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巫婆和猫人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7 18:00:11|字数:7629
第二天早上,伊拉龙醒来时已经很晚了。他穿好衣服,在盆里洗漱完毕,端起镜子梳理一头乱发。镜中的映象让他不由得停下手,凑上前仔细端详自己。逃离卡沃荷为时不久,但他的面容已经发生了改变。原来孩子特有的圆润已经消失,被一连串的奔波、搏击、练习消磨得一干二净。他的颧骨比以前突出,下颌的线条变得坚硬有力,双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采,当他凝神注视的时候,使他的脸孔具有一种野性、不羁的气质。他将镜子移到一臂之外,镜中的面孔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还是不像他自己。
带着些许不安,他将弩和箭袋斜背在身后,离开了房间。还没走到走廊尽头,仆人赶上来告诉他:“先生,尼尔和我的主人一早就到城堡去了。他说今天随你自己安排,因为他得到晚上才能回来。”
伊拉龙谢过他,然后兴冲冲地出发,去游历台姆城。连续几个小时他都在街上漫游,每家感兴趣的店铺都进去看一眼,各种各样的人都过去攀谈一会儿,后来还是空空如也的钱袋,和同样空空如也的肠胃让他不得不转回乔德家。
当他走到商人所住的街道时,在隔壁的草药店停了下来。这家店所在的位置很不寻常,其他商店都开在城墙边,而不是像这样挤在华丽的宅邸之间。他扒着窗户往里看,但窗户里覆盖了厚厚一层攀藤植物。他好奇之心大起,走了进去。
一开始他什么都看不到,因为里面太黑,但后来眼睛慢慢适应了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染绿的微光。一只色彩缤纷的大鸟拖着宽宽的尾羽,长着坚锐有力的尖喙,正在窗边的笼子里好奇地看着他。墙上爬满了植物,藤蔓一直伸到天花板上,除了留出一盏古旧的吊灯,占据了所有位置。地上有一只很大的罐子,里面插了朵黄花。一列长长的柜台上,放着研钵、捣杵、金属碗,还有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足有伊拉龙的头那么大。
他走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围着一些东西打转,有复杂的机器、一篮篮的石块、一堆堆的卷轴,还有其他不认识的东西。柜台后的一面墙上全都是抽屉,各种大小的都有,有些不比小拇指大,有些可以装下一只桶,很高的地方有一个脚掌宽的空洞。
两只红眼睛突然出现在那个黑黑的洞口,一只凶猛硕大的猫蹿上柜台。它身躯精瘦,双肩强健有力,四只脚爪大得异乎寻常。蓬松的颈毛衬托出一张尖削瘦硬的面孔,耳朵上竖起黑色长毛,嘴里露出雪白的尖牙。总而言之,这只猫与伊拉龙见过的所有猫都不一样。它用狡猾的眼神审视着伊拉龙,然后摆摆尾巴,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架势。
伊拉龙一时兴起,试着用意念接触这只猫。他在脑子里轻轻捅了捅它,想让它了解自己的友善之意。
用不着这样。
伊拉龙警觉地环顾四周。猫对他不理不睬,自顾自地舔起爪子来。蓝儿?你在哪里?没有人回答。他困惑不已,背靠柜台,同时伸手去拿一个像木棒一样的东西。
这可不太聪明。
别玩了,蓝儿。他喝道,伸手拿起了木棒。顿时,身体里仿佛有电流通过,他一跤跌在地板上,痛苦地滚来滚去。慢慢地,痛楚减轻,他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猫从柜台上跳下来,盯着他看。
作为一名龙骑士你可不是很聪明,我警告过你的。
是你在说话!伊拉龙惊呼道。猫打了个哈欠,用力伸了个懒腰,在房中的杂物之间闲闲地漫步。
还能是谁!
但你不过是只猫呀!伊拉龙不服地说。
猫喵呜一声,大步向他走来,噌地跳到他胸脯上蹲下,闪闪发光的猫眼向下逼视着他。伊拉龙想坐起来,但这只猫咆哮着亮出利齿。我和其他的猫一样吗?
不……
那你凭什么以为我是猫?伊拉龙刚想说些什么,但那家伙的爪子狠狠揪住他胸口。显然你没受过什么教育。我——在此纠正你的错误——是猫人。我们这一族已经很衰落,但我想哪怕是一个乡下孩子也应该听说过我们。
我不知道那是真的。伊拉龙大感兴趣。猫人!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他们在传说中总是一闪而过,特立独行,不与外界交往,但偶尔会提出忠告。如果传说属实,他们便还懂得魔法,比人类长寿,并且知道的远远比说出来的多。
猫人懒洋洋地忽闪着眼睛。知觉与存在没有必然联系。在你糊里糊涂闯进来,并惊破我的好梦以前,我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在弄醒我以前是虚幻的。
伊拉龙被它的逻辑弄得如坠云雾。很抱歉打扰了你。
反正我要起来了,它又跳回柜台上舔爪子,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把那木棒握在手里太久,几秒钟之后它又会把你震倒。
他急忙把木棒放回原处。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常见而无趣的人造玩意儿,和我可不一样。
那它有什么用?
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猫人清洁完爪子,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跳回到睡觉的地方。它趴下来,爪子缩在胸脯下面,闭着眼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等等,伊拉龙问,你叫什么名字?
猫人斜挑向上的眼睛掀开了一条缝:我有很多名字。如果你想问我固定的那一个,可就找错了地方。说完眼睛又闭上了。伊拉龙只好放弃,转身准备离开。不过,你可以叫我索伦明。
谢谢。伊拉龙认真地说。索伦明的呜噜声更响了。
店铺的门突然打开,放进一缕阳光,安吉拉拿着一布袋草药走了进来。她朝索伦明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满脸惊诧之色。“他说你和他说话来着。”
“你也能和他说话吗?”伊拉龙问。
她连连点头:“当然了,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会愿意和我聊天。”她把草药放在柜台上,然后走到柜台后面,面对着伊拉龙,“他喜欢你,这可不寻常,索伦明一向不在顾客面前出现。事实上,他说再锻炼几年的话,你会很有前途。”
“谢谢。”
“出自他的口,这话是一种夸奖。你是第三位能和他说话的客人。第一位是个女人,很多年前的事了;第二位是个瞎眼的乞丐;现在就是你。不过我开店可不是为了在里面闲扯,有什么是你想买的吗?或者你只是进来瞧瞧?”
“只是看看,”伊拉龙说,他还在想着那猫人,“此外,我不需要什么草药。”
“我做的可不止这些,”安吉拉一笑说道,“那些有钱的傻老爷找我买春药之类的东西,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它们会灵,但他们不知怎的还是不断地买。不过我不认为你需要这些假名堂。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我也干这个,为那些有钱的傻女人。”
伊拉龙笑了:“不,我想我的未来难以预料,而且我也没有钱。”
安吉拉好奇地看着索伦明,然后说道:“我想……”她指指柜台上的水晶球,“那只是一个摆设,其实什么用都没有。但我倒确实有……等一下,我很快回来。”她匆匆走进店铺后面的一间屋子。
回来的时候她气喘吁吁,手里拿着一只皮袋,将它放在了柜台上。“太久没用了,我差点忘了把它放在哪里。现在,坐在我对面,我会让你知道为什么要费这些事。”伊拉龙找来一张凳子坐下,索伦明的眼睛在众多抽屉间的那个空洞里一闪一闪。
安吉拉将一块厚厚的布铺在柜台上,然后在布上倒出一把光滑的骨头,每一块都不过比手指大一点儿,侧边刻有文字和图案。“这些,”她轻轻抚摸着它们说,“是龙的指关节骨。别问我从哪里弄来的,我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和茶叶、水晶球,甚至占卜扑克不一样,它们具有真正的法力,它们从不说谎,虽然理解其中的含义非常之……复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投骨占卜。但要知道,预知自己的命运有时候会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你必须对自己的决定深思熟虑。”
伊拉龙怀着敬畏之情看着那些指骨。这儿躺着蓝儿同类的遗骸。预知命运……当我对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一无所知,又不知道自己是否对它满意时,怎么可能作出选择呢?无知就是幸福。“为什么你愿意为我做这些?”他问道。
“为了索伦明。他也许很无礼,但他愿意跟你说话的事实令你与众不同,他是一个猫人。我也曾自愿替另外两位和他说过话的人做这件事,只有那个女人同意了,她叫莎伦娜。哦,她也为此而后悔。她的命运是那么痛苦凄凉,我想她一开始不会相信的。”
不可抑制的激动涌上伊拉龙心头,他的眼里充满泪水。“莎伦娜。”他小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他母亲的名字。会是她吗?她的命运如此可怕,以致不得不离开我?“关于她的命运你还记得些什么吗?”他问道,心中难过极了。
安吉拉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隔得太久了,很多细节都忘记了,我的记性不比从前。而且,我记得的也不会告诉你。占卜是为她而做的,只有她能知道。不过,她的命运非常悲惨,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当时的神情。”
伊拉龙闭上眼,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你要抱怨自己的记忆力?”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你还没那么老。”
安吉拉脸上笑意盈盈:“这话真让我开心,但别哄我了,我比外表要老得多。显得年轻可能是生意不好时得吃自己的草药的缘故。”
伊拉龙微微一笑,做了个深呼吸。如果那是我的母亲,如果她能承受预知自己的命运,那么我也能。“请为我掷骨占卜。”他庄重地说。
安吉拉的面容肃穆起来。她两只手抓着龙骨,闭上眼,双唇无声地翕动,然后语调有力地说道:“Mania!Wyrda!Hugin!(记忆!命运!思想!)”接着便把龙骨掷到布上。它们落成一堆,幽幽地闪光。
咒语听在伊拉龙耳里,于是他知道它们来自古语,也意识到既然安吉拉会用它们施展法术,她一定是个女巫。她没有骗人,这是一次真正的对未来的预测。安吉拉仔细研究龙骨,时间一分一秒过得非常慢。
终于,安吉拉长吁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她揉揉眉头,从柜台里拿出一只酒囊,问道:“想来点儿吗?”伊拉龙摇摇头。她耸了耸肩,喝了一大口。“这一次,”她说着擦了擦嘴唇,“是我最艰难的一次占卜。你说得对,你的未来几乎不可预见。我还不知道有谁的命运和你一样,那么错综复杂,而又隐晦难测。不过,我还是勉力从中看到了一点端倪。”
索伦明跳上柜台,安安稳稳地趴下看着他们俩。伊拉龙的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安吉拉指着其中一块龙骨:“我从这一块开始,”她缓缓说道,“因为它的含义最明显。”
这块龙骨上的图案是一条长长的水平线,一个圆圈紧贴在上面。“永恒或者漫长的生命,”安吉拉静静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它出现在人的未来中,一般情况下我们看到的都是白杨树或榆树,两者都意味着此人将拥有正常人的寿命。这到底表示你将永生不死,还是仅仅说明你将异乎寻常地高寿,我不太清楚。不管它预言的到底是哪一种,你可以相信未来的岁月一定十分悠长。”
这不奇怪——我是龙骑士。伊拉龙想。难道安吉拉只能告诉他已经知道的事?
“以后的较难明了,因为其余的龙骨都费解地成了一堆。”安吉拉轻触其中三块,“这里有蜿蜒小径、闪电和帆船,都叠在了一起——这种局面我只是耳闻,还从未亲眼目睹过。蜿蜒的小径表示在你的未来有许许多多的选择,有一些你现在正在面对。我看到你的周围掀起了激烈的战斗,有一些是为了你的缘故。我看到这块土地至高无上的权威正极力试图控制你的意念和命运。无穷多种未来在等待着你——每一种都充满了血腥和厮杀——只有一种能带你走向幸福与和平。小心不要迷失了方向,因为你是世上绝少数能自主选择命运的人之一。这种自由是天赐的礼物,也是一份比锁链更束缚的责任。”
然后她的脸上露出悲哀之意。“还有,仿佛为了起中和作用,这儿有一个闪电图案。这是一个可怕的噩兆。厄运在等待着你,但具体是哪一种则不得而知。它的一部分在于死亡——很多的、带给你巨大悲痛的死亡,最后等待着你的是一段漫漫旅程。仔细看看这块龙骨,你会发现它的末端是如何指向那艘帆船的。其中的含义绝无误会,你的命运将是永远地离开这里。至于你最终身归何处,我不知道,但你再也不会涉足阿拉加西亚。这个结局不可更改,哪怕你极力避免,也终有一天会到来。”
她的话让伊拉龙深深战栗。还有死亡……我还会失去谁?他立即想到了若伦,然后又想到了他的家乡。是什么力量能迫使我一去不回?我会去哪里?如果东面或者海的另一面还有土地,那也只有小精灵才了解。
安吉拉揉着太阳穴,深深吸一口气:“下一块龙骨较为容易看懂,也许能让人稍微愉快一点。”伊拉龙看到的是一朵盛开的玫瑰,镌刻在一弯新月的两个尖角中间。
安吉拉微微笑着说:“你未来会经历一段壮丽而浪漫的爱情,超凡脱俗而又忠贞不渝,正如新月所寓示——它是一个神奇的标志——比帝国的存在更为长久。我看不出这段炽烈的感情是否能有圆满的结局,但看得出你的爱人出身高贵,拥有继承权。她强大、有智慧、美貌无比。”
出身高贵,伊拉龙奇怪地想,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个出身寒微的穷村夫。
“现在看最后两块龙骨,它们紧紧地交叉在一起,图案是树和山楂树根。我真希望未来不是眼前显示的这样——因为它意味着更大的麻烦——但背叛的含义毋庸置疑。它来自你的家人。”
“若伦不会做这种事!”伊拉龙断然否认。
“我无法得知,”安吉拉小心地说,“但龙骨不会说谎,而它们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伊拉龙不由得有些动摇,但他极力抗拒自己的怀疑。有什么原因能让若伦出卖他?安吉拉伸出一只手,安慰地按在他的肩上,再次将酒囊递给他。这一次伊拉龙接了过来,喝下之后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经过这一切,死亡倒是件好事。”他想开玩笑,但一点轻松之意都没有。若伦的背叛?不可能!不会的!
“也许是。”安吉拉认真地说了句,然后又微微笑了笑,“但你没必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发愁。未来能伤害我们的唯一方式,就是令我们为它担忧。我保证,一旦走出这间屋子,回到阳光下,你的感觉就会好多了。”
“也许吧。”可惜,他不无讽刺地想,直到事情真正发生,这一切才具有意义。然后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会发生的话。“你使用了有特殊力量的语言。”他轻声指出。
安吉拉眼光一闪。“我不惜一切想知道你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你能和猫人交谈,知道古语,同时拥有最为有趣的未来。还有,没有哪个囊空如洗、风尘仆仆的少年能得到贵族少女的青睐。你到底是谁?”
伊拉龙知道猫人一定没有告诉安吉拉他是一名龙骑士。他差点就要说出“伊万”,但话到口边又改了主意,简单地说了句:“我叫伊拉龙。”
安吉拉眉毛上扬:“这仅仅是一个名字,还是代表真正的你?”
“两个都是。”伊拉龙带着一丝笑意,想起自己名字的来历,第一位龙骑士。
“现在我对你的生活将有何种际遇更有兴趣了。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破衣烂衫的老人是谁?”
伊拉龙想,再多说一个名字无伤大雅:“他名叫布鲁姆。”
话音一落,安吉拉大笑,笑得弯下了腰。她擦去泪花,啜一口酒,再次爆发出一阵狂笑,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她直喘气,断断续续地说:“噢……是他!我没想到!”
“怎么啦?”伊拉龙问。
“没什么,没什么,别不高兴,”安吉拉忍住笑说,“只不过是——嗯,他在我们这一行中广为人知。我怀疑这个可怜人的霉运,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之为命运,对我们来说是个笑话。”
“不准侮辱他!他比你能找出来的任何一个人都好!”伊拉龙大声说道。
“别激动,别激动,”安吉拉笑着嗔怪地说,“我知道。如果下次见面时机相宜,我会告诉你详情。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这时索伦明无声无息地走到他俩中间,她止住了话头。猫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伊拉龙。
什么事?伊拉龙恼火地问。
听好了,我告诉你两件事:当你需要武器的时候,看看蒙诺阿树的根下;当一切似乎山穷水尽,而你的力量亦告不足时,到库西恩石面前说出你的名字,开启灵魂之窖。
不等伊拉龙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猫人便优雅地摆着尾巴走开了。安吉拉歪着脑袋,厚厚的鬈发盖在额头上。“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那是他对你说的,而且只对你一个人说,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想我得走了。”伊拉龙说,心中还是一片惊奇不解。
“只要你愿意,”安吉拉再次露出笑容,“想在我这儿待多久都行,特别是如果再惠顾一些货物的话。不过想走就走吧,相信我们告诉你的已经够你回去想一阵子的了。”
“是的,”伊拉龙快步向门口走去,“我很感谢你为我算命。”大概吧。
“别客气。”安吉拉依然在笑。
伊拉龙走出铺子,站在街上眯着眼,直到适应外面的光亮。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能冷静地思考刚刚了解的一切。他开始向前走,无意识地加快了速度,脚步如飞,一直冲出城外向着蓝儿栖身之地跑去。
他站在峭壁下呼唤她。过了一会儿她飞下来,将他载上崖顶。安全着地后,伊拉龙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她。这样的话,他最后下结论说,我想布鲁姆说得对,我到哪里麻烦就出现在哪里。
你要记住猫人对你说的话,那很重要。
你怎么知道?他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但他用的名字让人觉得充满力量。库西恩,她反复地念着这个词,我们不应该忘记他的话。
你觉得我该告诉布鲁姆吗?
如果你想说就说吧,不过你考虑一下:他并没有权利知道你的将来。告诉他索伦明以及他的话,只会让你面对许多不想回答的问题。如果你决定只是问他这些词的意思,他会追问你从哪里得知它们。你想自己能瞒得过他吗?
不能,伊拉龙承认,也许我不会说什么。不过,这些事情可能太重要了,不能隐瞒。他们一直聊,说完了要说的话,然后就亲密地坐着,看着眼前的树林,直到黄昏来临。
伊拉龙急急回到台姆城,很快找到乔德家敲响了大门。“尼尔回来了吗?”他问仆人。
“回来了,先生,现在他应该在书房。”
“谢谢。”伊拉龙说。他来到书房外往里瞧,布鲁姆正坐在壁炉前抽烟。“事情顺利吗?”伊拉龙问。
“糟糕透顶!”布鲁姆叼着烟斗怒气冲冲地说道。
“那你和伯兰德谈过了?”
“完全没有收获。这位贸易总管是最差劲的那种官僚,墨守成规,以刁难他人为乐,同时还以为自己在做好事。”
“这么说他不让我们查记录?”伊拉龙问。
“不让,”布鲁姆气愤不已,“完全说不动他,他居然拒绝贿赂!还是很丰厚的一笔。我从没遇过一位不腐败的官老爷,这回算是碰上了。相比之下,我发现自己更喜欢那些贪得无厌的杂种。”他恨恨地喷出一阵烟,嘴里滔滔不绝吐出一连串的诅咒。
当他冷静一些后,伊拉龙试探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打算下周教你识字。”
“之后呢?”
布鲁姆脸上泛起微笑。“之后,我们要让伯兰德大大地吃一次瘪。”但不管伊拉龙怎么问,他都不肯再透露任何具体的想法。
晚餐在奢华的饭厅进行。乔德坐在餐桌的一头,眼神冰冷的海伦坐在另一头,布鲁姆和伊拉龙坐在他俩之间。伊拉龙一直如坐针毡。他的两旁都是空椅子,但他倒不介意,它们能稍微替他抵挡一下女主人的眼光,那犹如寒冰利剑般的注视。
食物安静地上着,乔德和海伦一言不发地开始吃。伊拉龙一边小心地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边想,我在葬礼上还吃得更愉快些哩。的确是这样的,在卡沃荷,他记得很多悲痛的葬礼,但没有一次的气氛有这餐饭那么令人难受,那是不一样的。整个晚餐过程中,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海伦心中翻腾的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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