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四月,张入云此刻功行大造,虽未得陆地神行,也已相去不远,这一路上虽是遥远,但他却只用六日功夫,即已到了安徽境内。张入云本因未尽得白阳图解,心下有些内疚,想直奔鄂州与浮云子计较一番再作定夺,无奈路经安徽地界时,终是忍不住心上挂念隐娘遗体与谷中幼小的青莲,再又看了看百宝囊中相携的化蛇剑,欲将神剑藏在百花谷中再行上路。当下他自觉为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回谷,旋即改了方向,径往密林中的山谷奔去。
  此时的张入云一身轻功本领,便是当日隐娘在世,只怕也是不逞多让,虽是百花谷地处于群山之中,也再难不倒他。当下只用了两个时辰,便行得百花谷入口处,不想待他刚一入阵便为谷内值守的妇人发觉,为此上张入云兄倒得一番惊讶,不由不佩服隐娘诸多机巧。现如今自己一身轻身本领,真已算入化境,竟也能被一寻常妇人发觉,惊叹之下,却早被那女子认出,一时不免一番礼敬,却让张入云好一番尴尬。
  那女子因张入云地位尊荣,欲拉了火箭号令谷内众女俱来相迎,却为张入云伸手阻住,一时言道自己无意打扰众人,只由她一人在前引路即可。
  待穿过树林后,张入云发觉虽只两年功夫,谷中景物已是比先时繁盛了许多,两旁的村居直比自己行前多了一倍不止,且还得精巧修缮,比以往好看太多。谷中女子赖以为生的香田也比先时多出一半,且各色庄稼尽皆长势喜人,但还有些余闲境地皆被谷中女子布置异境。一路上看得张入云得头不已,只奇怪这些女子怎有这么多的心思本领。
  只是二人入得谷内行走多时,却难见人迹,张入云心上奇怪,忙问那守值的女子。
  就见女子答道:“公子不知,这几日里除护守山谷入口与主人灵柩重地有人职守外,但凡是有空闲的女子都到翠微姐姐那里帮忙织云凤锦了!”说到这里,好似忽然忘记了什么,忙补答道:“哦,婢子忘了说了,还有就是除了小主人与叮氏二位姐姐三人,却不用帮忙打理!”
  她话才刚说完,张入云就见远处山间有些异动,抬眼望去,就见谷上悬崖边竟有四点人影在往来蹿动。但见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只是当中有三人轻身功夫绝顶高强,而落在最后的一位虽也是一身上佳身法,但与另外三人相比,却终是差得多矣。
  值守山门的女子随着张入云眼光望去,虽是瞧不得真,但谷中女子只有两人敢如此胡闹,一时忙笑与张入云道:“公子快看,小主人和叮当姐姐又在玩闹,正引逗的瑛姑首领与叮灵姐姐满谷追逐呢!”话声才刚说完,就觉一道清风已滑过身旁,耳畔又闻得人说道:“多谢姐姐引路,到了此地在下已尽知路径,不用再做麻烦了!”
  待那女子回首看时,却见张入云已是一个旋风,直冲出几十丈高远,正向着崖上追逐嬉戏的四人奔去。
  当下张入云只三两纵便已可听得四人中瑛姑传来的呼唤声,只闻她与奔在前方的青莲;道:“小主人再莫犯险自栖凤石出谷,赏雪姐姐说了,这几日恐有异人前来,今尚不知是敌是友,主人还是在谷中玩耍才好。”说着又嗔怪起叮当道:“叮当,每次都是伙带着主人乱跑,真若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在老主人面前交待。”说完又见前行二人只一路飞奔丝毫不理会自己,只得侧身与叮灵道:“叮灵,还是你快去将她二人拦下,青莲这日子来轻身本领大进,我是追赶不上了!只能靠你辖制她俩!”
  叮灵闻声,只一点首,一时脚尖一点,竟是凭空跃起,飞起空中,当下只在空中遁走追逐二人。青莲此时回首见叮灵竟得飞身追逐自己时,一声尖叫却将身旁叮当也吓了一跳。再回首见自己姐姐凭空追来,也是一慌,眼见这般下去定要为其擒住,忙也一个起身遁在空中,随手又将青莲带起,二人一同并肩飞行。虽是青莲还不会飞行驭气的本领,但她身来异质,为叮当带在空中竟不显负累,她人小胆大,当下至得空中却是一阵欢笑,并不害怕。
  叮灵虽遁光较二人迅速些,但到底担心青莲安危终是不敢过于激进逼迫二人,一时只见三女在空中四处飞蹿,而身后的瑛姑早已被拉下老远。虽听得空中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却怎样也跟不上三人脚步。
  正当叮当与青莲玩的开心之际,却忽被叮当瞧见一人也往自己身前蹿了过来,待定睛看时,旋即眉开眼笑,手腕一番竟将相扶的青莲甩过一旁,直丢进身后叮灵的怀里。嫣然回首却与众人娇笑道:“阿云!阿云回来了!”说完只将身一潜,已是流星般的栽入正自迎身过来的张入云怀里。
  张入云见叮当来的甚急,自己又在空中,防两人危险,忙伸手擎住起臂膀。未想两年功夫不见叮当也得功力大进。当下只一与张入云手臂接触,竟得就势滑过,一个鹞子翻身便已安坐在张入云的肩头。此时张入云身形比两年前要长大了不少,叮当安居其上却是愈加的自在舒服。
  青莲此刻正在为叮当临时将自己甩给叮灵而嗔闹,再见原来是张入云回欲,却忙止了嗔容,心中有些忐忑反倒有些羞答答地与叮灵落下地面。
  此时众人身后的瑛姑已得空奔至众人面前,遥见张入云归来,大喜过望,忙俯身跪下欲行大礼,却早被张入云手底施动气劲将其身子托起,面上略带嗔恼只道不用。
  后瑛姑再见叮当竟端坐在张入云肩头上,往日只自己三人与张入云相处时,还不怎显。只是此刻在青莲面前叮当还是一如既往,瑛姑却是大觉不成体统,忙喝令叮当下来。未想此刻叮当却已是在张入云长大的身上一路嗅行,一时鼻尖晃动,至后在张入云腰间的百宝囊上止住,再回头与张入云娇声道:“阿云!好香!我要!”
  张入云知叮当定是闻见自己宝囊中冷香丸的香气,虽是她与桃花扇二女一样的举止,但气度却大为迥异,一时甚觉好笑,因知自己熬不过她,只得探手入囊取出一粒冷香丸于她。后再看叮灵也在身旁,不愿厚此薄彼,当下却又再取了一粒抛给叮灵。
  叮灵接过丹药也是如自己姐妹一般的一阵嗅动,便已知乃是灵药,脸上一喜,忙一如叮当一般也是即刻丢入口里囫囵吞下。待药力流入体内,旋即打了个哈欠,只一个懒腰伸过后,双目便是一阵神光充盈。只看得身旁青莲一阵惊异,她与二女相处日久,往常总是同憩同止,因见二人服得丹药后,很是得补益的样子,却也将目光盯向张入云手,显有些窥伺之意。
  张入云见她心动,却笑道:“叮灵姐妹体质有异,所以才有这些异举,青莲你和她二人不一样,只怕吃了这冷香丸也是不得什么好处呢!”
  如此青莲才得止了心中念头,一时间走近张入云身前福了一礼,口称舅舅。
  张入云离谷已有两年,行时青莲才只十岁,如今却已是位少女了。她从其母亲身量甚高,现只比瑛姑矮了一些而已,除脸上略有些稚气外,看其面容竟是与隐娘有七分像似,当真花容月貌,艳盖群芳。虽侧身边三女也是绝色美人,但与其相较,却总是差了一筹,生生是被青莲比了下去。
  张入云见她才只这般年纪便已得这般姿容,如再过两年长成大姑娘了,却不知还要秀成什么样子!他现在贵为其舅夫,见青莲貌美又得任性,却是止不住的有些为她日后担心,生怕为江湖不屑的登徒子诱惑了去。虽也知此般作想有些无谓,但凡为人父母者都是为儿女极尽心思,张入云受隐娘重托,实则将青莲看做自己的女儿,且他生性行事沉稳,一时想得多了不由笼起眉头,反让身上叮当看出些气氛,忙口底唤他道:“阿云,你这是怎么了?”
  张入云闻言这才从一番臆想中跳了出来,想到自己竟当着众人面胡思乱想,让众女只倨守在一旁等待,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转念间却又将青莲的安置放在心上。今日他已是见到了的,以瑛姑一人已是辖制不了青莲,纵是有叮灵帮衬,但从中又多了叮当一人作梗,如此一来两厢抵消,却是张入云不得不作一番烦恼。
  一时间瑛姑欲率众人先回琼花殿歇息。未想张入云却先提出要到淬玉岩上先看护隐娘的遗蜕,众女闻言忙素了声,却是分开左右在前引路,只叮当仍是不管不顾,骑在张入云肩上做耍。
  张入云因先时闻守值女子曾言谷中一应女子都在翠微的统领下缝织云凤锦,此刻得空正好与身旁的瑛姑询问,到底是桩什么缘故。
  ※※※
  瑛姑不想张入云才刚入谷便已知这谷内一桩大事,不由心中有些忐忑,赶忙回首俯身道:“瑛姑正为此事专擅,而心上不安,今日主人回谷,正要领公子的责罚!”
  张入云见她说的慎重,倒是心里有些好奇起来,他素知瑛姑的心性,当下只先将其扶起,再安慰她道:“不需如此,我知你做事向来沉稳,真若谷中有甚不好的事发生,你也定是尽心竭力避免。这两年我不在青莲身边,你和众姐妹将她抚善的很好,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且先把这云凤锦一事和我细细的说一说,我绝不得怪你!”
  瑛姑见张入云软语相慰,又是张口即说众人辛苦,想着转眼两年过去,张入云才得归来,一时眼睛却是红了,当下忙用衣袖遮掩,却早被叮当看出,只一路的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刮着粉嫩的脸蛋笑话她。瑛姑见此又是羞红了脸,又不擅与人争辩,只一路相引,细诉内中事。
  原来自张入云走后,谷中一切均由瑛姑四女统领,四女中除闻雨略显憨厚外,都是心思灵巧,独当一面的人物,只数月的功夫便将这百花谷整治的好生兴旺。
  因谷中四季常春,虽只有数十亩香田,但一年却可种三季水稻,且所获极丰,不但可自给自足还多有富余。故此只种了两季后,米仓即已装满。瑛姑四女商议,如此这般多劳无意,反将香田轮种,间或种植各色瓜果菜蔬,以保良田丰沃。好在隐娘行事缜密,事前已收集了各色瓜果种子散放在谷中生养。
  谷中女子皆是来自南北各地,在百花谷中一来有些空闲,二来在瑛姑四人统领下行事也均可随意,往往思念家乡饮食,而各自在田中种植各自家乡土产,待收获后还各凭技艺本领,腌制调配成各色小菜蜜饯香酱,反正谷中逍遥自在无有外物相扰,一应女子也乐得一尝口腹之欲。内中只便宜叮当姐妹两个,她二人从不帮忙,却是吃的最多。尤其叮当自少了隐娘和张入云的约束更是胆大妄为,往往仗了自己可自在飞行的本领伙带着青莲出谷,外出不是捣蜂巢便是摘异果,每次外出不将满嘴吃的通红,或是肚子痛的满地乱滚绝不回来。
  瑛姑四女为此只得几次颠倒谷中阵法约束二人,偏青莲聪慧绝顶,自得四女两年来日夜教习,于这玄门秘术更是精擅,虽是叮当为此上不得而出,但她却在几日功夫内便将四女苦心布置的阵法识破而从容逃走,今日便是一例,为此上却让瑛姑四女烦恼不已。
  再说谷中众女子在瑛姑统领下,修习《落日真经》,俱有进益,虽是谷中安怡用不上各类本领,但自此众女子平日做卧起止,都远较往常迅捷,是以虽百花谷内无有男丁,但一应的农事却没有一丝滞累。且女子生性心思细腻,心灵生巧,做事效率比男子要精快的多,谷中除各人衣食外用度需自理外,再无外务。如此一来却落的大伙好大空闲,虽说有《落日真经》的功夫要修炼,但因内里大多是杀伐太重的血腥法门,瑛姑不愿众女习此技法改了谷中祥和的气质,是以只传了真经上十之一二的功夫。到的后来,众女子当真无事,却将以往针织女红重又收拾了起来。
  要知这百花谷内为张入云所救的女子,无一不是乾坤教从各地掳来的灵秀之辈,均是心细如发,聪慧过人,纵有一两个略差些的,却又在骨格体材上远超众人之上。如此一旦各位女子拾起针线活计,端地是各显其能,争奇斗妍,往往经众女精心修琢过后的一副刺绣挂在墙上确似是活物一般。其中尤以翠微最为心灵手巧指法出众,曾有一次经她手底打制的云燕络子,竟得绕梁三日而不歇,引逗的群女争相观看,直叹为人间神迹。
  一年前正值隐娘假死忌辰在际,翠微更是统领众女直花了一月的功夫,刺了一副万蝠朝圣图,待当夜织就,其图竟得升起五彩霞光,直唬得瑛姑与赏雪怕谷中女子如此炫技易招鬼神,急急用金属箱笼将那万圣图藏了,隔日祭至隐娘遗蜕处,自此后更是号令众女只可修琢小幅的手工,再不可这样齐集众女心力织就如此神异的锦绣。
  不想当夜瑛姑四女梦中便有神女造访,只言自己乃百花谷南隅地藏娘娘座下侍书神女,因前日得见群女针迹,将娘娘引逗,特来相告请众女帮衬做些针线女红,不知众女意思如何?
  瑛姑与赏雪人较稳重,见此不得不答应了下来,等七日过后,由翠微带领绣琢了十五方香帕,当夜果有神女显迹前来提取,一时还奉得金珠玉露作为答谢。众女惶恐中接了,待第二日天明,见金珠玉露尚在未有变化,这才知真有山中神仙相请众人,如此才得安心。
  只未想自此后,地藏娘娘竟对群女的手艺推崇备至,经常打发人来求谷中女子的针线,为此上瑛姑等人不敢推辞,只得悉数接下,好在对方也颇公平和善,每次求得织绣都有回礼相赠,初时金珠玉露,其后还有各色仙果珍玩,翠微心细,每有仙果相赠还将内里种子留下,移栽谷中种植,虽百花谷中灵气不比那天府仙境,但即此也已是很有些收获。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年后,一日百花谷群女正在聚众赏月,却忽见山外有一队人马竟从空中落下,行时仙乐飘飘,为首八名仙子簇捅着一驾凤辇降至众人身前半空处驻定。待撩开车上云雾样的宫纱,内里却有位身着古装,头冠凤钗的美妇人琅声与众女道:“众女不必惊惶,哀家乃是广野山中玉敕万乘地藏神君,连日来多有借助各位之力。你众人虽是人间俗女但却无一点尘世烟火气,大是难得,且针织技艺竟不在吉嶙殿众神女之下。今我与罗浮宫瑛仙子斗气,欲在半年之内两相较技,织绣一幅祥云和凤图一争高下,为此想借仗各位助力织就,不知而等肯不肯答应!”
  瑛姑一众此时已被地藏娘娘一众阵仗惊的目瞪口呆,寻思半晌,也不敢说个不字,至此众女均回身望向一旁的青莲时,虽见她小小年纪反倒比谁还沉着,一时竟率众答道:“神仙娘娘即有所请,我辈俗世女子怎不敢答应,只是还请娘娘仔细交待内中详略,不然至时云凤图若有不周全之外却是民女们的罪过了!”
  地藏娘娘见她年纪最小反倒行事最得沉稳,又见她姿容绝世,生生艳压群芳,为众女中奇秀,便是自己座下仙女也有不及,一时深爱她,只盈盈笑道:“不想你这孩子倒是聪明灵秀,我今日且先留下金线玉帛,再有织娘与你等仔细交待,定保不会有妨碍!”说话间,又从玉腕上除下一只墨绿色的玉镯交付在青莲手中道:“此是七星蛰玉镯,五行避水,又为我佩带多年,也算是件灵物,今于你算是件见面礼吧!待日后云凤图织就,可常来我宫中游玩,你生的这么美秀,纵是众仙家见了也是欢喜的紧呢!”言毕只略与众人往对,面摆驾回返天际。
  果然鸾驾回宫后,便有一位唤作织娘的仙女与谷中女子交待详略,且因得娘娘发付,已在事前先送来两朵金莲花已做定礼,后又取出一方宽一丈六尺,长三丈七尺的玉帛,一并金丝银线玉珠更是五数,并草宫花样,接连指教了众女十日,这才回转山中。且自此后时常往来,有时还携得玉露蜜浆以慰群女辛苦。
  自此后,翠微即统领众女日夜不缀的织绣那一方云凤图,只是娘娘留下的时限甚紧,即便全心竭力也是有些不够,为此上全谷女子尽皆出动,除守山与看顾灵柩的女子不得走开外,便是瑛姑时常也要上前帮衬。只是群女中只有翠微和赏雪针艺最高,那图上丹凤也只有她二人才敢动手缝绣,是以她二人也是群女中最为辛苦的两位。如此一来谷中因少了众女统领,却是生荒了许多。只这般倒是便宜青莲与叮当胡闹,一不留神二人便逃出谷外,尚幸内里叮灵还算沉稳,这多日子下来,虽也被她二人搞的鸡飞狗跳,但总算没有出得甚大乱子。
  却说瑛姑说话间提及青莲怎生淘气,倒让小姑娘在张入云面前很不好意思,一张俏脸却是越埋越低,至后竟是将脸贴在怀底再不敢看张入云脸色。
  张入云未想青莲竟得这般淘气,只是想着一旁正将双脚在胸前晃动的叮当,却是苦笑一声,已知其门径的来路。想到自己数年后才得与青莲一遇,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教训,再见青莲脸色,更是提不起一副心肠。只得笑道:“罢了!青莲年纪还小,你众人又都过于爱惜她才得如此,倒也不能只怪她一人,待日后择良师教导便再不会这般幼稚玩闹了!今且先去青莲母亲处祭拜,不要误了正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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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女闻得张入云提起隐娘自是再不敢多口,至于青莲见张入云提及自己母亲,却是一下子红了脸,眼眶中已略有些湿润,张入云见她很有些自悔的意思,反倒脸色上有些下不来,生怕她一时哭了出来,倒让自己难处。
  待张入云一行人行至淬玉岩时,自有两位守值的女子从巨岩僻静处走出见礼,一时二女显身,倒是将张入云惊了一跳。原来他方才为青莲作愁苦状分心,偶有疏失,竟是未查觉的两女子从何处行来。要知张入云此刻功行灵感尽皆大进,二十丈方圆内一草一木的动静俱都瞒不过他,纵是有草丛石缝中的蝼蚁行走其间,也只要他稍一凝神便可辨个分明。此异能是他在盲目失明的半年里,耳力嗅觉大增而锻造出的独家本领,若问天下英雄只怕也没几人能有他这一桩本事。可现时竟得同时有两位女兵卫自乱石丛中走出,虽是方才张入云略将心神松动,但就此也让他惊心不已。
  一旁的瑛姑观张入云面色变化,略知其心理,忙从旁解释道:“公子不知,这两年来我与赏雪姐姐精研《落日真经》略有小成,是以往日里得空便祭练了几样小乘隐身匿气的法宝。虽是瞒不过公子这样的行家,但淬玉岩乃是主人藏身重地,我与赏雪计较,终是小心些为好,所以才将隐身香囊为此地守值弟子携佩。且这二位姐妹又正好是我百花谷中十六位女子中体质最佳的,是以主人遗蜕处常年由她二人主领守值,说来也真是辛苦她二位。”讲到这里,瑛姑却又嫣然笑道:“只是她二人体材虽长的好,针线功夫却差些,是故没有去帮衬翠微妹子绣凤。”
  那守值的二女闻瑛姑道其针织女红不比众人,却是立时红了脸,因她二人在群女中身份略低的一些,此刻在张入云这位百花谷长老面前却生生有些惶恐。
  按理谷中每一位女子都曾由张入云指点过技艺,只是其时张入云正思隐娘病危,待隐娘假死过后,却又一心只用在教导青莲和提拔自己罡气上,对谷中十六位女子除瑛姑与叮当姐妹六女外,至今时却是毫无映像。当下因闻瑛姑话里有些异样,却将二女略微观望,果然真如瑛姑所说的很有些与众不同。
  就见其中一高大女子身长竟足有八尺开外,只比此时的张入云还要高上三寸,虽还谈不上是位女巨人,但女子中身量能长的这般高法却当真是罕见了。且她一身根骨灵慧,腰马沉稳,体形虽长大却未见一丝不灵动的地方,张入云一见,便知她在外门功夫上,却是有好些进益可求。而另一位却又与先一位全然相异,身长不过五尺挂零,只堪堪到得张入云腹际,那女子项背好比龙蛇,探足曲步时,身形犹如轻风,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显是体质尚佳真气充盈,便连内力也已修到可观的境界。
  张入云一见这二人,倒是不由的会心一笑,只怪这等异人怎生自己在当日日常教导竟毫无印像。此刻回顾往日,当真是过眼云烟,其时自己为隐娘假死神伤,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二女见张入云看得二人身形后哑然失笑,却是有些涨红了面孔,只为她二人体像特殊,谷中众女虽是相处和蔼,但也经常拿二女身量开些小玩笑。此刻见张入云这等模样,只以为他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不由地心上有些伤心。
  不想正在二女愁苦时,却听得张入云与瑛姑笑道:“如此安排甚佳!你与赏雪俱都能为谷中安全极尽心思,此淬玉岩为隐娘藏身重地,终是安排的妥当些方好!”一时又回过头与二女道:“这长日子来有劳二位姐姐辛苦了!只不知二位名姓,呵呵,实不相瞒,两年前我身上诸多烦恼,现如今回至谷中却连谷中姐妹都认不得了!”
  瑛姑闻言忙在旁帮衬道:“这也难怪公子,且谷中姐妹们自进得谷中安居后,大多改了往日名姓,她二人也都在公子离谷后一并改了,公子自是不知。”说话间便手指二女分别道:“她叫女大侠,因是身量高敞很有些男子气概,谷中姐妹叫的口顺了,也就这么着叫开了!她叫轻风,谷里除叮当姐妹与青莲外就属她轻功最高,因是身材纤弱些,行动时无有一丝响动,后为赏雪姐姐玩笑间便取了这个名字,不过现下看来倒真的很相益呢!”
  二女闻瑛姑与张入云通报自己姓名,忙俯身行礼拜倒在地。
  张入云见此只袖袍一挥便将二人扶起道:“二位根骨确是有异,我这一次在谷中会稍留些时日。自明日起,你二人旦有闲暇可来我与瑛姑首领跟前,我略有些技艺,欲相机传授你二人一些,不知二位可还愿意!”
  二女闻言大喜,忙二番作礼,却又被张入云扶起。虽是她二人心上兴奋莫名,却让一旁的瑛姑与青莲因闻张入云有言只在谷中稍作逗留,脸上却是添了好些烦恼。
  唯张入云肩头的叮当因见他连次手底挥动便将二女扶起,以为他手臂底下有甚好玩的东西,却是取手在张入云袖内好一阵掏摸,末了想是未发现什么。竟干脆落了地,提起衣袖,将个粉藕一般的一玉臂直伸进张入云的袖笼里,硬是要摸个明白。她体质有异,又得两年潜心修炼,一时玉臂舒长,竟可伸至张入云腋下。虽是张入云周身要穴可以禁闭,却也挡不得她这般灵秀的人搅弄,一时忍不住,脸上便因痒的笑出声来。见此有趣,叮当反倒愈加得势,叮灵虽是连日来气息与其妹子日渐疏异,但到底难改往日心性,见此却也上前与叮当一道搅闹,此是他三人素日闹惯了的,一时间不免闹了好一阵子才得令二女罢手。
  青莲在一旁看的有趣,也是满心想上前与三人戏闹,只是到底两年不见,张入云与自己已有些生疏,且她又是随了隐娘的性子,隐忍半天终是没有上前,眼前一切俱让瑛姑看在眼里,当下只有些心酸,却是未敢声张。
  再说张入云与叮灵姐妹好一番纠缠方的罢休,一行人此刻已是近至隐娘藏身的竹庐,却是立时肃了面孔,便连嘻笑无忌的叮氏姐妹也都端了声,将身退过一旁,只容青莲与张入云行的近前。
  张入云放眼望去,就见竹庐四周荆棘已比往日茂盛了数倍,将个竹庐方圆两三丈之内,围得无有一丝空隙。只是这屋里屋外依旧是先时的一尘不染,显是瑛姑众女常日里小心守护的缘故,而隐娘仍旧安睡在其间竹床上,虽是两年时光过去,面容却没有一丝见老,细较起来,反比再生时还要显得年轻一些,胸前一方月隐神符生出的佛光也比先时还要圣洁,泼泼然不止流遍隐娘全身,便连其身下竹榻也受佛光沾染,直如青玉一般的透出温润的光华来。
  张入云见隐娘遗体收藏的极为妥当,心上方得一放,只是胸腹之际却又在瞬时里变得烦恼伤重异常,回想自己往日多番辛苦,不但没有能得功行大进,却连与自己相苦相倚的香丘也遭人毒手,冥冥之中总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巨手,一再的将自己与心爱的人欺凌调弄。
  张入云自幼作想的便是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如今身前万状却只能容得他长叹一声,蓦然回首,又觉得自己满身伤痕,反为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带来不幸,想到不明白处,只睁着一双虎目几欲滴出血来。
  青莲虽与张入云相处并不甚久,但在其眼里,自己这位舅舅却一直是和颜悦色,从未有过一怒。此时见张入云脸上凄厉,却不由的有些害怕。但只时隔一瞬,便已在自己不察觉之中将一双小手握住张入云粗大的手掌。先一时青莲还有些羞涩,但待将自己双手握得张入云温暖的手掌后,只觉舅父掌心的体温与一身的亲人气息似能温化自己一般。虽是长日以来谷中众女待自己体贴入微,但却总不及张入云来的亲厚,一时间安了心,却是用力摩搓身边唯一至亲的一方的手掌。
  张入云见青莲竟提过自己手掌安慰自己,此是两年来青莲待自己最亲密的一次举止,便是往日隐娘假死,青莲年岁还小时也无有过的举动。一时见青莲眉目恍如隐娘在世,心中好似有一物堵住,竟是过了半日方得哑声说道:“青莲放心,舅父一时心思走神,反让青莲担忧了!你且莫多虑,我现下已经好多了!”说完却又回首看着隐娘遗蜕长叹道:“只恨我两年辛苦,却是收获极微,反让好些好人受了大难,又让你们一众谷中女子担心,是我无能,真的是亏对你母女二人!”
  青莲见张入云在隐娘竹庐前自责,心中一阵激动,忙开口相慰道:“舅舅您且别伤心,当日娘也曾对我说过,救出娘的这桩事难于登天。娘生前只想让舅父大人不要将此事挂在心上,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当日我还小,不懂其中意思,如今我长大了,也知道大人的辛苦了,舅舅您且在谷中住上一阵子,等再过些时日,我本领再大一些,便一同随你出谷寻机救出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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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入云不料青莲年纪幼小便能说出这般话来,心里不由便是一凛。虽是青莲这番言语显见她生性至孝,但张入云已能从其口里听出些杀阀的意味来。因不愿青莲重走隐娘的旧路,行事为人杀气太重,造劫过深,有伤她日后气质机运。张入云当下闻言却并未说甚嘉许她的话,只取过手掌轻抚了抚青莲发梢道:“青莲你现下年纪还小,只全意用功即可,救你母亲的大事尚且落在我一人肩上。不日之后我尚有要务,重又得上路,趁此时日我要对你一身武艺心法好生做一番疏导。此番舅父外出行走两年也不能说无有一丝收获,因得机缘已为你娘求得一方兵刃,今次回谷也正是为的这桩事。”说话间张入云即从腰间百宝囊内将那化蛇神剑取了出来。
  叮当此时见张入云从随身小小革囊内,竟掏出老许出的一口宝剑,收上大感好奇,当下也再不顾在张入云身后装扮持重,即刻便是行近身来抢着要张入云手中的化蛇剑。未想她气息与那神剑不类,当时剑虽尚在鞘中,但一遇叮当生息却已是一阵怪啸声乍起,只将她吓了一大跳,面色泛白之际,直吐着舌头不停的拍着自己胸口。
  青莲与叮当最为要好,见她无理上前搔扰被宝剑吓到,忙伸手将她拉过。只是心中有因那化蛇剑神异好奇,却将慧目盯在那剑身上,只盼望张入云将宝剑抽出好让自己瞧个仔细。而叮当虽被化蛇剑惊吓,却是改不了她天性顽劣的根性,一时任记挂着张入云腰间的百宝囊,虽弃了神剑有顾,却又矮身探手向着那囊中摸去。
  张入云见一身旁的青莲与瑛姑很有一窥化蛇剑威力的意思,一笑之间,便将那神剑自鞘中抽出,但见一波惊鸿即刻在谷中荡起,直映得淬玉岩上一片碧色。
  张入云不料今日将这化蛇剑取出,其威力气势却比往日还要骇人。一时那剑上数十尾碧丝,竟好似觉查觉出竹庐内隐娘的存在,当下喷火似的往来于剑身上,只在七尺境地内激涌翻滚,好比一团愁云。虽则张入云与隐娘久日相处,又习了她好些秘术,沾染隐娘身体灵气。但为此上仍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剑身上碧丝尽数收回,重又恢复至一束绿水晶般的模样。就见那通体晶莹的剑身内青蛇来回蹿动,却叫众女瞧的不可思议,只瞪大了一双眼睛。叮当见此,虽也觉新鲜有趣,但她天性始终怕蛇,却不敢伸手去取。
  不想反是一旁的青莲见那化蛇剑又爱又羡,一时忍不住开口道:“舅舅,且把这剑给青儿把玩一番可好!”
  张入云闻言怕她年小功力浅薄,难以操控此剑,只是因想到青莲终是隐娘女儿,论理该当无事,何况还有自己从旁协助,微一沉吟,即是将神剑交在青莲掌中。
  但听得青莲一阵娇笑,便将长剑取在手底,目注那化蛇剑时,只掩不住眼底的兴奋激动。素手挥出,便是十丈余长的碧光扫落。青莲虽未习过剑法,但生性聪颖,当日隐娘在生时,曾传授过她一些钢刺的运用法门,此时施展出来,但见漫天碧光游走,竟如泼墨一般向空中荡去。使到兴发处,那本是三尺青锋剑,竟只空留一方剑柄在青莲手里,而那数十尾灵蛇所化的剑身,早已是漫天游走只在空中化做一团青碧色的骤雨于云间上下翻滚。
  张入云见青莲将化蛇剑威力尽行使动,防其不能收回,忙急声道:“青莲莫要过于炫耀,此剑怪异,性如烈马,小心不能收回,且快将剑柄交我!”
  未想青莲正在兴头上,闻张入云有命,却是赶紧将小手一招,口中一声娇叱道:“回来!”就见那本是在张入云手底极难收回的漫天碧丝,却是如奉圣旨一般齐往青莲身前冲来。只一瞬便得聚在青莲挥出的单掌上,当下竟是毫不停留,一径沿着青莲臂膀钻入其体内。再观青莲面相,却是除了兴奋外,并没有一些异像,张入云见此知她是如无色收那寒光剑一般的将神剑融入体内,一时心里有些触动,即是半日沉吟不语。
  此刻青莲将那化蛇剑收归体内,只觉心神舒畅,自在快活,略在掌心发力便可逼出一两尾碧丝游出体外,心意上但有些催动便可飞身伤敌,一时心上激动,即开口与张入云道:“舅舅!这把宝剑真是神奇,虽是舅舅给娘寻来的兵刃,且给青儿玩耍两天好不好!”
  张入云闻言苦笑道:“你娘的东西日后还不都是你的,这剑即也与你投缘,你且配在身上吧!等你娘身醒后再由她发配。只是记住!你现如今功力还浅,绝不可将此剑在人前炫耀,招人窥伺,更不可仗此剑锋锐,以此击敌生祸!要紧!要紧!”
  青莲此时正为得了这化蛇剑在手满心欢喜,张入云便是有一百二十个要求,她也都得答应了,何况之屈屈两个。
  张入云见青莲一心只扑在那化蛇剑上,心上不由一阵感叹,他此番回谷,主要目的便是为的将这化蛇剑藏在隐娘身旁,以慰其心。虽是隐娘此刻魂埋谷底,但他总觉自己如将神剑放在其身侧,却好似这两年来,对隐娘多少有些交待。
  此刻不想青莲操纵这化蛇剑竟是这般如意自在,却将他本欲将自洞庭湖底得来的短剑交给青莲应用的计划打乱,只又想着青莲乃是隐娘女儿,隐娘在生时又是对她诸多溺爱,即是青莲想要,隐娘定是不会不给,一时间想至此,心里也就释然了。
  未想张入云正在这厢思忖,身旁的叮当却是手脚丝毫没有闲住,一意的在张入云百宝囊中乱翻,她因见青莲儿得了一柄化蛇剑好不得意,自己平日里与青莲玩惯了的,任性之下,也想找一柄宝剑相配。果然张入云百宝囊内藏物甚多,只不过多时,便被她翻拣到了赤月剑,一时一声欢笑,便被她将长剑自宝囊内拽出。也还未能张入云反应过来,也不知她从那里学来的,竟是手按剑簧,将那赤月剑自鞘中抽了出来。
  就见得也是四五丈长火样的芒尾在空中耀动,却将叮当乐得咯咯娇笑,一时间在她手底挥动,却似烧灼了半边天一般奇丽威猛,叮当不似青莲,手底没有轻重,剑光挥动处便是一片的飞沙走石,淬玉岩上石木被她在瞬间伤伐了不知多少。尚幸她还记得隐娘竹庐不容侵犯,否则此刻那小屋只怕连房顶也给她掀了,周围一应人等都在叮当俏笑声中此起彼伏,纷纷避让叮当剑光,如此一来只令得她更加得意。为此上众人好一番喝叱,才令她还剑入鞘。
  张入云为叮当掌中剑气纵横一阵乱舞,只吓的满身大汗,当下略将额头冷汗,便赶忙上前去夺叮当手里赤月剑。未知叮当见张入云上前逼夺,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相让,只娇嗔着将宝剑往怀中抱道:“我的!”
  张入云闻言哭笑不得,只得从旁苦劝,瑛姑等人也在旁帮衬威逼利诱。只是此刻叮当却是咬定了注意,硬将长剑抱在怀里,任众人怎生劝说也不同意,就连略作的叮当几分主意的叮灵,此刻想也心喜那赤月剑,只坐壁上观,并不上前劝说她妹子。
  张入云无法可想,最后只得又取出一粒冷香丸在手,欲以此与叮当交换,谁知却没有一丝效用。稍顷,反被叮当趁张入云一个不当意时,扭着脖子一口咬过,灵活已极的将他掌中灵丹衔走,白白的被她偷了去。
  正在众人为叮当胡闹头痛不已之际,忽见得淬玉岩崖下一阵金霞泉涌般地泛起,直插云云。跟着耳边又传来众多女子的欢呼声,张入云目光锐利,第一个发现谷底竟有一朵五色祥云风涌而起,其间竟还裹了一只彩凤,一时只在空中飞舞,口中不时生出清丽的凤鸣声。
  众人为眼见奇景惊异,一时倒忘了与叮当争剑。再见那祥云彩凤在空中一个盘旋过后,便得一晃不见。等张入云一众人仔细查找时,只见谷中一大殿内正洋溢着一抹云霞,将只是木制的殿堂直晃动的好像金銮殿一般。
  瑛姑见此略一思忖,便是回首与张入云喜道:“恭喜公子,今日竟是翠微妹子与众姐妹绣织祥云和凤图成功之日。如此双喜临门,真乃谷中大幸,今日少不得要好好庆祝一番了!”说话间脸上喜形于色,显是心里极为高兴。
  叮氏姐妹虽不知双喜临门是甚意思,但有庆祝这一词却是省得的,知今日可以大嚼大吃玩闹一番,一时脸上俱都大喜,其中犹以叮当更是开心的厉害。
  张入云见叮当乐得厉害,疏于防范,那赤月剑终是太过锋锐。若落在叮当手里,一个不留心便是要生出乱子,为此上只好趁其不备,施动轻身本领,五指灵动处,立时便将叮当怀里长剑又盗了回来。虽是叮当为此又是一番搅闹,但她终只一颗无有丝毫心计的童心,只被众人安抚一会儿,便将此事揭过,重又开心的与瑛姑搅闹,只顾着过一会儿怎生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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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此众人又行回谷中琼花殿,果然翠微赏雪正与众女在殿中欢呼雀跃,以庆贺终将那云凤图绣织成功。待见张入云竟也回得谷内,大喜之下不免又是一番礼敬。张入云于此少不得重又一番劝教。
  翠微与赏雪因见张入云归来,欲将新织就的云凤图取出与张入云一观。却反为张入云因听得瑛姑青莲前时一番交行而说道:“当日那地藏娘娘能将这云凤图交你等姐妹打理,主因也是为了你众人皆是女子体质阴柔,且无有一丝尘世俗气。而在我外奔波多日,一路上风尘沾染,难免有碍仙家宝物清雅。况又是男子,一身阳煞气恐冲撞了神器。我现时已在淬玉岩上得见那祥云瑞凤的风采,不能算是没有领略过这云凤图。为此我看还是不用再取出细观了,呵呵,依我看,最好是快些有仙子将这云凤图取走,不然恐夜来宝光升腾,反误尔等谷中清静了!”
  张入云这一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百花谷中女子虽众,但论功力俱都不深,若为这宝图引来妖异,却实是难以抵挡。好在张入云话音刚落,即闻见空中传来几缕仙音,一时众人行出殿外,果见有八名地藏娘娘座下女侍,正手捧八色锦盒自山外飞至谷中,当先一个便是经常往返山谷,唤作织娘的神女。
  张入云本想避忌一番,却已然是来不及,一时之下只得欣然相候,好在那神女倒也客气,见得身为男子的张入云后,倒并不嫌弃惊讶。且还持礼甚恭,前行几步,即持礼与张入云笑道:“织女参见谷主,累日来与贵谷中往返,直至今日云凤图织就之日终于谷主相见,婢子今日真是有幸!有幸!”说完又是一礼。
  张入云见对方人极谦和,也自恭身答礼道:“神仙姐姐太过客气了!在下只一介武夫,且并不是百花谷主人,难当姐姐这班仙家见礼。”
  那织娘闻言又笑道:“张君太过客气了,婢子来时已得娘娘指教,知君绝不是尘俗间一介粗俗武夫,只为那云凤图即已织就,难在人间久留,婢子奉娘娘旨意,即刻便要回返神殿,少不得却要怠慢君子了!”说完即命身旁神女将手中锦盒俱付于谷中女子后,又道:“此次娘娘感众姐妹辛苦,略备了些薄礼以为酬谢,还请张君收下,倘日后娘娘与瑛仙子斗宝得胜,必定还有重谢!”
  一时间众仙女却是不做盘恒,只从翠微与赏雪手中取得宝图后,便又重驾祥云遁走。张入云见对方已是仙家神女,欲寻机问些隐娘与青莲日后教诣,只对方尚是初见,却又不好开口。
  不想那织女却极擅察言观色,此次行前又为主人提点,见张入云欲罢还休的举止,却先与张入云道:“张君心事,织女已在娘娘提拔之下尽知,令甥于近日内必为高人渡走,日后可令先生行走世俗时放下好些心思。至于此间老主人遁避隐世,只为早年杀阀太多,始至于此,张君行走人间,颇行善举,待日后外功圆满,谷主自有出世的一天,最多只略拖漏些时日罢了!望君还是不用再积心自扰,君且留步,织女急于回山复命,且告辞了!”言毕却是再不做停留,只与其姐妹踏云而走。
  张入云闻言不语,谷中女子都是灵秀之辈,一时皆知内里意思。瑛姑见气氛颇冷,赶忙命命众女将锦盒中礼物取出相看,这才使得众女换了心思。当下开盒察验,就见此次所获极丰,金珠玉露自不在话下,便是灵芝仙草也得了四对。地藏娘娘想的周到,八色锦盒内里器物繁多,瓜果鲜蔬一样不漏,便是寻常的香熏玉粳米竟也有好几斗,只是俱是仙家用度,不比凡物,一时煮食确是香飘数里,只令得叮氏姐妹止不住的流着口水。
  待众人将最后一个锦盒打开,却见内里竟是一对六七寸长的金鲤,浑身金光灿烂,如两团烈火在盒中清水中滚动,端地是好看非常。翠微见状忙将其投养在平日积就的金莲池内,不想那对金鲤一落池中,竟是随即将身振做五六尺长短,只在水底潜游,虽形体巨大,偏又好看非常,体上金鳞波动,却将那莲花池耀动的似生了火一般,当下直引动的众女皆来观赏。
  张入云见这金鲤好似昆明刘府里金莲花池之物,一时间仿佛置身往日旧地,不由将心神怔住。而围观的女子只以为这一对鲤鱼灵秀好看,权当作观赏所用的玩物,却不知各色地藏娘娘所送的宝物中,以这一对金尾鲤鱼最为珍贵,堪为天材地宝,日后为众女修行实带来好些好处。
  且说张入云见那鲤鱼心思游走,恍惚中,瑛姑便已带了群女布置酒宴,一为迎张入云归谷,二为众姐妹连日织锦辛苦,以作犒赏。
  张入云素不惯与女子交接,此刻满眼望去却竟是些年青女子,一时间头即是大了一圈,好在一两次巡酒过后,即见次席上有三位妇人领了三名幼童及至其身前跪拜行礼。当下却将张入云一怔,仔细回想,原来当日救得众女子入谷时便已有三位妇人身怀六甲,其中两位更是在他未离开百花谷时便已临产,只为其时张入云正在为隐娘假死心苦,手下女子皆不敢为此来打扰。此刻张入云二番归谷,那三个婴儿已是长为两岁的幼童,今日得机,其母亲赶紧将各自儿女携至张入云身前行礼。
  虽说谷中女子甚多,这三位新生儿里倒有两个是男婴。张入云仔细看了看,果然不负乾坤教苦心栽培,三位幼童虽还年幼,却已都是满身的灵气。其中犹以两名大些一男一女更加显眼。张入云当下只上前捏了捏三名童子的小手,即知那年长的两个因在乾坤教下久居,多少沾染了些妖气,是以更加的显得灵动。只是双睑中略有些青气,如此一来身体虽康健了,但心性却有些过于顽劣,一时倨在当地,却是任其母亲好一番调弄也没有伏身下拜。
  见此,张入云只一笑作罢,反倒命二女将幼子扶起,略想了想便开口道:“虽是有些夺天地造化,但这两个孩子身上略有些戾气,你二人且等明日将幼子带来我处,我欲用金针解穴术将其戾气引走,也为日后省你二人一些辛劳。”在场所有女子都曾经隐娘施得此术,自是知这金针解穴术的好处,当下忙叩首相谢,却早为张入云肘间发力将二人扶起。
  一时,又待张入云想了想,因不愿三人相待有显上下,便又对剩下的男童母亲说道:“即是施术,两人与三人也是无甚分别,明日也将你爱子带来吧!”不想那叫连婴的母亲闻言施礼过后,却又开口相告道:“多谢公子恩典,只是小女子还有桩恩典想求主人?”
  张入云听她语气执扭,显与另两位孩子母亲不同,倒是略觉些惊讶,一时只微笑道:“些许小事,何来什么恩典,连婴姐姐且说有何事,只要我能办得来,无有不遵从的道理。”
  张入云一席话虽轻,却实让两旁的另二位母亲有些惶恐,反暗中拉拢连婴,只欲叫她不要再开口。未想这女子却是生性有些执拗,当下并未理身旁二女,再抬头时,已是眼中有些湿润,就见她手指爱子,语触幽怨道:“主人也是知这孩子的一番来历,如今婢子不敢求主人什么赏赐,只为他父亲带历不正,婢子实不敢告之。待这孩子长大后,便是个名姓婢子也无言以对。今番相求主人,只想令这孩子随了主人的姓,倘若公子能够答应,婢子肝脑涂地只做牛马以报谢主人!”另两位母亲见她竟是这一番要求,随也触动心肠,忙也一般的俯身相求。
  张入云不料这三位母亲竟会有这样的要求,不意之下,只惊怔在当场,待思至自己父亲此时尚在千里之外的柳家镇逍遥,而自己自幼有父亲却等于没父亲,日常为邻童欺辱,当下感同身受,竟是半日说不出话来。
  正在众女以为张入云不应,心思纷乱之际,却见张入云忽的从座上立起,一时半跪在地上摩搓着三位童子颅顶哑然笑道:“连婴!你不必作难,这些孩子赤条条清清白白的来到这世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污浊,更没有什么可羞对世人的地方。今你等即与我求个姓氏,我虽不堪,但自负行事也尚是个正人,今即收他三人为我义子。”说话间,又对一旁瑛姑道:“瑛姑!自今日起,你即为这三个孩子造册书谱,这三个孩子随我姓张,为证其清洁,行辈便是个‘清’字,日后你与赏雪于我不在谷中的时候,要将这三人好生管带才是!”
  瑛姑四姐妹见张入云语出少有的凝重,忙屈膝行了半礼,尽皆称是。三位孩子母亲未想张入云竟会有如此恩典,忙命各自子女与其行礼,此一回张入云却是再没有推委,只坦然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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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日起,张入云果然开始与三位幼童施术,他本以为幼童年纪还小,骨骼初生,又未习有内力,施术时自己该可省好些力气。未想这小孩子的生理却与大人来说完全两样,又因为三位孩童年纪太小,连话都说不周全,难以得便交流,是以倾张入云全力也只得是一人一日,连花了三天的功夫才使得三位义子功行完满。
  即如此也把个张入云累的够呛,其间每一日都在每一位孩子身上耽搁七八个时辰,实比连日大战还累。等到了第四日,实在疲乏得厉害,方在瑛姑等人的劝说下才休息了一日,直至第五天,才开始教习青莲武艺。
  张入云此次出谷一番辛苦,虽未得全白阳图解,但到底也自与浮云子处多得了十式,即便是剩下的五式,也因昔日无双相授自己十二式时,为求其完转,而多少有些解及。时至今日又加了张入云两年多来的精修钻研,融会贯通,自是越发的具备威力,若不是行功时还略有阻累,简直可是说功堪造化,超凡脱俗。
  而张入云自己虽还未觉身体已近仙流,但随着功行的渐进,却是对其一身本领越发的自信。前番因得无色悉心指教更是觉得身体发肤操控得比往日灵动,虽只这一点点,但已让他觉得自己如今已与俗世中的武林高手有了一点些微的差别。纵是在功力只比对方高出一点点,但即此已足以令张入云觉得已与众高手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施功时眼中视物但觉光明流动,心中所想也与往日再不想同。
  青莲自张入云走后,自在谷中为瑛姑四女日夜教习。她天生聪颖,又因禀承父母灵性,确是练武的奇材。且她习武时又肯用心,只两年下来,百花谷中除叮灵两姐妹在轻身本领上因天生异禀比她高出一筹外,其余暗器技击等功夫,无一样不是以她为个中魁首。
  为此上青莲安心在张入云身前力求表现,期许舅父夸奖。未知张入云见青莲功艺大造,确是意出望外,连连嘉许。但语气之中虽是嘉赏有余,却又随口指摘出青莲身法行气时好多疏漏。青莲此时正可谓是初生牛犊,待被张入云点拔的多了,总有些不信人力竟可达到这等境界,一时便忍耐不住,只请张入云身教。
  当下二人一动上手,却让青莲心上震惊不已。平日里在众姐妹眼里看来温和异常的张入云,此时行拳却当真是静如处子,动似雷霆。虽只方寸一息之地,却凭地让张入云生出好些威力和手段来。青莲因承袭隐娘异禀,一身软骨,好似钢筋一般可刚可柔,但即便如此,在张入云面前也讨不到一丝便宜。
  而在青莲看来,虽是自己年岁还小,又是女儿身,但其舅父一身灵骨竟也不在自己之下,且张入云招式精奇,经验老到,往往便是最普通不过的招式,到了他手里也是一样的化腐朽为神奇,生出青莲往日想都未曾想过的威力。一时只不用三招两式张入云便已将她制服,至此才真的知道这位舅父大人一身功法,当真高深莫测,堪比鬼神。
  初时青莲见张入云应对自己举轻若重,好似做耍游戏,还有些不服气,只拼了性命的一意想在比斗中好叫张入云明白自己一身本领也堪不弱,只搅尽心思与张入云相斗。可等她十余次被张入云制服之后,终是犯了孩童的小性,竟如叮当一般的散泼耍赖起来。虽青莲这般作态让张入云大吃一惊,但心上却一丝不以为意。只为张入云见青莲气质看似与隐娘相同,但内里却又是迥异。她这般外露的生性若是以后擅加导引,却容易与人为善,不似隐娘心机沉重,一身凄苦总埋在肚里,若不遇上良人,只怕一生也不会吐露。为此上张入云心里很是欢喜,反累累善诱,悉心指摘青莲心神本领。
  而青莲为张入云一身本领折服,自此后二人旦夕相处,日夜教授武世,几成武痴。不几日女大侠与轻风也得空前来与张入云求教。当下张入云便是相就二人异质,而传了两人刚门拳法与阴柔的缩身术。至于青莲因她身兼二女之长,却可兼而学之。
  令张入云意想不到的是,青莲虽才十二岁的年纪,但一身气力竟不下世间男子,双臂间实有千斤的力气,在施展张入云教授的刚手拳法时,神行气度竟是一点也不见疏漏。而平日里与女大侠相较起来,竟也可在外门功夫上分庭抗礼,不弱于对方。且在此谷中练功的两个月之中,青莲身量竟又蹿高了一些,已堪比瑛姑一般的成年人,如此倒真让张入云开了眼界,知她禀赋异人,未来不可限量。可回首一想,却怕自己一身武艺尽止于此,只耽误了青莲这一身好根骨。
  两月过后,张入云终将自己一身拳法义理连同隐娘周身肌理操控与可以用皮肤呼吸的密法都尽数教习给了青莲。且还趁闲暇时分,连瑛姑等人的武艺也都指教过了。只是自己一门弹指神通除瑛姑青莲等人外,却未敢相授叮氏姐妹。这一门功夫,几尽仙家本领,威力实在太大,若是教授了叮灵二人,万一二女一个收势不住便恐惹出太多乱子。而叮当自青莲收得化蛇剑,因自己也想要一柄仙剑,常常在张入云身边寻他那方赤月剑,只是此时的张入云早就留了精神,任叮当怎样施放手段,甚或搅闹也未有能得逞。
  时光飞速,转眼张入云已在谷中待了两月有余,这段时间里,他每日里祭扫隐娘灵柩,教习众女武艺,晚间还在得空时将心中所悟内家心法窍要录述下来,以留给瑛姑等四女收藏,身心劳顿,实也是累得厉害。虽早就想启程奔赴鄂州,但终是决定再休整一日后离谷。
  未想到了这日早晨,张入云正与瑛姑赏雪众女与琼花殿讲谈时,却忽闻守值山门的女子报信道,山外有一人往来求见!
  一时间闻报让众人齐都一惊,到底百花谷建谷以来,细较起来,还是首次有外人造访,因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却让众女好一阵惶恐。待张入云细闻那女护卫,却听她答道,对方是一女子,自称姓秦,此番前来却是指名道姓要见张入云的。
  当下张入云略一思量,已是有些明白其中意思,一时回望身旁瑛姑,却见她也将目光相自己投来。而青莲身旁的叮氏姐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开心自在。
  再说张入云听闻对方姓秦后,忙命女护卫相请。只待女子才刚离去,想想又觉有些惶恐,念头转动,却又有了些计较,一时忙带了青莲与叮当姐妹相迎。离时又吩咐赏雪等人取玉露仙果以迎贵客。
  果然不出所料,等张入云率众于山谷口相迎时,即见来的女道人正是武当秦红雪。一时下张入云忙命青莲行大礼跪拜,自己也在一旁躬身行礼,只叮氏姐妹却如遇亲人一样,似一双云雀一般扑入秦红雪怀里,只娇笑个不休。
  秦红雪将二女揽在怀里也是又爱又怜,因见张入云与青莲正在躬身施礼,忙将掌底拂尘轻送。但见一阵暖洋洋的细风如春光吹渡,纵是张入云此时功力大造,也觉身体一酥,便已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而青莲功力不比自己,一时为微风吹动,甚或还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
  此一般手段在两年前秦红雪却还不曾具备,为此上张入云不由将身前武当长老打量了个仔细。就见秦红雪此时已是换了一身松青色的宽幅道袍,头顶一袭束发紫金冠,长袖飘飘几欲落在了地上,却偏是周身上下一尘不染,只令人倍觉其风姿神态,俊秀超逸,且年纪也好似小了十余岁,本是位美妇人,此刻竟已成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女。
  张入云炼得慧目,一眼望下便见秦红雪通体灵气流动,正一波一波的向四外散去。不但近身人物受其熏染精神百倍,便是一地的花草也为之熏陶的显得生气了许多。张入云心思也堪细密,此时见秦红雪气度与往日迥异,再又想起当日隐娘与雨嫣然一些指教。回顾之下心中顿悟,忙二次行礼道:“晚辈无知!恭祝秦前辈功参造化,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秦红雪闻言先是一惊,其后却又和声微笑道:“两年不见,张少侠一双慧目果然是磨炼的更锋锐了,只是少侠言语太过,贫道只是剑术略有小成而已,还难堪这造化二字!”
  张入云知秦红雪如此言语,其剑术必定已得大成,当年隐娘曾言秦红雪为道法精深故,剑术得屈就于众位长老之下。可此刻观其形神大变,显是正如隐娘当日所说的一般,一旦她修成剑术,其功力却是高出往日好倍。
  再说秦红雪见张入云身旁的青莲儿,正满眼迷惑的望着自己,因其形象俊美,便连这位久经人世的武当前辈平生也是罕有得见,心中甚是喜,只冲口而出道:“这位小姑娘一定就是隐娘子的千金吧!真是好标致的人物,如此俊秀只怕是神宫天府也是难以得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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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莲不知怎地竟似十分害怕秦红雪,自打她眼见这位女道人于谷中显身,虽是对方始终与她和颜相对。但青莲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好生惊惧眼前人。青莲自幼起,先后被义父母、隐娘与谷中众女娇纵惯了,如此这般的心存敬畏的惊惧他人。实是她生平第一次,纵是她当日于地藏娘娘那般仙乐升华,从天而降的阵仗前也可从容面对,但此次却在秦红莲面前说什么逞动不出一丝威力。
  青莲与叮氏姐妹交好,知她二人天性异禀,所喜欢的人绝不会是甚歹人,为此总想拿眼偷瞧身旁女道,却又终是不敢定神观望。
  秦红莲此刻剑术大造几成了剑仙一流,身前幼女的一点举止如何能不知晓,好在青莲虽是隐娘女儿,一身傲性差相仿佛,但杀气却要弱了许多,且又得花一般的容貌,形态喜人,容不得人不爱,见此倒是无有一丝着恼。
  当下秦红莲只做不见,任青莲在旁暗中打量,只随着张入云当先引路,向谷中走去。行前秦红莲虽已知晓这百花谷中风物奇秀,但待到入谷内见得实物,才知道这山中秀当真是灵气惊人,不比俗地。且满眼景色尽显这谷中女儿家的心思。有及此,想到隐娘生性残忍好杀,但却能在临终前救了这十数位苦命女子,实是好大一场功德。侧眼瞧去,见张入云正在一旁躬身引路,虽知道这一谷的女子多半是为他的心意所救,但想着隐娘能为其约束善诱,做到如此地步,已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想到这里秦红雪心上一个不自在,不由眉头一皱,她此刻已近仙流,颇能前知,此番自己思量张入云与隐娘诸多好处,因果遁环之下,却又算出反要为自己填层烦恼。
  不多时,张入云一行已引着秦红雪行进琼花厅,此刻赏雪等人,早已换了净服,设了玉露异果在座。一时秦红雪见众女气质大佳,全不似劫后余生,残花弱柳的举止,随又对张入云功德又多了一分嘉许。再见得有玉露在席,虽是她此刻已可避谷,与世俗烟火绝迹,但这玉露乃是地藏娘娘所赐的仙府佳酿,已秦红雪这般身份气度大是相宜。虽是素不在意这些,但心上也颇为欢喜。
  宾主一番推辞,秦红雪终是在厅中客席上坐了,张入云不敢以主人尊贵自居,只陪在下手奉客。一时间主客往来寒暄,张入云终是烦恼这般繁文琐节的人,至后干脆直言求教秦红雪道:“秦前辈此次偶经弟子这百花谷,可是有何见教?”
  秦红雪正欲开口,见张入云已然抢先一步,当下闻言浅笑,面上略有些讥讽的意味道:“张少侠连日来功行精进,几比两年前脱胎换骨,且少侠心志深沉,怎能不知贫道此番来意?”张入云闻语,忙连道不敢。再见秦红雪伸手拦过叮灵姐妹道:“此番前来,实为她姐妹二人,当日昆明一遇,只为少侠人力胜天,方被她二人在隐娘子这百花谷中留了两年,此刻算来已是耽误了好多功行。今时隐娘子匿迹潜行修炼,贵谷中以公子为长,贫道此次只想公子讨人,不知肯不肯行个方便!”
  张入云闻言脸上假做忧虑,只在一旁皱着眉思忖。可他身后青莲却是心上焦急,她与叮氏姐妹两年来朝夕相处,早已是情同姐妹。此刻这道姑一进谷来便是要人,看气像她一身法力高强,便是舅父也是一般的难以抵挡。眼看着张入云低吟顿首,指不定就要点头允诺,却是急得她连使眼色,欲让叮当自秦红雪手中挣起,行到自己身边。无奈今日的叮当却似一只乖巧异常的小狸猫一样,只在身旁道姑怀中蹭动,为其掌心摩搓至舒心时,竟还轻笑盈盈,只比平日里与自己相处时还要情深,全不理会自己连番眼色。
  而此刻身旁张入云已是做足功夫,方才涩声道:“前辈想要将叮灵叮当带走,晚辈自是不敢不遵,只是她二人已在这百花谷中与众女相处两年,熟惯了的。且……”说着话,张入云也无未回身,只袖袍一卷便将陪侍在一侧的青莲移至身前道:“且她二人两年来与青莲朝夕相对,早已是亲姐妹一般的情份。若被前辈折散,一来如此分别实让三姐妹心伤,二来当日前辈也是依着叮灵二人自己的心意放她两人留在隐娘身边的,今时前辈功堪造化,远胜从前,以晚辈愚见,多少也该听一听她二人自己的意愿啊!”
  到的此时,秦红雪那里还不能知道张入云存的心意,为此上却又笑与张入云道:“贫道长在江湖行走,多闻说张公子为人忠厚,不想肚子里却还有这许多浑赖主意。即如此,我且问她二人自己心意,若是她二人不愿意,贫道自己是不便相携。若是她二人愿意,我也不欺瞒公子,贫道确有要事在身,当下便带了她二人出谷!不知公子心意如何?”
  张入云闻言忙端身道:“秦前辈有命敢不遵从,晚辈方才一席话已很有些失礼之处,秦前辈若能依从,便是当即带了她二人就走,弟子也绝不敢做一些为难!”
  秦红雪只道声“好!”,即将手底二女面孔转过,不令她二人看着张入云与青莲道:“今番我再带你二人回武当山,可曾愿意!”此一回上,即见叮当第一个笑着连连点头,而叮灵还想回头张望张入云二人一眼,好似有开口之意,却早被自己妹妹欢声带过,一时转过头看着秦红雪一副慈颜正打量着自己,心上一热,却将张入云舅甥二人忘却,也是提了秦红雪衣袖将头连点。
  当下里,秦红雪便将二人揽在怀中,即时立起身与众人相辞道:“即她二人心意如此,贫道也不敢再在谷中讨扰了。告辞!他日有缘,再行相见!”说完话,却是转身往殿外走去,秦红莲道袍宽大,此时裹带着叮灵姐妹,竟如携了两枚浮羽一般,一丝不显累赘,轻飘飘的径往前行,她脚底奇快,众人只觉眼见一晃,三人便已是置身于殿门口。
  青莲素与叮当交好,没想到临到这时,叮当却是这般的没心没肺,且是第一个陪着道姑离去,竟连个招呼也不打。正在青莲着恼,气的小脚乱跺之际,却忽听得身旁张入云徐声说道:“叮灵!叮当!你二人今日这一去只怕以后与青莲众姐妹再无相见之日,怎连个临行前的知心话也不与青莲说一说!”张入云这一句话说的虽慢,却直用了他七成功力,在众女听来只好比如有质之物,一时间语声如同一条铁线一般直刺二女耳际,意欲将二人唤回。
  不想张入云这边厢才刚开口,殿门外秦红雪一身道袍竟得无风自动,好似船帆吃得劲风般的胀起,任是张入云这一句话如何熬动真力,也是被她手底生起的劲气拦下。叮灵二女,在这秦红雪安心护持下,竟是未能听得一丝张入云口底声音,仍就蹦蹦跳跳的往远处行去。
  青莲见张入云运气传声无功,转眼见秦红雪带着二女已是晃身到了琼花殿外二三十丈处,眼看去得远了,只气的揽着张入云衣袖娇声道:“舅舅,叮当她两个已经走的远了!你倒是快点想点儿办法啊!”
  张入云见青莲焦急,忙笑着安慰她道:“不怕!不怕!舅舅这里有招她姐妹俩的法宝,你且站在一旁静观舅舅施法!”说话间,就在众女疑惑的眼神之下,自腰间百宝囊内掏出两样物事。当下只见张入云眉间凝动,便得将周身功力悉数收起,再又将取得法宝右手中掌劲一吐,围观众女即刻就闻得一阵奇香扑鼻。虽还不知内里是何宝物,但一时间宝物上沁芳醉人,只令闻者不由自主咽了一腔口水。
  可哪些张入云还觉不够,当下又取过空闲的左手在右掌上做细致扇风状,只让那掌底流溢的香气往叮灵三人方向流去。
  谷中女子都是聪慧之辈,至此已是知晓张入云生的是什么手段,想到趣致处都欲捧腹大笑。但到底成功与否还不知晓,众女却是无心玩笑,一时间个个都得屏住了呼吸,只盼望奇迹的出现。可是远去的叮当和叮灵此刻却似无有一些察觉,仍是丝毫不作停留的往前行去。
  青莲此时已知张入云心思,虽时久无功,却不肯放弃,心下焦急忙纵至张入云身后道:“舅舅您可千成别停,快扇啊!”说着话,自己也屏着嘴,鼓动真气,大力的吁气相助……
  正在众人见张入云放出的手段无效,灰心丧气之际,却见远处百丈处的叮当忽然顿住身形不动,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寒兢,接着又立在当场“啊啾”一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旋即翘起鼻头连番嗅动,待辨明了方向,转过身来,正看中张入云掌底的法宝,却是娇声叫道:“好香!!我的!!!”说话间已是投身犹如一尾灵燕,电射似的向着张入云冲了过来。
  ※※※
  正在青莲看着叮当回返,心上惊喜之际,却忽觉双掌俱得一轻,已然多了两枚物事。再看眼前,本是冲向张入云的叮当此刻已是改了方向径往自己这面扑来。当下也未待青莲及时反应,手里一枚冷香丸已然被叮当劈手夺过,就势丢入口中,咂嘴之际仿佛意犹未尽,粉嫩的小手又是闪电一般的出击,复又来夺青莲另一支手中的丹药。
  不想这一会却遇上敌手,一时凭空伸出一双玉臂将她手掌搁住,青莲再觉掌中一轻,另一枚冷香丸已被后至的叮灵取在手里。想是恼恨妹妹心贪不顾自己,叮灵却将一双眼睛翻白,直盯着她上下打量。可叮当确是贪狡,虽冷香丸为自己姐姐夺去,仍不罢休,只虎过身子,又来抢夺。她姐妹二人双生同体,技艺心思都是一般的高强,当下斗在一处,只如两只灵猿一般的在空中翻做一团白浪。
  姐妹俩身法手眼之快,只瞧的一旁瑛姑连同其统领下的众位女子眼花耳热。时间稍久,便如胸中堵了巨物,竟是险些恶心的要吐了出来。至后终是叮灵手里多了一格丹药有所顾忌,不如她妹子灵巧,当下只得趁势急速将丹药丢入口里吞下,一时空闲出右手来,正好将叮当两只手臂捉住。为此上二人争执不下,叮当再不得近身。叮灵却又故意气恼她,将舌头伸的长长的,只卷带着那丹药并不吞下,安心嘲笑自家姐妹。
  叮当见此气恼,虽是双臂被自己姐姐制住,但情急之下,竟将头颈猛地挣动,欲用嘴来叼姐姐口中丹药。叮灵见她势头来的猛恶,忙舌头一卷已将冷香丸吞入腹中。未想叮当一来收势不住,二来又存着万一之想,却不收口,一时便将自己嘴唇印在姐姐的檀口上,且不止如此,明玉一般的粉腮还连连鼓动,瞧意思竟是欲将叮灵吞入腹中的丹药再吸回来似的。
  围观众女都是久经人事,自从于谷中隐居便再不作想男女之事,未想眼前叮当口馋竟会做出这样的举止,却是让围观者十人中倒是有九个红了脸。而立在一旁的张入云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为眼前一幕震惊不已,身如冰冻似的怔在当场。
  正在众人犹豫间,就闻得一记清咳声,随后叮氏姐妹身后人影一晃,再听得姐妹二人一声惊呼,已是一手一个被秦红雪将身拎起。再仔细看时,就见向日温雅的秦红雪此刻面上也是挂了一丝讪笑,当下只笑骂张入云道:“你这孩子怎这般唬赖,幸是她姐妹二人心中不生一物,不然若是从此勾动情欲,异日思凡入世做出些不为人道的举止来,小心我飞剑逐你性命!”
  群女正为叮灵姐妹举止所乱,不想这位极谦和有礼的女道人此刻虽仍是笑颜依旧,但口底说出的话却是这般猛恶,一时间众女俱都脸色大变,因瑛姑听闻过隐娘道此武当长老的厉害,心下害怕,赶忙跪下身来与道长陪礼。她为谷中统领,这一跪下,群女自也不免跟随,瞬时里这琼花殿里便是黑压压跪满了心慌不已的女子。青莲左右看着姐妹皆已跪下,想着秦红雪为张入云发怒,一时间为存孝道,心上惶恐,忙也跪下身来。叮灵二姐妹素日与她交好,见此只跳下身前来相扶。
  未想张入云此刻却是朗声笑道:“弟子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前辈面前放肆,一时无心之失,还望前辈海涵!”说完便是深深一揖,却是将腰俯下后再不仰身,只静止不动。
  秦红雪虽与张入云仅见过几次,却素知他生性狂放,向不服人的,今见他目光清澈,语出炙诚,不由也是一怔。再见眼见叮氏姐妹与青莲交好,只在她身边抚慰,当下却皱了眉头,沉吟不已。几番思量,虽觉自己终为隐娘张入云二人所算,但眼见这般,到底见得自己与其二人有段缘法,侧目再看青莲根骨灵秀,确是万中无一的资质。当下长叹一声,只得道:“仔细想来,也确是有些缘故,当日我即于翔云庵显身说教,便该想到今日这般结果。你且起来,隐娘子这最后一点心事,便由贫道担待就是!”
  张入云此刻正静候秦红雪对答,闻得此话大喜,忙又一揖身道:“多谢仙长慈悲成全,入云深感前辈大德,日后但有差遣,晚辈万死不辞!”
  秦红雪闻他言语深重,实为爱惜青莲的缘故,虽心中有感,但仍是笑骂道:“痴儿痴女!痴行痴举!却累得贫道也得好一番受累。唉!真真都是一番愚行矣!”
  张入云却不理这些,此刻心上欢喜,见青莲正跪在当场,忙嘱咐她再行大礼谨见,口称秦红雪师傅。
  青莲生性聪慧,虽闻言一怔,但随即便是明白内里意思,想着舅父累着心思将自己投入秦红雪门下,实是全心为自己着想。尽管自己有些害怕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女道人,但仍是不作犹豫,忙俯身行了大礼。
  再抬眼看时,秦红雪已将自己扶起身来,只对她道:“我平生除叮灵姐妹二人外,本无意再收别的弟子,不想今日却是破了戒。你即入我门来,我必全意教导你修行,不存一丝藏匿。只是你这几年来生活过于惬意,未免入得山中苦修难耐其间清苦,如犯我门规,可小心我责罚你。且在这百花谷中,你虽是此间小主人,但入我门下,却要奉叮灵叮当做师姐,我派中长幼有序,平日里却不得违背师姐的号令。”
  青莲未想到才刚拜了师傅,便多了一道管束,且秦红雪语气生冷,再不比往日隐娘与张入云的和蔼,心中虽欲隐匿,但面孔上还是制管不住,露出一丝烦恼来。张入云知此是秦红雪苦心,见青莲气苦,虽有些心痛怜惜,但终是没敢出语相慰。
  正在青莲有些委屈之际,却见手臂已为人扶起,抬眼看时,就见秦红雪正和颜看着自己,微笑道:“今后你便是我的第三个徒儿,定要潜心修炼才可,我武当门下女弟子身兼两门之长,自负也不弱于他峨嵋派,看你根骨造化,只怕修炼不多时日,便能习得剑术,到时我自会放你下山相助你舅父做一臂膀,好救出你母亲,如此也算我成全你一番孝道!”
  青莲见秦红雪转眼就换了一副声气,言语之中还提及日后相救其母亲的大事,到的此刻才知道张入云一番苦心。看着眼前师傅爱怜,又想着张入云苦心经营,只再忍不住即俯在秦红雪臂膀里哭出声来。一旁叮当看到了,却一丝不为所感,只刮着脸蛋羞他。
  秦红雪不想青莲性格却与隐娘不同,近于人理,喜怒显形于色,不由侧目看了一眼张入云。果见对方也正冲自己点头含笑,为此上知道青莲不比隐娘难与驯服,不由间心上也是一松。当下却又将青莲俏脸抬起道:“且莫再哭了!我此番还有要事,行将就走,山中清苦,我料你众位姐姐见你入山修炼,定要为你准备好些用度,你快去准备,我且在这里稍候一时。”
  一时间秦红雪将众女提醒,瑛姑忙命谷中女子一刻钟后速来琼花殿群集,相辞小主人上路,又为翠微心细,命她与另三位女子回青莲房中收拾平日里衣服用度,行前想想却又不妥,又换了赏雪前去,却俯耳嘱咐了翠微几句才使其离去。再唤过闻雨到厨下准备各色点心与膳食后,却交待青莲只管在此间坐陪师傅与张入云,而自己则入谷中仓库,绞着心思,思虑青莲日后数年的用度。
  青莲为此之觉在师傅面前很不是意思,想上前帮衬,却被张入云嘱咐,也是众位姐姐临行前一番心意,却不好推辞。一时里张入云只记着秦红雪方才对青莲说起的时隔不久便可得剑术这样的话来,当下得空,赶忙开口相问加以求证。
  秦红雪知张入云为青莲着意,方得这般扯动口舌,当下只得笑答道:“自四九天劫过后,群魔伏首,再无大乱,各派祖师见中原无事,俱都移居于海外神山,又为神州大地再无长一辈弟子高人,为防门下出得不屑子弟,方才定得这只授技击难为剑术的门规。何况当日各派门人都是应运应劫而生,其间灵秀之辈倍出,为现今众派弟子难以企及,而四九大劫过后,天地灵气尽泄,也难再觅得天材地宝祭炼仙兵法器了。”
  秦红雪说的此话时,竟略有些惊羡的看了看青莲后,方道:“只未料到这青莲儿得她母亲灵性,根骨之佳,为我经年所见年青弟子中首屈一指,如此根器若得善诱,日后不难光耀我武当门楣。且她还机缘凑巧得了一柄生性相近的魔道宝刃,先番你又教习她学得白阳图解,日后我只需赴一趟峨嵋求得前二十七解,若要求身剑相合习得剑术,则指日可待矣!”
  ※※※
  张入云听秦红雪说的直露,无有隐瞒,心下略有所感,却又有些不乐。而陪侍在一旁的青莲却是闻言大喜,她知舅父为这白阳图解万里奔波,如今师傅已然开口直言日后定当教习自己。面自己到时只需得空一遇张入云,便可私相传授,且秦红雪此一番是当面与二人说知,也显是心有默许的意思,想到开心处,不由的喜形于色,始知师父对自己一番爱护。
  张入云怎能不知其中意思,只是事事求教于人难免短了英雄气概,由不得他不有些难过。
  秦红雪见张入云有些灰心,心中一时也不知自己这一举行事到底对或不对,当下为引众人心思,便命青莲将化蛇剑放出,自己趁便也得缘瞧一瞧这几堪魔府的仙兵上刃。
  待青莲将化蛇剑放出,交过秦红雪手内,果然因生息不同,剑上蛇灵竟是多番幻化,欲脱出秦红雪掌心遁走。可是秦红雪此时已是剑仙一流的人物,却哪里能够让群蛇如愿。加意之下,反将个透体碧绿的飞剑,直耀动的更加灿烂夺目,夺人心魄。剑身上数十尾碧丝直绕着女道人右臂往来其间,至后竟群涌而起,将个女道长膀臂裹住。
  张入云慧目定睛看处,原来是那剑上青蛇拼命游蹿却怎么也挣不出秦红雪膀臂外三寸处,越是一意的要摆脱道人控制,反越受这位仙家掌底真气罡力的控制,到最后竟为其真力鼓动,身不由己飞舞于其手臂之间。
  如此行功法门几与无色和尚无异,虽是其中劲气之强横有所不及,但其取力用气之绵密细致却更在无色之上。真要论功行,细较起来,二人恐也只在伯仲之间而已。张入云此时看着秦红雪炫技,以为她有心趁便指点自己,当下赶忙用尽心力留意仔细秦红雪掌中真气变化,全不知这位一直意态从容的女高人,此刻额角尖竟也见得一丝汗水。
  正在张入云醉心于秦红雪掌力变幻之绝巧细致时,对方却终是忍耐不住,右臂一挥,刹那间那三尺青锋剑竟似火山似的射出十余丈绿火,转眼功夫数十尾碧丝便已得在漫天飞舞,终是脱离了秦红雪的操控。幸是秦红雪所挥度之处乃是琼花殿外,蛇灵奔走其间所毁伤器物只是殿外树木花草,并没有将个琼花殿毁去。只是因方才被秦红雪相制的久了,此刻更是性烈如火,刚在空中一得凝聚,便又化做一记飞矢直射女道人胸前。
  女道长此刻已是凝眉庄色,与往日从容迥异,待那绿光扑至身前三丈处,便见她袖底一挥,竟得一道金光抛散而出,正与那化蛇剑迎面相撞,就闻空中一道霹雳,空中相交的双剑已如弹拔琵琶似的响起一串叮叮冬冬的悦耳声。
  众人眼见金绿二光一涨,随即便得掩息,独张入云神目,抢身一步已是飞渡出殿外,果然双剑已弹至殿外,正在空中击刺。
  张入云知正教下剑光已金光为上,两年前在昆仑一遇,秦红雪飞剑剑光还只得青色,此时已幻化至金光,显见功行大造。但抬眼望去,就见秦红雪飞剑剑光只在八九丈左右,而化蛇剑竟得十丈开外,虽不知二剑争斗结果到底如何,但仅以剑质而论,实是化蛇剑更要在秦红雪飞剑之上。想到这里张入云不由又是一身冷汗,心上又惊又喜,惊的是生怕秦红雪飞剑难敌化蛇,之后会被其遁走,喜的是青莲机运实佳,竟得这一口仙兵,日后修成剑术,必得威力无穷。如此思来,也实难怪当日功高如庶叶仙子,为弃这神兵时也是显见于颜色呢!
  再说空中争斗的二剑,到底秦红雪修得上清仙法,又是身剑相合,心神相通,飞剑于空中劈刺时,明显要比化蛇剑灵动的许多。不久之后天空中那道碧波便已被压息了下去,秦红雪见机,口底生雷,手中一指,只闻得一声娇喝,便见空中兜罗剑随之剑光大涨,转眼已将那化蛇剑困住,再被秦红雪一个掌心雷打去,那本是狂燥不已的仙兵,即从空中落下,轻轻巧巧的为秦红雪举手摘去。
  一时里女道人又收了自己飞剑,方将那化蛇剑看了又看才还在青莲手中,至此才清吁了一口气道:“这化蛇剑好生厉害,威力虽还比不得当日峨嵋紫青双剑,却竟比七修剑中的天啸还要胜得一筹,这般仙兵,只怕中原神州境地已然无敌了,如此宝刃由青莲执掌,倒还真有些令我担心呢!”
  张入云虽不知其中掌故,但闻秦红雪意思,这化蛇神剑当真厉害之极,不由又将前番长白山无色所得的寒光剑与秦红雪说知,相其求教。
  秦红雪听闻,脸色却有些变化,再听得张入云有道那寒光剑威力不在这口化蛇剑之下,其形态也差相仿佛,不由更是一惊,只皱眉道:“哦!竟有这等事,未想神州大地经年不出仙兵,只这一会子功夫,便得两口绝佳的兵刃。如今中原无事,论理不该有这多威力的仙宝遁出啊!”之后又闻那寒光剑是为笑罗汉自万里之外的冰原赶到长白山一地才略有些放心,微微点头际仍是道:“这化蛇剑与寒光剑剑中附有生灵,按说均不能算是正教祭炼的飞剑,那冰魄寒光剑更是天辅天成,不倚仗人力而就,其中必有定数,如此看来日后恐有些大事要发生呢!”
  张入云本欲向道长问个明白,但此时见秦红雪脸有晦色,显是一附忧心忡忡的模样,当下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陪侍。
  不想叮当此时因秦红雪与青莲一番飞剑在空中比斗,却又想起张入云百宝囊内那一柄赤月剑来,一时想着师傅与青莲都有,独自己没有仙剑傍身,心中气恼,只在张入云面前狡赖。张入云被她一番纠缠,不免于人前颇为尴尬。
  照他心意,倒并不在意为叮当得这口宝刃,此时自己不但未得剑术便是剑法也都不会,携着两柄仙兵只徒增了两件利器而已。且多了这两样神兵,平日里自己还得小心看护以防为歹人抢夺。何况自己已有流星指可挡万物,与自己相精的拳法一途上更是相得,若不为此剑是师傅傅金风临危相赠,早已将此剑送过了。
  张入云此时犹豫,却见秦红雪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心上似有些触动。张入云日近道法,已略得了些天地灵性,虽不能前知,但此时内省,却又觉得有些异样。想着秦红雪此前曾说过许青莲下山为自己臂膀,而叮当姐妹与其交好,断没有不帮衬的道理。又想着她姐妹二人双生,而仙剑正巧又是一对,几番思量,却是若有醒悟,当下再不犹豫,只取出赤月剑将其交在叮当手底。
  一时间直乐得叮当娇嗔不已,将那口赤月宝剑举在手里,四下里奉人便是炫耀,可是她心里终是为上次剑光惊吓,这一会子却说什么也不敢再将宝剑抽出。待她至自己姐姐面前将宝剑晃动时,叮灵见其妹子也得了一柄仙兵,而自己却是没有,不由脸色沉了下来,正在不得意处,却见眼见寒气萦绕,张入云已自囊中又取出一柄宝剑交付在其手里。
  叮灵见此大喜,一时心动,却搂着张入云在他面颊上吻了一吻,却赶忙跳至一边,苍朗朗一声便将寒月剑抽动了出来。但见天空一抹五丈多长的寒光生出,如惊龙显首,只在空中翻跃不已。叮当见此大乐,一把也将赤月剑拽出,当下只挥舞着五丈余长的赤尾向其姐姐手中剑光击来。一意想着如刚才秦红雪青莲飞剑在空中击斗时的异状取乐。
  张入云见她这般胡闹,只吓得一般冷汗,幸是眼前人影晃动,调皮的叮当已为秦红雪提起衣领,如小猫一样空挂在其手底,而手中剑光,也被身后道长运掌力逼回才得无事。
  秦红雪见张入云终将双剑赐了二女,心中颇慰,当下笑着与张入云道:“少侠将这双月剑赐与她二人,倒是省了贫道好些麻烦,日后再不用为她姐妹俩无有仙兵习练剑术而烦恼了!”
  张入云知秦红雪是在与自己说笑,当下为之诺诺,而此刻叮当身前,却换了自己姐姐将寒月剑光连连挥舞,以此嘲笑她方才一番炫耀。
  时光易过,转眼众女都已置办其各项器物回转琼花殿,瑛姑赏雪心里想的周到,为防青莲在山中用度有不周全的地方,只恨不得将百花谷一点家当都搬了去,自地藏娘娘处所得的玉露只差些都尽行取了出来,便是新近莲花池中才得的玉藕和金莲蓬也各摘了四双,至于平日青莲所需的卧寝用具更是无数。
  见此秦红雪倒是先笑了,只对着张入云道:“想不到贵谷中,倒得这么多仙家器具,光只那白玉藕和嵌金莲,便是我武当山上已不比此处生的好,呵呵!今番带得这许多回去,倒是便宜我师姐妹享受。”
  ※※※
  张入云刚刚还有些担心秦红雪见了这太多俗物,恐众姐妹娇惯了青莲为其不喜,今见道长说笑,方才松了一口气。正在心上刚刚放落,就见殿外闻雨与两位姐妹竟推了一车的香包点心回返,张入云脸上不由大为尴尬。即便是瑛姑诸女见了也觉得过于炫耀,一时忙拉过闻雨衣袖,欲令她搬抬些糕点出去,免让青莲在师长面前难堪。
  不想闻雨生性憨厚,却自有其主意,见众姐妹阻拦赶忙分辩,闻雨身量虽略矮些,但底气却足,说出的话置地有声,又轻又脆,只闻她道:“我这也是为了青莲好啊!虽说是置办得多了些,但我又没有想着尽数都被青莲带了去,且瑛姑姐姐刚才又没仔细吩咐我都做些什么点心,我想着秦道长是仙家高人法力无边,定有仙法将这一车东西都擎带了去啊!
  再说赏雪姐姐也是知道的,叮灵姐妹俩那般能吃,虽有一车的点心,只怕还不够她二人两日的嚼口呢!小姐这回第一次上山学艺,武当又是大派,带些点心做礼物也是该当啊!我这回想的周道,连姐姐们年前无事做的糕点纸盒子和五彩丝线都带了许多来。到时送人也好看啊!姐姐再看,这还有……”
  正在她面露得色,说的畅意之际,却早被赏雪将她拉过一旁伸手捂住她胖嘟嘟的一张嫩口,再不敢让她开口放声在秦红雪面出些洋相。
  未想秦红雪对此倒不以为意,因见闻雨憨厚直爽,一身根骨清秀,也颇为心喜,当下只微笑道:“呵呵!即为这位小姑娘夸赞,贫道也少不得施动些小伎俩,带得这许多糕饼点心回山中去,怕是武当山神女峰多年未有的热闹呢!”
  说话间就见女道人自袖袍内取出一方墨绿色的绣帕,往那一车的点心笼去,只见绣帕上生的青光莹莹,瞬时便将那点心车子收了进去,再见秦红雪将那帕儿收在手里接连打了两个结扣,手底即多了一只不足掌大的小包袱。随即道长手底连连挥动,又将一地青莲叮当姐妹的日用器具尽收在百宝囊内。待青莲儿与张入云与众姐妹一番寒暄后,便是立时就要启程离返。
  正在此刻翠微却从殿外急急的回返,见青莲一行四人行将离去,一时也顾不得,赶忙抢上前,将一包裹献于青莲道:“仙子还请留步,婢子还有一些衣物要交给小主人!”
  秦红雪见状只得稍作等待,却见青莲提过那包裹时,内里竟泛得些流彩霞光,一时惊异,却好奇道:“不想你这孩子竟有这等本事!”说话间一旁的叮当也早为那包裹上宝光乍现,忍不住便自青莲手里夺了来。一时打开包袱,果然内里已有翠微匆忙间缝制的两袭自内到外全套的服饰,且那衣裳质料难辨,内里竟有金丝银钱,更有玉珠相嵌其中,此时为叮当展开来,登时间众人便得眼前一亮。
  秦红雪见那衣裳针脚密实,剪裁巧夺天工,且一大一小,显是为青莲日后成人也欲备下了,算来这叫翠微的女子心计实巧,这百花谷中能有这样一位奇女子,倒是让秦红雪有些意出望外,一时间倒是垂了头,细细的瞧着眼前的衣裳。
  翠微心细如发,又甚乖巧,见此忙在旁解释道:“不敢有瞒仙长,这两袭衣裙,俱是用谷中连日地府娘娘所赠下的玉帛和金银丝线为材质,因是小主人去的甚急,婢子匆忙之间缝就,诸多不周的痕迹在上,倒让仙长见笑了!”
  秦红雪知眼前这女子生性玲珑,虽有此言但却是谦词,当下展颜笑道:“隐娘子收的你这多女子于这百花谷内,当真是她一场功德,你这孩子于这针线一门上的本领便是天池仙子怕也不过如此,却不用再如此谦恭了。既然你有这般本事,日后恐我还要来贵谷中再走一遭,想请你办点事!不知你意下如何?”翠微闻言自是伏身拜领,秦红雪见此也甚是欣慰,当下却又领了青莲三人往殿外行去。
  张入云见道长急着要走,恭送时,忽又想起一事,当下忙将秦红雪留住,从怀内掏出桃花扇递于仙长道:“秦前辈道法精深,又是玄门正宗,晚辈无意与海外得了这柄桃花扇,自思实无能为将其渡化,今日恰逢前辈登临,还望您老人家能将这扇上两位女子携带了去,好早日使其往生。”说过后,又想起那四十九口修罗刀,随又从囊内取出,欲一并交与女道人。
  秦红雪未料道张入云还有这般宝物,略将那桃花扇展,便见其上一层流光溢彩,扇中人千娇百媚,实是人间尤物,足见当日炼宝者在这扇上所下的功夫。而那四十九口修罗刀更是冷光森森,显不是正经玄门法器。当下不由也皱了皱眉头,略一推研始知些内里,笑答道:“这扇上二女自与你投缘,还是由你处置才相妥当,你且放心,这二人自有下落处,倒由不倒你作难。至于这修罗刀……”
  说到这里,秦红雪又得嫣然一笑道:“这修罗刀确是旁门利器,难若得善用,也不见得不能造福于人,这修罗刀煞气虽重,但好在已为我天石师弟经寒泉灵药洗涤已少了许多。你这百花谷中女子甚多,众女又修得些异法,却与这邪刀相合,入云你尽可相机分配,只是要紧记,这刀儿不是每人都可携带操持的了的,还是各以法力造化取用吧!”
  张入云闻秦红雪不愿将桃花扇二女带走,心中想着二女的麻烦,不由脸上有些着了色。一旁仙长看的分明,只笑道:“为人为事不可见难而弃,你当日即已得了这扇儿便当全始全终。”说话间,又将那桃花扇正反两面翻动一番道:“虽说一善一恶,但都是世间迷途难返的苦命女子,你素日常相照顾女儿家,今日却不该只为了这谷中众女便将这扇上二女遗弃。照你心意,善者可得你解救,那恶者呢?难道只该永世沉沦地狱?我连日观你气度,该不是如此气量狭小之辈,如今不肯收这扇儿,也是为了以此能明你心意,你却莫将我一番苦心辜负了!”
  张入云不料秦红雪竟能说出这番道理,却正中他素日心机要害,闻言惊惧,不由一身冷汗,忙恭身道:“多得道长指点,弟子险些见难而弃,妄做小人。异日以有限之身,恐难得心法,如此想来真是惶恐无地,往日种种实是伪君子的行举了!”
  秦红雪见他赤诚,丝毫不隐瞒心底污垢,闻言只安慰他道:“你也不必如此,如今修道者中能有你这般气度举止,已然不多。你还年青,尚有许多事不曾经历,能有此心境,已是又能可贵了!”
  张入云闻言不知该如何往答,只得在一旁持礼恭身,默然垂首。秦红雪知他阅历还浅,其中道理虽然知晓,但未经身体力行,到底难得三昧,一时见状,便命青莲也谷中姐妹相辞,即刻动身。
  青莲不想说走就走,行前一点症召都没有,挨身至张入云身前,即是短了声气,不发一语。张入云见此知她难舍百花谷姐妹,又难弃自己照拂,虽知此时青莲心上定是难过,但想着她乃是隐娘的女儿,日后只怕还有许多艰苦要受,于时只得刚下心肠,送她上路。临行前却又将冷香丸给了青莲十五粒,出谷时分,虽是青莲目有泪光,却不敢做儿女态,脸上未露哀愁的直送青莲一行四人纵金光离去。
  瑛姑众女见青莲三人离去,仿佛这山谷之中立时变得冷清了许多,不由心上不胜唏嘘,更有甚者,竟已泪流满面,哭出了声来。张入云为其所感,心上也大不自在,本想即刻就走,但想着一日之内连着自己和青莲相继而走,恐伤了众姐妹的心。是以只得暂缓行程,一时间想起那修罗刀来,却唤瑛姑四女入内室商议。
  那修罗刀一共四十刀口,谷中女子此时只得十四人,便是每人有份,也可分得数口。张入云因想着秦红雪临行时所交待的话,当下即将那四十九口修罗刀折分,瑛姑赏雪四女,每人得了七口,右将七口修罗刀交与瑛姑道:“这剩余的七柄飞刀,且由你先收着,我看这剩余的十位姐妹当中,除女大侠与轻风外,资质与你四人相较,差得甚多,尤其连婴三位有了儿女的,气质更弱一些。
  这修罗刀虽得洗炼,但内里煞气仍是凌厉,多赠了剩下的女子反而会对其有所损害,日后瑛姑你且瞧着她们修行精进,只与赏雪三人商量着分配,而如今却暂不需传授。且你四人每人得了七口,今次我回返你四人虽功行大进,但也不得大意呢!”
  瑛姑四女未想顷刻之间,每人便得了七口飞刀,不意之下俱得大喜,因想着张入云只留得十四口在身,怕嫌不够,反倒相询张入云,她四人各得七柄飞刀是否太多了些,论理该当容张入云多携带在身上才是。
  ※※※
  张入云闻言笑道:“我不似你众姐妹习了《落日真经》,只需稍加祭炼,便可将其运用,日后功行深时,仗此出入青冥都有可能。这些飞刀与我来说实无用处,且连有两班前辈,都是指教我将这刀折解分赠众人的,并不是未有思量过的举止。”
  说到这里,张入云又想起桃花扇的小雅与艳娘,自己到的此地近两月时间,却一次也未将二人放出扇外,照理若是日后还要与她二人长处,该当将两人放出与瑛姑四女相见一面才是。想到这里张入云再不犹豫即将扇儿取出,轻轻挥舞,便见二女同时甩落扇外。
  百花谷四女就觉眼见一阵乌烟迷茫,黑雾笼罩之下便有两位身体态玲珑的妖艳女子逐渐凝具成人形,虽是天仙般的人儿,但举止轻浮,全没有些正经气度。瑛姑赏雪素知张入云行事稳重,但此刻见他身边竟藏有这般千娇百媚的佳人,不由间也是皱了眉头。
  再说二女只一落地上,小雅当先第一个便指着张入云鼻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恶,把我和艳娘关在这牢笼里足有两月时光,自己一人却在这谷中风流快活!还有没有良心!”说话间又掉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几眼瑛姑四女,不由啧啧赞道:“当真个个都是水葱一样娇嫩的人物,看不出你平日一般挺忠厚老诚的模样,却暗底里收了这么多女子做待妾,那老不死的黄种篱和你比不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呢!”
  众女闻她语出不逊,话里不只将张入云,便连谷中一班女子都捎带着轻贱,虽个个有气。但此刻张入云未言这二女的身份,只得隐忍,不敢造次。当中唯闻雨性子较直些,欲开口分辩,却早为一旁翠微伸手将她止住。
  而艳娘与小雅不同,只将四女打量了一番,便面露冷笑,口底生嗤。后又好似闻到些什么味道,鼻头连番搅动,先时虽有些皱眉,但随即容颜却又得一展,好似寻到些特别诱人的物事。
  二女中张入云最不放心的就是艳娘,此刻见她脸上做作,心里不由便是一凛。当下行前一步,向众女介绍道:“这是我受海外庶叶仙子考教,意图渡化的两位女子。她二人身受妖道毒害,已是以魂魄修行。我不日便将启程,怕你等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才将她二人显身与你四人相见。虽是这姐妹俩性情乖僻些,但也望你等能得以善处,莫生闲隙!”
  瑛姑等闻命已知张入云口气,当下便率众与二女见礼。小雅见此无可无不可,虽是有些不耐,但多少仍是还了一礼。唯艳娘生性高傲,她又得前回雪山奇遇,功行已是大进,此刻便是宿敌小雅也都不放在心上,何况瑛姑这几个凡俗间的女子,当下只冷声道:“你几个也不用如此惺惺作态,我二人只是暂时受制于这臭小子。小雅说的不错,你们这位公子,虽看似忠厚,背地里却又豢养女奴宠幸,实是个伪君子,只是却又都是些残花败柳的身子,说来倒也算配的得当!”
  艳娘这一出口,便是大犯这百花谷一众女子的忌讳,就是素日行事缜密沉稳的瑛姑和翠微也是随即变了脸色,当下只咬唇怒视着艳娘,双目之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艳娘见此大不以为意,反又挑拨味十足道:“怎么?这般快就要动手吗,还真是即没教养又没德行啊!”艳娘口里虽是如此说话,满头乌发却已是无风自动,转眼便得披散了一地,内室里顿时充弛着艳娘无限的杀机,只将翠微与瑛姑震得心神皆晃,筋骨酸痛。艳娘见此又讥讽道:“又怎么了!方才的火气都到那里去了?”
  艳娘一身旁的小雅想是见惯了她如此举止,一时上只漠不关心的伸出小手打了打吹欠,却是踱步到一旁,免得自己置身于双方的争斗之中。
  瑛姑心中想着张入云连日来都将这眼前刁恶的二女带着身边本就心有不满,又见艳娘如此欺人,立时也是犯了大怒。只是艳娘法力高过自己四人太多,确是难挡其锋芒。瑛姑生性刚忍,此刻犯了怒气,心中一激,竟强提功劲将张入云才刚赐于的七枚修罗刀祭起。瑛姑多得张入云与隐娘指教,又是生性灵秀,两年苦修,功行已是突飞猛进,虽是有些勉强,但顷力之下,仍是可将那修罗刀施动自如。
  艳娘见识过这修罗刀的厉害,此刻见张入云将修罗刀赐于了瑛姑,想到当日险些命送在这刀下,心上一惊,不由的便是倒提了一口冷气。可敌前示弱也是她最为恼恨的,想到恶处,当下便将妖气提至十足,瞬时间即将瑛姑耀在空中的七柄修罗刀冲抵淹没。见对方势弱被自己妖气裹住,艳娘得意之下,不由又是一阵娇笑。
  未想正在这时,又得七枚修罗刀被赏雪祭出,顿时将艳娘妖气排开不少。赏雪与瑛姑功力仿佛,只差了些隐娘虽授的机要而已,可她又是处子修行,功力反更精纯,虽是那七枚修罗刀在她手底操控不如瑛姑威力,但反倒要灵动的许多,一时上下翻舞与瑛姑飞刀联成一线,竟与艳娘妖气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此刻又是接连着寒光纵起,原来是翠微和闻言各按心志法力将数柄修罗刀祭起,闻雨在翠闻授意之下,只祭得一柄飞刀。但她根骨为众女中最好的一个,此刻又只操动的一柄飞刀,不生旁务心有虽属,反是刀光最为耀眼,连连闪动,只照得艳娘一阵心寒。而翠微人最精细,只按自己修行将三枚刀光祭在空中,虽是驻在空中并无甚行动,却是伺机待发,刀光隐显之际,却是众女中施动的最为得心应手的。
  艳娘不料四女联手竟有这般威力,心上惊惧,却又不愿就此罢休,当下将身一纵便欲起在空中,仗自己飞行腾挪,玄功变化的本事与众女恶斗。
  正在形式危急当儿,就见一道虚影晃动,张入云已是欺近艳娘身前,只臂膀略一展动,即将艳娘手臂捉住。一时间掌底暗泛五色光华,竟是仅凭其一身纯阳真力就将艳娘一身妖气尽皆压制收敛。
  艳娘不想张入云只得无色僧指教一番,尽可将一身真力行使至如厮境地,虽是任自己妖气怎生翻滚,却生生逃不出他掌中玲珑之极的纯阳真力。一时间大犯了作性,却又欲再鼓余勇二次与张入云争闹。
  张入云本是有心相让,见艳娘已被自己制服还在如此搅闹,因是她出言不逊,将一干谷中女儿侮辱,当下也不由嗔闹道:“你闹够了没有!”说话间,便将左手无名指曲指扣起,就见那指上瞬时已是起了一溜烟火,意欲艳娘再不止了疯颠,便要起手相击。
  未想艳娘一丝不放在心上,只狠声道:“没有,我在那扇子里关的那么久,都快要饿死了!怎没见你来管我!这会子怎么竟也要来打我吗?你平日仪表都甚为体贴女儿家,今日却终是要动手了吗?”
  张入云因前番已得秦红雪提点,始要他真心修行,纵是恶人与要相救。此刻作此一举只为将艳娘制服,并没有真要伤她的意思,因见艳娘话语虽是凌厉,但语气却又凄苦,不由问道:“你不是有服过冷香丸吗?天石道长说过,经此一粒丹药,可保你二人半年无忧,何况才只这两个月的时日。”
  艳娘听得此言大怒,当下手指小雅恶声道:“她当日是纯阴之体修炼,自然无事,我是重症返魂修行,没有血食,我渴得要死,你却又哪里知道?”说话间已是不顾周身痛疼,反手抓住张入云的胸膛,指尖扣动已深深插进对方皮肉里,再愤声道:“而你又不为我准备!想让我发疯吗?”
  张入云闻言始知艳娘苦处,当下想着她平日辛苦,竟怔在当场。瑛姑与翠微身受过人间苦行,闻得艳娘声嘶力竭的呼喝,心上也是一软,空中刀光就此大为掩息,只是艳娘此时五指深深扣住张入云胸膛,血水已是浸出衣外,不由又将瑛姑四女惊的心上一阵乱跳。
  艳娘见张入云垂首无语,却又是晃动其胸膛大声道:“听到没有!我渴死了!你快将谷中藏匿的童男童女取来给我享用!”
  她这句话一出口,却又令围观众人心上一凛。
  张入云闻言皱眉,抬头看了小雅一眼,只见她此刻目光也有些暗淡,却偏过头去不理自己。为此知艳娘所言不虚,便再不犹豫,伸出右手曲指在左腕间一划,瞬时鲜血喷涌而出,和声道:“即如此,你且将就用我的吧!”
  艳娘见张入云又是一番舍身喂饲,看在眼里只是不敢相信,心中晃动竟不能上前取食。只是腹中如有烈火烧动,直令她饥渴难耐,眼见张入云鲜水翻涌就如沙漠中人于急渴境地见得玉液琼浆一般,几番心中翻滚,再也禁制不住,一把抱住张入云手臂,却是张开巨口拼命吞吸了起来。
  瑛姑四女见张入云舍身喂哺艳娘,心上大急,忙口称公子,欲上前阻拦,却早为张入云摆手将四女阻住。
  而置身于一旁的小雅见状,不由轻叹了一声,轻移莲步摆动至内室窗前,眼中全做不见,只侧首望向窗外谷中美景。
  ※※※
  张入云为艳娘吸食的厉害,体内失血极剧,一时间血速流动过快,只挣得他脸上青筋也都爆了出来。等过了好一会儿,见艳娘已然饱食自己鲜血,却还不意足,竟又有要趁机取自己性命的意思,知其已如上次一般失去理智,当下却是不得大喝一声将其挣了开去。
  此时的艳娘确是心满意足,只是为张入云生血所诱已失了心智,当下为对方发力一挣,竟未有抗拒,一时便已被张入云挣脱,跌坐在地上。见艳娘此刻无有一丝精,浑身好似无骨般的瘫软在地,张入云忙命小雅将其扶住。小雅闻言虽是皱了皱眉,但到底还是行至艳娘身前,将其揽在怀里扶起。
  而此时的张入云因被艳娘取食太多生血,早已是面色煞白,心头一阵乱跳,又为方才提力将艳娘震退体力消耗极剧,一时间气喘如牛,力有不支之下,竟是扶坐在一旁的交椅上。
  谷中四女见此,大惊之下俱都抢先一步来探,瑛姑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这叫艳娘的女子生性是太过凶狡,公子将她留在身边实太过危险。且公子仁厚,这般以身喂饲终不是办法,以瑛姑之见,今后未寻得善法处置她之前,还是少将这女子放出扇外才好!”
  张入云此刻面色苍白,闻言勉强一笑道:“瑛姑,你且别太过生气了,艳娘凶顽,确是她的错,但她如今只得魂魄之身,比你等身世还要凄惨。她与你众人都是女儿身,就别太放在心上了!何况秦前辈先时已然说过了,纵是恶人也有当救之处,我想她也不一定就是生来一副恶毒心肠,追本索源细细纠正,日后或有改过的一天。这其实也是各位前辈给我的一桩功课,若是日后只想着懈怠推辞,却是取巧了。”
  瑛姑与张入云相处甚久,知他性子刚毅,即如此说话,便是有再大的辛苦也是要经历一番,当下只得咬着牙垂首不语。而一旁小雅闻得张入云一番说辞,却是讪笑一声,至后终没忍住,到底开口道:“你若是知道她的来历恐怕就不会说的如此轻松了!”
  张入云见小雅竟会谈起艳娘的身世,不由惊异问道:“哦!哪你倒是说说艳娘如今日这般,到底都有些什么来历缘故呢!”
  小雅闻言,一时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怀中的艳娘。此刻艳娘虽是身上瘫软无力,却仍是有着极恶毒的目光怒视着小雅,防她说出自己来历。小雅见艳娘生怒,并不见惧,当下只轻叹一声,却回过头与张入云冷声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即长了嘴难道不会去问她本人吗?”
  张入云笑道:“说的倒也是!这本就是该我自己相问的事!你即为难,还是容我日后再慢慢的寻控吧!”小雅见张入云不但不恼,反倒口气甚为轻松,不意之下闻言也是一愣,随后似有悟到些什么,却又讪笑道:“由你!且看你这粗人到底能有多大心力吧!”
  张入云到底失血过多,见一时无事,限即便端坐在交椅上静养调息,直运气至两周天后,苍白的面色才稍稍润泽一些,至此时瑛姑早已是遣闻雨自厨下取来一碗桂圆莲子汤为其补身。张入云见众女子心细,胸中温暖,不忍拂其心意,却是当众喝了。
  而此刻艳娘也已逐渐恢复,已自小雅怀中立起身来,只日胸中翻滚的气血好似还未尽息,仍是身上懒洋洋的仿佛使不出力道。
  正在众女见其逐渐恢复,不知她还有什么计较之际。却见张入云已然站起身来,行至二女身边,竟将余下的修罗刀同样也是一人七口分付于她二人。
  小雅未料到这修罗刀连自己与艳娘也有份,心上却是大吃一惊,踌躇之间并未接过飞刀正要开口相询,就见张入云已然先声道:“上一次雪原一战,你二人出的甚多力气,却都受得重伤,如今添得这七口飞刀,日后若再有危难时,怎样也可得好些助力!”说话间就已将七口修罗刀交在小雅手中。再待他将剩余的利刃交付艳娘手中时,那艳娘却是无有丝毫迟疑的,将七口飞刀融入掌中。
  她二人都是阴身魂魄,与这阴寒的修罗刀气息相类,一时间艳娘略将掌上修罗刀使动,竟比瑛姑一众女子施动起来,威力要大上许多,瞬时间斗室内寒光迸溅,直映得众人脸上成了霜白色。艳娘见此只得意的问着张入云道:“你如今把这修罗刀也给了我,却不怕我杀了你手下这几个小贱人吗!”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不会!我既然能将这修罗刀交在你手,自有制你的法子,你心中也该知道,至于百花谷中几位姐妹,只再稍加时日功行便得大进,到时绝不在你之下,你就是有心,怕也无力相击!只是你今日累番的出言不逊,这却不好!权且记下,若日后再无事生非,我便将你关在桃花扇中百日,以儆效尤!”
  张入云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倒令艳娘不得发作,且她此时才刚吸食过张入云生血,身上懒洋洋的,一时也无心与其计较。此刻闻言,只是脸上犯了几些嗔怒,却到底隐忍了下来。张入云见状,倒是有些欣慰。一时又只嘱咐瑛姑四人退下,过得两个时辰后,才又将二女收回扇中。
  两日后,张入云便得上路,行前谷中女子又是诸多准备,便是一身上下的衣裳也为张入云备了两套,其余相应用度更是不少,幸得张入云此时已有萧山君所赠的百宝囊可从容安置,倒免得自己附带累赘。只是到底还是打了个包袱在肩上应景,防备一人空身上路,却招世人惊疑。行前瑛姑还可惜谷中玉帛已为青莲行前置办衣裳时用完,不然倒是可以为张入云添得一身仙衣。
  张入云闻言哈哈一笑,口称真若是那样,自己穿着了,可如何能行走在大街上!
  当日清晨张入云略一众女相辞,便复又上路,直奔两年未见得鄂州二云观。


云无常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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