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战魔影

　　伊拉龙蓦地坐起，像过了电一般。牢房里一片漆黑。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没有了！他试了好几个时辰，搜肠刮肚地寻找魔法的感觉，却总使不出来。他紧张得两眼发亮，握拳道：“纳兹雷萨（毯子，起）！”毯子一抖，飞至半空，团成拳头大小的一团，落在地上。
　　伊拉龙站起来，欣喜若狂，兴奋得忘了一整天挨饿的虚弱。现在来点真格的。他将意念集中在门锁上，却没有将锁打碎，只从里面开了机关。门咔嗒一声朝里打开。
　　当初在亚兹科用魔法杀巨人，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内力。如今法力强了许多，当初让他筋疲力尽的事，如今已不算什么。
　　他小心地走进大厅。得找到萨若克和精灵。她一定在某间牢房里，可我没工夫一间间察看。萨若克可能在魔影手里。他觉得头脑仍有点迟钝。为何要到这里来？若回到牢房，使魔法打开窗子，马上就能逃出去。可那样我就救不出精灵了……蓝儿，你在哪儿？他在心里把自己好一顿臭骂，怪自己怎没早点联络蓝儿。法力一旦恢复，就该马上联络蓝儿。
　　蓝儿的回应快得惊人。伊拉龙！我就在基里城上空。不要行动。穆塔正朝你那儿去。
　　怎么……脚步声将他打断。他跃到一旁，蹲在地上，六个士兵列队进入大厅，看见伊拉龙，登时止步，看了他又看敞开的牢门，面无血色。好，他们知道我是谁。我索性吓跑他们，也免得再和他们打斗。
　　一个士兵高喊“冲啊！”奔将过来。其他人也抽出刀剑逼上来。
　　伊拉龙赤手空拳，身体虚弱，以一对六纯属疯狂。但他想起精灵，便站定不动。他不能抛下她。伊拉龙不知自己内力够不够。他使出浑身的力，举起手，光掌闪亮。士兵眼里流露出恐惧，但他们是顽强的战士，丝毫没有退缩。伊拉龙正欲念出杀人的咒语，只听见嗡的一声轻响，一个士兵应声倒下，背上中了一箭。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有两名士兵中箭。
　　就在大厅另一头，士兵刚才进来的地方，站着一人，面带胡须，衣衫褴褛，手持弓箭，一根拐杖扔在脚边，显然没用。他站得笔直。
　　剩下的三名士兵一齐转身面对新来的敌人。伊拉龙趁他们不知所措之际，大喊一声：“特里斯塔（扎）！”一名士兵捂着胸部倒下。伊拉龙踉跄几步。另一士兵脖子中箭，也倒下去。伊拉龙见来者正瞄准最后一名士兵，忙道：“别杀死他！”那人把弓箭放下。
　　伊拉龙盯着他面前的士兵。那士兵似乎知道自己性命难保，边喘粗气边翻白眼。
　　伊拉龙厉声道：“刚才你都看见了。若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让你后半辈子生不如死。说，我的剑在哪里？就是那把红鞘红刃的。还有，精灵在哪间牢房？”
　　士兵紧闭着嘴。
　　伊拉龙调动起魔法，手掌开始发光：“这可不是我要的答案。在肚里放一粒烧红的沙子，那滋味你尝过吗？那沙子能烧二十年，从肚子慢慢烧到脚趾！等你老了，沙子才能从你身体里出去。”他故意顿了顿，“除非你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那士兵眼睛鼓出来，仍是不说话。伊拉龙从石头地板上撮起一点土，不动声色道：“这比一粒沙子稍多一点，不过别害怕，土烧得更快，留下的洞也更大。”他说这话时，那撮土变得艳红，但一点烫不着他的手。
　　士兵哀号道：“别把那土放到我身体里！精灵关在左手最后一间牢房！我不知道你的剑，不过可能放在楼上看守室里。所有兵器都在那里。”
　　伊拉龙点点头，轻声道：“斯莱塔（睡）。”士兵眼睛一翻，瘫倒在地。
　　“你杀死他了？”
　　伊拉龙看了看陌生人。他们只相隔几步，伊拉龙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叫道：“穆塔！是你呀！”
　　穆塔把胡须向上一撩，道：“是我。我不想让人看见我的脸。你杀死他了？”
　　“没有。他只是睡着了。”
　　“没时间解释了。趁没人看见，赶快上楼。几分钟之内咱们还能出去。不能错过机会。”
　　伊拉龙指着毫无知觉的士兵道：“你没听见吗？这里关着一个精灵。我亲眼见到的！咱们得救她。我需要你帮助。”
　　“一个精灵……”穆塔匆匆穿过大厅，嘴里嘟囔着，“不能这样。咱们必须抓住时机逃出去。”他在士兵提到的牢房前停下，从破袍子下掏出一串钥匙，道，“从看守身上拿的。”
　　伊拉龙伸出手，穆塔耸耸肩，把钥匙递给他。伊拉龙找到那把钥匙，把门打开。月光如水，从窗外斜斜地照在精灵脸上。
　　她面对伊拉龙，提防着他，却并不反抗，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惊慌。她像女王一样昂首而立，直视伊拉龙，双眼墨绿，眼梢上挑，像猫。伊拉龙打了个寒战。
　　他们对视片刻，精灵浑身颤抖，无声地倒下。伊拉龙伸手接住精灵，只觉她身轻如羽，有松针的清香。
　　穆塔走进牢房。“她真美。”
　　“她受伤了。”
　　“现在顾不上这些。你背得动她吗？”伊拉龙摇摇头。“那我来。”穆塔将精灵扛在肩上，道：“上楼。”他把短刀递给伊拉龙，便匆匆返回大厅。士兵的尸体东倒西歪，躺了一地。
　　穆塔嗵嗵地走在前头，把伊拉龙领到大厅一头的石头楼梯。上楼时伊拉龙问道：“咱们怎么溜出去？”
　　穆塔道：“咱们不用溜。”
　　伊拉龙仍不放心，凝神注意是否有士兵或其他人靠近他们，担心撞上魔影。楼梯上是一间摆着好几张大木桌的宴会厅，墙上挂满盾牌，木头屋顶下有弯曲的大梁。穆塔将精灵放在一张桌上，望着天花板担心起来。“能替我传话给蓝儿吗？”
　　“能。”
　　“让她再等五分钟。”
　　远处传来喊叫声。士兵从大门口向宴会厅走来。伊拉龙抿嘴道：“来不及了。”
　　穆塔急促说道：“就这么告诉她，‘不要暴露’。”随即匆匆跑开。
　　伊拉龙将信息传给蓝儿，发觉有人上楼。他又饿又乏，奋力将精灵从桌上拖到桌下，在她身旁蹲下，屏住呼吸，紧握短刀。
　　十个士兵进来，朝两三张桌下草草一扫，便匆匆离去。伊拉龙靠在桌子腿上松了口气，忽觉饥肠辘辘，唇焦口燥。他看见房间另一头放着一大杯酒和一盘剩饭。
　　伊拉龙蹿出去，飞快地把酒杯和盘子抱回桌下，两大口就喝干了杯里黄澄澄的啤酒。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咽喉，伊拉龙顿时一爽。他打了个嗝，然后把一大块面包塞进嘴里。
　　这时穆塔回来，手里拿着萨若克、一张奇形怪状的弓和一把精致的剑，却没有剑鞘。穆塔将萨若克交给伊拉龙，道：“我在看守室看见这剑和弓。从没见过这样的武器，估计是精灵的。”
　　伊拉龙嘴里塞满了面包，道：“我看看。”那把剑小巧精致，弯护尖锋，正好插入精灵的剑鞘。弓就没法试了，可看那精巧的外形，伊拉龙觉得非她莫属。“现在怎么办？”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吃的，问道，“此地不能久留，士兵早晚会发现我们。”
　　穆塔将一支箭搭在弓上，道：“现在，我们等着。我说过，后路已安排好了。”
　　“你有所不知，这里有魔影。若被他发现，咱们就完了！”
　　穆塔惊道：“魔影？让蓝儿立刻过来。本想趁他们换岗时再走，可现在太危险，等不得了。”伊拉龙三言两语将消息传给蓝儿，克制着没提任何问题。穆塔盯着大门，提防士兵进来，一边责怪伊拉龙：“你自己跑出来，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伊拉龙笑了：“这么说，我还真该等等。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若让我一人用魔法对付那些士兵，我怕是爬都爬不动了。”
　　穆塔道：“乐意效劳。”不远处传来人的脚步声，他敛声屏息，“但愿魔影不会发现我们。”
　　忽听一声冷笑在宴会厅响起：“恐怕太晚了。”
　　穆塔和伊拉龙同时转身，只见魔影独自站在房间另一头，手中的剑刃上有道细痕。他解开扣子，披风滑落在地。他身材消瘦但结实，像善于奔跑的人。伊拉龙记得布鲁姆说过，魔影的外表很能迷惑人，他的力量大于常人数倍。
　　魔影道：“小骑士，想和我比试比试吗？”语气里透着轻蔑，“上尉说你把饭全吃下去了，我就不该相信。以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穆塔道：“我来对付他。”他平静地放下弓，操起剑。
　　伊拉龙急促说道：“不，他要活捉我，但不是你。我和他周旋，你开道。”
　　穆塔道：“也好。你不必耽搁太久。”
　　伊拉龙闷声道：“但愿不必。”他抽出萨若克，一步步向前。墙上的火把映得剑刃红光闪闪。
　　魔影的紫眼像燃烧的炭球。他笑道：“你真以为能打败我吗，杜·桑达瓦·弗雷奥尔？这名字真可怜。没想到你这么直白，看来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伊拉龙不理魔影的挑衅，死死盯住他的脸，捕捉最细微的动作，比如眼睛一眨，或嘴唇一动，预测魔影的招数。我不能使魔法激他。他大概会魔法，但肯定以为不用魔法就能赢我。
　　他俩谁也没动，忽闻头上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木屑落了一地。屋顶上传来喊叫声和金属撞击声。伊拉龙怕落下的木头砸在头上，向上扫了一眼。魔影趁机攻上前来。
　　魔影一剑刺向伊拉龙肋间，伊拉龙慌忙举起萨若克抵挡。两剑铿锵相遇，伊拉龙只觉牙齿发颤，手臂发麻。见鬼！好大的力气！他双手握住萨若克，使全力向魔影头上劈去。魔影的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空中挥舞，只轻轻一挡，便挡开了萨若克。
　　头上的声音像铁齿划过岩石，屋顶裂开三条长缝，木板噼里啪啦往下掉，有一块正落在伊拉龙脚边，可他全然不顾。虽说布鲁姆是剑术大师，穆塔的剑术也所向披靡，伊拉龙却从未遇见过如此强大的对手。魔影简直就是在玩儿他。
　　伊拉龙且战且退，双臂颤抖，勉强招架。而魔影却越战越猛，伊拉龙这时想使魔法，也力不从心了。魔影一抖手腕，萨若克从伊拉龙手中飞出，一股强力将他推到，他便跪在地上喘息起来。头顶上撕裂的声音愈加刺耳，屋顶眼看快要掀开。
　　魔影高高在上地盯着伊拉龙。“本以为你能玩一阵，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若所有骑士都这般孱弱，看来也不过是靠人多势众统治帝国。”
　　伊拉龙向上看着魔影，摇摇头。他明白了穆塔的计划。蓝儿，机会来了，“不，你忘了一件事。”
　　魔影不以为然道：“忘了什么？”
　　忽然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屋顶被掀开，露出夜空。伊拉龙闪到魔影够不着的地方，大声道：“神龙！”魔影气急败坏，挥剑狂叫。他连刺几下，都刺偏了，肩上倒中了穆塔一箭，大为诧异。
　　他用两根手指将箭拈下，大笑道：“靠这点把戏就想赢我，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一支箭射中他眉心，他惨叫着弯下身，双手捂脸，皮肤变成灰色，周身生出一团烟雾。又一声惨叫，烟消雾散。
　　魔影无影无踪，只剩下他的斗篷和一堆衣物。伊拉龙又惊又喜，道：“你把他杀了！”据他所知，传说中只有两位英雄杀死过魔影。
　　穆塔道：“还不一定。”
　　一人高喊：“快。他输了。进去将他们拿下！”士兵们手持罗网和长矛从两头拥进宴会厅。伊拉龙和穆塔拖着精灵退至墙边。士兵围成半圆，向他们逼近。蓝儿从屋顶上的洞里探头进来，大吼一声，用利爪抓住边缘，又掀下一块屋顶。
　　三名士兵扭头就跑，其他人原地不动。屋顶的中梁在一声巨响中断开，大块木板纷纷落下。士兵们见祸从天降，早已乱了阵脚，四下逃窜。伊拉龙和穆塔紧贴着墙，躲开落下的东西。蓝儿再吼一声，士兵们踩着同伙夺路而逃。
　　蓝儿最后一用力，将屋顶整个掀起，然后收起翅膀跳进宴会厅，压塌了一张桌子。伊拉龙悬着的心落了地，边喊边伸出双手搂住蓝儿。蓝儿高兴地哼鸣。我想你，小家伙。
　　我也是。这儿还有一人，你能载动我们仨吗？
　　当然能。她边说边将木板和桌子踢到一旁，腾出起飞的地方。穆塔和伊拉龙拖出精灵，蓝儿惊道：精灵！
　　伊拉龙拾起萨若克，道：“对。她就是我梦见的女子。”他和穆塔一道将精灵绑在鞍上，然后骑上蓝儿。我刚才听见你在屋顶打斗。上面有人吗？
　　刚才有，现在没有了。准备好了？
　　好了。
　　蓝儿从宴会厅跃上城堡的屋顶，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看守的尸体。穆塔用手一指，道：“看！”宴会厅另一端的一幢楼里走出一队弓箭手。
　　伊拉龙道：“蓝儿，赶快起飞。快！”
　　蓝儿收拢翅膀，向屋顶边缘跑了几步，双腿用力一蹬，鼓动双翅。背上的重量压得她往下一沉。蓝儿奋力向上，这时伊拉龙听见拉弓射箭的声音。
　　箭在黑暗中嗖嗖向他们飞来。蓝儿中了一箭，大喊一声，迅速向左倾斜，躲过另一支箭。更多的箭射向天空，但夜色掩护了他们。伊拉龙伏在蓝儿脖子上，担心地问道：伤着哪儿了？
　　双翅……还有支箭留在里面。她的呼吸沉重起来。
　　你还能飞多远？
　　足够远。伊拉龙紧紧抓住精灵。他们掠过基里城，很快把它甩在身后，在夜空中扶摇直上，向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