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混乱的雷欧那城

　　他们在法沙洛夫——一个热闹的村子里吃了午饭。这个村庄十分可爱迷人，高高地俯瞰着雷欧那湖。他们在客栈里吃东西，伊拉龙特别留意身边众人的闲聊，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和蓝儿的传闻，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脚下的小径在两天前已经变成大道。车轮的碾压、马蹄铁的践踏，使路面支离破碎，有些地段简直难以通行。越来越多的旅行者使蓝儿不得不白天潜伏，夜晚才出来赶上布鲁姆和伊拉龙。
　　有好多天，他们一直沿着雷欧那湖的广阔岸边向南前进，伊拉龙开始怀疑他们简直永远绕不过这个湖。因此，等到他们遇到一个人，说雷欧那城就在前面，骑马一天之内可轻松到达时，他精神大振。
　　第二天，伊拉龙早早起身。想到终于要找到蛇人，他的手指因期待而抽动。你们俩一定要小心，蓝儿说，蛇人也许已广布眼线，时时留意与你外貌描述相符的旅行者。
　　我们会尽可能地不引人注意。伊拉龙向她保证。
　　她把头低下来，直到他们能彼此直视对方。也许吧，但要知道，我不能像对付巨人那样，在一旁保护你。我离你太远，无法及时施以援手，而且在你们人类喜欢的狭窄街道上，我也坚持不了太久。在这次追捕行动中要听从布鲁姆的指示，他是明智之人。
　　我明白。他认真地应道。
　　你愿意和布鲁姆一起去找沃顿人吗？等杀死了蛇人，他会想把你带到那儿去。蛇人之死一定会令加巴多里克斯极为震怒，那也许是我们保全性命的最佳策略。
　　伊拉龙揉着自己的手臂。我不想像沃顿人一样，用毕生的精力与帝国为敌。生活远不只是征战不息。等干掉蛇人之后，会有时间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
　　可别太肯定了。她警告地说了句，然后出发寻找天黑以前的藏身地。
　　农民们忙着将货物运到雷欧那赶场，把路塞得满满的。布鲁姆和伊拉龙不得不放慢速度，跟在阻碍交通的大货车后面。
　　尽管在中午之前远处已有炊烟在望，但还要再走一里格，才能将这座城市清晰地看在眼里。与规划整齐的台姆不同，雷欧那城是延伸在湖边的乱七八糟的一堆建筑。曲里拐弯的街道上，到处是摇摇欲坠的房舍，内城被一道脏兮兮、灰秃秃的黄泥墙所包围。
　　东面几里格以外，一座光秃秃的石山直插天空，上面怪石兀立，像尖塔，像立柱，浑如一艘玄黑的幽灵船。它近乎垂直地穿出地面，仿佛大地支棱着它参差不齐的断骨。
　　布鲁姆伸手一指：“那就是黑格林，是雷欧那建城的起因。人们狂热地崇拜于它，虽然它实为无益与不祥之物。”他又指指城墙内的房屋，“我们先进城。”
　　他们沿路慢慢走向雷欧那城。伊拉龙看到城里最高的建筑物在围墙后赫然耸立，是一座大教堂。它的外形像黑格林峰，尤其是那些拱顶和带棱的支柱反射着阳光时。“他们膜拜的是谁？”他问道。
　　布鲁姆厌恶地皱起眉头：“他们向黑格林祈祷，信奉的是一种残酷的宗教，喝人血，还以人和牲畜为祭品。他们的祭司常常拖着残缺不全的身躯，因为他们相信，舍弃越多的血肉筋骨，就越能超脱于俗世。他们花费大量的时间争论不休，为黑格林的三个尖峰哪座最高、最重要而各执一说，同时彼此为第四峰——最矮的那个山头——最否应该受到崇拜而互不妥协。”
　　“真可怕。”伊拉龙不寒而栗。
　　“是的，”布鲁姆严厉地说，“但不要在信徒面前说这个，否则你将立即失去一只手，以此‘赎罪’。”
　　他们混在进城的人群之中，随着人潮，牵马穿过雷欧那宽阔的城门。城门两边各有十名士兵把守，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人群。伊拉龙和布鲁姆无惊无险地进了城。
　　城内的房子全都建得又高又细，以弥补占地空间的不足，紧挨城门的那些索性倚墙而立。大部分的房屋都扩张到了狭窄、盘曲的街道上方，让人不见天日，不辨昼夜。它们几乎清一色由粗糙的褐色木料建造，使整座城市更加阴暗无光。空气里一股下水道的气味，路面污秽不堪。
　　一群破衣烂衫的孩子在街上跑过，为一小块面包你争我抢。畸怪的乞丐蜷缩在城门边求人施舍，他们的呼号仿如受诅咒的灵魂在齐声哀唱。我们那儿的动物都没这么惨。伊拉龙想道，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我不想待在这儿。”他说，对眼前景象十分抗拒。
　　“再往里走会好一点儿，”布鲁姆说，“现在我们需要找一间旅舍，研究以后的行动。就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雷欧那也是个危险之地。除非必要，我不想在街上停留。”
　　他们继续向城里走去，把脏乱的城门抛在身后。走在较富裕的街区中，伊拉龙好生诧异，这些人日日被他人的苦难生活所包围，如何能做到安之若素？
　　他们在廉价而并不破旧的金球旅舍找到了落脚处。一张窄床占满了一面墙，旁边立着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和一个洗手盆。伊拉龙看了一眼床垫，说：“我在地上睡。那东西上面的臭虫只怕多到可以活吃了我。”
　　“呃，我倒不想剥夺它们的美餐。”布鲁姆说着把行囊放在床上。伊拉龙也把行李卸在地板上，解下背上的弩。
　　“现在干什么？”他问。
　　“吃东西，喝啤酒，然后睡觉。明天开始寻找蛇人。”离开房间前，布鲁姆警告说，“不管发生什么事，管好自己的舌头。如果我们露出马脚，将不得不立即远离此地。”
　　旅舍提供的食物仅仅能入口，但它的啤酒却极为出色。他们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时，伊拉龙脑子里醺醺然，飘飘然，十分愉快。他打开地上的毯子钻了进去，布鲁姆已经一头栽倒在床上。
　　在睡着以前，伊拉龙联络了蓝儿：我们在这里要待上几天，但不会像在台姆那么久。等查出蛇人的老巢，你就可以来帮忙对付他们。我明天早上再找你，现在我脑子里有点昏昏的。
　　你喝酒了。责备之意远远传来。伊拉龙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全然正确。她明显对此很不赞成，但只是说了句：明天早上该难受了，我可不会羡慕你。
　　你不会，伊拉龙咕哝道，但布鲁姆会。他喝的是我的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