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阻击】




第一节
  12月7日晚10点,随着陆战1师的最后一支部队从下隅里撤入古土里,整个战场终于平静了下来。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下,天地之间更添肃杀。
  当然,无论是美军还是志愿军都明白,这样的平静只是表象,只是双方正在为下一步的爆发积蓄力量时达成的一种脆弱而又微妙的平衡。
  不过,这一夜对于快反营来说却并不轻松。
  除了前出的狙击小组和炮排,快反营剩余所有人员都趁着寒潮来袭土地封冻之前投入到了一项艰苦而枯燥的工作中——构筑工事。
  一夜之间,快反营就在离水门桥3公里开始,至真兴里为止将近7公里长的公路两侧山岭构筑了无数连排规模的简易表面工事。而在最靠近水门桥的阵地,则开始构筑坑道工事。炮排和第一道阻击阵地之间的电话线也铺设完毕。
  天亮之前,在周卫国的特地关照下,布朗中尉被两名战士押送转移至远离水门桥的某座山的一个石洞里。
  在转移之前,布朗也意识到了一丝异样,所以见到两名战士面色不善地走向他时,就起身想要说话。但两名负责押送他的战士却没给他机会发问,直接将一块毛巾塞进他嘴里,又给他套上头套,随后就带他上了吉普车。
  等到了那个石洞里,两名战士拿开布朗的头套和嘴里的毛巾,惊魂甫定的布朗忍不住大发牢骚,两名战士却都装作不懂英语不再理他。到最后颇感无趣的布朗也只好安静了下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快反营的阻击战最早打响的地方竟然不是水门桥而是真兴里方向。
  在水门桥与真兴里之间长长的山路尽头,是一段长约2公里的“U”形公路。公路依山势而建,一边是峭壁,另一边则为悬崖,公路宽度仅容一车通过,自北向南呈陡降之势,高度落差将近500米!在这段“U”形公路包绕之下,有几座连绵的山峰,最高峰标高1081公尺,被美军命名为1081高地。从1081高地可以俯瞰整段2公里长的公路,也就是说,如果1081高地上有志愿军,即使古土里美军足够幸运重建水门桥并安全撤到这里,他们也将在这长达2公里的行军中遭到来自1081高地火力的打击,毫无疑问,这对撤退路上的美军来说将是个灾难。
  而现在,1081高地正好就驻扎着快反营3连。
  原本以周卫国的猜测,美军的主攻方向肯定是来自古土里和水门桥方向。所以他只在真兴里方向留下了3连作为警戒兵力,并作为全营的预备队。而7日快反营对真兴里的侦察结果也显示,真兴里的防守兵力只有美军一个营(陆战1团1营)。周卫国不相信美军敢从一个营守军里再抽调部队向一个未知的地域展开进攻。
  但美军早就意识到了1081高地的重要性,在陆战1师决定突围后,驻守在真兴里的陆战1团1营就被赋予了攻占1081高地,保障陆战1师撤退的重任。周卫国并不知道,为了让陆战1团1营从真兴里抽身而出,美军第10军特地抽调陆军第3师第7团3营、第92野战炮兵营及部分工兵、通信兵组成一支特遣队,由第3师副师长Armisted D.Mead(阿米斯特·米德)准将指挥,于7日深夜抵达真兴里,接替了陆战1团1营的防守任务。这样一来,陆战1团1营就得以全力攻击1081高地。
  战局发展到现在,在整个陆战1师建制里,陆战1团1营是目前为止唯一没有经过激战的部队,所以史密斯少将对这支部队的行动也寄予了厚望。
  而陆战1团1营上下显然也对他们此次行动的意义有着清楚的认识,所以个个都是士气高昂。
  12月8日凌晨,陆战1团1营从真兴里出发,冒着大雪向1081高地进发。
  在大雪的掩护下,1营顺利接近了山口。1营C连在天亮后携迫击炮占领了1081高地西南3公里的无名高地。之后,A连摸向了1081高地西南的891高地。
  大雪中,快反营3连9排1分队战士张红军身披白色布单趴在距1分队主阵地30米外的单兵壕中,微张双眼注视着前方,在注视一阵子后则低下头休息一会儿(快反营并没有配备雪地作战的墨镜,为了防止雪盲,双眼只能微张,而且不能连续注视雪地)。
  这里是891高地,一个在之前并不被快反营重视的高地。所以这里驻守的只有快反营3连9排1分队。
  作为1分队的暗哨,张红军并不认为自己今天有机会遇上美国佬。但快反营长期以来形成的传统还是让他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在某次低头休息后再次张开双眼时,张红军突然瞪大了双眼——就在他前方山坡下十几米以外的地方,赫然出现了3个缓慢移动的身影。
  张红军立刻浑身一紧,轻轻将手中的M1步枪推出了单兵壕,同时仔细往下看了过去。
  打头那个人这时也停下了脚步,抬头往上看。
  张红军正好看见这个人的脸——高鼻子,蓝眼睛!
  张红军不由一呆——美国鬼子?!
  这时,抬头向上看的那名美军也发现了张红军,正要喊叫,张红军却是抢先一步拉动枪栓,随后扣动了扳机。
  在这么近的距离,张红军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射中了打头的美军,随后掉转枪口,连开两枪,打中了剩下的两个美军。
  随着三声枪声响起,三个美军身后传来一阵喊叫声和拉动枪栓的声音。
  张红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好多美国鬼子啊!
  但很快,张红军就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连续扣动扳机,前方立刻响起了子弹入肉的沉闷声音和惨叫声。随着最后一发子弹出膛,弹夹“乒”的一声弹出,张红军毫不犹豫从胸前取下一枚手榴弹,顺势拔去保险插销,随后从单兵壕跳起,将手榴弹甩手朝前方扔出,之后立刻转身猫腰朝主阵地飞奔而去。
  几秒钟后,身后传来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紧接着就是一串机枪、冲锋枪和步枪的射击声。
  好在大雪纷飞,美军的射击没有准头,所以并没有危及到张红军的安全。
  快到主阵地时,张红军大声喊道:“队长,我是张红军,美国鬼子来了!”
  主阵地传来1分队队长李宇的声音:“知道了,快进来。”
  张红军加快脚步,跑到主阵地第一道战壕前,立刻一个翻滚,顺势滚进了战壕里。
  刚进战壕,就有一串子弹贴着战壕边缘射了过来,打在雪地上发出“啾啾……”的声音。
  张红军身体靠在战壕壁上,嘶了嘶牙,心说:“好险!”
  李宇拍了拍张红军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
  张红军报以傻笑。
  李宇说:“来了多少美国鬼子?”
  张红军说:“确切人数看不清,但听动静不会少于五十个人。刚刚被我一口气先干掉三个!”
  李宇说:“好样的!准备战斗!”
  他的第一句话是对张红军说的,第二句却是对1分队的其他战士说的。
  快反营最不惧怕的就是战斗,李宇的话音刚落,1分队的其他战士就已进入各自的战位——在这样的大雪下,视线所及最多不过二十米,即使是美军炮兵也不可能保证射击精度,所以大家倒也免了先躲入防炮洞的阵地战标准程序。
  李宇笑了笑,立刻从腰间拔出信号枪,将枪口对向天空,扣动了扳机。
  随着信号枪声响起,一发红色信号弹划过半空。
  这发红色信号弹升空后不久,从后方的1081高地也射出了一发红色信号弹。
  李宇松了口气。1分队所在的891高地只是1081高地的前哨阵地。现在,遭遇敌袭的信号已经传了出去,连长也收到了信号,接下来,1分队的任务就是坚守阵地,尽量迟滞敌人的进攻。
  但红色信号弹也给进攻的美军标明了目标。在信号弹升空后的一瞬间,美军的射击声就一下子密集了起来,刚开始,子弹几乎全都射向信号弹升起的地方,而且子弹的弹道越来越低伸,等子弹大多都贴着战壕边缘后,美军的火力又分散开来,最后几乎将整道战壕都封锁住了。这时候如果1分队的战士探身射击,自然是正中美军下怀。
  眼看着美军子弹不断打在战壕后方的雪地里,李宇不由嘿嘿一笑,大声喊道:“一、三小组手榴弹准备。”
  1分队1、3作战小组的6名战士立刻每人从胸前取下一枚手榴弹。
  李宇又大声喊道:“延时三秒,空爆。”
  6名战士立刻拔出手榴弹的保险插销,松开手柄,在默数了三下后,朝身后扔出了手榴弹。
  在6枚手榴弹扔出后,1分队的12名战士立刻缩紧身体,紧贴着战壕壁。
  6声沉闷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一片惨叫声也跟着响起。美军的射击声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李宇大声喊道:“打!”
  12名战士立刻起身进入各自的战位,将各自的武器伸出了战壕。一时间,轻机枪、冲锋枪和步枪先后发出怒吼。
  遭到突然火力打击的美军不得不退了下去。
  陆战1团1营对891高地的第一次进攻以失败而告终。
  这次战斗1分队仅有一名战士轻伤,美军的伤亡不详,但应该不会太低。
  A连长Robert H.Barrow(罗伯特·巴伦)上尉铁青着脸看着狼狈撤下来的1排,不由攥紧了拳头。
  “前面有多少中国人?”巴伦对1排长科恩问道。
  科恩苦笑着说道:“不知道。”
  巴伦:“不知道?”
  科恩说:“我只知道我们排遭受了强大火力的攻击,对方估计兵力和我们相当。”
  巴伦脸沉了下去,说:“兵力相当你们还打成这样?A连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科恩低下了头,但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中国人似乎早有准备,换了别的排上结果也一样。”
  巴伦冷冷地说道:“不用再换别的排了,这次我会带你的排和2排一起上。”
  在美军退下去之后,张红军自觉地钻进了观察哨的位置,1分队的其他战士则坐在地上休息。
  刚刚的战斗持续时间虽然不长,却很激烈,接下来的战斗肯定更加激烈,所以战士们都抓紧时间休息。
  不久,张红军突然低声说道:“队长,有动静。”
  李宇一摆手,所有战士都下意识地憋住了呼吸。
  随后,众人就听见了从山坡下传来的踏雪脚步声。
  发出这声音的人数显然不少,所以尽管踏雪的频率被有意控制,声音还是不小。
  李宇喃喃道:“还真有不信邪的赶来送死了。”
  其他战士听了,都是会心一笑。
  李宇面色一紧,低声说道:“准备战斗。”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李宇要下达战斗命令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李宇不由一楞,就听见一阵破风声传来。
  很快,众人就听见一连串东西落地的声音,有的落在战壕前,有的落在战壕后。其中一个恰巧落在了战壕里,李宇眼尖,看见那是一枚手榴弹,不由脸色大变,低吼道:“手榴弹!”
  说着,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捡起那枚手榴弹,迅速扔出了战壕,随后蹲下了身体。
  手榴弹几乎在刚离开战壕时就发生了爆炸,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手榴弹的爆炸声。
  所幸这第一轮爆炸并没有发生在战壕里,所以没有造成1分队伤亡。
  李宇恨恨地一拳捶在地上,低声骂道:“狡猾的美国鬼子。”
  就在这时,美军的第二轮手榴弹又投掷了过来,虽然因为大雪这些手榴弹的准头欠佳,但这回却有好几枚手榴弹落在了战壕里。
  这时快反营平素的严苛训练就显示出了它的价值:落进战壕里的手榴弹都在第一时间被战士们或扔或踢出了战壕。
  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
  李宇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全体都有,手榴弹准备。”
  连李宇在内的12名战士立刻从胸前取下手榴弹。
  李宇又喊道:“不用延时,扔!”
  说完,拔出手榴弹的保险插销,松开手柄就朝山坡下扔了下去。其他11名战士的手榴弹也跟着他扔了出去。
  这时,美军的第三轮手榴弹正好也掷了过来,其中两枚手榴弹巧之又巧地在半空相撞,同时落地,其他的手榴弹则在空中交错而过,飞向了各自的目标。
  很快,在美军中就响起了一连串凄厉的“Grenade(手榴弹)!”“Take cover(找掩护)!”喊叫声。
  这回落在1分队战壕里的美军手榴弹也多了几枚,所以战士们在将这些手榴弹弄出战壕时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在这一轮手榴弹爆炸后,战士们的怒火也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在李宇的口令下,发挥出了远超平时训练的投掷速度,很快就将五箱手榴弹扔向了美军。
  山坡下的美军苦于仰攻的不利地形,人员又相对密集,被1分队的这轮暴雨一般的手榴弹攻击给打懵了,在又投掷了两轮稀疏了很多的手榴弹之后,就不得不撤退了。
  这次手榴弹对攻1分队虽然赢了,但战斗过程却极为凶险,有两名战士受了重伤,其余几乎人人带伤。
  几乎在891高地打响的同时,在古土里方向,前一晚才从下隅里撤入古土里的美军陆战1师主力也开始了突围行动。
  突围行动以陆战7团3营和由陆军第31团级战斗队残部组成的陆军暂编营为先导。
  行动开始后1小时,陆战1师第1工兵营营长帕特里奇亲自率领装载着架桥器材的2辆重型卡车和一个工兵连的车队紧跟着陆战7团1营离开了古土里。
  但是,突围行动并不像预期的那样顺利。
  陆战7团3营和陆军暂编营在离开古土里后不久,就遭到了志愿军第20军60师的阻击,尽管60师在前期的阻击作战中实力严重受损,但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还是堵住了美军突围部队。
  直到陆战7团1营、2营和陆战5团先后参战,美军才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帕特里奇透过卡车车窗看着公路两旁不断响起枪声的山丘,不由感慨万分。从道路两旁稀疏的攻击火力和车队微乎其微的损失来看,中国人并没有重火力。如果在半个月之前,帕特里奇绝对不会相信,以陆战1师这样的王牌部队,遇上没有重火力,没有空中支援,甚至连保暖衣物都严重短缺的中国军队,竟然还要撤退(尽管史密斯师长还自欺欺人地管这次撤退叫“换个方向进攻”)!但现在,帕特里奇已经对己方的失利确信无疑。这段时间的耳闻目睹,让帕特里奇对中国军人的作战意志深感钦佩。尤其在一次夜间战斗亲眼看见一队瘦弱的中国军人在子弹打光后和美军拼刺刀最后无一投降全部死于乱枪,另一次则见到十几名身着单衣呈作战姿势冻死在阵地上的中国军人时,他的内心深处甚至对中国军人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感——这样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陆战1师这次能够成功突围,那也不代表陆战1师的战斗力就比当面的中国军队强,而只能证明美国强大的工业实力打造的美国军队现代化程度比中国军队高。
  而这一点,并非是一支军队战无不胜的充分条件。
  接下来的事实印证了帕特里奇的想法。
  在猛烈的炮火和空中支援下,陆战7团突围部队的进展仍然缓慢。越是接近水门桥,志愿军的阻击就越是顽强。
  显然,并非只有美国人才知道水门桥的重要性。
  注:在真实的历史中,守卫1081及附近高地的志愿军部队是60师180团,本章因故事情节需要与真实历史不符,特此说明。向英雄致敬。


第二节
  中午时分,大雪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竟然停了。
  不久,太阳突然从云丛中钻了出来。
  整个战场的可见度一下子大了许多。
  此时,坚守在891高地的快反营3连1排1分队已经打退了美军陆战1团1营A连的4次进攻,但也被迫退至第二道防线,正在短暂休息中。
  原本12人的1分队现在已经只剩下5名活着的战士,其中还有2名重伤员。班长李宇已经阵亡,现在负责指挥1分队的是第1作战小组小组长张红军。
  5名战士并没有休息多久,美军就开始了第5次进攻。
  这次进攻,由于视野开阔,美军第一次获得了来自无名高地迫击炮的火力支援。
  在试射两发后,美军的第三发炮弹直接命中了1分队第二道防线的战壕,将战壕炸塌了半边。
  接下来,美军无名高地迫击炮对1分队阵地进行了3分钟的炮火覆盖。
  在炮火的掩护下,A连在巴伦的亲自率领下缓缓靠近1分队的第二道防线,在美军迫击炮停止射击后,A连立刻起身冲向了1分队的第二道防线,而此时,他们距1分队的第二道防线已不论30米!
  这样近的距离如果是在平时,相信A连用不了几秒钟就能冲过去,但现在地面已有不少积雪,所以A连的冲锋速度并不快,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突然性,在冲出十来米后就遭到1分队的阻击。
  但美军很快就注意到守军的火力已经稀疏了很多,所以一边展开压制射击,一边拼命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三声尖锐的啸声从空中传来,随后,三发60mm迫击炮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美军的冲锋队伍中。几乎同时爆炸的3发炮弹立刻让美军的冲锋为之一滞。在开头的3发炮弹落下后,几乎每隔1秒钟就又有3发60mm迫击炮弹落下。
  面对着敌人几乎长了眼睛的炮弹,巴伦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防守一方肯定早就测算好了迫击炮的射击诸元,所以才不需要试射就能达到如此高的射击精度。
  在A连撤走后,美军在无名高地的迫击炮再次对1分队阵地进行了长达5分钟的炮击。有了第一次炮击的经验,美军这次炮击的精度非常高,发射的数百发81mm和60mm击炮弹几乎都落在了1分队第二道防线上。
  对1分队阵地的炮击过后,美军的81mm迫击炮又对快反营3连的1081主峰阵地进行了炮击。
  不过,在试射的几发炮弹最远一发都落在距1081主峰阵地一百多米的地方后,美军停止了这种徒劳的尝试(虽然美军装备的M1式81mm迫击炮最大射程为3000米,而无名高地与1081高地的直线距离也是约3000米,看起来可以勉强够到,但由于1081高地和无名高地之间存在几百米的高度差,所以美军的迫击炮自然打不到1081高地)。
  之后,A连起了6次进攻。
  A连的这次进攻明显比前几次都要谨慎,队形也非常分散,显然他们对1081高地上的志愿军迫击炮很是忌惮。
  1081高地上,一名迫击炮手看着越来越接近1分队阵地的美军,为难地对3连长何兵说道:“连长,你看现在这样还打不打了?”
  何兵沉声说:“继续观察,等美军队形密集了再开炮。炮弹打一发少一发,一定要省着点用。”
  炮手说:“那如果美军直到占领了1分队阵地队形还不密集呢?”
  何兵咬牙说道:“拦阻射击,断敌后援!”
  炮手点头道:“明白!”
  A连的两名尖兵一直摸到距1分队的阵地还有十几米时,都没有遭到攻击。巴伦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炮击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在刚刚那样猛烈的火力覆盖下,相信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再也不会有活人了!只要占领了891高地,就有了一个进攻1081高地的跳板。以全营之力猛攻,今天一定能够成功攻占1081高地。对于整个陆战1师公认战斗力强悍的A连来说,在891高地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就在巴伦挥手让后续部队跟上尖兵时,就听见两声清脆的枪声先后响起,两名尖兵应声倒地。
  巴伦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被炸得残破不堪的志愿军阵地,嘴角不自主地抽动着,喃喃道:“这样都还能活下来?!这些中国人到底是什么做的?”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A连的其他人已经大喊着越过他冲向前方。他们都明白,就算那道残破的战壕里还有敌人,情况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只要冲上去,这次进攻就有可能成功。
  巴伦回过神来时,已经有将近一个排的人冲了上去,巴伦突然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吼道:“快散开,小心中国人的迫击炮!”
  他的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了三声凄厉的尖啸声。
  很快,三发60mm迫击炮弹就落在了几乎就要冲入1分队战壕的美军中。这时A连的冲锋队伍虽然不是很密集,但这三发准确命中的炮弹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更令众人心惊胆战的是,空中再次传来了三声尖啸声!
  在第二轮炮弹落下爆炸后,前方的战壕里又响起了冲锋枪和步枪的射击声。
  万般无奈下,巴伦只好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在美军后撤之后,无名高地上的美军迫击炮再次徒劳地向1081高地射击了几次,当然还是够不着。
  接下来,愤怒的美军将迫击炮弹都倾斜到了891高地的1分队阵地上。
  美军的这次炮击足足持续了10分钟,保守估计也发射了有上千发炮弹!其富裕程度让快反营3连的迫击炮手咋舌不已。
  就在美军炮击1分队阵地的时候,快反营3连1排排长罗源找到何兵,焦急地说道:“连长,下命令吧。5分钟!最多只要5分钟,我就能带1排冲到891高地!”
  何兵抬头看了眼天色,沉声说道:“再等等!”
  罗源几乎都要哭出声来了,说:“又是再等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再不增援891高地,1分队的阵地就要丢了!”
  何兵说:“就算1分队的阵地丢了,1排现在也不准下去!”
  罗源大声说道:“营长要是在这里,他一定会下命令增援的!”
  何兵说:“就算营长在这里,他也肯定不会同意现在增援的!你看见刚刚落在1分队阵地上的美军炮弹了吗?891高地在美军无名高地迫击炮的射程内,我们的迫击炮却够不着无名高地,你们下去,不是送给美军炮兵当靶子吗?”
  罗源脱下帽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说:“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1分队被美国鬼子吃掉?”
  何兵说:“谁说我要看着1分队被美国鬼子吃掉了?罗源,我命令你和1排,原地休息,等天一黑,立刻出击!”
  罗源立刻激动地站起,重新戴好帽子,挺胸说道:“是!”
  与此同时,古土里-水门桥方向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
  现在虽然离水门桥已经不足1公里,但陆战7团部队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随着午后雪停,陆战7团终于可以获得航空兵的支援。
  在呼叫空中支援后不久,4架海军航空兵的攻击机就对前方两侧山岭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两侧山岭瞬间就燃起了火海。
  尽管四面积雪,但坐在距火海只有20多米的卡车中,帕特里奇还是能够感受到凝固汽油弹火焰的高温,而且,他隐约也听见了火海中响起的惨叫声。
  帕特里奇心情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火海,不由开始祈祷,希望这糟透的一天尽快过去!
  前方两侧山岭的大火渐渐熄灭后,陆战7团继续前进,这回他们终于没有再遭到抵抗。10分钟后,陆战7团3营先头部队与水门桥守军顺利会合。
  8日下午3点左右,帕特里奇率领的车队跟在陆战7团1营后面也顺利抵达水门桥。
  其实在5日早晨乘坐直升机近距离观察水门桥后,帕特里奇心里就有了重建水门桥的腹稿,所以车队抵达水门桥后,帕特里奇立刻指挥工兵连行动了起来。
  首先自然是用枕木、钢梁和沙袋加固水门桥北岸残存的桥基,M2车辙桥虽然不需要桥墩,但承重可就全靠两侧的桥基了。帕特里奇想要架起的是足以承载40吨重M26坦克的车辙桥,可不想第一辆坦克上去就把桥给压塌!
  正当工兵连有条不紊地加固桥基时,一声清脆的枪声突然响起,一名正在忙碌的工兵应声倒地。
  所有人都是一楞。
  清脆的枪声再次响起,又一名工兵倒地。
  这时,终于有人惊恐地喊了起来:“狙击手!快找掩护!”
  这一声喊叫之后,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就近寻找掩护。
  但在混乱中,又有两名工兵被击中倒地。
  一名水门桥守军士兵正好和陆战7团1营营长Raymnd G.avis(雷蒙·戴维斯)中校挤在一起,戴维斯忍不住问道:“你们连长刚刚不是说水门桥附近很安全吗?怎么现在突然就冒出来这么多敌人的狙击手?”
  那名士兵苦着脸说:“长官,这里要是真的安全,水门桥也不会被中国人给炸了。”
  戴维斯哭笑不得地嘀咕道:“这话真他妈有道理!”
  随后大声喊道:“我们的狙击手呢?快把该死的中国狙击手找出来,干掉他们!”
  附近的几名步兵班狙击手应了一声,纷纷举起手中的狙击步枪,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搜索。
  很快,几声清脆的枪声再次响起。那几名刚刚才举起狙击步枪不久的步兵班狙击手就全部被击倒。
  其中一名狙击手离戴维斯不远,他倒地时,戴维斯正好看见他脑袋上冒出的鲜血和大睁的双眼中不甘的眼神。
  戴维斯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大声喊道:“通信兵呢?快让装甲车上来!”
  一个声音大声应道:“明白。”
  不久,几辆装甲车开了过来,其中一辆直到驶过戴维斯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之后,装甲车的后门打开,一名乘员探头出来问道:“中校,需要我们怎么做?”
  戴维斯喊道:“用你们车上的。50重机枪压制中国人的狙击手!快!”
  那乘员大声说道:“明白,长官。”
  转身关了车门。
  随后,几辆装甲车缓缓驶向前方,在步兵的前面停了下来,装甲车上的。50重机枪也向可能藏有狙击手的山丘开始了射击。
  不过,仅仅用重机枪对可能的目标进行射击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戴维斯又命令营属迫击炮加入了火力压制的行列。
  这样过了有十几分钟,戴维斯才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
  似乎是为了示威,装甲车重机枪和迫击炮刚停止射击,清脆的枪声就再度响起,几名没有隐蔽好的士兵成了新一批倒霉蛋。
  戴维斯忍不住咬牙骂道:“该死的中国人!”
  过了一会儿,戴维斯在冷静下来后,大声喊道:“空地联络官在哪里?”
  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长官,我在这里。”
  戴维斯说道:“立刻呼叫空中支援,轰炸目标:水门桥对面12点和2点方向的山丘。”
  空地联络官应了一声“明白”后,立刻拿起了步话机。
  不到10分钟,陆战队航空兵在战场附近巡的2架F-4U“海盗”攻击机就飞临水门桥上空,接着在空地联络官的引导下,对水门桥对面12点和2点方向的山丘展开了攻击。
  在2架攻击机投下的凝固汽油弹相继爆炸起火后,戴维斯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不相信在凝固汽油弹的攻击下,那几处山丘还会有活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戴维斯大声对不远处的帕特里奇说道:“帕特里奇中校,现在是不是能继续架桥了?”
  帕特里奇说道:“戴维斯中校,我首先需要明确我的小伙子们现在出去是安全的。”
  戴维斯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完,戴维斯就指了指附近的几名士兵,说:“你,你……还有你,去桥边看看。”
  那几名被点到的士兵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起身,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
  戴维斯脸一沉,大声说道:“你们几个立刻去桥边,这是命令!”
  那几名士兵无奈,只好心惊胆战地离开了掩护物,快速冲向水门桥。
  在冲到水门桥边后,他们立刻又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遭到狙击手的攻击。
  戴维斯虽然对这几名士兵的表现大为不满,这时候却也不便明着责骂他们,只好转向帕特里奇,大声说道:“帕特里奇中校,现在已经安全了。”
  帕特里奇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下达命令:“工兵连,继续架桥。”
  也许是习惯了危险,工兵连的人倒没有对帕特里奇的命令表现地太过抗拒,纷纷离开了掩护物,走向水门桥,继续加固桥基。
  但是,好景不长,工兵们才开始忙碌没多久,清脆的枪声就继续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随着枪声响起,一个接一个工兵被击倒在地。
  工兵们再次四散寻找掩护物,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骂起了自己的长官和戴维斯。
  帕特里奇脸色发青地看向戴维斯,说:“戴维斯中校,这就是你说的安全?”
  戴维斯无奈地说:“刚刚我的人确实……”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啸声。
  戴维斯不由脸色一变——迫击炮!
  很快,迫击炮弹落下,碰巧命中了一辆吉普车,将这辆吉普车给炸得四分五裂。
  戴维斯心中一动:“M1式81mm迫击炮。”
  随即立刻大声喊道:“空地联络官,立刻呼叫空中支援,对我们前方3公里范围内的所有山丘进行轰炸!中国人有M1式迫击炮!”
  空地联络官应了一声,再次拿起了步话机。
  但空中支援还没到,就先后有十几发迫击炮弹落在了水门桥的北岸。其中一发就落在那2辆装载架桥器材的重型卡车附近,虽然没有伤到那2辆重型卡车,却把帕特里奇吓了一大跳。
  帕特里奇再也待不住了,大声对戴维斯说道:“戴维斯中校,请立刻掩护我们工兵连离开,这里太危险了,就算我的人经得起消耗,我们的架桥器材也经不起损失!”
  戴维斯也明白现在那两卡车架桥器材远比人命金贵,所以只是犹豫片刻后,大声道:“帕特里奇中校,请稍等,我们立刻掩护你们撤退!”
  说完,又大声喊道:“通信兵,命令装甲车火力掩护工兵连撤退。”
  通信兵应了一声后,立刻通过无线电向装甲车下达了命令。
  很快,几辆装甲车就开始向后退,边退边向可能藏有敌人的山丘进行射击。
  在装甲车退至那两辆重型卡车前面时,那两辆卡车也开始发动,随后在装甲车的掩护下缓缓向后驶去,帕特里奇也指挥工兵连的其他人乘坐卡车跟着后撤。
  就这样,工兵连在付出了十余人的伤亡后,不得不撤离水门桥,直撤到陆战7团指挥部附近才停了下来。为了保证安全,两辆重型卡车甚至停进了由陆战7团坦克连围成的环形阵地中。
  这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在891高地,直到夜色来临,陆战1团1营也没有再次发起进攻。
  看起来,白天的进攻似乎已经耗尽了他们的锐气。


第三节
  快反营临时营部。
  一名战士跑进营部,向周卫国汇报道:“报告营长,和3连阵地的电话线已经接好。”
  周卫国立刻对接线员说道:“接3连。”
  接线员很快就接通了3连的电话,随后将电话机递给了周卫国。
  周卫国接过电话,说道:“是何兵吗?你们那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何兵在电话那头说道:“我是何兵。报告营长,我们已经打退了敌人的6次进攻,美军的战斗力很强,火力很猛,我部驻守在891高地上的9排1分队损失较大,但美军在西南无名高地的迫击炮够不着我们1081高地,所以3连主力没有损失,守住阵地没有问题。”
  周卫国说:“很好。美军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何兵说:“美军前4次进攻的时候还在下雪,我们的视野不好,没法观察。后两次进攻被打退的时候他们也拖走了所有的尸体。所以,美军的具体伤亡数字恐怕要等直接和他们交战的1分队汇报后才知道。”
  周卫国说:“那现在美军有什么动静没有?”
  何兵说:“美军对891高地炮击了10分钟以后就没了动静。看样子在天黑之前是不会再发起进攻了。”
  周卫国说:“从你们之前汇报的情况看,美军这次进攻的总兵力估计在一个营左右,而这个营很可能就是美军陆战1师驻守在真兴里的那个营。虽然不清楚美军这次为什么能从真兴里抽调出这个营,但对于美军陆战1师,你们一定不能有丝毫松懈。”
  何兵说:“是。营长,我觉得我们不能一直消极防守,我想等天黑后让9排长带9排的剩余部队对美军进行夜袭。”
  周卫国思索片刻后,说:“同意你的计划,不过也要防止美军发动夜袭。还有,天黑后让你的机炮排带两门迫击炮和9排一起运动到891高地,争取敲掉美军在无名高地的迫击炮。”
  何兵说:“明白。”
  挂了电话,在仔细考虑后,周卫国让电台操作员给兵团部发去电报:“自今日上午八时及下午三时起,我部先后与真兴里及水门桥之敌激战,敌未能寸进。”
  很快,兵团部就发来回电:“敌情已悉,致慰问。各部已展开追击,你部自接到回电始,坚守二十四小时后即自行撤离。切切!”
  兵团部的这个回电总算让周卫国稍感欣慰。
  总的来说,今天的战斗快反营打得还算顺利,真兴里方向的3连损失不到一个分队,而水门桥方向也只有两个狙击小组因为转移不及时损失在了美军航空兵的凝固汽油弹攻击下。但这并不意味着快反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还能如此顺利。水门桥-真兴里这一带的山路是古土里美军撤退的必经之路。时间拖得越久,无路可走的美军就会越加疯狂,快反营承担的压力就会越大。现在各部已经展开追击,多少总能分担一下快反营的压力。而兵团部这次给快反营的命令是坚守二十四小时,已经不像上次的命令那样没有余地,看来兵团部也希望快反营能够保留下一些种子。
  入夜以后,大雪再度纷纷落下,气温也迅速下降。
  周卫国仰望天空,不禁面有忧色——快反营有着充足的御寒装备,倒不怕这严寒。可是,严重缺乏冬装的九兵团其他部队呢?他们还能如期发起进攻吗?
  在夜色的掩护下,罗源带着9排剩余的3个作战分队和机炮排的两门迫击炮离开1081高地,迅速移动到了891高地。
  9排战士进入1分队阵地时,发现1分队只有张红军和另一名战士还活着。两人都在美军的炮击中受了重伤。但坚守阵地的使命感一直让他们支撑到了现在。在罗源和9排的其他战士出现在他们面前后,两人都是脸露微笑,头一歪就牺牲了。牺牲之前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罗源强忍着悲痛安排好警戒哨,带着战士们将1分队烈士散落在阵地附近的遗骸收集起来集中掩埋,又加固了工事,这才让战士们坐下休息。
  罗源决定将4分队和迫击炮留在阵地上,自己带2、3两个分队在晚上十点对美军展开夜袭。现在,只有狠狠打击美军,才能告慰1分队12个兄弟的在天之灵!
  就在9排战士休息的时候,气温骤降,大雪纷飞。
  罗源不由心中一喜——在这样的天气下,美军的戒备想必要松弛一些吧?
  在纷飞的大雪中,帕特里奇正带着卫兵走向工兵连的停车场。
  他主要关心的是那两辆装载着架桥器材的重型卡车,所以抵达停车场后,帕特里奇直奔陆战7团坦克连围成的环形阵地。
  在核对口令后,帕特里奇和卫兵进了环形阵地,又来到卡车司机住的帐篷里。
  四个卡车司机见到帕特里奇走进来时,都是大感意外,他们都没有想到营长竟然在这种鬼天气还来看望自己。
  四人立刻起身,正要向帕特里奇行礼,就被帕特里奇摆手制止了。
  “不用行礼了。”帕特里奇温和地说道:“我只是过来随便看看。”
  四个司机对视了一眼,显然都不太相信帕特里奇的话。
  帕特里奇笑笑,说:“其实我是来看看架桥器材的,下雪了,车篷遮好了吗?”
  司机们都是心中释然。这才像营长帕特里奇的风格嘛。
  一个司机立刻回答道:“报告长官,卡车一停下我们就遮好了车篷,保证不会让大雪损伤架桥器材。”
  帕特里奇点了点头,说:“带我去看看吧。”
  四个司机立刻穿上大衣,又披上雨衣,随后带着帕特里奇出了帐篷。
  走了不多远,一行六人就到了那两辆重型卡车停放的地方。
  检查之后,帕特里奇确认了司机们的话。
  看着安然无恙的两辆重型卡车,帕特里奇不由自嘲地一笑——这里这么安全,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帕特里奇突然听见一声“喀喇”声。
  帕特里奇不由心中疑惑,随口说道:“什么声音?”
  一旁的几个人竖起耳朵听了片刻,都摇头表示没听见。
  就在帕特里奇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时,“喀喇”声连续不断响起。
  一名司机终于发现了异样,指着一辆卡车大声喊道:“声音是从那辆卡车下面传出来的!”
  几人立刻将手电照向那辆卡车的车底,帕特里奇还下意识地拔出手枪指向那里。
  很快,又有一名司机喊道:“是冰裂!车底下的冰面裂了!”
  他的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卡车底下的冰面彻底破裂,那辆卡车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沉入水中,水花溅了众人一脸。
  过了一会儿,惊魂甫定的帕特里奇黑着脸向一名司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司机战战兢兢地说:“长官,这辆卡车下面原本是个水塘。”
  帕特里奇怒道:“你们怎么会把车停在水塘上面?”
  那司机苦着脸说:“长官,下午我们停车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两个卡车车位,其中一个就是这个水塘。7团的人告诉我们水塘早就封冻,足以承受卡车的重量,我们才停下的。我们也不知道冰面会裂啊!”
  帕特里奇深吸一口气,说:“笨蛋!就算封冻的冰面可以承受卡车的重量,但车上还装了将近6000磅重的2个车辙桥构件,冰面能承受卡车再加上6000磅的重量吗?另一辆卡车呢?是不是也在冰面上?”
  另一个司机赶紧说道:“另一辆卡车是停在冻土上的。”
  帕特里奇想了想,说:“立刻发动另一辆卡车,用钢缆把这辆卡车给拉出来。”
  那司机应了一声,赶紧上了另一辆卡车,其他三名司机则迅速从那辆卡车里取出钢缆,将钢缆的一头固定在了那辆卡车上。开始的那名司机咬牙跳入水塘,将钢缆固定在了第一辆卡车上。
  很快,另一辆卡车就发动了,随着卡车缓缓前进,连接两辆卡车的钢缆也渐渐绷紧。但在钢缆完全绷紧后,尽管牵引卡车的发动机连续加大油门,陷入水塘的卡车还是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
  这时,被卡车落水和发动机轰鸣的巨响惊动的环形阵地卫兵也派了一支巡逻队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帕特里奇简单向他们解释了一下。
  巡逻队长在看见帕特里奇的军衔标志后就表现得很恭敬,在听了帕特里奇的解释,尤其在得知陷入水塘的卡车上装载着重建水门桥必须的车辙桥构件后,立刻表示愿意帮助帕特里奇一起把卡车弄出来。
  帕特里奇也没有客气,让巡逻队帮忙调来两辆卡车,用钢缆又将那两辆卡车和陷入水塘的卡车连接了起来。
  在一辆重型卡车和两辆普通卡车的共同努力下,陷入水塘的那辆重型卡车终于在一个小时后被牵引出了水塘。
  经过这一折腾,众人早已是汗流夹背。那辆重型卡车的司机却不敢怠慢,赶紧对卡车进行了检查。
  检查结果很令人沮丧,由于整车浸入水中长达一小时,卡车的发动机已经损坏,再也无法发动了。这意味着,运送架桥器材的重型卡车就只剩下一辆了。
  幸运的是,陷入水塘的那辆卡车上装载的车辙桥构件只是浸了水,并不会影响到明天的使用。这个意外不免让帕特里奇心中对明天的架桥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晚10点,罗源带着2、3分队出发了。
  他们的目标是西南方向被美军占领的无名高地。
  在夜色和大雪的双重掩护下,罗源并不担心自己的部队会被美国人发现,但所有人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白天的战斗,已经让他们见识到了美军的战斗力。这样的敌人,值得自己重视。
  罗源不知道的是,美军陆战1团1营连长巴伦也打算趁着恶劣的天气偷袭891高地,此时,A连也正在向891高地摸来。
  想要偷袭美军的3连9排2、3分队和想要偷袭891高地的美军A连之间的遭遇战事先没有任何的预兆。
  在黑夜和大雪中,双方的尖兵几乎撞在了一起才发现了对方。
  好在9排尖兵的反应比美军尖兵要快,抢先开了火。
  双方的战斗也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爆发。
  这时候,由双方部队性质差异导致的近战能力的差距就显示了出来。
  陆战1师虽然是美军王牌,但仍然不脱传统意义上的大步兵范畴,注重的也是常规作战。
  而快反营却是周卫国采用特战队的建设思想打造的一支特种部队。
  一到近距离遭遇战,双方的近战能力高下立判。
  2、3分队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就分散卧倒在地,手中的武器也在卧倒后发出了怒吼。
  在第一轮射击后,所有战士又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两枚手榴弹。
  连续爆炸的50枚手榴弹立刻摧毁了美军A连的战斗意志。
  在敌情不明下,美军立刻向后撤退。
  而罗源也意识到今晚再不可能对美军进行偷袭,所以果断带领2、3分队沿原路撤回了891高地。
  几乎在2、3分队撤回891高地的同时,美军的迫击炮又开始了射击。开始时是几发照明弹,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榴弹。
  美军发射的照明弹虽然照亮了夜空,却无法让美军透过大雪看清891高地的虚实。而且,尽管有着白天校正的射击诸元,大雪还是影响到了美军迫击炮的精度。
  所以,美军在炮击了几分钟后,就停止了射击。
  不过在定下心来仔细想想后,双方不免都为今晚发生的遭遇战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自己没有偷袭对方的打算,如果自己的偷袭部队没有恰巧遇上对方的偷袭部队,结果将会怎样?
  雪越下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最低时甚至降至零下34摄氏度。严寒让双方都平添了不少冻伤伤员。
  这一夜,双方都在严密的戒备中度过。
  12月9日。
  天亮以后,大雪终于停止,天气也渐渐转晴。但气温却没有随着天气转晴而回升。
  漫长而严寒的一夜终于过去。在清点之后,罗源发现自己的部队已经有了5人冻伤。这个比例对于这支40多人(9排3个作战分队加上两门迫击炮的射手、弹药手等人员)的部队来说,实在是高了一些。
  这样的非战斗伤亡尤其令指挥官恼火,但9排的防寒措施其实已经很到位了,而且快反营每个战士的身体素质都远超普通部队,实在是因为昨晚的气温太低,而构筑工事和剧烈的战斗又让战士们出了很多汗。
  天亮后没多久,西南方向就传来了射击声。
  罗源立刻指挥部队进入防炮洞。
  但过了一会儿,预期中的美军炮击并没有来临。
  在侧耳倾听了片刻后,罗源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美军这次的射击显得有些杂乱,机枪、冲锋枪、步枪、卡宾枪夹杂在一起,射击也是时断时续,而且射击声响起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发子弹落在9排的阵地上。
  这样的射击声,不像是进攻,倒像是……试射。
  想到这里,罗源终于恍然大悟。昨晚的气温太低,武器的保暖措施如果不够,很容易出现冻损。解放军素有爱惜武器的传统,从红军时期就一直视自己手中的武器重逾性命,在这样的严寒下自然不会忽视了武器的保暖。早晨起来时罗源发现一个战士的M1步枪因为枪油涂得太多冻住了,还狠狠地批评了那个战士。
  但美军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更金贵,而且美军素来富裕,大手大脚惯了,对武器的保暖可就未必这么上心了。想必他们的指挥官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要自己的部下在进攻前试射武器,免得真到了和敌人面对面时手中的武器却打不响。换句话说,美军的确是要发动进攻了。
  果然,美军的射击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就停止了。紧接着,美军的迫击炮开始炮击891高地。
  由于天气晴朗,可见度高,又有昨天炮击的射击诸元,美军的这次炮击非常精准,炮弹几乎都落在了9排的防御工事范围。
  不过,对9排来说,严寒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由于严寒,冻土层厚达数十厘米,再加上几十厘米厚的积雪,美军的这次炮击对9排的防御工事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这恐怕也是双方都始料不及的。
  炮击过后,美军A连向891高地发起了进攻。
  直到美军抵达9排阵地20米范围时,罗源才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一瞬间,密集的火力就射向了美军。
  突然遭到攻击的美军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立刻就地卧倒还击。
  无奈所处的地形不利,所以尽管兵力火力远远优于9排,在对射中却占不到丝毫便宜。
  在战斗僵持了十余分钟后,罗源让机炮排的两门迫击炮偷偷运动了上来。
  罗源的目标并不是面前的美军,而是西南方向距891高地一点五公里左右的无名高地上的美军迫击炮阵地。机炮排装备的美制M2式60公厘迫击炮的最大射程是1800公尺,从1081高地虽然打不到无名高地,从891高地却正好。
  今天天气晴朗,美军的视野固然开阔,志愿军的视野也同样开阔,所以天亮后机炮排的炮手已经测算出了对无名高地炮击的射击诸元。
  由于在昨天的进攻中美军无名高地没有遭到任何攻击,所以无名高地的美军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成为志愿军的攻击目标。
  美军的迫击炮阵地虽然构筑在无名高地另一面的反斜面上,但由于无名高地海拔比891高地低,坡度也不大,所以从望远镜里还是隐约能看见美军的迫击炮阵地。
  在调整好迫击炮的方向和射角后,炮手将第一发炮弹放入炮口。
  在双方激烈的交火声中,60毫米迫击炮的射击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直到十余秒钟以后,第一发60毫米迫击炮弹带着尖啸声落在无名高地上,美军才反应过来。
  不过,第一发炮弹打近了,离美军迫击炮阵地差了二十几米。
  机炮排炮手略微降低了另一门迫击炮的射角后,将第二发炮弹放入了炮口。
  这次的炮弹正中美军迫击炮阵地。
  炮手们随后来了个8发急速射。
  连续落下的16发炮弹大多都命中了美军的迫击炮阵地,第11发炮弹爆炸后,引爆了美军炮兵阵地上的迫击炮弹。在一连串迫击炮弹的殉爆声中,美军的这个迫击炮阵地算是彻底报销了。


第四节
  发觉身后的无名高地遭到志愿军炮击后,美军A连不退反进,向891高地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不过快反营素来不怕近战,更何况占据了地形优势,又有坚固工事作为凭借,所以A连的猛攻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到最后,巴伦也受不了自己连的巨大伤亡,不得不下达撤退命令。
  结果在撤退途中又遭到891高地两门迫击炮的追击。
  巴伦只好命令部队翻过山脊从公路撤退。
  没有了A连的侧翼掩护,迫击炮阵地又遭到毁灭性打击,失去了压制火力,陆战1团1营C连在无名高地的阵地就此直接暴露在891高地志愿军迫击炮火力的威胁下。陆战1团1营营长Donald M.Schmuck(唐纳德·施麦克)中校只好命令C连撤退。
  至此,陆战1师1团1营已经彻底失去之前通过出其不意获得的对1081高地进攻的支撑点。
  与891高地的激战相反,陆战7团1营在天亮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再次来到了水门桥边——实际上,他们这次行军遭遇到的麻烦主要是路面积雪。
  陆战1师第1工兵营第1工兵连今天仍然跟在陆战7团1营后面,但在抵达水门桥附近后,帕特里奇却并没有让工兵连马上架桥,而是命令工兵连原地待命。
  昨天中国人的狙击手和精准的炮击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在确认安全之前,他可不愿意再让自己的部下无谓送死。
  陆战7团1营也没有做出特殊的举动,只是和昨晚留在水门桥边的陆战7团3营一起加固了水门桥边的防御工事。
  水门桥对岸本来就有美军一个连的守军,加上这边的陆战7团1营和3营,守卫水门桥的力量倒是雄厚了起来——只不过他们现在守卫的是一座不存在的桥而已。
  据对岸的守军连长说,昨天傍晚工兵连一撤走,中国军队就不再展开袭击。中国人的目的看来只是为了阻止工兵连架桥。当然,只有一个连兵力的他们也不敢冒险离开工事对附近的山岭进行搜索。
  对此,帕特里奇不由深感惕然,隐蔽在暗处的中国人显然深得中国兵法的精髓,不但采用的是狙击手和迫击炮袭击这种高效费比战术,而且目标还集中在战斗力最弱偏偏此刻又最重要的工兵连上。只要工兵连无法重建水门桥,陆战1师就无法顺利撤退,中国人就又有了合围的机会。没想到百战百胜的陆战1师,现在竟然受困于一座桥!
  上午10点左右,陆战7团2营也抵达水门桥。
  这样一来,陆战7团的主力已经悉数集结在了水门桥畔。
  上午10点20分,陆战7团团长Homer Litzenberg(霍默。利兹伯格)上校带着团部抵达水门桥。
  在实地观察了水门桥后,利兹伯格上校命令古土里的后勤部队尽一切可能寻找登陆装备并运至水门桥边。
  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后勤部队终于在一个仓库的角落里找到了12艘包装完好的充气橡皮筏(这还是因为陆战1师的特殊性质,所以即使是在内陆作战,后勤部队还是习惯性地带了一批橡皮筏)。
  这12艘橡皮筏很快就被运到了水门桥边。
  利兹伯格上校亲自指挥部下给这12艘橡皮筏充气,并将充好气的橡皮筏紧靠堤坝用绳子垂下了长津湖,又目送第一批72人(每艘6人)登上了这12艘橡皮筏。
  准备就绪后,利兹伯格上校高声对登上橡皮筏的部下说道:“小伙子们,记得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陆战1师,任何水域都阻挡不了我们前进的步伐。现在,我希望你们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对岸,接下来,你们将为陆战1师彻底打通前进的道路。”
  利兹伯格顿了顿,大声吼道:“Semper fide1is!”(永远忠诚。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信条)
  橡皮筏上的72名陆战7团官兵高呼着“Semper fide1is!”划动了船桨。不久,橡皮筏就抵达了对岸,在对岸守军的协助下,每艘橡皮筏上的5人登岸,剩下1人则划动橡皮艇回到了这边。
  期间,快反营的迫击炮虽然在前出的观察手的引导下对这些橡皮筏进行了几次炮击,却因为长津湖水位下降后这些橡皮筏正好都位于射击死角而不得不作罢。
  就这样,周而复始下,到下午2点左右,陆战7团1营和2营都登上了水门桥对岸。
  最后,利兹伯格上校也带着卫兵抵达对岸,他要亲自指挥这支部队向中国人发起攻击。
  当然,登上对岸的部队只携带了随身的轻武器和营连属重武器,不过,由于天气晴朗,他们却能得到空中支援。
  中午时分,遭到史密斯少将严令斥责的陆战1团1营营长施麦克中校再度率领1营对志愿军891高地发起了攻击。
  这次进攻,陆战1团1营获得了真兴里美军1个105毫米榴弹炮连的炮火支援。
  不过,进攻开始后不久,施麦克中校就不得不中止了进攻,原因是配属给他们的那4门105毫米榴弹炮的射击误差太大,不但无法精确摧毁构筑巧妙的志愿军工事,甚至差点误伤进攻的先头部队。
  在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协调、扯皮、谩骂和威胁之后,施麦克中校终于将那个105毫米榴弹炮连换成了1个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
  紧接着,施麦克中校派出的火力引导员用步话机向配属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发回了第一批射击参数。随后,美军对891高地的炮击再度开始。
  尽管美军的第一发155毫米炮弹落在了距891高地9排主阵地约30米开外的空地上,但剧烈的爆炸声和震动还是让罗源有了不祥的预感。随后,他果断命令迫击炮手和弹药手携带两门迫击炮撤回1081高地——面对着占据绝对压倒优势的美军重炮,这两门迫击炮留在891高地的作用实在有限,还不如让他们撤回1081高地以保存反击的力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证实了罗源的预感。
  在炮手和弹药手携带两门迫击炮离开9排主阵地后不久,美军的第二发155毫米炮弹就正中9排主阵地,在剧烈的爆炸声过后,担任观察哨的战士被震晕过去,9排的2号防炮洞被炸塌,躲在里面的2分队8名战士被尽数埋在防炮洞里。
  接下来,美军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连续两次的4炮齐射都命中9排主阵地,剩余的5个防炮洞全部被炸塌——9排借助简单工具构筑的防炮洞即使因为严寒表面有几十厘米的冻土层,也无法承受155毫米重炮的轰击。
  担任观察哨的战士也直接牺牲在了剧烈的爆炸中。
  在美军十几轮炮击过后,整个891高地9排阵地再无生机!
  眼睁睁看着891高地上的9排阵地陷入美军炮火中,快反营3连连长何兵却是毫无办法,不由心如刀割。
  在对891高地的炮击结束后,陆战1团1营的火力引导员又引导4门155毫米自行榴弹炮对1081高地的志愿军阵地进行了炮击。不过,由于1081高地的地势比美军火力引导员所在的无名高地要高很多,所以美军对1081高地炮击的精确度远不如对891高地的炮击。最终只是损毁了3连位于1081高地主峰的部分表面阵地,位于1081高地反斜面和离主峰较远的主阵地仍然完好。
  在漫长的等待后,美军终于停止了炮击。
  而此时,陆战1团1营C连已经趁机占领了891高地西南的无名高地,A连也在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891高地。
  从观察哨透过望远镜看到891高地上满目苍夷的9排阵地和兴高采烈的美军,何兵不禁泪流满面——整整3个作战分队,就这样毫无抵抗之力地牺牲在了美军的重炮之下!
  血的教训让何兵深深地意识到,武器的差距并不是仅仅靠血肉之躯就能填补的。
  在C连和A连都占领了各自的预定目标后,一直未参与激战的陆战1团1营B连开始沿着山脊向1081高地运动。
  十余分钟后,美军B连的先头班已经进入了快反营3连前哨阵地的火力范围。
  但何兵却没有下达开火的命令。
  B连先头班没有遭到攻击使得施麦克中校做出了错误判断,他认为1081高地上的志愿军阵地已经被之前的重炮轰击给摧毁,于是命令B连加快前进步伐。
  就在B连即将越过3连前哨阵地时,何兵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一时间,迫击炮、轻重机枪、冲锋枪、步枪的火力齐齐向美军B连倾泻了过去。
  B连顿时被这突然而猛烈的攻击给打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组织反击。
  这时候因为敌我混杂,施麦克中校却不敢调动远在真兴里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进行攻击,而C连在无名高地新架设的两门81毫米迫击炮还是无法打到1081高地。
  所以在僵持了几分钟后,没有重火力支援的B连就不得不狼狈撤退。
  不过,在B连和3连脱离接触后不久,真兴里的美军155毫米自行榴弹炮就再次对1081高地进行了炮击。
  美军的这次炮击打掉了3连暴露出的一些火力点,但3连主阵地和迫击炮阵地仍然无恙,战士们也因为转移及时没有遭受太大伤亡。
  下午2点30分,利用橡皮筏抵达水门桥对岸的陆战7团1营和2营经过简单休整后就在团长利兹伯格上校的指挥下向真兴里方向前进了。
  队伍前进不久,尖兵就毫无意外地遭遇了狙击手的袭击。
  利兹伯格立刻让空地联络官呼叫空中支援。
  几分钟后,巡逻在附近的4架F-4U“海盗”攻击机就赶到,在空地联络官的引导下向公路两旁几座怀疑藏有中国狙击手的山丘进行了凝固汽油弹的饱和攻击。
  攻击结束后,利兹伯格不顾公路两旁仍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队伍在前进一段距离后,果然没有再遇到狙击手的袭击,这让整个队伍的士气顿时大振。
  但没过多久,就又开始有人被狙击手击中毙命。
  这回利兹伯格毫不犹豫就命令空地联络官再次呼叫了空中支援。
  2架F-4U攻击机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了陆战7团上空,并在空地联络官的引导下向可疑地点投向了凝固汽油弹。
  凝固汽油弹爆炸起火后,利兹伯格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接下来,利兹伯格干脆让空地联络官不停地呼叫空中支援,不管有没有遇到狙击手的袭击,都将前进道路两旁的每一座山岭用凝固汽油弹覆盖了一遍。
  利兹伯格的这种做法刚开始不免引起了航空兵的质疑,但他的做法却得到了史密斯少将的支持。史密斯少将直接打电话给负责为陆战1师提供空中支援的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指挥官,在电话里向他吼道:“水门桥已经被中国人炸毁,陆战1师和陆军的2万多人都被困在古土里。陆战7团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水门桥重建获得足够的安全纵深,如果没有足够的安全纵深,工兵就无法顺利重建水门桥;水门桥无法重建,这2万多人就有可能永远回不了故乡!难道2万多名小伙子的生命还不如仓库里的凝固汽油弹值钱吗?”
  倍受压力的航空兵最终还是妥协了,接受了利兹伯格对凝固汽油弹的“挥霍”。
  快反营临时营部。
  电话铃声响起后,接线员立刻拿起了电话,在说了几句后,向周卫国汇报道:“报告营长,是1连长的电话。”
  周卫国立刻接过了电话,说:“大胆,什么情况?”
  孙大胆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说道:“营长,这仗没法打了。”
  周卫国沉声说道:“怎么回事?”
  孙大胆说:“营长,美国鬼子这回是下血本了,他们的飞机朝公路两旁的每一座山岭都扔凝固汽油弹,根本就不管有没有藏着俺们的人,俺们的狙击小组一个都没撤出来!炮排要是再不撤,也要全完了!”
  周卫国不由皱紧了眉头。看来美军的疯狂比自己预料得还要早,这样不惜代价的无差别攻击虽然效率不高,但却有着绝对的效果,也只有美军这样富裕得过分的对手才能运用了。现在,快反营已经损失了6个狙击小组,再也经不起炮排的损失了。
  周卫国暗叹一声,心有不甘地说道:“命令炮排,撤!”
  在真兴里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对1081高地进行了第二次炮击后,陆战1团1营B连再次向1081高地发起了进攻。
  这次进攻,美军谨慎了许多,所以推进速度也慢了许多。
  但另美军郁闷的是,他们还没到达前次进攻时遇袭的地方,就遭到了志愿军的炮火急袭。
  连续落下的十几发81毫米迫击炮弹虽然没有对B连造成多么重大的损失,却沉重地打击了B连官兵的士气。
  意识到自己随时都处于危险境地的B连官兵立刻就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进攻很快就被3连打退。
  在这次进攻被打退后,愤怒的施麦克中校立刻命令空地联络官呼叫空中支援,他要用凝固汽油弹将整个1081高地都烧得不剩一点渣滓!
  很快,联络上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的空地联络官就无奈地向施麦克中校汇报:“第1航空联队说他们的所有飞机都被陆战7团给叫去了。没有1架空闲的飞机可以给我们空中支援。”
  这个回答顿时让施麦克中校暴跳如雷:“7团的那群狗杂种难道不知道,如果我们没有拿下1081高地,就算他们能安全撤过水门桥,到这里还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空地联络官只好尴尬地苦笑。
  空地联络官都是航空队派出的老资格飞行员,不是陆战队的步兵,自然不想牵涉到步兵们的矛盾中去。
  在发泄了一通之后,施麦克中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最终冷静了下来。之后,他命令火力引导员引导真兴里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再度对1081高地进行炮击。
  这次炮击的重点是很可能位于1081高地反斜面上的志愿军炮兵阵地。
  随着155毫米炮弹再度落在1081高地上,施麦克中校的心情总算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他也知道,由于视线受限,这次炮击的效果如何却是无法得到保证。
  更讨厌的是,天色很快就要黑了。
  水门桥方向。
  在顺利前进了2个小时后,以凝固汽油弹开道的美军陆战7团1营、2营终于迎头撞上了快反营1连,前进的步伐不得不停了下来。
  1连的阻击阵地依山势而建,乱石林立,本就有很多天然的暗堡,经过1连一天两夜的连续土工作业和二连协助的爆破作业后,其坚固程度和隐蔽程度连孙大胆自己都咋舌不已。
  在陆战7团1营先头部队和快反营1连前哨部队之间的战斗发生后,利兹伯格想都没想就命令1营先头部队与敌脱离接触,随后祭起了他的凝固汽油弹战术。
  在连串的凝固汽油弹落在1连阵地上爆炸起火后,利兹伯格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但是,1营先头部队前进了没多久,就遭到了猛烈的火力打击,在伤亡十余人后才撤出了火线。
  利兹伯格这才发现,自己的凝固汽油弹战术在这里似乎失效了。


第五节
  不过,一向对自身实力有着绝对信心的利兹伯格并没有就此灰心。
  他的对策是呼叫更多的空中支援,投下更多的凝固汽油弹。
  在随后的二十分钟内,先后有十四架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的攻击机飞临快反营1连阻击阵地上空,投下的凝固汽油弹足足将1连阵地覆盖了三回。
  如此高强度的凝固汽油弹攻击,即使连视空中支援为家常便饭的陆战7团官兵也是叹为观止。
  以至于最后一轮攻击的美军飞行员甚至都不知该把自己飞机上挂载的凝固汽油弹往哪里投。
  此战过后,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中开始流传陆战7团团长利兹伯格的外号“凝固汽油弹霍默”。
  利兹伯格平静地看着前方的烈焰,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换做他是被攻击的一方,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中美双方军队的实力差距是明摆着的,并不因个人意志而转移。再说了,这就是血淋淋的战争,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其间可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最后一架飞机投下所有的凝固汽油弹后,公路两旁的火势越加猛烈。
  利兹伯格却命令一个班美军沿着公路搜索前进。
  由于两旁的高温,这个班美军都尽可能地走在公路中间。这虽然于行军规范不合,此时却也没人指责他们。
  十余分钟后,一名美军回报,前方安全。
  利兹伯格这才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两个营美军立刻以连为单位按两路纵队迅速沿公路向前进发。
  很快,就有一个连美军安全通过,但就在这时,异变徒生。
  两旁仍在燃烧的山石中,突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射击声。
  猛烈的火力立刻将前方的一个连美军和美军主力分割。
  利兹伯格不由心中一沉——可恶的中国人,这竟然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陆战7团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就在利兹伯格的一楞神间,两个营美军就在各自营长的指挥下,向公路两旁展开还击。
  可惜,公路两旁熊熊燃烧的大火此刻倒成了快反营1连最大的掩护,在这样的大火下,1连各种武器射击的烟火根本就无迹可寻,从而也让美军无法据此寻找到敌人的位置,还击的效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利兹伯格见状不由无奈地苦笑——眼前的中国军人在这样的高温下竟然还能存活,难道他们有魔法?好在两个营美军的射击多少对快反营1连也有些压制效果,所以先前被割裂的那个连美军在付出数十人的伤亡后,终究还是趁机侥幸突了回来,没有全军覆没。
  尖兵班和先头连数十人的伤亡让利兹伯格肉痛不已,也让利兹伯格彻底收起了对当面之敌的轻视之心。
  眼看天色将黑,利兹伯格果断下达了停止前进,就地建立防线的命令。
  让利兹伯格尚感安慰的是,这里距水门桥已经有3公里,应该可以给工兵连重建水门桥足够的安全纵深了。只要工兵连重建水门桥,师主力就能顺利过来。有了师里装甲部队的配合,就不信仅凭轻武器和迫击炮的中国人能阻挡陆战1师前进的步伐!
  所以,在部队建立简单防线后,利兹伯格立刻让通信兵给留在水门桥对岸的陆战7团3营发报,告诉他们已经可以让工兵连放心地重建水门桥了。
  在真兴里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对1081高地的第三次炮击结束后,施麦克中校组织A连和B连向1081高地再度发起了进攻。
  1081高地的重要性显而易见,如果不夺回它,陆战1师能否顺利撤退就是个未知数。
  现在,陆战1师周围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中国军队,就连傻子都知道,陆战1师在这里多待一刻,全军覆没的危险就增加了一分。
  所以这次进攻,施麦克几乎已经是孤注一掷,就差亲自担任尖兵了。
  在望远镜中眼看着尖兵离1081高地越来越近,施麦克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
  但当枪声响起,尖兵应声倒地时,施麦克也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就漠然地继续关注战局。
  两个连的美军显然都知道夺下1081高地的重要性,所以在第一声枪声响起后,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犹豫,反而边向上方射击边加快了脚步。
  很快,冲在前方的B连就和快反营3连守卫前哨阵地的7排4分队短兵相接。
  快反营的近战能力虽然很强,但冲上来的美军这时几乎都有了拼命的想法,兵力又占绝对优势,所以很快,4分队的9名战士(4分队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牺牲了3名战士)就淹没在了美军的人潮中。5名战士当场牺牲,剩下4名战士毫不犹豫就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随着四声手榴弹爆炸声响起,十余名美军被波及倒地,B连的攻势为之一滞。但跟在B连后面的A连立刻超越B连,继续拼命往上冲。
  不过,在冲到3连主阵地前方时,美军终于遭遇猛烈火力,不得不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就地展开还击。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啸声,随后,一发81毫米迫击炮弹落在距3连主阵地方不远的空地上爆炸了。
  不久,尖啸声再度响起,这回炮弹却落在了3连主阵地后方。
  但随后,又响起了两声尖啸声,2发81毫米迫击炮弹正中3连主阵地。
  这却是施麦克连续被志愿军教训后终于开窍,狠心将无名高地上的两门81毫米迫击炮运动了上来,对进攻的A连和B连进行火力支援。
  随着美军的迫击炮弹连续落在3连主阵地上,美军的士气立刻大振,迅速起身继续冲锋。
  但很快,随着三声尖啸声,三发60毫米迫击炮弹准确的落在了冲锋的美军中。
  3连的迫击炮也终于开始发威了。
  在望远镜中看着这一切的施麦克不由狠狠地骂道:“操!陆军的炮兵真是狗屎,炮击这么久都没干掉中国人的迫击炮!”
  但骂归骂,施麦克的头脑还是清醒的,立刻命令自己的迫击炮对中国人的迫击炮展开压制射击。
  美军迫击炮手早就对白天一直打不到1081高地憋了一肚子气,这回得了命令,自然立刻发挥浑身解数,根据刚刚那3发60毫米迫击炮弹的落点估算出中国人迫击炮阵地的位置,很快就开始了压制射击。
  美军迫击炮的新阵地很有技巧地设立在了距1081高地2000多米远的山脊上,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自己手中的81毫米迫击炮打到1081高地上,又能保证自己不被1081高地上中国人的60毫米迫击炮打到,简直是万无一失。
  不过,美军迫击炮手显然低估了快反营构筑阵地的水平,在连续六七轮的压制射击后,中国人的迫击炮弹还是连续不断落入美军中。
  最后,施麦克只好放弃对3连迫击炮的压制射击,改为现实得多的对3连主阵地的炮击。
  在迫击炮的支援下,美军终于突入3连主阵地,双方爆发了激烈的白刃战。
  双方的迫击炮这时也不得不都停止了射击。
  随着突入3连主阵地的美军越来越多,双方加入白刃战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在这危急时刻,3连连长何兵果断投入作为预备队的最后3个作战分队,一通密集手榴弹攻击,硬是割裂了突入3连阵地的美军和后续美军的联系。随后,这3个作战分队的36名战士就人手一只M1911A1手枪冲向了正和战友进行白刃战的美军。
  很快,正在白刃战的美军就憋屈地被这么一批不讲道理的中国军人一个接一个干掉。
  施麦克从望远镜中看见自己的部队突入中国人的阵地并和中国人纠缠在一起后,不由大喜过望。从前几次进攻的情况看,1081高地的中国守军兵力大约只有一百多人,这次进攻自己投入了两个连,在兵力上占绝对优势,一旦双方纠缠在一起,显然人数居多的一方将大占便宜,看来这次进攻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自己一方倾斜了。
  就在这时,施麦克惊愕地发现,突入敌人阵地的部队和后续部队之间突然发生了连串爆炸,爆炸过后,后续部队和突入敌人阵地的部队之间的联系被彻底分割。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施麦克忍不住破口大骂:“操!手榴弹还能这么用!”
  随后,施麦克就又从望远镜中看到了中国军人对自己部下的屠杀。
  眼看这次进攻又要以失败而告终,施麦克不由一狠心,大声对身边的火力引导员命令道:“立刻呼叫真兴里的155榴弹炮连,让他们炮击1081高地!”
  火力引导员不由一楞,难以置信地说:“长官,1081高地上可还有我们的人。”
  施麦克一把揪住火力引导员的衣领,对他咆哮道:“可那上面更多的是中国人!”
  火力引导员犹豫着说:“长官……”
  施麦克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说:“命令是我下达的,你只是执行命令,即使要上军事法庭也是我的事!听明白了没有?”
  火力引导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步话机,用颤抖的声音呼叫了真兴里的那个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并报出了榴弹炮连早已熟悉的射击参数。
  在火力引导员放下步话机话筒后几秒钟,谨慎的榴弹炮连就进行了第一次试射。
  第一发155毫米炮弹准确的落在了1081高地3连主阵地上。
  火力引导员立刻对着步话机话筒喊道:“正中目标。无需校正,全连5发齐射。”
  当第一发155毫米炮弹落在3连主阵地并爆炸时,正在白刃战的敌我双方一时都呆住了。
  3连连长何兵首先反应过来,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美国鬼子竟然不顾自己人的安全下狠手了!
  很快,一个美军士兵也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怎么回事?这是我们自己的重炮!”
  跟周卫国学过英语的何兵不由心中一动,大声喊道:“是美军重炮,快往山后撤!”
  随后又低下头用英语反复喊道:“我们被自己人炮击了,我们被长官抛弃了,快跑啊!”
  3连战士听见何兵的话后,与美军没有接触的人立刻跳入了战壕,又顺着战壕往山后撤。
  与美军正在白刃战的战士则强攻一招,将面前的美军逼退,再后退一步,伺机撤离。
  美军听见何兵的话后,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难免还有些迟疑,但脑筋比较灵的人已经发现了敌人的异常举动,也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立刻大步后退,随时准备转身往后飞奔。
  这时,真兴里美军155毫米榴弹炮连齐射的4发炮弹先后落下。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在亲眼目睹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被炸得残肢断臂满天飞后,反应过来的美军立刻发一声喊,转身就往后飞奔。
  正与他们对峙的3连战士也得以抽身撤离。
  双方在这一刻倒是默契无比。
  在真兴里美军155毫米榴弹炮连的5轮齐射之后,1081高地的表面阵地上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真兴里那个155毫米榴弹炮连的射击效果有多好。实际上,炮击对双方直接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反而促成了双方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接触,并分别向各自的后方安全撤离。
  在望远镜里看见这一幕的施麦克中校不由哭笑不得。
  现在,他都不知道该庆幸炮击并没有造成攻上1081高地的自己部下多大的伤亡还是该痛恨。因为这群混蛋怕死导致自己虽然采取了无差别攻击这种极端方法却没有取得预期效果。
  不过,自己在1081高地上还有很多自己人的情况下下达炮击1081高地命令的弊端倒是很快就显露了出来。
  在炮击停止后没多久,A连连长巴伦就带领自己的部下直接闯到临时营部,指着施麦克中校的鼻子质问道:“中校先生,你刚刚究竟想干什么?我们正在和中国人拼命,眼看就要击败他们,你为什么要下令炮击我们?”
  施麦克中校本想严厉训斥巴伦说,自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有权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便宜行事,但看见巴伦和他身后数十名士兵双眼中满含的怒火时,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罗伯特,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你以为我刚刚会那么干?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当时如果我不下令炮击,恐怕你们这些攻上1081高地的人都要被中国人一个个用手枪给干掉!”
  听着施麦克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一番话,巴伦也冷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刚刚的炮击虽然造成了A连一些伤亡,但导致正在白刃战的双方脱离接触,最终使得大部分官兵安全撤离却是事实。自己刚刚出于愤怒带上部下找施麦克也只是要一个说法,现在,身为营长的施麦克已经给了自己一个说法,不管这个说法是否可信,总归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自己也不能太过分。毕竟现在大家都在战场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不过,自己真的放心将后背交给这样的人?
  不过,巴伦和施麦克之间的争吵还是很快就平息了。
  在目送着巴伦带着A连离开临时营部后,施麦克饱含深意地看向了火力引导员。火力引导员立刻说道:“长官,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施麦克不由松了口气,赞赏地拍了拍火力引导员的肩膀。
  这军事法庭,能不上当然还是不上的好。就算是内部的质询,也是能没有就没有。如果这件事能像个屁一样随风消逝,那当然就更好了。
  在水门桥边等待了几个小时后,接替阵亡的Wi11ima F.Harris(威尔蒙·哈里斯)中校指挥陆战7团3营的副营长Warren Moris(沃伦·莫里斯)少校终于接到了团长的通报,陆战7团1营和2营已经肃清从水门桥往真兴里方向长达3公里的地区,现在,无论是中国人的狙击手还是迫击炮都无法威胁到水门桥,所以,工兵连已经可以放心地重建水门桥了。
  有了莫里斯少校的保证,帕特里奇立刻指挥工兵连行动了起来,十余名工兵也带上工具乘坐橡皮筏登上了对岸。
  首先当然还是加固桥基。
  刚开始,工兵连的士兵还有些畏畏缩缩,但开工好一会儿也没有遭到袭击终于让他们放下心来。
  半小时后,两边的桥基加固完毕。
  接着,帕特里奇指挥工兵们用起重机将两个连接在一起的M2车辙桥构件缓缓前伸,逐步跨过悬崖,最终抵达对岸。
  当这个车辙桥构件终于在对岸工兵的协助下稳稳地降下并固定后,两岸的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得到第一个车辙桥构件成功架设的鼓舞,第二个车辙桥构件的架设更加顺利。
  等第二个车辙桥构件安全降下后,帕特里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钢梁架设好,车辙桥的架设就成功一大半了。
  不过,帕特里奇并没有半分松懈,还是继续亲自指挥木制车辙板的铺设。
  直到起重机将最后一块木制车辙板放下,工兵将车辙板固定,帕特里奇才松了口气。
  至此,在水门桥残桥上的车辙桥终于架设成功。
  当帕特里奇将这一消息向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少将汇报时,史密斯立刻欣喜若狂。在安排了各部队的撤退顺序后,就登上了一架直升机直飞兴南。
  在那里,他将建立陆战1师新的指挥部,以指挥陆战1师的撤退,或者,反击。


第六节
  天黑之前,施麦克中校突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通知他,由于陆战7团不再需要空中支援,所以他们之前呼叫的4架F-4U“海盗”攻击机可以改归陆战1团1营调配。
  这个好消息立刻让施麦克中校兴奋不已。
  他对空地联络官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2架攻击机对1081高地反斜面进行攻击。经过这一天的战斗,施麦克中校早已恨透了隐藏在1081高地反斜面上的中国人的迫击炮阵地。
  不久,4架攻击机果然飞临1081高地上空,随后,其中的2架攻击机就在空地联络官的引导下向1081高地反斜面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1081高地后方顿时腾起了大火。
  施麦克大感畅快,又让空地联络官引导剩下的2架攻击机攻击1081高地中国军队的主阵地。
  很快,剩下的2架攻击机就向3连主阵地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短短几分钟后,整个1081高地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至此,施麦克胸中这一天多来的闷气总算出了个干净。
  美军攻击机在投弹之后就返航了。
  而1081高地现在处处是火,施麦克倒也不急于让部队发动进攻。
  美军的4架攻击机刚刚出现的时候,何兵就猜到美军马上要发动空袭了,所以立刻命令战士们隐蔽。
  3连本就在1081高地的反斜面构筑了不少防炮洞,而且由于人手和时间都更充足,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比891高地的防炮洞修筑得更坚固,这些防炮洞除了可以防炮击,对于一般的航空炸弹也具有防护力,所以何兵下达隐蔽的命令后,3连官兵都躲入了防炮洞里。
  由于这一天多来的战斗中美军都没有对1081高地发动空袭,3连又不像水门桥方向的1连和2连那样有狙击小组和炮排预警,还不了解美军这两天的空袭特点,所以何兵万万没有想到,美军飞机这次空袭投下的不是航空炸弹,而是凝固汽油弹!
  在连串炸弹落地爆炸后,何兵根据爆炸的声音就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不对劲究竟在哪里,火势就起来了。
  短短几分钟内,3连的大部分防炮洞就被火焰吞没。何兵等人因为在美军之前的炮击时最后撤回1081高地反斜面,就近躲进了反斜面边缘的防炮洞,幸运地没有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波及。
  1081高地反斜面的积雪本就被美军的炮击给炸得七零八落,所以凝固汽油燃烧起来丝毫没有受地面积雪影响,威力得以充分发挥,竟然足足燃烧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熄灭。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黑后的气温本来比白天要低,但何兵离开自己待的防炮洞后,却觉得热气逼人。
  附近几个防炮洞也没有被大火波及,所以躲在里面的战士这时也都离开了防炮洞。
  何兵粗粗清点人数后,发现竟然只有三十几个人,连一个排都不到!
  何兵强忍心中的不安,匆忙打着手电带领战士们向火场中赶去察看部队的伤亡情况。
  单看大火过后已被烤得焦黑发硬的地面,何兵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时,众人已经来到火场最边缘的一个防炮洞口,何兵立刻带头冲了进去。
  刚进洞口,就见洞中躺着9名战士。
  何兵在手电光亮下看清了战士们的样貌,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何兵走近一探他们的鼻息和颈动脉搏动,这才发现这9名战士早已牺牲多时。
  细看之下,这9名战士身上除了之前战斗的伤痕外,并无其他伤痕,唯一异样的是这9人身上裸露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樱桃般的红色(一氧化碳中毒的表现)。
  何兵勉强站起,不由一阵眩晕,一咬牙,带着战士们向下一个防炮洞跑去。
  刚到第二个防炮洞口,何兵就闻到一阵焦糊味,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走进了洞里。但眼睛顺着手电光亮只看了一眼,何兵就已睚眦俱裂。
  只见洞里姿势各异地躺着8具尸体,严格说来,这8具尸体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而只是焦炭!就连洞壁也是和洞外地表一样焦黑一片,显然这个防炮洞不幸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命中,以致凝固汽油都溅进了洞里,由此导致了这样的惨状。
  跟在何兵后面进洞的战士也看到了这一惨状,不由个个面露悲愤之色。
  何兵颤声说道:“再去其他洞里看看!”
  说完,转身出了这个防炮洞,带头冲向第三个防炮洞。
  等所有防炮洞都找完,何兵已经瘫坐在地上。
  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虽然修得结实,但由于没有考虑到要应付凝固汽油弹,所以纵深不够,通气口也不多,而凝固汽油弹的杀伤效果本就不是靠冲击波和弹片,而是靠具有极强附着力的凝固汽油燃烧后释放的高温和长时间燃烧消耗氧气等燃烧后效上。所以曾被大火波及的防炮洞竟然无一例外,一个活人也没有!
  整个3连,现在已经只剩下这不到一个排的人了!
  万幸的是,和营部联络的电话线却因为深埋地下而只遭到部分破坏,当通讯员将备用的电话机接上后,何兵颤抖着拿起了电话听筒,要通了营部。
  电话接通后不久,在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周卫国的声音后,何兵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周卫国听见何兵的哭声,不由大惊,对着电话吼道:“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阵地丢了?”
  何兵强忍悲痛,咽着说:“营长,阵地没丢,但我们三连……只剩不到一个排了……”
  接下来,何兵就将下午的战况和1081高地遭到美军凝固汽油弹攻击的情况简要向周卫国汇报了一遍。
  在电话里听完何兵的汇报,尤其是3连的伤亡情况后,周卫国沉默了。
  3连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他比谁都痛心,也比谁都要自责。说到底,3连对美军凝固汽油弹的警惕性不够,他这个营长也难辞其咎。但现在既不是悲伤的时候,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从今天的战况看,美军为了突围已经孤注一掷,集中了所有能集中的力量。以快反营一个营的兵力要想挡住美军来自两个方向有着绝对优势兵力和充足炮火及空中支援的进攻,无异于痴人说梦。到现在为止,快反营阻击美军已经超过了兵团部要求的二十四小时,这本身就是个奇迹。现在,负责阻击真兴里方向美军的3连伤亡大半,负责阻击古土里方向美军的1连也伤亡近三分之一。更要命的是,由于防线后撤,快反营已经无法对水门桥美军进行骚扰,凭着美军工兵的能力,重建水门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也就是说,古土里的美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撤过水门桥。那时候,快反营将要面对的就不止是美军的两三个营而是整个美军陆战1师!如果硬碰硬,快反营的唯一结局就是全军覆没!现在,已经到了应该考虑撤退的时候了。
  周卫国正想着,何兵却因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周卫国的声音,不由一咬牙,说道:“营长,三连出现这么大伤亡都怪我,请营长放心,我们一定坚守阵地。快反营没有软蛋,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也一定会守住阵地。”
  听见话筒里传来的何兵的声音,周卫国立刻回过神来,沉声说道:“三连伤亡这么大我也有责任,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随时做好撤退准备,一旦得到命令,立刻撤退。”
  何兵一呆之后,还是道:“是。”
  挂了电话,周卫国立刻让电台操作员给兵团部发报,汇报了当天的战况和快反营的损失情况。
  半小时后,兵团部发来回电,内容很简单:“命你部相机撤退。”
  收到这个回电,周卫国心中大定。
  说实话,他还真怕兵团部再像前天一样下达个“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
  其实仗打到现在,即使快反营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不足以左右战局的发展。何况快反营的强项并不是打阵地战。兵团部对此显然有着清醒的认识。
  既然兵团部同意快反营撤退,那现在就只剩下撤退的技术问题了。
  水门桥恢复通车的消息一传回古土里,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欢呼。
  这意味着,他们得救了。
  很快,各部队就按照史密斯少将临行前安排好的撤退顺序离开古土里,向水门桥开拔。由于工兵营营长帕特里奇在关键时刻架桥成功,拯救了陆战1师,所以陆战1师第1工兵营余部得到了首先出发的殊荣。
  6点半左右,陆战1师第1工兵营余部车队抵达水门桥。
  在略作准备之后,工兵营的车辆就开始在工兵们的手电筒(由于吃够了志愿军狙击手的苦头,美军可不敢在桥两头架上探照灯)引导下摸黑过桥了。
  为了抒发自己喜悦的心情,帕特里奇特地坐上了第一辆吉普车,通过车辙桥抵达对岸。
  随后的4辆卡车通过时都很顺利。
  当帕特里奇回到桥边时,正好看见第6辆车通过车辙桥。
  这是一辆后面牵引着推土机的履带式牵引车。
  牵引车刚驶上桥面时,履带还压着车辙桥两侧的钢梁,但走不到一半,车身就向左偏了,右侧的履带离开了钢梁,压上了钢梁中间铺的木质车辙板。
  只听“喀喇”一声,木质车辙板应声断裂,随后掉落悬崖。
  司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踩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车停下后,司机探身出去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只见牵引车右侧的前半部分已经悬在了车辙桥两侧的钢梁之间,由于车辙板掉落,实际上牵引车已经悬空,幸亏左侧履带和右侧履带的后部还压在钢梁上,而后面牵引的推土机又恰好反过来给了牵引车向后的拉力,这才让牵引车获得了微妙的平衡,否则就要掉下悬崖了。
  不过,牵引车现在虽然平衡了,情况却也并不乐观,只要稍有不慎,随时都可能掉下悬崖。以桥面和桥底的落差再加上峡谷的坡度,掉下去不一定粉身碎骨,但肯定是死定了。
  帕特里奇苦笑着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事了,这群人还真是不让自己省心。
  但这时候却也不是责备司机的时候,所以帕特里奇大声说道:“把车慢慢倒回去。”
  惊魂未定的牵引车司机应了一声,赶紧挂倒档,将牵引车往后倒去,但倒车的时候,司机却把方向盘打得过大,以致牵引车的右前方履带压上钢梁后,右后方的履带却又压上了木质车辙板。随着一声“喀喇”声,又一块木质车辙板被压断掉落悬崖。这回,牵引车又变成了右侧后悬空。
  眼看牵引车就要掉下悬崖,桥两头的工兵忍不住都大声喊叫了起来。
  牵引车司机听见桥两头的惊呼声,赶紧踩刹车,因为刹车踩得太猛,发动机一下子就熄火了,万幸的是,车总算停下来了。
  帕特里奇深吸一口气,大声对司机说道:“再发动,别急,动作慢一点。”
  牵引车司机这时额头已经满是大汗,听了帕特里奇的话后,连连点头,但连着打了几次火都没把发动机给发动。
  帕特里奇大为担心,赶紧喊道:“停下,别再动了。”
  牵引车司机停下了动作,哭丧着脸对帕特里奇说道:“长官,我现在该怎么办?”
  帕特里奇强压下心头怒火,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现在,别紧张,按我说的做。两手不要动,首先,把左脚从离合器上拿开。”
  牵引车司机应了一声,依言松开踩在离合器上的左脚。
  帕特里奇又说道:“再把右脚从刹车上拿开。”
  牵引车司机低头看了一眼,说:“可是,长官,我的右脚现在正踩在油门上。”
  帕特里奇心里暗骂了一句“白痴”,嘴上却说道:“不管你的右脚在刹车上还是油门上,都给我拿下来。”
  牵引车司机松开右脚,说:“长官,我已经把右脚拿开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帕特里奇说:“现在,把你的双手从方向盘上拿开。”
  牵引车司机依言松开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说:“长官,现在呢?”
  帕特里奇强忍心头怒火,说:“现在,打开右边车门,慢慢下车,再回到桥头那边。”
  牵引车司机一呆,说:“长官,那车怎么办?”
  帕特里奇说:“你别管了。”
  牵引车司机“哦”了一声,打开右边车门,小心翼翼地下了车,随后顺着车身右侧回了桥头。
  帕特里奇大声对着桥头喊道:“普罗瑟中士在不在?”
  桥头有人回答道:“长官,我在这里。”
  帕特里奇说:“你过来,把车倒回去。”
  普罗瑟是工兵营驾驶技术最好的人,帕特里奇这时候当然要找这样可靠的人。
  不一会儿,普罗瑟中士就从桥头走了过来,小心的上了车,关了右侧车门,却又打开了左侧车门。
  上车之后,普罗瑟中士熟练地将档位杆挂在空档,踩下离合器和刹车,随后拧动车钥匙打火。发动机在发出一阵轰鸣后,终于发动了。
  普罗瑟先将方向盘回正,又将档位挂在1档后,左脚缓缓松开了离合器,但右脚的刹车却只是轻轻松开。牵引车在一阵抖动后,缓缓向前驶去,就在牵引车缓缓前进的同时,普罗瑟在桥两边手电筒的亮光下,边探头看着左侧履带和车辙桥钢梁,边轻轻转动方向爬,把牵引车往前开。在前进一两米后,普罗瑟果断踩下离合器和刹车,将牵引车刹住,然后将档位挂在空档上。
  这时,牵引车两侧的履带都正好压上了车辙桥钢梁。
  普罗瑟松了口气,指挥几名工兵将后面牵引的推土机卸下,再用别的卡车牵引走,最后,普罗瑟将牵引车挂了倒档,轻松地沿着车辙桥钢梁倒回了桥头。
  等普罗瑟将牵引车倒回桥头,帕特里奇总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帕特里奇又皱紧了眉头。
  车辙桥的两块木制车辙板都被牵引车压断了,现在的车辙桥,基本只剩下两条钢梁。
  M2式车辙桥原本是按照中间的木制车辙板通行轮式车辆,而两边的钢梁则承载履带式车辆来设计的,现在,木制车辙板已经损坏,履带式车辆固然可以压着两侧钢梁过桥,但轮式车辆怎么办?
  看着两根光秃秃的钢梁,帕特里奇陷入了沉思。
  不久,帕特里奇突然心中一动,从随身的工具袋中拿出一个卷尺,走到一辆吉普车前,又叫来一名工兵帮忙拉开卷尺,随后测量了吉普车两侧车轮之间的距离并记录。
  接着,帕特里奇又过了桥,测量了其他各种车辆两侧车轮之间的距离。
  最后,帕特里奇又测量了两根钢梁之间的距离。
  在比较了所有数据后,帕特里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136英寸(约3.45米)!”帕特里奇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们都不明白帕特里奇在说什么。
  帕特里奇很快就反应过来,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喃喃道:“怪我,怪我没说清楚。”
  随后,帕特里奇就大声说道:“小伙子们,赶紧动起来,把车辙桥两侧钢梁的间距调整为136英寸。这个间距可以保证所有车辆的轮子或履带都压上钢梁。”
  工兵们这才明白帕特里奇的意思,大喜之下,立刻行动了起来。
  在起重机和撬棍的帮助下,工兵们很快就将车辙桥两侧钢梁的间距调整到136英寸。
  随后,帕特里奇命令普罗瑟驾驶那辆牵引车过桥。
  普罗瑟驾驶着牵引车缓缓驶上这两道钢梁,尽管由于钢梁之间间距大大缩小,牵引车两侧的履带只能保证内缘各压上钢梁2英寸(约5厘米),但最后牵引车还是安全抵达了对岸。
  接下来,帕特里奇又让一辆车轮间距最小的吉普车过桥。
  尽管136英寸的宽度对吉普车来说显得有些宽,但还是保证了吉普车车轮的外缘各压上钢梁约1.5英寸(约3.8厘米),所以这辆吉普车也安全过了桥。
  最宽和最窄的车都能通过,帕特里奇终于放心了。
  但有了那辆牵引车的前车之鉴,帕特里奇却再不敢大意,亲自守在桥头指挥着车辆通行。
  随着古土里美军不断涌来,桥头很快就堵满了各种车辆。但车辙桥的现状却又让这些车辆在通过时不得不放慢速度。
  这些挤作一团的美军无疑是最佳的攻击目标,这时候如果志愿军对美军发动突袭,美军必将遭到惨重损失。
  但是,离水门桥最近的快反营都距水门桥足有3公里。
  不得不说,陆战1师的确很幸运。


第七节
  在1081高地的大火渐渐熄灭后,施麦克中校命令占领1081高地。
  在这一天多的战斗中已经伤亡过半,可谓劳苦功高,施麦克中校这时候将占领1081高地这一唾手可得的大功送给A连也有补偿并安慰他们的考虑。因为他相信,经过傍晚时分的空袭,1081高地上肯定不会再有活人了,A连这次的进攻将会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
  对此,巴伦也深信不疑,所以他愉快地接受了命令,在其他两个连长羡慕的眼神中率领A连向1081高地出发了。
  不过,陆战1师很幸运并不代表陆战1团1营A连也很幸运。
  当A连行进至距1081高地主峰还有不到50米时,山顶突然响起了机枪、冲锋枪和步枪的射击声。
  突然响起的射击声在一瞬间就让巴伦和所有A连的士兵都魂飞魄散。
  在留下十来具尸体后,他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撤了下去。
  施麦克嘴巴大张,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在凝固汽油弹的覆盖攻击下,竟然还有中国人活着,甚至还有战斗力?!
  施麦克在拼命揉了自己的头发好一阵子,犹豫再三后,终于下达了就地建立防线的命令。
  他已经从团部的情况通报中得知水门桥已重建的消息。相信师主力很快就将通过水门桥,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这段“U”形公路。到那时,就形成了对1081高地的前后夹攻之势,他就不信1081高地上的中国军队在前后夹攻下还能支撑得住。
  但在得到师主力的支援之前,他是再也没有勇气对1081高地发动进攻了。
  这一天多的战斗对他来说就是恶梦。
  中国人,太可怕了!
  接到周卫国撤退的命令后,孙大胆用力将拳头砸在了隐蔽部的洞壁上。
  孙大胆是三野的老兵,经历过无数血战,甚至参加过当年围歼国民党军五大王牌之首的整编七十四师的孟良崮战役。可是,在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战斗中,还从来没有像今天的战斗这样艰难的。和正宗的美军相比,即使是国民党所谓的王牌整编七十四师这样的美械部队充其量也只是拿着烧火棍的小孩,无论是战斗力,战术水平,协同水平,火力的猛烈程度、精确度还是火力的持续性,都和美军差着老大一截。以1连阻击阵地那样的坚固程度,又占据地形优势,1连还是在美军的连番攻击下伤亡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一仗,让孙大胆充分认识到,志愿军与美军武器之间的悬殊差距已经不是单单靠战斗意志就能扭转的了。
  所以虽然痛苦,孙大胆还是执行了撤退的命令。
  在撤退之前,孙大胆下令掩埋所有烈士的遗体。由于美军凝固汽油弹燃烧后导致的高温,即使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下,附近的土地也没有冻土层,所以烈士们的遗体都得以顺利掩埋。在掩埋烈士的地点做下标记后,1连就开始有序地撤退。
  不过,孙大胆自然不会让美军的撤退之路成为坦途。
  在撤退的路上,孙大胆不断指挥战士们布设地雷,直到把1连能找到的所有地雷和爆炸物都用光为止。
  孙大胆回到临时营部时,周卫国和田大海都在等他。
  孙大胆奇怪地问道:“何连长还没到吗?”
  他并不知道1081高地爆发的激战,所以有此一问。
  周卫国说:“三连那里刚刚还发生了战斗,他走不开。”
  孙大胆“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周卫国说:“好了,人到齐了。时间紧迫,我说得简短一点。这两天,三连的伤亡最大,一连其次,所以今晚的撤退将由一连为先导,二连负责断后,三连、营部和炮排居中。”
  孙大胆和田大海都说道:“明白。”
  周卫国说:“今晚的撤退时间是晚十一点,撤退的方向是真兴里。”
  孙大胆说:“营长,俺有个疑问。”
  周卫国说:“问吧。”
  孙大胆说:“营长,俺们既然要撤退,为什么还要往真兴里方向走?为什么不干脆隐蔽在山里,等美军撤走后再往回撤?”
  周卫国说:“我们为什么要往回撤?快反营这两天打阻击付出这么大的伤亡,难道就这么算了?”
  孙大胆一楞,说:“那要怎么样?”
  周卫国说:“怎么样?自然是要向美国人讨回来。”
  孙大胆说:“怎么讨回来?”
  周卫国说:“打阵地战不是我们快反营的专长,但要论搞搞骚扰破坏,我们还是当仁不让的。美军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撤退,正是他们最混乱和警惕性最差的时候。这不就给了我们快反营浑水摸鱼的机会了吗?”
  孙大胆和田大海的眼睛都亮了。原来营长还有这想法。
  周卫国见了两人的神情,知道他们都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微笑着说:“不过,在撤退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我要见见那个美军中尉。”
  布朗这时候正静静地坐在山洞里,等待着自己未知命运的降临。
  刚开始听到附近传来的枪炮声时,布朗还有些激动,梦想着友军将这支不自量力的中国军队击败,解救自己。可是,在山洞里连着听了两天一夜的枪炮声后,布朗已经麻木了。
  到现在为止,枪炮声似乎还是没有接近的趋势。难道整整两天一夜,面对着只有两百多人的这支中国军队,美军竟然未能前进一步?对于这个可能性,布朗直接就否定了。因为在他的认知范畴内,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顶多对这支中国军队指挥官的狡猾有着少许鄙视之余的佩服,但现在,他已经对这支中国军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究竟是支怎样的军队?
  当周卫国走进关押布朗的山洞时,布朗明显松了口气,说:“你总算出现了。”
  周卫国说:“你很希望见到我吗?”
  布朗苦笑道:“当然。因为你的部下都不懂英语,我没法和他们交流。”
  周卫国说:“抱歉,我们的长官之前并没想到我们会和美国俘虏打交道,所以没有给我们配备英语翻译,而我这两天又正好很忙,所以没空来看你。”
  布朗假装没有听出周卫国话里带着的讽刺意味,说:“这两天外面的枪炮声听起来很激烈,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周卫国说:“哦,你是说枪炮声啊,那是我们在和你们的人打。”
  布朗沉吟着说:“你们在和我们打?你的意思是,你们两百多人对抗我们整个陆战1师?”
  周卫国说:“差不多就是这样。”
  布朗脱口而出:“这不可能!”自己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周卫国笑笑,说:“这是事实,你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你应该承认,这几天没有一个美国人从这里走过吧?你也知道,这里离真兴里并不远!”
  布朗若有所思。
  周卫国顿了顿,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又有时间来看你了吗?”
  布朗随口道:“为什么?”
  周卫国说:“我来是向你告别的。”
  布朗心突的一跳,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惊恐地说:“你要杀了我是吗?”
  周卫国说:“我为什么要杀你?”
  布朗说:“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底细。你担心我把你们的底细告诉我们的人。”
  周卫国耸耸肩,说:“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也要回去了,就算你把我们的底细告诉你们的人,谁又会对我们这些人感兴趣?”
  布朗这才心下稍安,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那些韩国战俘呢?”
  周卫国说:“昨天战斗刚开始,我们就释放了所有战俘。”
  布朗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吗?”
  周卫国说:“我们志愿军是不会杀战俘的,但我们要打仗,又没有多余的兵力看守他们,所以释放他们就是唯一的选择。不过为了避免他们被你们的人误伤,我们不允许他们走公路,只允许他们走山路离开。”
  布朗说:“可我并没有看见你们释放他们。”
  周卫国说:“中尉先生,你没看见并不代表我们没有那么做。正如你虽然没有看见我们仅靠两百多人就阻止了陆战1师撤退的步伐,但并不表示我们就没有做到一样。何况到了这时候,骗你又有什么意义?”
  布朗想了想,觉得这个中国指挥官说的也有道理。都到了这时候,他有什么必要骗自己?
  周卫国说:“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用,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我们不但不会伤害你,还将释放你。不过,相信你也理解,我们还不能直接放了你。”
  见布朗脸上露出费解的神情,周卫国又解释道:“我们会把你绑在这个山洞里,为了保证你不在我们安全撤离前将我们的行踪泄露,我们还必须给你嘴巴里塞上东西不让你说话。很抱歉,我们只剩下几十个人,我们还要活命,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周卫国说着就掏出一块布,正要往布朗嘴里塞。
  布朗立刻大声说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周卫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请说。”
  布朗急道:“你们把我绑在洞里,又给我嘴里塞上东西,让我说不了话,那我们的人怎么发现我?如果我没有被我们的人发现,在这样的严寒下,用不着一天我就会冻死,你这样和直接杀死我又有什么区别?不,这比直接杀死我更残忍!”
  周卫国笑了,说:“布朗中尉,这个你倒可以放心。我们会在离开后在洞口插上一面美国国旗。你所在的这个山洞离公路并不远,我想,如果你的运气不是差到极点,你们的人只要路过这条公路就一定会看见洞口的国旗,而看见洞口的国旗,我想他们总会上来查探一番吧?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被他们发现了。这个安排你还满意吗?”
  布朗点了点头,说:“很满意。”
  他不得不承认,客观地看,这位中国指挥官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这样的安排,自己要是还说不满意就有些过分了。
  周卫国微笑着说:“布朗中尉,祝你好运!”
  说完,就将手中的布塞进了布朗的口中。
  布朗神情复杂地看着周卫国等人离开山洞,心里一下子百感交集。
  自己还能活着,至少在一点上,这个中国指挥官没有骗他。
  晚12点左右,陆战1师工兵营、陆战7团3营,陆军暂编营、陆战1师第11炮兵团第3营先后通过水门残桥上的车辙桥,不久就和利兹伯格汇合。在他们的身后,陆战5团和1团所属部队也正源源不断地涌来。
  有了如此雄厚的兵力,利兹伯格信心大增,当即率陆战7团向当面之敌发动进攻。
  令利兹伯格大感意外的是,这次进攻陆战7团竟然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顺利通过了中国军队的阻击线——中国军队竟然撤退了!
  不过因为白天战斗的前车之鉴,利兹伯格丝毫不敢大意,命令部队在前进时全神戒备。
  尽管这样,部队在前进了一公里后还是出现了伤亡。但这伤亡却不是因为遭遇了中国军队,而是遇上了地雷。
  听先头部队汇报说前面道路满布地雷后,利兹伯格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这帮无耻的中国军人,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让自己占!都撤退了还给自己留下这么多麻烦。
  不过光凭这些地雷自然是难不住利兹伯格的,他立刻调来工兵营的推土机,让推土机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开路。
  这样一来,前进速度虽然慢了一点,但安全性却得到了保障。
  与此同时,陆战1团1营却沉浸在梦乡中。
  他们懵然不知的是,他们这两天来的敌人,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凌晨1点左右,陆战1团1营驻扎在891高地的B连上等兵伊尔半夜起来上厕所时,突然感觉到一阵震动。当意识到震动来自于山那边后,伊尔突然有了翻过山顶看一看究竟的冲动。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伊尔大着胆子摸上了1081高地。
  令伊尔欣喜异常的是,在1081高地上他根本就没有发现敌踪。而且,不远处的山脚下,沿着公路走行,赫然是一长串连绵不绝的汽车灯光。随着灯光越来越近,震动感也越来越强,发动机的轰鸣声更是清晰可闻。
  上等兵伊尔发出一声欢呼,飞快地跑下了1081高地,快到891高地时,放声喊道:“长官,1081高地上已经没有一个中国人!我们的人过来了!”
  随着伊尔的喊叫,B连士兵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一醒来,他们就感觉到了明显的震动感,也听见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很快,醒过来的士兵就反应过来,随后就欢呼了起来。
  消息很快传到施麦克中校那里,他在激动了片刻后,就果断下达命令:“全营出发,占领1081高地!”
  这时,已经是12月10日1点37分。
  12月10日凌晨2时45分,美军陆战7团1营先头部队抵达真兴里。
  但后续部队却因为卡车故障被堵在“U”形公路上足足数小时。
  幸运的布朗中尉因此得以在天亮后被途经的陆战7团2营发现并解救。
  布朗被解救后,马上提出要见利兹伯格上校的要求。
  很快,布朗就被送到了利兹伯格面前。
  见到利兹伯格后,布朗立刻说道:“上校先生,请立刻派出搜索队,中国军队的残部几十人应该还有跑远。”
  利兹伯格不屑地说:“几十人?跑了就跑了吧。”
  布朗急道:“长官,这几十人可不是普通人,正是他们所在的部队炸毁了水门桥,也正是他们所在的部队挡住了我们陆战1师前进的步伐整整2天!”
  一听布朗提到炸毁水门桥和这两天的阻击,利兹伯格立刻来了兴趣,说:“你怎么知道?”
  布朗说:“因为我就是被他们俘虏的!”
  利兹伯格说:“哦。那他们总共有多少兵力?”
  布朗说:“大约有两百多人。”
  利兹伯格断然说道:“这不可能!两百多个中国人怎么可能阻挡我们整整2天?”
  布朗说:“这是真的!他们不但只有两百多人,还押送着两百多名韩国战俘。”
  利兹伯格说:“那我们怎么没有发现这些战俘?”
  布朗说:“据那个中国指挥官说,他释放了他们。”
  利兹伯格说:“不可能!我们一路过来根本就没发现你所说的那些韩国战俘。”
  布朗说:“长官,那个中国指挥官曾告诉我,为了避免他们被我军误伤,他不允许他们走公路,只许他们走山路离开。”
  利兹伯格皱眉道:“真的?”
  布朗激动地说:“长官,难道您认为我在骗您?我为什么要骗您?”
  布朗发现,和那个中国指挥官想处几天后,他的脾气竟然大了很多。
  利兹伯格说:“我怎么知道?”
  布朗强忍心中怒火,说:“就算让那几十名中国军人逃走没什么,您至少可以派人找找那两百多名韩国战俘。两百多人,总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留下吧?”
  利兹伯格思虑再三,终于还是派出了搜索队。
  这里距离真兴里已经没有多少距离,而且沿路的制高点都掌握在己方手中,中国人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招了,既然布朗中尉坚持,派人找找那两百多名韩国战俘也没关系。
  几小时以后,派出去的搜索队陆续回报,附近根本就找不到一名韩国战俘,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发现!
  对此,利兹伯格深感遗憾。
  布朗也只好郁郁地随着陆战7团撤至真兴里。
  这些“韩国战俘”的去向给布朗带来了很大困扰,多年以后,布朗在自己的回忆录中给出了他自己的解释:“……那两百多名韩国战俘究竟去了哪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这表示他们至少在当时是活着的,我宁可相信是那位中国指挥官信守诺言释放了他们,而那些韩国战俘显然不愿意再拿上武器,所以他们没有返回他们的部队,而是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12月11日11时,掩护陆战1师撤退的后卫部队陆战1师侦察连和坦克部队抵达真兴里,至此,陆战1师全部抵达真兴里。
  当天下午,史密斯少将在兴南的陆战1师指挥部里召开了作战会议。
  会议首先由一名参谋军官总结陆战1师此次由古土里向真兴里的“进攻”。
  当听到这名参谋军官激动地描述陆战1师行军时的壮烈,尤其当“撤退”一词数次出现在这名参谋军官的话语中时,史密斯少将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再次重申,陆战1师这次不是撤退,而是向另一个方向的进攻!陆战1师在历史上就从未被击败过!从未也永远不会撤退!”
  说着,史密斯少将就将一张放大的照片扔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志愿军战俘。
  史密斯少将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各位,看看这张照片吧,这就是我们的对手,中国军队!你们有何感想?”
  没有人敢说话。
  史密斯少将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不说,那么我来说。先生们,如果这样的军队都能把陆战1师击败,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朝鲜?当然,也许你们还是坚持陆战1师这次就是撤退,那么好吧,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即使这就是撤退,那么,这个撤退也已经结束。接下来,陆战1师将发动反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史密斯继续说道:“我说的反击,是指真正的反击!”
  说着,史密斯走到墙边,用力拉开墙上挂着的帷幕,露出了墙上悬挂着的那份一比十万的军用地图。
  史密斯少将扫视了众人一眼,眼中莫名地露出了热切的神色,他拿起指挥棒,用力将指挥棒点在了这份军用地图上的一个点上,大声说道:“我已经要求战地空运司令部和后勤部在这里储备作战物资。陆战1师抵达这里后,将做短暂休整,随后就将发起反击。也就是说,这里既是陆战1师撤退的终点,也是陆战1师发起反击的起点!”
  众人顺着他指挥棒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地图上的那个点上,标着“Hamhung(咸兴)”


第八节
  12月11日晚。
  咸兴东北2公里处。
  这里是一处凹地,也是附近沟渠的汇集点,冬天沟渠里的水本就少,即使有水也都因为气温低封冻了,人正好可以躲在沟渠里,这里也就成了在平原地带野外难得的避风处。
  快反营此刻正隐蔽在其中的几个大沟里。快反营仅剩的1辆吉普车和5辆卡车则隐藏在附近的凹地里。
  平原地带的气温虽然不像长津湖山区的气温那么低,但零下十几度还是有的,所以这几个大沟里都生着火。不过,因为遮上了伪装布,在沟里生火倒也不虞被空中侦察发现。
  在其中一个大沟里简单围成的一个小空间就是快反营的临时营部。
  临时营部里现在除了周卫国,快反营的三个连长都在。
  周卫国看了一眼三个连长,指着铺在地上的一张军用地图,说道:“根据地图显示,再加上今天白天的侦察结果,我们西南方向的那个美军基地应该就是咸兴了。”
  周卫国话音刚落,孙大胆就忍不住说道:“营长,撤退之前,您不是说俺们要把快反营这些天打阻击的伤亡都向美国人讨回来吗?可这两天俺们都碰到好几次机会可以把美军的巡逻队干掉,您怎么都不下命令?您不是说要浑水摸鱼的吗?”
  周卫国说:“大胆,你是想干票大的还是小打小闹?”
  孙大胆说:“当然是想干票大的!”
  但紧接着,孙大胆又说道:“但要是干不了大的,小打小闹也行。好歹也是在杀美国鬼子啊,总比躲起来要强。”
  听了孙大胆这有些牢骚的话,周卫国皱了皱眉,看了眼何兵和田大海,说:“何兵,大海,你们怎么想的?”
  何兵咬牙说道:“营长,不管大干小干,我现在就想杀美国鬼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我要为三连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田大海沉吟着说:“营长,从我们今天的侦察结果看,咸兴的美军基地非常大,储备的物资也很多,如果能够破坏这个基地,那对美军的打击将会异常巨大!不过,这么重要的一个后勤基地美军的守卫肯定也很森严,要想破坏这个基地,难度很大。”
  周卫国点了点头,正色说:“首先,我要告诉大家,这两天我不许你们对付美军的巡逻队,不是因为我胆小怕事,而是因为我不想我们这样的小动作引起美军的警惕,增加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困难。这里不比长津湖地区的山区,这里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一旦美军对我们有了提防,对我们展开大规模搜索,我们甚至连逃都没地方逃!所以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浪费!大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消灭几十个美军算什么?我们不干则已,要干就要干票大的!”
  孙大胆低下了头,说:“营长,俺错了。”
  周卫国说:“大海说的没错,我的目标就是咸兴!而且,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破坏美军咸兴基地!”
  孙大胆等人都吃惊地看着周卫国。
  在他们的印象中,周卫国还从未让快反营“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某项任务。即使是兵团部前几天下达的那个阻击命令,最后还是改成了让快反营“相机撤退”。那么这次,快反营有必要为了美军的一个后勤基地而“不惜一切代价”吗?
  田大海首先忍不住问了出来,说:“营长,这只是美军的一个后勤基地,我们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
  周卫国苦笑道:“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这是不得已啊!你们想想,这都两天了,美军为什么还没有从真兴里大规模撤退?”
  田大海说:“也许是因为美军要在真兴里休整,这段时间他们毕竟一直都在突围,部队都很疲劳。”
  周卫国说:“但更可能的原因是,我们追击部队对他们的威胁还没有大到足以使他们加快从撤退的步伐!”
  周卫国只是根据真兴里美军没有大规模撤退这一情况判断九兵团追击部队对美军的打击强度不够。但周卫国不知道的是,战役进行到现在,九兵团20军和27军的减员都非常严重(如27军全军的战斗人员仅剩2000多人),26军则因为离战场较远机动能力不足,来不及全部投入追击。结果导致追击的兵力极少,追击的效果可想而知。
  周卫国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有必要加快美军的撤退步伐。给追击部队缓解压力。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军咸兴基地本身。”
  田大海奇道:“咸兴基地本身?”
  周卫国说:“是的。咸兴基地本身。大家请看地图。”
  说着,周卫国将手指指向了地图,田大海等人都低头凑了过来。
  周卫国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兴南港,距咸兴只有十三公里,以美军的机械化行军能力,在这样的平原地带,走这十三公里路连半个钟头都用不着。可是,美军现在正是大规模撤退的时候,却放着现成的各项设施完善的兴南港不用,而在离兴南港仅有十三公里的咸兴另外建立一个这么大的后勤基地,这正常吗?”
  孙大胆和何兵都有些愕然,田大海则若有所思。
  周卫国继续说道:“还有,今天二连侦察小组对咸兴侦察的时候我也跟去了,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那就是到今天为止,美军还在不断往咸兴运送物资。今天我粗略数了数一个小时之内进出咸兴的汽车,足有两百多辆。其中一半左右都是军火车。这些车都是满载进,空车出,无一例外!”
  田大海说:“营长,也许美军是要让他们撤下来的部队在咸兴再次休整。毕竟真兴里距离咸兴也有五十六公里。”
  周卫国说:“即使美军是要让他们撤下来的部队在咸兴再次休整,但以咸兴基地的规模,粗略估计,光是储备的物资就足够三万美军三个月的消耗!如果只是补充撤下来的美军休整所需,现有的物资就已足够,为什么这时候还要往咸兴基地大量运送物资?而且还要运送这么大量的武器弹药?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田大海皱眉沉思。
  周卫国说:“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周卫国看了三人一眼,说:“美军的确可能要在咸兴休整,但是,他们更可能在休整之后利用咸兴储备的物资向我军发动反击。”
  三人不由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段时间即使以快反营在阵地战中对上火力强大的美军都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如果让美军缓过劲来向现在已经筋疲力尽的九兵团发动反击,后果只能说不堪设想。
  三人在明白过来后,几乎都下意识地想到,一定要尽快破坏美军咸兴基地——不惜一切代价。
  看见三人脸上的表情后,周卫国平静地说道:“看来我们又要对美军来一次阻击了,不过这回我们不是对他们撤退进行阻击,而是对他们的反击进行阻击。好在美军还没有撤进咸兴,我们还有机会。”
  孙大胆立刻说道:“营长,是不是今晚俺们就要强攻美军的咸兴基地?让俺们一连做尖刀连吧!”
  何兵急道:“营长,让我们三连做尖刀连吧!”
  周卫国说:“急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强攻咸兴?你们忘了身上穿着的这身皮了吗?”
  田大海沉吟着说:“营长,您是要我们化妆成南朝鲜部队混进咸兴再伺机破坏?”
  周卫国说:“大海,你说的这才靠谱。”
  田大海说:“可是,咸兴这么重要,美军的守卫肯定很严,我们恐怕很难混进去。”
  周卫国说:“这里已经是美军的后方,而且这两天从真兴里到咸兴都没有异常情况发生,相信美军的警惕性也会下降的。明天我带二连乔装成南朝鲜军队,找机会混进咸兴。一连、三连和炮排负责接应,我们在咸兴得手之前,非万不得已,不许开火。”
  孙大胆等人都齐声应道:“明白!”
  第二天一早,周卫国就带着乔装成南朝鲜军队的二连乘坐快反营仅剩的那6辆车离开了宿营地,向西北方向走了十多公里后上了公路,随后往咸兴进发。
  车队沿着公路往咸兴方向开了没几公里,其中一辆卡车就抛锚了。
  在对这辆卡车进行检查后,周卫国发现这辆卡车抛锚是因为油料耗尽。再检查其他车辆,发现油料都不多了。
  周卫国灵机一动,干脆让战士们把其他5辆车的油料都用橡胶管吸出来,再远远地倒掉,然后让战士们在车上休息。
  不久,一支由十余辆汽车组成的美军车队经过。被周卫国拦了下来。
  车队打头的是辆卡车,车停下后,美军司机很不高兴地问道:“怎么回事?”
  周卫国赶紧上前,客气地对他说:“您好,我们是韩国友军,我们的汽车没有油了,你们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汽油?”
  美军司机是名中士,他看了眼周卫国的军衔标志,发现是名上尉,倒也不敢太过无礼,便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问我们长官。”
  周卫国说:“你们长官在哪里?”
  美军司机朝后一指,说:“后面第4辆吉普车上。”
  周卫国说:“谢谢。”
  随后走到第4辆吉普车前。
  这辆吉普车的副驾驶位置坐了一名美军上尉,想必就是这支美军车队的最高长官了。
  因为周卫国过来的时候只是一个人,所以那美军上尉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皱眉问道:“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为什么拦住我们车队?”
  周卫国立刻立正向他敬了个礼,随后大声用英语说道:“长官好,我叫朴金焕,大韩民国首都师辎重营C连连长,奉命率部赴咸兴协助友军。但我们的车队到这里后,油料耗尽,所以不得不拦下您的车队,希望您能给我们一点汽油。”
  尽管那个南朝鲜首都师的重营早在长津湖打响之前就被快反营全部消灭,但周卫国不相信一个美军上尉能够有权限或有兴趣了解“韩国友军”一支辎重部队的详情。而且周卫国现在佩戴的是上尉军衔,那个美军军官也是上尉,两人的军衔等级相同,自己却叫他长官,想必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吧?
  事实证明,周卫国的猜测是正确的,美军上尉惊讶地看了周卫国一眼,说:“你的英语很流利,在美国待过吗?”
  周卫国说:“长官,我的志向是赴美国留学,所以父亲从小就请了一位美国老师教我学英语和美国文化。不过,现在祖国更加需要我,所以我留了下来。”
  美军上尉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喜欢有追求的人。我叫Hansen Stone(汉森。斯通),你可以叫我汉森。”
  周卫国大声说道:“是,长官。”
  汉森笑道:“叫我汉森吧。”
  周卫国说:“好吧,汉森。”
  汉森笑了,随后吩咐部下送几桶汽油给周卫国的车队。
  周卫国假装随意地问道:“汉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汉森说:“我们是美国陆军第3师的先头部队。”
  周卫国说:“哦,你们第3师也要来咸兴吗?”
  汉森说:“没错。除了我们第3师,陆战1师的那些家伙也要来。”
  周卫国说:“哦,那今晚咸兴可够挤的。”
  汉森说:“今晚是不会挤的,今天只有我们来,我们师今天要去接应陆战1师,明天才一起来咸兴。”
  周卫国说:“哦,那就好。”
  之后又装作好奇地问道:“汉森,听说陆战队在长津湖打得不顺利?”
  汉森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什么‘不顺利’,他们根本就是被中国人给打得屁滚尿流!谁能指望让陆战队那帮家伙打胜仗?要是这次让我们陆军第3师上,就该轮到中国人屁滚尿流了!(汉森的话当然夸张了,这也是美军军种之间矛盾的结果。美国陆军第3师充其量只是二三流部队,其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参加了长津湖之战的陆军第7师。如果在长津湖和志愿军交手的不是陆战1师而是美陆军第3师,那么现在在北京军博里放着的也许就不止是美陆军第7师第31团的团旗了。)”
  周卫国陪笑几句,违心地说道:“地面作战,当然是陆军更强。”
  汉森大为高兴,连连拍着周卫国的肩膀说道:“还是你有眼光!”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汉森对周卫国很是欣赏,所以干脆让部队停下等待周卫国的车队加油,还邀请周卫国坐上他的车。
  等二连那6辆车都加好油,汉森已经对周卫国大生相见恨晚的感觉。
  车队出发,不久就抵达了咸兴基地的大门。
  咸兴基地显然早就知道汉森这支车队的到来,所以只是简单问了问打头卡车上的司机几句就放行了。
  快反营二连就这样光明正大夹杂在美军车队中混进了咸兴。
  进入咸兴基地后,汉森盛情邀请周卫国和他的部队住在一起,周卫国当然愉快地接受了邀请。两人作为军官都分配到了独立宿舍,但汉森还是力邀周卫国到他房间继续聊天。两人这一聊,一直聊到傍晚,从美国独立战争聊到罗斯福新政,从美国多元文化的形成聊到十八世纪的奴隶贸易,从夏威夷风光聊到印第安风俗……可惜由于战时不能饮酒,两人无法尽欢,只好约定战后在汉森的故乡旧金山再会。
  这期间,周卫国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二连的情况。要知道,这里可是实实在在的美军腹心地带,可容不得半点疏忽。好在周卫国知道二连连长田大海为人谨慎,英语跟着自己也学得不错,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咸兴基地还没有骚乱出现,这些都足以表明二连战士们并没有露出破绽。
  但在离开汉森的房间后,周卫国还是第一时间找到田大海,向他询问这大半天来二连的情况。
  田大海微笑着告诉他,这大半天,二连战士们除了摸清军火库和各种物资仓库的位置外,都是吃好喝好,并饱饱地睡了一觉。
  周卫国这才放心,随即和田大海低声商量好了晚上行动的细节。
  当晚11点,快反营二连展开行动。
  战士们首先摸到军火库,轻松干掉4名哨兵后,顺利进入军火库,找到了爆破需要的炸药和雷管、引爆器等物,随后就四散行动了。
  美军做梦也想不到中国人已经摸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所以二连的行动异常顺利。
  11点30分,布设在军火库的炸药首先爆炸。
  随后,油料仓库和冬季保暖物资仓库起火爆炸。
  接着,是日用品仓库的爆炸。
  最后,军火库里的弹药又开始了殉爆。
  不幸的是,军火库里储备了大量在前期对地攻击中效果绝佳的凝固汽油弹,这些凝固汽油弹被引爆后,火势迅速蔓延了起来,很快就波及了咸兴基地的大半面积。
  这回,美国人终于尝到了自己的凝固汽油弹的味道。
  11点50分左右,在混乱中,周卫国率快反营二连乘坐十几辆崭新的吉普车和卡车冲出了美军咸兴基地大门。
  12月13日,由于咸兴遭到毁灭性破坏,原本就极为低落的美军士气再度一落千丈,史密斯少将不得不取消陆战1师原定在咸兴短暂休整随后发起反击的计划,并命令陆战1师和步兵第3师直接撤往兴南港登船撤退。
  12月14日,美军陆战1师登船完毕,15日起航驶往釜山。
  12月17日,美军全线南撤,27军追击进占咸兴,并于19日进占连浦。
  12月24日,美军在将兴南港储备的物资全部或分发或浪费或炸毁后撤离。
  12月25日晓,27军进入兴南。
  ……
  至此,二次战役(美军称之为清长之战)终于落幕。
  又是一年“九·一八”,又是一年国耻日。以史为鉴,勿忘国耻!
  写在神奇的上海取消“九·一八”防空警报试鸣之后。


业余狙击手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