒了一口气,将内力收紧后,便将刀头送抵张入云面前道:“张口!”
张入云见此,不想还有这般制水的法子,但因知这点水是萧清雅耗费内力才赚得的,忙道:“你一番辛苦才得了这一点,还是你先自取用吧!”
不料对方责声道:“哪来的你这多计较,你缩身不易,又接连劳动,气力短了不少,即是口渴了,自该你先喝才是!”
张入云闻言不语,略一沉吟便不在答礼,只一屏唇,便将那泓水露尽取在口中,虽只得半口,但一时上如饮甘露,体内燥火,顿时扑灭了不少。再见萧清雅又聚动内力,忙阻道:“我已尽够了,虽是我功力不如你,但得这一口也够我撑到夜里的了!”如此萧清雅才收了手。
当下张入云为萧清雅有这一桩凝水成冰的功夫倒也有些佩服,一时道:“你这一桩本事,我也有一位兄长会的,只是当日他说这功法和我太不合宜才没有传我,早知学会这个,可在沙漠中自由闯荡,当日说什么,我也要学上那么一点点!”
萧清雅笑道:“我这一点只是从外子学来的一点皮毛,远谈不上精通,也如你一样,是在进沙漠前,外子强着要我学上这么一点点的,没想到今日倒能用上,可惜现在是在日间,空气太过干燥,这水月刀刀性虽寒,但终比不得夜间效力,不然的话,我只需耗费一半的力气,便可集起一瓶露水呢!”
张入云见萧清雅提及自己丈夫,不由有些不乐,便仍然开口道:“你丈夫有言,此次西行为求一件宝物,却不知和我是不是做了一路,不然到时候见了面,只怕又要和你再打一场!”
萧清雅横了他一眼,但也还是为其解释道:“多半不会,虽是外子奉其师遗命,但其实并不是一件宝贝,不过是些藏宝而已。因外子本是前朝淮南王子孙,虽已投入道门,但仍脱不得世间干系,司徒大哥等人都是其淮南王旧部,因为得其师浑元子指教,知西域迦楼国为千三年前大浩劫被埋入地府,其中失得金银无数,又有镇国法器黼黻印,金银是用来为安抚司徒大哥他们复国用的,法印却是多半因大师兄黄龙真人取用。你呢!你也是西行?所为何事?”
张入云闻言一笑道:“想不到你丈夫出了家,不但娶了老婆,还要为复国忙碌,对上又要奉承师兄,如此说来也不比我轻松多少,我先前那般讨厌他,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了!”
萧清雅微嗔道:“你又乱说,我与外子成婚只为了证教仙道而已,并不是凡夫俗子那般小儿女的作态。我等到底是华夏族的子孙,为国忙碌,自也应当,虽是入了道门,但也不算做错了事。浑元子真人已证仙道,师傅不在听长兄吩咐,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却如何又要笑话外子!”
张入云笑道:“我笑话他又怎地,他身为道士,不守清规,娶了你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仙子,就该受人嘲笑!”
萧清雅闻张入云称赞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得意,脸上不由一红,但仍还口道:“都和你说了与一般俗者不同,你自己为修道士又不是不知,还明知故问个什么。再说又有哪条哪典规守修道者不能娶妻子的!”
张入云假做正经道:“这可不一样,算来我也是修道者,但我连个道士还不是,却没娶个仙子回家。再说三清在上,也没见哪位清君是娶了老婆的!”
萧清雅仍还口道:“那是你见识太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难不成但凡你看不入眼的,都不许别人去做不成。”
张入云道:“这倒不曾,不然我不成了恶霸了吗!”随又换了声间与萧清雅笑道:“昨夜你放四方罡气,因怕伤了我,借我身体做导发功,这一门手法端地是神奇无比,可是我又有些奇怪,怎么当时心上有些恍惚,好似一团乱麻,不知这是谁教你的!”
萧清雅闻言脸色大变,知张入云远比自己想像的聪明诡智,瞧破此是自己与玉真子平日二人双修时才得动用的心神相守之秘法,为此心生惶恐,只不知张入云从那一瞬知道自己心底多少私密。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自己好意救人才得无奈犯此举动,如今却被张入云用来取笑自己。
正在她双目怒视之下,却又见张入云忽然不在追问,反又主动开口转了话题开口道:“我此一行是欲望西昆仑坐望峰太行夫人处求取一方真金,以萧姐姐得道年深,不知可知不知这位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萧清雅见他转的话风倒快,一时未令自己太过尴尬,心上到底一松,本不想理他。但后闻张入云欲去寻太行夫人,不由便是皱了眉头,忖测多时,方端正说道:“我不知道你与她是什么干系,但以我所见,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张入云见萧清雅脸色忽做了凝重,知定有甚不便之处,连忙再度问询。又过了片刻,才得萧清雅答道:“太行夫人世代都在坐望峰修持,经年营造于当地势力广大,虽有闻其人生性孤傲又爱护短,但也并没什么恶迹,且她师姐是风尘仙子楚潇湘更是为人不错。但近闻她于十多年前生了第二位女儿之后,性情便得大变。
往日我师叔祥微仙子曾路遇其坐望峰,因两家并不有甚来往也就没做客套,但与路上见其属下飞猴为非作歹,不免出手惩戒。其后被太行夫人知晓,竟用子母裂光雷这般阴毒的暗器将我师叔击伤。其后竟险些要取我师步性命,为我师叔祭出师传护命神符才得逃生,待一年疗好伤与我师傅一同与其较理时,她竟施动末日法阵将坐望峰千里之内封闭,这阵法虽厉害,但只一日拖延,千里之内的生灵便被其取走一分生气,若是过得四十九日,便得寸草不生。为此我师傅师叔怕纵是讨回了公道,也要拖带的成千上万生灵落难,因又与楚湘妃本就交好,所以到的最后也只得作罢。”
话到这里萧清雅再与张入云语重心长道:“我与你说这些,倒不是为了我师门与其生有仇隙,只是这太行夫人,为门人护短,任其为非作歹,又不惜伤的芸芸众生来护持自己,这样的心性,可见一斑,你此一去又是求人东西,可得小心才好!”
张入云听罢也是心惊,只是他例来处事,便不曾如何顺利过,又见萧清雅与自己端正,不愿其为自己多虑,当下只与她笑道:“萧姐姐还请放心,入云这多年别的本事没什么长进,只有逃跑一门功夫,却是越炼越是精熟。纵是翻了脸,我一溜烟跑了就是。再说我此番前去携有其师姐楚仙子的信函,这位夫人脾气再大,总也该给些面子吧!”
萧清雅听得有楚湘妃的书信,这才有些脸色转和,不过仍是有些余悸,一面又道:“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不过小心一些总没错,你性子过直,一语不和只怕就要生出乱子!”
张入云笑道:“难得你也关切我一回,真叫入云有些消受不起,就不知尊夫知道会是什么个模样!”
萧清雅闻言一愣,无奈之中,只得将头撇过一边叹道:“唉!真不知当日无双怎么会将红绫交给你的,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又没剩多少正形了!”
※※※
虽是沙漠酷热,但二人一同谈笑,倒也好过时光,且萧清雅因知张入云失了童阳,内力有了疏漏,便不时指点于他,张入云虽在乐长老人门下修习了半年,老人也从未藏私,但因其不属道门,内力多有不称,此时得了萧清雅这般正经玄门传人不吝指教自是获益匪浅。张入云此时又因习了医术,悟性更进一步,虽只半日功夫,其造诣竟已很令萧清雅吃惊,为此才多少知晓张入云一身本领确是有其来历。
至天黑后二人便已动身,但因萧清雅防夜还不够深,二人倒又在户外直等到子时才与营区外五六里处顿住。
一时萧清雅与张入云道:“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张入云知其要先回营区里换了衣裳,便也不多问,只是取笑她道:“要不要再多等一会儿!我怕你夫君此刻还没睡熟,以他的本事,百十丈方圆内一草一木的动静必能知晓,去早了,被他发觉你袭了我的红绫,可大是糟糕!”
萧清雅闻言,面孔即是一红,也不理他,便起脚疾行,不想才奔出一二步,便听得身后传来张入云声音道:“接着!”萧清雅听风辨器,素手一招便将来物取在手上,原来是自己的肚兜,再听张入云又道:“快去!快回!这夜下寒冷我可冻不得多久!”
萧清雅见他虽在调侃,但心中却知张入云是防自己回去被人查知连内衣都失去,极不好交待,如此实则是用心良苦,想到深里心下不由一些感动,恰巧此时张入云那边又传一声极大的喷嚏声,萧清雅虽不知他是在作真作假,但脚下步子却是止不住的加快了。
再说张入云赤了身子在夜下静候,竟得多时不见萧清雅回来,他所内功深湛,但几近一个时辰的寒风侵袭也是颇为不耐,本来他还仗了自己缩身术,借头发与背囊将自己身体遮掩以免回头与萧清雅见面时尴尬,为其嘲笑自己不雅。但时间长了,终是有些难以禁受,一时只得将骨节挣开,恢复原身,与夜下全力运功抗寒。
初时还为萧清雅半日不归心存芥蒂,怕其有心不来,或是为其夫拦下。但转念作想,此些烦恼都是些小肚鸡肠,表面文章,伪君子的举止。心慕萧清雅为人,便再不生一些杂念,只在冰冷的砂面上坐功,为想虽之一会儿功夫,竟得多日来未有的清明。如此荒芜的所在,反倒让张入云心无旁骛,静心将真力提动,虽还不如先时童阳失守时那般轻易,但也一样是从从容容的行了一周天。
正在他欲再行功时,却听耳边女子娇声道:“别再行功了!我可再等不得你多少时间!”睁眼看时,果然萧清雅已在一旁背身站立,再看月光,已是移了不少,细心揣摩只怕自己也运动功力一个时辰。当时连忙就要站起,但又觉着不雅,正在此时,却见萧清雅已先将混天绫抛回,随又扔过一个包袱与他。
张入云伸手便将红绫接住,随又裹在腰间,只是发觉今日的混天绫特别细净。虽是此物本就一尘不染,但张入云与其日夜相伴十年,只一点点变化也能立时查觉,因见其比明日还要皎结鲜亮,知萧清雅已是细心将其洗涤过,虽是精心,但张入云心上到底一沉。
再将地上包袱拾起时,却见内里原来竟是一套换洗的衣服,从内至外,竟连鞋袜都有。张入云见了笑道:“这衣服是谁的?你若取了玉真子的道袍来,我可不穿!”
萧清雅闻言嗔恼道:“自然是你的!你且快些穿上,看合不合适,我为等你已耽搁了一会儿,还要早些回去!”
听得这话,张入云自是赶紧开动,一时穿着了起来,竟非常合体,再见衣履簇新,针脚又密,便是衣料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穿在身上极是舒服,心知萧清雅去的多时原来是在营中为自己裁剪衣服,心中一热,但随之却又一冷。
至此时,萧清雅因闻张入云这边再无动静,因见时辰不早,忍耐不住,到底大了胆子回首瞥了一眼,却见张入云已是长身玉立,换了一身新装正在月下整理衣襟。心上不耐,忙上前几步,将他前后打量了一番,末了才面露轻松的笑道:“还不错,虽是我不怎么擅针线,但你身量我倒看的准,这一身衣裳也还合体!”
张入云闻言笑道:“是你针线吗?真好本事,只这一会儿功夫便新造了里外一套!”
不料萧清雅倒是脸上红了红,摇头道:“这倒不是,我相不擅这个,这一身衣裳,是小青主理,我则在旁帮衬。”当下却又指着外服的衣袖与衣领道:“不过这两样都是我缝的,还不错吧!”
张入云笑道:“你的手艺怎能错的了!”
萧清雅以为他又在与自己调笑,当时即白了他一眼,一时又为其收整了一下裤角道:“就是这鞋,最是烦人,我平日不曾做过,不料一身衣服缝织的时间也没做一双鞋费事。”说完看了又看,但到底还是很满意,又抬头与张入云道:“不过你好放心,这一身衣料都是我姐妹几个自己采制的,不同寻常,只要你不与人打斗,纵是再远的路,再多的风尘也不能伤!”
张入云应声将衣袖扯了扯,果然坚实非常,与当日沈绮霞诸女身着的材质一个样子。再见萧清雅又从腰间掏出一件布袋,从内其出一只有拳掌般大小的布球,往地上一丢,竟是顷刻之间,便连番翻滚,到最后竟变成能容的两人大小的锦缎帐篷。这才开口与张入云道:“这是我身边留的小玩意儿,因闻你平日都是在外野宿,今便送与你吧,也省的日后总在外受风雪折磨。”
张入云将那帐篷取在手里,略一用力,便又能恢复成球状,正在疑惑其太不结实,却又见帐篷四前和两沿都留有一道金线,其上又连一只精巧的银锚,这才明白了究里。不由赞道:“这般东西我也曾见过,不过却好似没有你这一顶来的更加精巧。”
萧清雅笑道:“此物是我从师傅那讨来的,当是顾神斧年少时的偶尔拾掇的小物件,若论精巧,当世也确是难有相比的吧!”说完左右四顾,因见张入云一身整齐,诸事又已交待清楚,辞行的意思,已是不免流露了出来。
张入云见此一摇头,叹得一声,却又提精神笑道:“即是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总得有个回礼才是,不然也太显我小家子气,只会拿人好处一般!”说着便伸手入自己革囊内掏摸。
萧清雅闻言正要推辞,但又见张入云辞色端正,反倒不好拒绝,正在犹豫时分,却见少年已自皮囊中取出一把五彩斑斓的只二尺长生短剑来,再听张入云笑着递于自己道:“这短剑为我从地径中寻得已有好几年了,因不知怎生运用,且太过细小,施展时不够方便一时留在我手边。只是这剑鞘华丽,堪配姐姐,而剑锋也算锋利,你只管留在手边拿着玩吧!”
不想待萧清雅将短剑接在手里,竟是大惊失色,才将短剑抽出,剑尖对着明月,自下而上观望多时,才得归鞘,直皱了皱眉,才将其又递向张入云颤声道:“这剑太过珍贵,你还是收回去吧!”
张入云见其举止有异,抚剑的手腕竟似有些不稳,好似那剑重有千斤一般,他自小心思便是喜成全人的,见状忙摆手笑道:“萧姐姐也太看不起小弟了,纵是这剑再怎么珍贵,送出去的东西,还能有再要回来的吗?入云虽不成器,但萧姐姐此举,却太伤我颜面了!况且萧姐姐先时也曾说过因寻不得上好的仙剑,才一直赌气没有习炼剑术,却不知如今这一口还能不能得用”说完又再笑道:“不过这剑的来历我倒是很有兴趣,萧姐姐若不嫌弃,且说来与小弟说说也可长长见识!”
萧清雅闻言脸上即做了难色,但目光取向那剑身时,却又有些不忍丢开,过得一会儿方开口道:“这剑名‘藏龙’,有传是前辈仙人赤精子所炼,乃是威力绝大的降魔兵刃,仔细论来绝不在峨嵋艾真子紫青双剑之下。阿云!你别倔强!要知修道者难有遇合,失一时则千年难寻,这剑恐是你一生最大的机运。先时你不曾知道其来历,所以不放在心上,此时知道了,还是快收回去吧!”说完也不待张入云作答,手底一抛便将藏龙剑送回其手底。
张入云伸手将那宝剑取在掌中,一时又将其仔细打量一番,才又呵呵笑道:“原来你倒是这么大的来历,可也该早显些灵迹啊!委屈你平日都被我用来剖鱼杀雀尽做了菜刀使了!”当下却又指尖扣动,旋即其剑如电矢一般的送回萧清雅的掌中。正在佳人惊心之际,又听他道:“萧姐姐也说了,即是遇合恐也是千年难寻,这剑在我身旁多年,除初次在水底遇恶蛟时显了神迹,之后便是默默无闻安心当我的菜刀。而今却由我手里转至姐姐手里,只一遇便得知其来历,此冥冥之中,明明就是你萧清雅的遇合,与我无干,强占宝物向多不祥,何况我此次西行本就是为了求金炼剑,萧姐姐不用谦退。若真让我得了它,反倒折我心志,日后恐真能造化了!其次也损了姐姐的日后的功果,或有为此遭祸也不一定!”
修道人向重因果,此刻张入云说出这等话来,也让萧清雅无语两难,一时将剑提在手里,左右摩搓,实是心中爱惜,她本就是个豪爽女子,先时谦让,只因为张入云着想。不料反为其指点,心中略一思忖,不欲违了自己性子,做些扭捏往还的世俗丑态。当下便道:“即如此,我就将这藏龙剑收下了!托你的福,我倒是能在沙海之中完了今生夙愿!”
张入云笑道:“什么话,萧姐姐才能有多大,一生就只这点福缘吗!且慢多周张,先把这剑的威力施展施展,也让入云开开眼!”
※※※
萧清雅闻言点了点头,当下将剑刃抽出道:“这剑属纯阳,因此只能以纯阴破其禁制,你初次见其显了灵性,也许是因水底蛟龙犯了它的习性,二阳相冲才得偶得显迹。”待说完话,便将左手衣袖收拢,露出内里莲藕一般的玉臂。一狠心便将刀锋也自己臂膀上划过,但见一滴血水浸在剑身上,旋即便将剑身化做了玄青色。忽地一声砍柴也似的噼爆,剑身青色,便是化为一道青光,疾电似的往东遁走,顷刻便得消失不见。
再待二人移动目光回视剑身时,便见那藏龙剑通身已是化了一团火色,啸天也似的一阵龙吟便得在剑刃上炸响,萧清雅未想道这剑竟得如此威力,一个按捺不住险些脱出手去,可到底她也是玄门正经门下,修炼多年,又是这口仙剑的正主,掌中一番提力,仍是那宝剑如何嘶吼也再不得振出手去。萧清雅为泄其阳力,横剑挥动,但见一二十丈的赤色芒尾便在沙漠中惊显,且那锋芒与众不同,静心观测,竟好似神龙摆尾,其上布满细鳞。张入云在一旁瞧的真切,直喝采道:“就是这般,当日这剑发动威力,只一击便削了蛟龙的龙角!”
萧清雅闻声笑道:“屈屈蛟龙又算得了什么,此剑之锋锐,便是真龙也不能挡其锋芒!”说毕振身抖出,便又得二十丈径深的赤芒惊显,虽是沙漠中地域广大,但一时也将天空映成了赤色。萧清雅连连挥动本为泄其猛性,不想那藏龙剑越是运动,刚力竟似永不止歇,威力也越来越大,为防自己震摄不住,被其脱身遁走,萧清雅刚忙止了挥舞,将剑还鞘,这才光芒尽敛,玉人也随之轻舒了一口气。
张入云在一旁瞧的真切,只上前笑道:“不想这剑竟这么难以驯服,但威力也着实大的惊人,恐是我平常见得最厉害的一口了,就是无色兄长的冰魄剑与青莲的化蛇剑都不能相及,不过那两口剑也都各具异质,也不能说就屈居于其下了!”
不料他在这里说合,一旁萧清雅却是脸上又露出些难色,但略一犹豫,即走近张入云身前,左臂轻舒,便将腕上的金镯脱下递于张入云道:“如意乾坤镯是我与无双姐姐十锦混天绫同一日于昆仑逐尘老祖所赐的宝物,本是我防身法宝,但我今已有了藏龙剑,也不需取用它了。你即一心想炼剑,且在此之前便用它为你护身所用吧!且有闻如与混天绫合用威力还可倍增,其行使用法,你如今一来功力不够,二来还要与身心相合不得取用,但此物大小如意,用来做护身防用,最是合宜。”因见张入云脸上露出些难色,却又换了她嗔怒道:“你也不用推辞了,与你方才所说的一般,此也是一般缘法。这乾坤镯不同一般法宝,威力不在混天绫之下,你可莫要当做儿戏拒绝!”
谁知张入云闻言大笑,伸手便将其接过道:“入云怎会拒绝,萧姐姐也太把小弟看的迂腐了。只是这物怎么大小如意,还请萧姐姐明示,而且这东西有些女气,戴在手上到底有些不好看!”
萧清雅闻他又再调笑,只白了张入云一眼,随又将金镯取在手上道:“只需灌以内力,便可大小由心,你如今且试着运动看一看,待日后熟练了,便方便很多了!”
张入云照其指教略试了试,果然瞬间便化做了两尺直径的金圈,便是套在头上也绰绰有余,为此又笑道:“好是好,就是像是个娃娃戴的,终不是男儿家的用器!哦!应该也可收作耳环一般大小,挂在耳垂上,就是更不似是男儿用的了!”
萧清雅见他越说越得意,只得在旁喝止道:“好了!好了!你怎么越说越没个完,你如不乐意戴在身上只管放在囊内,或是套在红绫上贴身收藏好了!哪来这么多话!”说完又皱了皱眉,转头侧目,似有些担心的模样。
张入云知她担心何事,当下轻声笑道:“我知道你急着要走,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萧姐姐还是早些上路吧!与小弟相处一日,累你不少,早点回去歇息,也免玉真子与小青担忧!”
萧清雅闻言一愣,随又颇为感激,当下只端详了张入云看了又看方柔声道:“真不知该说你些什么?方才还有些癫狂,这会子却又知人心意,体贴别人起来。”
张入云笑道:“哪有的事!我素来都是温柔体贴一向体恤人的!你若不信,尽可询问那些认识我的人!”
萧清雅知张入云舍不得自己就走,当下目光柔和行近其身前,伸手将张入云衣领理了理,又抬头与其和声道:“难怪你让无双不放心,要将红绫赠你,虽是这般高的身量了,但行事还是和个孩子一样!”
不料这句话倒是触痛张入云当年隐疼,一时竟无言语起来。萧清雅知再留下耽搁,二人都得尴尬,狠心之下,扭动就走。不想张入云见其离去,却口底轻叹一声道:“萧姐姐。”话音虽轻,但萧清雅旋即便止了脚步,待转过身时,却见少年却与自己笑道:“你当真是无双姐姐好友,便是心性也和她很像!”
萧清雅闻言盈盈作笑,只道:“你别乱夸赞我,免得我被无双埋怨!”话道这里,却又笑道:“还有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你姐夫坏话,我不喜欢听的!”言毕,眼光一黯,足尖一点,终是去了。唯留下身后少年,过了半日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待过了一个时辰后,张入云回得云飞浪人栖身的酒肆时,却见浪人正躲在一横倒着的大酒缸中,翘着脚,怀中抱了一坛,正取了酒碗一碗一碗的从坛内掏着喝。因见张入云回来,却得嘟囔一句道:“回来了!”
张入云闻声点首。
浪人假做意出望外状,见张入云换了一身,便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一趟算是没白跑。出门一身破裳,回来时倒又一身新装,就是这衣钱贵了些。怕不是用什么宝贝换得吧!”
张入云与其相处一日,已知其性情,当下只得一笑,未想却又被云飞浪人见自己左腕间戴了乾坤镯,如此倒让他大吃一惊,满脸惊异道:“咦!这倒有些奇怪了,难不成我猜错了,竟被你这愣头小子得手了不成!”随又看了看张入云脸色,又是啐了一口道:“一脸死蛇挂树样,一些生气也没有,我定是没有猜错!”
张入云见其一番言语处处击中自己要害,只得讨饶道:“兄长切毋再惴测了!小弟实已是累得乏了,真的倒头便要睡死过去!”说话间,双手不停掏摸,不一会儿功夫,便从地下坛罐中摸到一坛烈酒,也如云飞浪人一般,找了间大坛,自己抑卧其中。他气功惊人,只一拍开封泥,便得屏口一吸,但见酒浪翻滚,即时一道白练便得投入其口中,等他坐定,便再不动身,只随口饮啄。
浪人见他有些郁郁,只笑道:“你这里只是有些累乏而已,那边厢可是闹作了一团!”
张入云摇首道:“不会的,玉真子那般好脸面的人,绝不会要下属门张扬的!”
云飞子呵呵笑道:“话是这般说,可是外松内紧,房内人总要问个清楚的,比如贴身丫环什么的!”
张入云疑声道:“人家隔了几重帐围的事,兄长怎么可能知晓的?”
浪人得意的笑道:“没办法!愚兄天生一副好耳朵,几十年歇着沙漠中无事,炼得一方地听的本事,他玉真子自以为行事缜密,却哪里能瞒的过我!”
不料他此言一出,张入云霍然站起,瞪大了眼睛,一步步走到云飞浪人面前。云飞子以为自己私听别人隐秘,触动了张入云侠肠,为其不耻,或又是因自己听到些事关张入云的私事,为其所恶,借酒劲,放了胆,要与自己理论。一时上到底有些心虚,双手一撑也想立起,无奈张入云已经将头伸进自己存身酒缸内,容不得自己伸直身体。
正在惶乱计,却听得张入云睁大了双眼,瞬都不瞬,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教我!”
一句话,直叫云飞子一身冷汗尽数收起,待他吐了一口长气,换过了翘起的泥腿,方与张入云讪笑道:“等我哪天心情好!”
“一定哦!”说完这话,张入云才回得自己坛内重又坐下。
半日后云飞终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此一行真的没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张入云轻声道。
“笨!唉!我就知道,你认识无色在我之前,准得被他教傻了!”云飞子依旧摇着腿在坛中话道。
张入云也沉吟了半天,方道:“玉真子太过精明了!我不喜欢!”
云飞浪人难得同意张入云的意见,一时竟大点其头道:“哎!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
张入云沉声道:“如此这般能左右奉承,上下逢缘的人,实在不适合娶妻子的!”
云飞子笑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年纪轻轻才得多大,只破了童身而已,连个正经妻子都没有,却又满口的道理!”
张入云眼中一黯,哀声道:“不一定非要娶了妻子才得知晓的!”
到这时,云飞浪人才听出一些意思来,皱眉之际,便与张入云安慰道:“早些睡吧,你不是说你累的很了吗!喝完了这坛酒,我包你明天睡到日升中天。等哪时醒了,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张入云闻言诺诺,口中连取美酒,直待喝了个坛底朝天,这才酩酊大醉而睡。
只可惜第二日张入云还是很早就醒了过来,且还是在睡梦中惊醒过来的,耳边听着远处的马嘶声,日出之际,沙漠少有风尘,万物寂静,但有声响俱能听得清清楚楚。待张入云俯耳在地上,果然隐隐者可听见远处营区传来细密声响。直过了半个时辰,那御马的童子抽响了马鞭,张入云也依旧抚耳在地,从没有探出身体,取目凝望过。
※※※
待天光大亮,本是一连多日只在酒缸里醉生梦死的云飞浪人,忽然立挺身子一跃而起,行近也自醉卧的张入云身前,踢了踢他留在缸外的一只脚道:“起来!起来!”
张入云刚喝过晨酒,此时正在上头,为云飞子催逼,好一时才自缸中爬了出来,再见户外晴空万里,毒日当头,自己本就一肚子酒水,骨间正作酒寒,烈日抛散,直打的他魂不附体。当时脚尖一勾一挑,便重又蹿回阴凉的酒缸之中,虽是在醉中,但到底多年苦艺不是白炼,脚法灵动,一般的干净利落。
云飞浪人见他放懒哪里能干,见他凭空转身,正在放平了身子落下醉卧,一个脚趾勾处,即锁住他足弓,微一捺势,张入云身子便得箭射一般,自酒缸里平飞了出来。可他也不是易与,待全身平飞出缸外时,上臂一舒,指尖灵动,承手就勾住了缸沿,因他晓习了乐长老人的梨花指,一路曲点勾摩,虽任云飞浪人方才一足脚劲奇大,也为他连环指扣将力道抵尽。
正待张入云再欲勾手将身放回酒缸中时,却忽觉缸体有异,没奈何空闲的一掌又再向缸沿一拍,本欲倒退的身子重又平飞了出去。只在他刚刚飞身不过一惊境体,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果然那巨大的酒缸已为云飞子,一脚踹了个稀烂。
张入云将腰身一扭,但见其身体如扯动风车一般的盘舞,再落地已是双手支撑,单膝跪地,一时抬起头懒声叫道:“这不算,你这一手太过赖皮!”
云飞浪人喝骂道:“这是我的酒!我的酒缸!我愿砸就砸!愿摔就摔!”说完又翻了张入云肚皮一眼道:“喝了我这么多酒,到现在还连个酒钱的零头都没给够!小心我要你骂它给吐出来!”
张入云闻声舒了个懒腰站起声,笑道:“这可办不到!”说完又指着一绿洲下的树丛道:“有一多半,方才都给我种了你这花园了,也没算白糟践!”
云飞浪人闻言也是一乐,笑骂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今天我心情好!你不是来学本事的吗!且让我教你几手!”
“可我的心情,却并不好啊!”不想张入云在一旁嘟囔道。
“所以我的心情特别的好!”云飞子翻眼瞪视道。说着话便率步行至绿洲树荫下。
张入云无奈也只得跟上,待路过池塘边时,因自己晨酒正在胸中争闹,便俯身掬水,以压心头火气,顺便也将颜面洗洗,扫扫眼眶,面颊上的污垢。不料才敢取了一口水,便觉身后风声不对,足尖点地,忙将身势蹿起,可还是被云飞浪人一脚踹在自己屁股上,将其踢落入水中。再听身后醉汉道:“起身后洗把澡,正好有宜醒酒!”
张入云落水后,摇了摇头,沙洲中地下水清凉之极,冷水浸心,确是心神为之一畅。而自己连日来辛苦,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要放松一下,一时倒真想好好洗涤一番,当下竟将发辫解来,于水中仔细洗了个干净。当收整干净后,却见他单掌按动手面,微一运力,竟将自己长躯提出池水,只等足尖离得水面,才松了臂上劲道,双足迈动,已在水面上凌波行走了出来。
云飞子不想他一门轻功竟到的这般精纯之境界,观时也是心中一阵震惊,但口里却赞道:“不错嘛!你倒炼的一生好水性!”
张入云轻轻一笑道:“屈屈小术不足一晒,小弟只是身上放懒,所以才做些张智,兄长可别见笑!”
“少这么多费话,你先上来再说!”云飞子闻声却改了口气道。
待二人行至绿洲中央空地,张入云虽也在调笑,但知浪人开口说是传艺,就绝不能是一句玩笑话。一等立定,便持了后进的礼数,抱拳道:“不知今日兄长却是要教入云什么本事!”
不料云飞浪人却是一些也不做客气,一个弹腿已让是先声夺人,一足踢了过来,口底还大声喝道:“先教你挨揍的功夫!”
张入云闻言一笑,正待躲闪,却忽觉的云飞子这一脚有些不对劲,明明看了他这一脚击来,自己身体却不似往日那般灵巧的躲闪出去,而是犹犹豫豫,直待那一脚加身时才稍稍侧了一些方向,结果当然是躲避不及,一脚被浪人踢出去足有七八丈开外。待张入云站起身来时,已是滚了个灰头土脸,方才那把澡算是白洗了。
正待云飞浪人欲上前再战时,却见张入云已是连忙摆手将自己阻止,浪人知道他不是个怯战之辈,正在疑惑,却见对面男子已是开始将一身新衣从里到外脱了个干净,再又从行腰囊里取出日常旧服换上,这才招手与自己示意可以开打。云飞子见状笑骂道:“你这小子!倒还是知道节省,晓得打架不伤衣这点规矩!”一语投地,却是再不做一些推让,又是一拳疾向张入云存身处打去。
二人如此一般,便是交斗了近一个时辰,张入云随是施出浑身的解术,但也总是捕捉不到云飞子那般飘忽不定的轨迹,举手封挡招架之间,总是会判断失误,一时间挨的浪人拳脚无数,也幸是他皮糙肉厚,再加上浪人手下多少留了一线情面,才没将他打伤。至此张入云越战越是心惊,他知道云飞子的武艺和无色僧只在伯仲之间,真要论功力,无色僧还在其之上,可自己与无色角斗也只是个平分秋色,功力区别而已,而在云飞子面前却落的如此下风,难道自己一破童阳,功行竟比两年前还要低劣不成!
就在张入云惊惶际,浪人似乎已看出其正在领悟其中不同,一时又待将张入云一脚踢出一个筋斗之后,才住了手,懒声与其骂道:“怎么样!挨了这白日的揍,可学会点什么东西了!”
张入云自地上爬起,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咬着牙想了半天,方开口道:“云大哥的内力好怪,出手飘忽不定,好令小弟难以琢磨,招架了半日也是遮拦不住。平日入云遇敌便是不动心思,身体也自然能有所警醒,可今日遇上兄长反倒特别的累赘,身体与头脑总合不到一处,让小弟只有挨揍的份了!”
云飞子闻言也颇惊异,他不料张入云悟性竟比自己所料还高,已查觉其中诡异,但口中仍是依平常冷言道:“云并不是我的姓,我姓杨!”说完却又点头道:“不过你倒有些小聪明,一顿揍也没白挨,倒是领略了一些意思!”说完话,又见张入云还在犹豫,又问道:“怎样?可准备好了吗?”却又未待对方作答,便重又扑向了张入云。
此一番再一交手,又与先时不作一样,张入云知对方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力真气,一经接手,便不退反进,拼着挨了云飞一些拳脚,也与其缠斗在了一处,以藉由双方拳掌交接引逗,更加清晰明了的知道云飞子的劲力走向,拳势动态。
云飞浪人只待张入云一挨近身体,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待对方与自己拳掌相接,便是取掌将张入云拳脚勾住,或拉或踢,竟将他当做沙袋一般的击打,张入云为其牵引之下步法全乱,竟尽由其摆布。而云飞子此时近身拉拢缠斗的技法,竟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潇洒自如,手掌、脚尖、膝肘,无一处不可在张入云身上做支撑借力纵行踢蹋。就是山中白猿也没有他这般灵活,而其中潇洒漂亮的翻云覆雨一般连环相击,更是灵猿无论如何也不足俱备的。
正在他将张入云如沙包一般揍了个尽兴时,忽觉右足尖一紧,竟为张入云勾手将自己踝骨扣住,就见对方周身俱是汗水,只恶狠狠的与自己怒视道:“也该小弟还一拳了!”云飞子闻言一声轻笑,左足一个反撩已是倒劈砸下,直击张入云脖项要害。
张入云见状,手腕一抖,便将其向左侧飞车也似的转了起来,借此消解其来势,又可制肘其行动。不料云飞子早有所算,双手撑地已是就势拧动了起来,左足画了一个大圈子照旧打向张入云头脸,且他足下力道惊人,少年竟不能加以抵挡。正在危急之际,但见张入云依势还是封挡,可并不招架,而是反其道为其加力,当下云飞子竟被他加力扯带的转动的更是迅捷,几过了人体虽能承受的极限,如此极度危险的举动,高手过招不容的有失,浪人到底双掌一松,倒翻了出去。
可待他刚一立起身子,张入云已是呼啸而到,云飞子见他手辣,只骂了一声:“臭小子!”旋也举拳封挡,不料少年此刻的拳法虽疾,但只一接触,但觉对方掌心竟如棉花一般软柔,通无一些借力,或是劲道的踪迹。云飞子当下一惊,忙翻手将其手腕甩脱,果然张入云不依不饶,依旧伸拳探索,一时之下二人施动一样的功夫,竟是粘在一处,两人双拳好似变做了四尾灵蛇,聚在一处,只相互纠缠,但统无一些力道,可一但发力却又得是雷霆万钧。至此后张入云虽制不得云飞子,但云飞子也借不得一些张入云的力道反制其人。约摸斗了一炷香的功夫,云飞子已是笑着跳出圈子,大声乐道:“不怪当日无色说过,如我这样的本领,若两人相斗最没意思,好似懒蛇缠树一般,看着就叫人累死了!”
而张入云至此时才得空闲坐倒在地,他为方才一番拳脚已是被揍的鼻青脸肿,一待住手,身上便如抽了筋一般的瘫倒。但仍是不曾松懈道:“那当日无色兄长是怎么与杨大哥相斗的呢!”
杨云飞笑道:“他啊!他比你还要直头直恼,只拼着挨我拳脚,一味与我斗狠强攻,我这般斯文人,潇洒举止,怎能和那颠僧一般见识,他即强攻,我也只得稍稍让了他那么一点点,最后只好斗了个不胜不败,两人累瘫了才作罢!”
杨云飞说的虽轻松,但张入云却是清楚的厉害,以无色那般强横的拳劲,只一出手便容不得人不做抵挡,即是自己一味进攻,当然不用招架云飞子这般毒蛇般难缠的招式,而其人又能在无色那般的拳脚下招架至二人身疲力竭,一身短打本事当真是不可思议的高强。
※※※
张入云在一旁作想,不由一阵心驰神往,口中钦佩道:“不知小弟何时才能追至两位兄长这般的本领!”
云飞子在一旁笑着鼓励他道:“你也别灰心!虽说我刚才是让了你那么一丁点儿,但真要论击一流,你与我二也就在伯仲之间,我与无色到底是多年的生死熬炼出来的,就算不比你多些经验,也比你多点心火。你拳脚悟性都不错,虽说资质比我差的远,但怎样也比无色那傻和尚强。需知自身本领还是要靠炼出来的,绝不似一般所谓武林高手那样用嘴吹出来的!我不知道有什么奇材不奇材的说法,但如你这般能将身体锻炼至这等境界的,哪怕就是根骨不堪,那也是我平生仅见的奇材,至于无色那小和尚吃的苦比你还多,更是比你还厉害些!”
一时上说的云飞子意气贲发,一个拧身而起,便又招呼张入云近前道:“再来!”又见张入云脸上犹豫,便再开口道:“看你那傻样!别再琢磨了,我今番再传你几句诀窍,省的你再战前胡思乱想,我这一门功夫,最重要并不是快狠准,而是沉稳精炼,动一步而定全身,其后数十番变化都要思考到,但最重样的都不是这些,你想了这半日,此刻该有所得,且说来听听看!”
张入云皱着眉头,咬牙做想了半日,方从齿间挤出四个字。
“行云流水!”
“错!是‘潇洒’!”
“……!哦!”
自这一日起,沙洲水塘面日日可见二人在一起打斗呼喝,经常比试到一半,便闻其中一人骂道:“别再想了!都跟你说了你和无色的脑子一样笨,一口吃不了一个馒头,这后余数十种变化是你想不过来的,一点一点慢慢炼吧!”
“!……哦!”
“还再想?我问你,我这拳路最计较的是个什么?”
“……,沉稳!精炼!……?,……?,漂亮!”
“笨!是‘潇洒’!都跟你说了你脑子顾不过来,还在乱想!”
恍惚间便见一人反足撩起,旋风一般的似疾云掠过,另一人便已扑通一声被其踹入池塘里。
直到两个月后,张入云方才少挨拳脚,渐渐可与云飞浪人比斗在了一处,云飞子比武向不以功力见长,是以两人只以拳脚计,倒是可比斗的一两日,待筋皮尽时方回到酒肆中大灌美酒,大醉一场。张入云因不似云飞浪人可避谷,偶尔肚皮打熬不住,还寻潜地径,捕的一些无鳞的鲜鱼来打牙祭,云飞子虽可不用烟火,但却也不忌晕腥,照样大吃大嚼,不在话下。
如此又过的半月功夫,浪人却忽然将张入云叫至身前,镇重与其道:“上一回,你曾说想学我一桩本事,如此我一点末技也为你晓习了个差不多,但只一路内劲与众不同,可调合阴阳二气。无色要你来我这,恐也是为的这个,可是他只知我当年大事,不知我还有一桩隐痛,这门本领其实传你不得,但你即想学,我便传你二分,倒不是藏私,只为这门本事本就是非人道的技艺。你若习会了,只让你负一件憾事而已。呵呵,再说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为你学全。不过,入云你日后还要行走天下,能学得两分保命倒也甚为相宜,今我即相授一些,看你自己能学得多少吧!”
张入云见云飞子说的这一番话时,两眼均显哀色,知有大苦处,欲待推辞不学,但自己与其人相处数月,深知其习性,防自己为其看不起,便垂手在一旁安心听其叙述经诀,直待夕阳西下,云飞浪人方住了口。
一时只待张入云将经文记住,云飞子便已将自己行礼扔给自己道:“上路吧!多留在此地,日受我这无赖汉淘渍,你也快成小无赖了!”
张入云惊声道:“这!这怎成!少说也得再过几天,况且行前小弟还想再讨一杯酒喝呢!”
云飞浪人摇首道:“不用了!你我即为兄弟也不做这些俗套,你尚年轻,又得轻松无负累,能早一日乘风飞翔,便改早一日去。不似我和无色这样无懒,只挣着在这世上多一口气而已!还是快上路吧!”说话间,本是日日专横的高傲汉子,此刻竟低了头,身形仿佛苍老了许多。
张入云知其不愿,而自己也是同样不想见到云飞子这般颓唐的行止,当下思绪万千,但终一狠心,咬牙抱拳循礼道:“即如此,入云便与兄长拜辞了。待日后入云回来,定为兄长带一车美酒,尽情享受!”
云飞子闻言笑了笑,随又将手臂抬起摆了摆手,意似为其送行。张入云见状再一顿首,一个转身,便往西方行去!
不料再得他才出四五步深远,便闻身后有男子道:“阿……,阿云!”
“嗯?”张入云疑惑道,他与云飞子相处数月,却从不曾听见他这样亲切的称呼。
“什么事!杨大哥!”
“……,没什么!只是从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我,所以想叫来一声试试!”
“……,哪!小弟告辞了!”
正在张入云又欲提步之际,却听得云飞浪人又开口道:“入云老弟!别只为损了童阳一事时时烦心!其实你很幸运,并没有犯过伤害别人伤害自己,而永不能恕罪的错误!此时能得轻身上路,正是为人所羡慕的!望你时时能以此作想宽慰自己才是!”
张入云难得见浪人语重心长,但其中道理,却让他想来眼中竟有些酸楚。当下也不做言,只一抱拳一揖到底!
再当其立起身时,又闻浪人道:“以我武艺与人角斗,不但要赢,更重要却是什么!”
张入云闻声笑答道:“一定要赢的潇洒!”
浪人也随之一笑,“不错!上路吧!”
张入云抱拳道:“保重!”
浪人只将手掌摇了一摇。
只见残阳如血,却将万里黄沙浇打的好似黄金一般灿烂,其中一旅人只在沙间起伏,一步一步向前迈进。而近处沙洲中却有一醉汉低首垂泪,喉头只发出如伤重将死一般的兽嚎。
张入云一行千里只两三日功夫便西出荒海,他前一番曾得罪昆仑一派,行动时自是多有隐蔽,以防招惹麻烦。不想昆仑绵延万里,那坐望峰又在昆仑极西之颠,张入云一连又行半个月,虽多番问询,但也少有人知道坐望峰的去向,何况当地语言多有不通,人迹又罕见,张入云越发似个没头苍蝇一般,好在来时他自己也多方打听,到底知道行的大概方向,依然自顾自的往前奔行,只是到底有些盲人摸象,心里没个底气。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忽然林间山水变化,气象不同,渐渐地大地灵气也得聚集,张入云虽不知自己到底行的对不对,但也自知自己已近在灵山脚下。他这十多日来都是风餐露宿。云飞浪人临行前赠给自己的两坛酒早被他在三日之内喝了个干净,难得此时水草丰茂,羔羊肥美,自己见之心喜,欲便顺道打个牙祭。
只是那肥羊味道虽佳,张入云却有限个头太大,自己一日吃不干净,携带不便,路上扔了也是伤物干天和,是以只得求其次,于水源静潭之中寻得几尾鲜鱼。张入云一身水性功夫,天下也是罕有的,只捕几尾鱼自是不费事。至晚间休息时,寻得良地支起帐篷,将三尾鲜鱼一一烤制烹汤,于架上灼烤时还特意在鱼身上涂抹了自己好容易辛苦盗来的异域蜂蜜。他从得隐娘,烹调手艺已然甚佳,待夜间将鱼汤烤鱼煨的奇香无比,就着各色鲜果,菜蔬,菇菌,正要大快朵颐的时候,忽听得近身一丈处竟有人迹活动。
这一警觉只让张入云惊至非同小可,要知他内功深造,数十丈内动静都该了如指掌,可对方行近自己身前不过一丈方圆才能为自己发觉,如是换了敌人,自己性命都恐难保,一时一跃而起,即取了四方戒备。可半日也不见有甚动向,惊异之下,犹豫半晌才得缓缓坐定,不想地上烤鱼已是不见,再回顾一番,已是被人嚼吃了,扔在一旁,且其上齿印尚新,只是那人好不浪费,只将最美味的鱼腩吃了,便将其弃之一旁。
张入云素也曾听闻,有前辈高人与晚辈调笑逗弄的举止,只是自己辛苦所得被人无故掠去,却惹得他意气贲发,可再又着眼,又见那齿印狭小,倒有些似孩童的形迹,更惹得他犯了疑惑。就在皱眉苦思,浑身戒备之下,忽听得一旁火架上,传来一记娇哼声,直连道:“好烫!”
张入云何等身手,得此一讯,便是翻身纵了过去,可来人查觉自己形迹被主人发觉,也是晃眼不见,身形隐处,竟在地上枯叶中一晃,便即消失。张入云见了一惊,知对方施的五行奇术,他虽不知破法,但自仗一身本领,也不见惧,左手凝虚点动,便将弹指神通减了威力击出,一待那人被击中呼痛,右手便翻了上去,施梨花指,就算是不见对方身体,也连点十余处经络,自将对方封闭住了。
而到此刻那人还不显身,张入云约莫估量其身形,欲将那人捧在火堆旁,借火光瞧出些形迹,正在觉得来人过于瘦小,定是个女子,不想对方却怕他要将自己如鱼儿一般在火上炽烤,只一惊惧,便散了功法,显出个身形还未长成的少女惊叫道:“不要!我只是肚子饿了吃你几条鱼,你把我移近火堆,难不成要吃了我做补偿吗?”
张入云见对方显出形迹,自然将其放下,又因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心里倒是有些歉然,自己方才为了擒敌,虽有手下留情,但到底也有些粗鲁,一时将其放好。便问她:“你是哪家来的孩子,怎么一人孤身到这山野之中,且说出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但再打量那女孩,见她一身如云一般堆起的衣裳竟是和沈、叶二女的仿佛,且以华丽而论,更在其之上。那女孩一身上下都得异宝也似的首饰,每一件都有千值万金之嫌,面容也极是俊俏,但却又肮脏的厉害,手指细柔,但其中却又被污泥填满,那般坚实的衣裳,也有几角被弄的破损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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