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燃烧的远征
作者:理想年代|发布时间:2024-06-29 01:40:19|字数:100754
第一节
公元一六八七年冬,大汉骑兵第六军第二旅旅长慕容鹉上校奉命进京述职。对于中国历史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微小的事情,微小到不值一提的程度。就在当时,地球上的全体人类,包括慕容鹉上校本人在内,都没有意识到他目前的工作对于人类历史来说,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随同慕容鹉进京的队伍有数百人,这是一支随意混编的队伍,最核心的位置是破虏将军马英的公子,其次就是负责两旁卫护的一百二十名骑兵,慕容鹉这个时候就是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官,本来他们从奴尔干出发的时候,这支队伍的连同马公子的仆役奶妈在内,全数都不超过一百五十人,如果按照正规行军的方式,这支小队伍完全可以比现在提前一个多月抵达北京,无奈的是他们的主人马公子年纪实在太小,根本不可能采取热河迅捷的行军方式,所以只能一路慢慢拖了过来。
就在当时,这样威风凛凛的一支队伍在官道上是相当的引人注目,于是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本来按照慕容鹉的军人性格,这种搭便车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允许的,但可惜当队伍经过沈阳的时候,奴尔干巡抚张书玉不容分说就把几十名上京赶考的举人托付给了他——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简直没有任何推托的余地,因为一个省能出多少进士对本省至关重要,除了关系到地方利益问题外,更多的是属于地方的荣誉感,这种感觉类似于二十一世纪中国能在奥运会上拿多少金牌,直接关系到奴尔干行省的面子问题,而非常不幸的是,慕容鹉本人祖籍长春宽城,所以这里面的举人全部都是他的“家乡学子”,所以张书玉大人只提了句“家乡父老就仰仗大人看顾了”他就再也不能吐出半个不字。
慕容鹉本人对这个活计有点反感,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出于一种非常激动同时又非常伤感的状态中,他这次进京的目的除了帝国高层有数的几个人明白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无所知,他的满腔激情没有半分倾泄的地方。远征万里,统帅数千大汉子弟屠城灭国,为含冤屈死的子民报仇雪恨,如斯壮举,数千年来除了班定远、霍票姚等寥寥几人外,还有谁做过么?!想一想都是壮怀激烈不能自己。
若是事隔百年之后,有些事情想起来或者会很有趣,其实按照严格的血统论来说,慕容鹉并非是汉族人,按照祖上传下来的家谱,他是不折不扣的鲜卑后裔,如果要追究的话,恐怕还能和昔日五胡乱中华里的“大燕”皇族拉上关系,据家乡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当年灭国之后,某个王子逃到了长春宽城一带,于是隐姓埋名落地生根开枝散叶,成为当地的一个大姓,不过这桩事情到了十七世纪基本上就属于扯淡一类,包括慕容鹉在内他们那块的人没有谁知道当年的那个“大燕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们茶前饭后自我吹嘘的“皇族”到底干过些什么事情,所以不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来看,现在慕容家族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汉人。这种事情在中国并不罕见,基本上整个黄河以北每个省都有诸如此类相似的传说,其实信誓旦旦确信不疑的人们绝对没有改变自己汉族人身份的意思,喜欢传颂这类故事的原因大体上属于“老子祖上也阔过”的意思,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慕容鹉上校原来是马英将军的铁杆部下,出身并不光彩,现在混到如此高官确实不能不说是祖上积德,当日他得意洋洋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的时候,父老乡亲无不惊愕非常,因为他在家乡的名声实在是坏透了,乡里坊间到处有人说他的坏话,而且令他愤怒的是,随着他的步步升迁,这些令人恼火的小故事居然传到了几千里之外的北京城,成为大汉帝国总参谋部和吏部各级官员的笑谈。
据说比较流行的段子有两个,其中一个是说他少年时的事情,当时慕容鹉大人的家庭条件尚可,老爸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在他的努力下,家里除了有六十多亩好地之外,还有一个草场和一个烧酒作坊,在当地属于小康之家,一般这类小地主的身份比较尴尬,说上不上说下不下,他老爸因此非常忙碌,所以慕容鹉大人小时候的家庭教育很难谈得上一个好字,于是这种恶劣成长的生存环境理所当然的造就了一个著名马贼,其实慕容鹉小时候也读过书,不过可惜的是,刚刚念完《百家姓》和《千字文》就自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状元郎”的水准,自高自大陶醉不已,而负责教育工作的老先生态度相当认真,于是对他进行板子教育,结果“官逼民反”,惨遭反镇压,被慕容鹉大人统帅全班同学殴打一顿逐出学堂。
之后他老爸相当生气,收到消息之后当即手执大棒企图进行镇压,结果爆发了第一次父子战争,两人的关系下降到冰点,不得不两地分居。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慕容鹉大人叛出家门,走上了马贼道路。他父亲因为家庭企业经营良好,得到了地方上另外一位小地主的崇拜,双方引为知交,之后那位好友实在是仰慕不过,决定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他父亲做小妾,这个消息被慕容鹉大人知道后,当即勃然大怒,连夜从牧场骑马回家,怒斥父亲薄幸忘义,亏待了自己的母亲,双方大打出手,慕容鹉大人一怒之下,操刀而上,当场将自己的姨娘——也就是父亲的小妾砍为两截。
这是第一个故事,而第二个故事则就是说他的马贼生涯。当他犯下命案之后,理所应当的遭到了地方官府的通缉,于是流落江湖,这个时候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一场打劫,当时马英将军正在率领一众弟兄讨生活,被抢者是一位年老的参客——这种事情在东北很常见,其实马英当时的行为也算不上什么穷凶极恶,因为当时参客和马贼属于半保护半抢劫的关系,马英当时的行为与其说是抢劫,倒不如说是“收保护费”,不过年轻气盛的慕容鹉大人倒不知道这个著名的绿林规矩,当即挺身而出,怒斥马英将军的胡作非为,其实这个抢劫的场面并不紧张,甚至还算得上融洽,当时被抢的参客心甘情愿的准备掏出一笔银子缴纳安全费,忽然看到慕容鹉大人义薄云天的跳出来吓了一跳,立即哀求他不要闹事,以免惹怒了马英将军牵连到自己。
满腔热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慕容鹉大人恼羞成怒,认为这个参客实在是不给自己面子,于是马上抽出刀来比着参客的脑袋,声称如果拒绝自己的好意就马上砍了他,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参客肯定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日后的大汉帝国骑兵上校和陆军中将大打出手,最后到底还是马英将军技高一筹,折服了桀骜不驯的慕容鹉。
公允的讲,慕容鹉的这种脾气实在是很不适合在场面上混,这次林风在汉军内部编组的远征军团并不为人所看好,一众军官人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远征军团”其实就是另类的敢死队,生还的机会很少,所以大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吉,而慕容鹉上校却是极少数的志愿者之一。
慕容鹉上校之所以志愿参加远征军团,还要从去年的山西之战说起。在那次的惨烈的战争中,骑兵第六军负责追歼西蒙古准葛尔的汗帐怯薛军团,慕容鹉统帅第二旅两千铁骑为大军先锋,因为过于骄傲目空一切的关系,一个不留神就是中了蒙古军的埋伏,登时陷入苦战,虽然最后马英将军率主力及时赶到全歼敌军,但慕容鹉的部下却已伤亡过半,两千辽东子弟最后只有六百余人侥幸生还,这件事情对慕容鹉的声誉造成了非常不利的影响,骑六军中不少人,包括他的部下都认为慕容鹉太过骄横,导致手足弟兄白白送命,一时间流言蜚语满营风雨,慕容鹉平日里脾气火爆自视甚高,听到这种流言之后又是愤怒又是内疚,当即生了一场大病,待修养痊愈只感觉心灰意懒,这时忽然听到军中逐渐远征军团,便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经过一番磷选,他终以资历深厚,战斗经验丰富成为了这支远征军团的主官。根据总参谋部的秘密安排,从去年夏初开始,他便率领着他的部队在秦皇岛、大连等港进行艰苦训练,尔后又登船操帆,在渤海湾里进行适应性训练,待到如今,应选的近三千官兵经过反复淘汰,只余下一千八百多人合格,虽然这些官兵来自汉军集团的各支部队,甚至还有不少红番和黑鬼,但就慕容鹉的眼光来看,整支部队的凝聚力已然形成,同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对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锐之师。
他这次来北京,正是象汉王做最后的请示,眼下整支部队全部整备妥当,只等化冰后就立即出发。
得到周培公的奏报后,林风当晚就在偏殿接见了他。
慕容鹉上校是第一次受到林风的单独召见,作为一名中级军官来讲,这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殊荣,虽然他平日里一贯桀骜不驯,但在这个时候,却也难免有些紧张。
林风对慕容鹉印象很深刻,到底在汉军体系之中,骑六军的地位确实是非同一般,而慕容鹉自身也是一名著名的悍将,同时为人也相当特别,其实这并不奇怪,但凡有听到过慕容鹉故事的人,大多都有这种感受。
慕容鹉身材高瘦,皮肤黝黑,脸盘拉得很长,脸颊上凹凸不平,似有不少伤疤,看上去很是有些凶恶。这时看见林风,他竟有些发呆,既没有跪下行礼,也没有开口称颂。
“慕容鹉?!”林风笑了笑,他并不是很奇怪,这个时代的人似乎非常畏惧皇权,几年工夫下来,接见时不知所措的人他见多了。
“是……是……”听见林风说话,慕容鹉这才仿佛恍然大悟,一张马脸登时涨得通红,行礼道,“臣,秦皇岛镇守使慕容鹉,拜见主公!——汉王千岁!……”
“好、好!——请起、请起。”林风点点头,伸手一指旁边的座位,“你坐下说话。”
“是,谢主公恩典!”
“这一路上冰天雪地的,卿着实辛苦了!”
“主公缪赞,臣分所应当!”慕容鹉渐渐镇定下来,对林风拱手道,“此次臣接到总参周司马的令帖,特来向主公禀报秦皇岛兵事!”
“嗯,这个我知道!”林风挥挥手,一旁侍立的太监立即奉上茶水,“不急,卿慢慢说——来,这是正宗的杭州茶,这次通了漕运,安徽王大海飞马过来报效,平常人可是喝不到的,卿尝一尝!”
“谢主公!”慕容鹉感激的看了林风一眼,急忙大口喝茶,旁边的太监见他如此牛饮,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慕容鹉愕然望去,不知所以。
林风突然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那名太监,“很好笑?!”
那名太监脸色惨白,浑身如同筛糠一般不停的颤抖,连连叩首道,“奴才……奴才失仪……请、大王饶命……”
“你知道你在笑谁?!”林风指着慕容鹉道,“这位是帝国上校,国之重臣,寡人都十分敬重,象你这样的阉人,他随便伸一根手指头就摁死了,你居然敢取笑他?!”他瞥了李二苟一眼,努了努嘴巴,两名武士立即上前,将这名太监拖了出去。
转过头去看着慕容鹉道,“看到没有,那帮子大臣硬是要我留着太监,也不知道他们脑袋里在想什么?”他摇了摇头,轻笑道,“这些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生怕咱们大汉不能出个魏忠贤!”
慕容鹉苦笑无言。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远征军都预备妥当了?!”
“是,回禀主公,按照总参衙门的命令,咱们秦皇岛全数整备完毕,”说起正事,慕容鹉立即端正身体,肃容道,“启禀主公,本部人马计有红夷大帆船九艘,载大炮一百八十四门,另备燧发火枪一千二百杆,抬枪、火箭、喷油筒四百支,官兵经八月训练淘汰,得丁一千八百九十四人,其中葡人九十二名,南洋土人四十三名,荷人十一名,黑奴兵一百一十五名,其中多是医官、郎中及领航舵手,此辈外番之人尽已效忠我大汉,其家人多半迁入辽东,可为主公效死命!”
“哦?很好……”林风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们学了西班牙语了么?!”
“回禀主公,此事欧姆大人早有安排,臣及手下官兵都学了不少——不敢欺瞒主公,若是真碰上西班牙夷人,恐怕只能勉强应付,若是深谈还是不行!”慕容鹉惭愧的道,“除此之外,咱们还学了一点荷兰话和葡萄牙话。”
能勉强对话?!这应该算四级以上吧?八个月能有这水平不错了,看来古人悟性不低嘛。林风赞赏的点了点头,“只要能混几句就行,真要对话谈判,还是得让欧姆的人上,你们这些军官要多加小心,那些通译未必全部能靠得住,你们要一人盯一个,牢牢控制!!”
“遵命!”
“剩下的这一千八、九人,能骑马作战的有多少?”
慕容鹉抬头道,“回禀主公,臣选的兵多是骑兵出身,人人都可骑马行军、作战,其中骑术精绝者八百人,可以马背上开三石弓,剩下的虽然骑射不足,但也可以射火枪,另外咱们还请了马庄炮科来训炮,练了四百名炮手,”他看了林风一眼,皱眉道,“不过那些外番兵就差一些,多半只会操纵风帆,除了几个葡人荷人之外,很少有能骑马的。”
“足够了!”林风点点头,对慕容鹉道,“慕容爱卿,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千八百人可是从几十万汉军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咱们大汉的脊骨,”他指着慕容鹉的鼻子,郑重的告诫道,“你要明白,你的这支远征军,足足花费了朝廷近两百万两白银,可以顶得上两个军的军费,爱卿责任之重、国家倚仗之深,纵观古今,那都是极为罕见,你要小心谨慎,不要误了朝廷大事!”
慕容鹉当即跪倒,叩首道,“臣一定谨慎小心,不负主公厚望!”
林风站起身来,亲自将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起来吧,我们去园子里走走。”
慕容鹉心中一惊,急忙跟在林风身后。屋外天寒地动,大地一片洁白,屋檐上垂下一尺长的冰棱,北风吹面,好像钝刀子割肉一样,又生又疼。林风大步走在前头,慕容鹉落后了半个身位,数十名近卫武士分立左右,在花园内四处警戒。
满园青菲早已凋谢殆尽,唯独院角两侏梅花含苞欲放,林风眯着眼睛,仰头看了看天空,此刻时尽黄昏,天色阴霾,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住的飘落下来,落了众人满头满脸,他情不自禁的缩了缩手,笼在嘴边一边呵气一边笑道,“慕容鹉,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关山万里、大海茫茫,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容鹉脸色沉重,缓缓点头,声音干涩之极,“回禀主公,臣知道。”
“嗯,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银两,耗费这么多忠勇的将士去远征异域他乡?!”
“臣知道,咱们是要替吕宋的数万子民报仇雪恨,要让蛮夷知道,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慕容鹉捏着拳头,神色激动。
“嗯,这个是一头……”出乎慕容鹉意料,林风并没有立即鼓励赞赏,他摇头一笑,“慕容爱卿,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不全对——你知道为什么么?!”
“臣驽钝,还请主公指点!”
“怎么说呢?!……”林风想了想,转身看着慕容鹉,“你家里原来是做过小生意的吧?”
慕容鹉满脸惊奇,他不知道主公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难道这和打仗有关系么?!“回主公的话,臣家里是酿烧酒的!”
“是吧,那我就这么跟你说——”林风指着北方,“咱们这个大汉国,就好比是一个大商号,我这个汉王,就好比是这个商号的掌柜,你——慕容鹉,那就是这个商号的伙计了……这么说你明白么?!”
“回禀主公,臣……臣愚昧……”慕容鹉这时的确是一头雾水。
“嗯,我举个例子,你看咱们前面的那个大清国,咱们就拿他来说话,”说道这里,林风笑了笑,“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带领的那个满洲八旗,其实也是一个大商号,全体满人都是这个商号的股东,而满清的皇帝,就是这个商号的掌柜,而他们经营的是什么呢?经营的就是这百姓、土地!”
“臣不明白!……”
林风没有理会他,径自说道,“好吧,这个满清商号的本钱是什么?他们的本钱就是八旗子弟的性命,努尔哈赤就用这些八旗子弟的性命和明朝做生意,后来赚了一大票利润——这个利润就是辽东数百百姓的身家性命,全体满人都有得分红,”林风笑笑着转过身去,“你也是辽东人,恐怕也听过你爹爹说起往事吧?当年努尔哈赤自称天命汗,宣布辽东全体的汉人都是满人的奴隶,要杀就杀、要抢就抢——这就是满清商号的红利!!”
慕容鹉恍然省悟,抬头看着林风,一时痴痴呆呆,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后来这个满清商号经营得法,于是越做越大,趁着对手大明商号亏空,竟然一直做到北京城了,”林风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这个赚头可就更大了,他们宣布全体华夏人都是他们的奴隶,以辫子为记号,编了个南七北六十三省,每个省份都按时缴纳红利,这边八旗子弟就优哉游哉的在北京城住下,坐稳了股东身份,只要是满人,不论大人小孩,落下地就有银子粮米,每月按时到满清商号去领钱粮……”说道这里,他哑然失笑,对慕容鹉笑道,“慕容爱卿,你说是也不是?!”
“是,回禀主公,臣明白!!”慕容鹉点了点头。
“嗯,明白了就好!”林风笑道,“现在咱们的大汉商号,其实就和满清商号一样,全体大汉百姓就是咱们的股东,我是这个商号的掌柜,而爱卿你们,则就是这个商号的伙计,咱们的任务,就是一心一意的给这些股东找红利!”他拍拍慕容鹉的肩膀,“西班牙人杀了咱们吕宋百姓,就是削了咱们大汉商号的股东,减了咱们大汉商号的红利,所以咱们要报仇——这个是第一条。”
“还有第二条,”林风吸了一口气,随手接下一朵雪花,静静的看着它在掌心融化,空中说道,“虽说是要报仇,但咱们到底还是一个商号——商号是什么?无利不早起,吕宋数万百姓虽然死得可惜,但到底是死了,咱们即算是替他们报了仇,他们也活不转来——慕容爱卿,你想想,你的这支远征军团,足足抵得上咱们一个野战军,光军费就数百万两白银,就这么为了轻飘飘一句‘报仇’就奔赴万里去送死,是不是太亏了一点?!”
慕容鹉张大嘴巴,这个时候,他心中迷惘万分,根本不知道林风说这番话的意思。
“南洋近邻华夏,四季花开,播下一颗种子,不用耕耘就可等着收获,实在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富庶之地,咱们大汉势在必得,”林风手掌紧握,将那滩融化了的冰水紧紧的捏在掌心,感受着那刺骨凉意,“慕容爱卿,寡人告诉你,咱们大汉这几年开了海外贸易,虽然只有几个小港,但每年都可有数百万两白银的收入,而就探子所知,南洋一地,每年从欧罗吧、大食、美洲等流通往来的金银就有数千万两,从中华贩出的茶叶,广州上船价每斤白银一两五钱,至欧罗巴就值黄金三、四两;上等丝绸自福州上船,价每匹白银六两六钱,到了欧罗巴就值黄金数十两……”他紧紧盯着慕容鹉,“你明白寡人的意思么?!”
“回禀主公,臣……明白,”慕容鹉满头大汗,口中确老老实实“不过臣不明白这和远征西班牙有什么干系?”他偷偷瞥了林风一眼,“要拿南洋,咱们就打南洋罢,西班牙本国万里之外……”
“数十年前,明臣郑成功就这么做了,当日他大胜荷兰人,而且还宽宏大量的放走俘虏,但效果如何?欧夷见了我中华百姓,还不是要杀就杀、要抢就抢?!”林风摇了摇头,“南洋对于欧蛮各国,就好像奴尔干边境县城于我大汉,这边小打小闹根本不疼不痒,咱们打了他一拨,打得他们驻南洋官兵喊爹喊妈,他们国内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在乎,反而还会变本加厉和咱们继续作对,所以咱们一旦要打,就要打得它尸横遍野,打得它整个国家元气大伤,咱们打一仗,就至少要达到数十上百年威慑的效果!”
“臣明白了!”慕容鹉恍然大悟,“只要打败了西班牙,南洋便大事已定!!”
“不,你不知道,南洋是块肥肉,盯着它的可不止咱们大汉商号一家,除了西班牙之外,还有荷兰、英格兰、葡萄牙等等许多外邦蛮夷,而西班牙仅只是其中一个帮伙罢了,而且还是实力较差的那一个!”林风微微一笑,“咱们华夏这些年来被女真人拖住了手脚,没有力量去管那边,现在南洋那块,根本没有咱们大汉的位置了,若是贸然入场,必定会为欧夷群起而攻之,所以选择一个体面的进场方式,那就是至关重要了!”
慕容鹉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不难懂,就像他昔日混迹绿林一样,一个地方有几个山头,大伙平日瞪着眼睛作对抢生意,但若是没有十分把握,倒也不会随便开战,不过若是有新的马贼团伙过来抢地盘,则必定会犯众怒,不管平日里有仇没仇,大家都会一起联合起来维护“道上的规矩”。
“大汉要介入南洋,首先必定有一个光明正大、无可辩驳的理由,起码就道义上讲谁也不能出来挑刺;其次,必定要雷霆万钧,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汉的决心和威势,不敢随便替西班牙这个倒霉鬼出头,否则就得要考虑后果;第三,这个入场方式一定要让全体华夏人同仇敌忾,要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挑起一些种族矛盾或民族纠纷,让所有的墙头草无可选择,不得不站在我们大汉这一边……”
慕容鹉皱眉道,“主公恕罪,前两头臣倒听得明白,只是这个第三条就有点迷糊,还请主公指教!”
“爱卿是辽东人,自然不知道南洋的事情,不过寡人是福建人,对那边的情形倒是明白,”林风笑道,“爱卿有所不知,其实咱们汉人在南洋的势力极为庞大,自宋以来,华夏子民不断漂洋过海,去南洋诸岛垦殖贸易,数百年下来,开枝散开叶繁衍生长,尽不下数十万人,不过……”他脸色一沉,涩声道,“不过他们彼此分离明争暗斗,犹如一盘散沙,竟然象那些愚昧无知的土人一样,被一小撮欧夷分而治之,不能独立一方,实在是可恨!”
“所以咱们大汉一定要轰轰烈烈的去做,这次远征欧洲,就是要让所有的南洋汉人都知道,大汉国就是他们的后盾——从今往后,不论是西班牙,还是荷兰、英格兰,谁要是侮辱大汉百姓,谁要是盘剥大汉子民,谁要是阻隔大汉子民的生意,那就是和大汉帝国过不去,朝廷即算是罄尽国力,也要和他决一死战!!”
慕容鹉暗暗心惊,愕然道,“但是……但是那些南洋汉人能听咱们的么?!”
“当然会听——为什么不听?!”林风哑然失笑,“我们大汉一不找他们收税,二不要他们当差,平白无故的送上门给他们做打手,他们为什么不听?!”他笑道,“不过咱们一定要打赢,要闹大,要弄得震惊欧洲,要让全体欧洲人胆寒,如果没有达到这个效果,那他们恐怕也不会和我们合作!”
“那……这么做的话,我大汉岂不是还是亏本……臣觉得没什么好处罢?!”
“国家大政,不能争执蝇头小利,眼光要放长远——咱们大汉取得南洋,得分几步走,第一就是远征欧洲,震骇欧夷——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告诉所有的欧洲人,中国不是什么‘土著人’,而是当今一等一的大国,比全体欧洲加起来还要强大,南洋这个地盘,中国人一定要拿一份,而且是最大的那一份,谁要是不同意,寡人就要他的命;”
“第二步,就是和欧夷大战,你此去欧洲远征万里,不论成功与否,寡人都要委派大将攻取吕宋,你若是成功屠城,那欧洲势必惊骇,如此便会有两个后果,一个是欧夷除西班牙之外,其他外邦与我大汉讲和,默认我大汉的利益,另外一个就是组织欧洲联军,比如‘十字军’之类匪棍,和我大汉开战——爱卿,跟你说罢,寡人准备筹措白银千万,全力打造大汉海军,此战有进无退,哪怕不能统一中华,也要击败欧夷,拿下南洋!!”
“第三步,大汉与欧夷大战,我近他远,而且敌军来自各国,彼此诡诈叵测,必定是一帮乌合之众,寡人估计胜望尽有七成,至不济也可以打成平手,如此一来,咱们就和欧夷谈判,签订和约,各国百姓彼此平等交往,不得欺压——”说到这里,林风哈哈大笑,“只要这样,咱们大汉的目的就达到了,即使战场上不胜,谈判桌上也胜了!”
慕容鹉讶然道,“主公,这话怎么说?!”
“我大汉在南洋有数十万人,各大家族经营生意尽有数十数百年,早已根深蒂固,他欧夷来此不过百年,百姓官兵加在一起也定不上我汉人一个零头,只要他承认咱们的大国地位,承认我大汉子民的权益,承认我大汉帝国对大汉子民的庇护权,如此一来,不用上三、五年,咱们就做生意也做死他们!!”
慕容鹉衷心的道,“主公谋略深远,臣佩服得很!”
林风摆摆手,“只要我们大汉站稳脚跟,南洋几十万汉人就挺直了腰杆,有生意的是大汉商人,没生意的是大汉浪人,谁要是惹他们,咱们就用大炮说话,”他嘿嘿笑道,“而且寡人听说那边还有许多帮会,咱们就劝他们改个威风点的名字,比如‘黑龙会’之类,专一替大汉子民出头——谁欺负咱们,打他;咱们欺负谁,照样打他,如此数十年经营下来,南洋就好比广东、福建一样,是咱们大汉的行省,咱们拓疆开土,成就万世不易功劳,必定为千秋后代铭记!!”
慕容鹉躬身拱手,“臣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成就此万世之功!”
林风拉住他的手,“爱卿,你要明白,咱们只要占了南洋,每年就多了千万两白银的收入,多了万千粮食的进项,此事成功,寡人就免去中华百姓的田赋,让所有的中国人分享红利,从今往后,所有的中国人,再也不会流离失所,再也没有苛捐杂税,人人安居乐业,处处富足安康……”说道这里,他忽然眼圈一红,紧紧地挽住慕容鹉的手,动容道,“爱卿,寡人用你们这一千八百条好汉的性命,来换数千万中国人的饭碗,不是孤冷酷残忍……实在是……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看着林风诚恳愧疚的面容,慕容鹉一时间只感觉热血上涌,突然猛的挣脱林风的手,就那么扑到在雪地之上,连连叩首,激动的道,“主公,这世上若是没有主公,臣顶死了也就是个马贼,一辈子昏昏噩噩喝酒吃饭,今日能负此重任,是臣终身之幸……”他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您的话我会一字不漏的说给弟兄们听,请主公放心,咱们弟兄就算拼得粉身碎骨、埋土他乡,也要把咱们中国人的饭碗抢回来!!……”
林风脸上满是伤感,伸手将他扶起,动容道,“爱卿果然勇烈——寡人这就给你诏书,从今日起,慕容鹉晋准将军衔,统帅大汉远征军团,待港口解冻便立即出发,讨伐西班牙蛮夷!”
他紧紧地握着慕容鹉的手,“家中之事大可放心,此去欧洲,路途遥远,艰险困苦,必定要事事谨慎、一切小心!!”
第二节
跟随慕容鹉来到北京的举子一共是四十一人,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是第一次来到北京,和许许多多外地士子一样,刚进北京,就立即被这座宏伟的大城市镇住了。
这个时候正是开春时节,正月尚未远去,大街小巷到处贴满了紫红色的对联,有些大门上倒贴的“福”字甚至还没有干透,每一条胡同的转角处都堆积着鞭炮和烟花的废屑,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中,时不时还传来一声遥远的炮仗声。这个时节是中国人一年之中最为清闲的时候,除了农夫得到歇闲之外,大部分行商和脚夫等也是窝在家中不做生意,理直气壮的享受着这个传统的节日。
大汉朝廷的第二次会试就是这个时候悄悄拉开帷幕。这种考试对于传统的中国王朝来说,是仅次于征战、郊祭的重要大事,关系着统治阶层的血液循环,同时还肩负着传统上的道德意义,可以说是“天下瞩目”也毫不为过。
林汉王朝对于这次考试异常关注,因为在当今的政治条件下,这种传统式的科举考试出来具有选材的功能之外,更多的还象征着“华夏正溯”的意义,圣贤曰:内圣外王,一个皇朝得到全国的承认的尊奉,除了军事上的成功之外,“文教之功”也是不可缺少的,这是实实在在的“人心所向”,代表着全国上层阶级的意愿,任谁也不能忽视。就像康熙初年一样,满清朝廷虽然在军事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却在全国范围内遭到了士人阶层的抵制,基层统治因此遭受重大挫折,所以不得不威逼利诱、绞尽脑汁逼迫别人参与“博学鸿儒”考试,企图在“文教”上树立起自己“华夏天朝”的地位。
林风在这一块显然比康熙幸运一些,因为有了顾炎武和黄宗羲两位大儒的加盟,林汉帝国在去年的时候就重新建立了自己的教育体系,在他们的督促下,李光地专门拨出了大笔经费,发给县级以上地方衙门修缮孔庙和国监学堂,并且在一年之中连续进行了多场“学试”和“乡试”,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一次科举大考。
从传统的学术角度来说,这种做法很受人诟病,因为相对于洪武年传下来的规矩,普通人通过“举制”而踏上仕途确实殊为不易——首先,这个应考的必须是良家子弟,不是贱民乐户,也不是匠户军户之类,具有应考的资格;然后,在最初级的县学或省学考试中通过,得到“进学”资格,正式成为“秀才”,而在取得秀才身份之后再奔赴本省布政司衙门所在地,参加数年一度的“乡试”,取得“举人”头衔,最后,再顶着举人头衔进京,参加礼部衙门举行的会试。
一般来说,从一介童生到举人身份的过程至少要三、四年的时间,同时每年还要不间断的参加县、道、省各级学政的不断监督和抽考,随时都有可能被刷下来,一路上风险重重,无人不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而这次居然只在区区一年的时间内就考出了这么一大批举人,确实不能不让是那些老派儒生心怀妒忌。
除了所谓的“举人速成法”之外,林汉朝廷这次的考试科目也有些令人吃惊。在这次考试中,除了传统的“明经”、“明法”、“明算”等之外,还增添了“明物”、“明医”两大类,后一项倒是一听就明白,但是那个所谓的“明物”却实在是颇为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个新兴的事物在去年的时候还曾引起过士林的一番的争论,到底科举考试就是这个阶层的命根子,不论轻重随便动一下都能算做“惊天动地”,当学政把这个所谓“明物科”的“时艺制抄”(注:时艺,又可称“制艺”或“时义”大体上多是八股范文,阐述“古人今问”的技巧,效果类似于现在的“模拟试卷”)发下去之后,大伙才明白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严格来讲,这个科目倒有点象是“格物”,但若是按照教材来看又太琐碎,从农政到物理,不少内容几乎近似“技匠之流”,因此不少人认为这种做法实在是有辱斯文,因为上千年来大伙都觉得读书人和这些东西搭不上边;另外也有一部分鼓掌叫好,不过他们倒也不觉得这个新科目如何了得,绝大多数是庆幸多了一堆进士名额,而剩下的一部分只是厌恶八股罢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士林中人也有不少人非常反对“死八股”,其中不乏名人大家,比如写文章大骂林风老丈人的那个吴梅村,这个人风流倜傥诗文滔滔,按文坛等级来看他考个什么状元探花应该是毫不出奇,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但却唯独写不了八股,年轻的时上场屡屡受挫,后来到老了就干脆发了横,谁在他跟前说八股他就骂谁。所以这个时候看到大汉朝廷改革科举,类似的人物不管对不对,先叫一声好再说。
这个事情对于林风来说倒没什么大不了,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正在山西大战葛尔丹,相对于战争来说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无足轻重,所以尽管士林反响很大,但传到他这里也就是一件芝麻小事,反正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一锤子买卖——举人名额给了,进士头衔也承诺了,开不开科在我,考不考在你,随你的便。
在这种一锤定音的情况下,士林的反对声也渐渐消失,实际上关于朝廷开新科目的事情并不触犯他们的利益,而原来的八股策问等也是照样要考,如果就源头来看这种事情朝廷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起码宋朝就有考医生这一说,而且以格物晋身的也不是没有,到最后考场大门一开这个声音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就算最傲气的士子也没有谁胆敢拍胸脯说“老子一定中”,搞不清哪一天走投无路还得去走这条路。所以按照这个思路下来,这一次参加“明物”科考试的举人绝大多数都是原来比较倒霉的家伙,抱着撞一撞的心态上场,而到了春闱拉开的时候,这两个科目在士林被定位为“别途”——这个意思就是不算是正儿八经举制之路,但也不失为一条报国晋身的途径,虽然评价比较低,但到底还是承认了它的地位。
不过令这些举人大感意外的是,这一次的科举考试居然还很有几个红毛番参加,最先发现这件事情的是几个去礼部投帖报道的山东举子,当时一看这几位同年居然黄眉毛绿眼睛差点被噎死,事情一说开立即震惊了北方士林,有心人随着源头一查原来这几个番夷是来自北京郊外汉番合办的那个“东方神学院”,于是马上就有人怀疑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和羽林将军有亲属关系,虽然这年头大伙都知道科举之中难免有主考官“承恩提携”的搞法,但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却也是太过猖狂了点吧?!
这件事情给瑞克将军带来极大的困扰,本来他在大汉朝的名声一向是极好,基本上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个时候突然被载上这么一顶徇私舞弊的大帽子实在是有点透不过气来,老实说他自己也是被气得够呛,他本人是瑞典人,这几个“白人士子”原来是葡萄牙人,两者风牛马不相及,而且就他本人来看,他自己的外表和这几个家伙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算人种他是斯拉夫人,算地域他算东欧,而这几个葡萄牙蛋子他之前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不管怎么扯都拉不上什么亲戚关系,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他马上就去礼部衙门辟谣。
这个事情从正月十五一直闹到开考之前,北京城内街头巷尾沸沸扬扬,到最后大伙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家伙居然真的是直隶举人,原来是澳门某商会的伙计,久在中国,承汉王天恩落籍保定府,正儿八经从童生一路考上来的,消息传出立即倾倒一片,不少士人仰慕来访,见到几个老外提着毛笔写颜体字、画水墨画简直有点不能置信,有心人还专门试了下八股,结果人家子曰诗云一点也不落下风,除了一口广东话差了点味道之外,还当真很难挑出什么毛病。
本来这个事情礼部的官员们一开始还有点保密的味道,准备给敬爱的汉王来个惊喜,因为从政治角度来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盛世之兆”,象征着天朝鼎盛四夷来朝,从古到今都是“祥瑞”的一种,而且是比较强大的那种,史书上记得明明白白,除了近代跟随三宝太监来朝的番人之外,原来大唐也不是出了一个阿什么的麻子么?地地道道的倭国原装货。
神学院山长南怀仁这回出了一个大风头,虽然之前因为发明子弹的事情他在林风面前就很是露脸,但也远远没有这次这么轰动,现在整个北方的读书人都知道大汉除了一个打仗很厉害瑞克将军之外,还出了一个大儒,这个事情对于他来说最终的结果就是社交圈子进一步扩大,可怜比利时人马上收到了一大票文会、诗会的请柬,而且时不时还有人跑到他家里来求教关于对《易经》或《尚书》某章某节的看法,同时平常来往的一些中国朋友忽然客气起来,经常旁敲侧击的请求南怀仁大儒挥毫泼墨,弄出几副“墨宝”什么的送人。
每当这个时候气氛无疑都是异常尴尬,当询问过一些专家之后,南怀仁这个时候已经肯定那个什么《易经》和《圣经》其实是两本书,所以每当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他都感到惭愧非常,于是很坦诚的表示自己的无知,不过这种宝贵的诚实却通常被中国人认为是谦虚——想象一下,南怀仁山长一口气教出数名举人,他不是大儒,谁是大儒?!
虽然是一个奇妙的误会,但不少士人却开始对欧洲人感兴趣,从神学院的经营业绩来看,相比去年,今年的入学率简直是有了质的提高。就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林风却意外的接到一封大人物的来信。
负责送信的神父叫铎罗(注:Maillard de Tournon),从名字上看倒很像是个满人,而且似乎是个贵族的专用字号,不过事情却往往出人意料,铎罗是一个正宗的西班牙人,在教廷司职主教,这次他是奉现任教皇克雷芒九世陛下之命,以教皇特使的身份向中国国王或者皇帝传达教皇的命令。
在进入大汉境内之后,铎罗先生的西班牙国籍立即引起了汪士荣的高度紧张,如此这个关键的时刻突然来了个西班牙佬,而且还是前呼后拥大摇大摆,真是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所以当铎罗一上岸就立即受到了特务的密切监视,几十号密探一直从天津跟到了北京,这个家伙一路上张狂万分,根本没有任何隐私匿迹的意思,使者不象使者,间谍不象间谍,实在是让人有点摸不清头脑,这个秘密直到他进入大汉礼部衙门之后才被揭开。
当礼部官员们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差点晕了过去,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能够对汉王殿下发号施令,所以当搞明白这个铎罗和尚的使命之后,差点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就地正法,幸亏军统衙门的特务及时出面,铎罗先生才勉强保住了小命。
林风对这件事也是非常之莫明其妙,虽然他对这个时代的许多事情不大熟悉,但到底也还是知道中国的皇帝是不要欧洲教皇加冕的,所以这个铎罗的什么“传达命令”的说法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就政治上看,教皇这种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件事情还是得弄个清楚再说。
“好吧,这个……铎罗主教,你的意思是说教皇陛下说我们中国人是异端?……”他下意识的匝了匝嘴,“哦……是说那个祭祀孔子以及祖先的……这个风俗是异端?……”
铎罗身量很高,而且体型偏胖,一脸毛发,看上去非常彪悍,林风还真有点职业错位的感觉,有这本钱不干骑士,偏偏要去干僧侣,真是浪费。
这时听见林风的话,他矜持的躬了躬身子,“是的,尊敬的中国国王陛下,教廷已经批准了多明我会的指控,以上异端行为已经在法律上成立了!”
“哦……法律?!”林风失声道,这时他有点被雷击的感觉,“主教阁下的意思是……是什么法律?!……”
“主的律条,”铎罗微笑着再次躬身,“神爱世人,世人皆须遵守神的律条。”
职业神棍的风范啊,还真有一套,林风心中暗叹,“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们中国人也要遵守?!”
“当然!”铎罗显然已经进入状态,交叉着画了一个十字,脸上一派怜悯,“主无处不在,全世界的人类无分你我,都是神的孩子。”
“好吧,”林风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情寡人非常为难,关于天主教的教义问题,我们中国这边前段时间出了一个大麻烦,尊敬的铎罗主教,既然您是教皇的特使,那我也不能不把这件事情跟您说一说。”
“教义?!……什么事情?!”铎罗愕然道。
“哦,是这样的……抱歉,这个我没有受过洗礼,所以你们天主教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所以如果有说错的话,还希望铎罗先生不要介意……”林风摆摆手,朝铎罗微笑道,“前一段时间我国的巡检都御史……哦,这个巡检都御史大概和欧洲的最高大法官差不多,这个……这位大法官向我指出了关于《圣经》记载的一些违背法律以及传统善良风俗的事情……”
还未等林风说完,铎罗就失声叫道,“……质疑《圣经》……哦,我的上帝!……”
“哎,您别着急,我这还没说完不是?!”林风微微一笑,“他指出了很多缺陷,我也不是全记得,这里就稍微举例说明一下……”
“噢!……”铎罗满脸痛苦,按着胸口道,“陛下,您知不知道您现在在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说《圣经》嘛,难道主教阁下没有听清楚,”林风奇道,“《圣经》难道没有出过乱子么,要没出乱子那怎么会有‘新约’和‘旧约’的说法呢?!”
听到这种解释,铎罗的脸色好看一点,他朝林风点头示歉,“陛下,抱歉,我失态了!”
“没什么,您不用这么客气,”林风笑嘻嘻的道,“刚才说道哪里了,哦……是举例,”他清了清嗓子,“这个第一个例子嘛,就是关于一个叫玛丽亚的少女意外怀孕的事情,我们的大法官对《圣经》进行过严格审查,发现这一段确实是大有问题!”
“什么问题?!”铎罗张大了嘴巴,惊讶的道。
“《圣经》里边说,这个叫玛丽亚的女性是一名处女,忽然因为某种原因怀孕了,书上的解释是神的意思——”他看了看铎罗,脸上古怪一笑,“不过在我们中国人看来就很有点解释不通,在中国人的理解里,未经过女性的同意擅自将……将……女性弄得怀孕,那是犯罪行为,必须要受到惩罚!”
“噢!……我的上帝……”
“好吧,现在我来分析一下:首先,一位叫玛丽亚的少女是处女,而且还有了婆家,当然,书上说这个婆家叫‘约瑟’;其次,关于怀孕的事情,玛丽亚一直是不知情的,直到最后怀孕已成事实,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这个是《圣经》里面记载的,我没说错吧?!”
“……”
“好吧,我的大法官翻阅了不少案例,发现我国不少刑事案件与此相同,大概手法是先趁某女性不注意,用棍子敲昏或用药物迷昏,然后再……再让她怀孕,当然,这里面的犯罪手段有高有低,比如说比较滥的被害人醒了就马上发现了,但是有些个别高手非常了得,往往做案之后,被害人还茫然不觉……”
铎罗脸色涨得通红,忽然腾身站起,手指指着林风,嘴唇不住的罗唆,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主教先生,我们这不是讨论疏漏么?您这么激动干什么?——来、来、来,先坐下、坐下说话!”林风若无其事的笑道。
“什么疏漏?!……”铎罗这时才省悟过来,对林风怒目而视,“这是神的旨意,是圣子和圣母的神迹……你怎么可以……”
“不用激动、不用激动嘛,”林风一连无辜,摊开双手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按照我国的《大汉律》来说,这种行为有两个罪名,一个诱奸,一个是强奸——这里面的区别很大,要视犯罪情节而定……”
“这是神的旨意……是神迹……”
“好吧,就说是神干的好了——那么这件事情就是:某神因为某原因让某位不知情的少女无辜怀孕,当然这个某神用的是什么手段我们不知道,但是就这个结果来看不论是棍子还是迷香都不重要,反正不是诱奸就是强奸,”林风笑了笑,朝铎罗望去,“不知道主教阁下替神选哪一种?!”
铎罗大口的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林风,一时之间,竟然用什么手段反击才好。
“当然我相信神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所以我们认为《圣经》肯定是出了问题,你说人家都要象我这么想的话,别人会怎么看你们天主教?”林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怜的家伙,摇头叹道,“影响极其恶劣!”
侍立一旁的数名武士满脸通红,嘴巴别来别去,憋得极为辛苦。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这个傻瓜要倒霉,却没想到挂得这么快,居然千里迢迢跑过来和汉王斗嘴,简直不知道这个“死”字是怎么写,这些人跟随林风这么久了,倒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在汉王殿下讨过便宜去,要说斗嘴这玩意,要让汉王把死人说活可能有点困难,但要把活人说死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看着铎罗难过的样子,林风恍若未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嗯,这个是第一个疏漏,那我再说第二个疏漏。”
“你……你居然还……”铎罗辛苦的指着林风,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这时候他只感觉嗓子发堵,肠胃泛酸,他这一生之中,从来还没有遇到过如此亵渎神明的人。
“当然,我这不是为你们天主教好嘛,主教阁下不用太过客气了,”林风大气的挥挥手道,“第二个就是那个关于伊甸园禁果的事情,《圣经》里边说亚当和夏娃是吃了那玩意,于是就犯下大罪,最后被赶了出去,而且还要子孙后代生生世世赎罪——哦,一般你们天主教的人一开口就是:‘我们都是有罪的’,大概起源就是这里吧?!”
“是!!”铎罗怒道,“这一条难道也有错么?!”
“当然有错,我这不给你分析嘛!”林风笑道,“这件事情是这样的,神造了两个人,而且很爱他们,于是让他们在园子里住着,但是这个园子里有很危险的东西,他自己身为神明,却不把那些危险的东西隔离开,忽视这种危险,最后令……”
“主已经警告过他们了!!”铎罗感觉这次有了底气,立即反驳到。
“但问题是没有起作用嘛——你说他身为神明,怎么没有神明的觉悟呢?如果说他真的爱亚当和夏娃,那在这件事情上只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让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住;另外一个是把那个什么禁果的树弄走或者隔离起来,如果他不这么做,光是嘴巴上说说,那这个动机就很可怕了!”林风捏了捏下巴,沉吟道,“关于这种做法,我们中国兵法里也类似的招数,明目叫做‘欲擒故纵’,很高明的手法啊!”
“你……你……”铎罗一副将要昏厥的模样。
“打个比方说,比如说我的儿子不懂事,但是又喜欢在动物园里到处乱跑,而且这件事情我知道,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不准他去动物园,另外一件就是把动物园的猛兽赶走,或者把它们装进结实的铁笼子——你说是不是这样?!”林风轻轻拍了拍椅背,“当然,我是说我们中国人的习惯,不过我相信你们欧洲那边也大概不会太离谱,至少没有谁硬要把儿子塞到狼窝里住吧?!”
“……”
“所以这件事情的性质也非常严重,按照我国《大汉律》的相关规定,如果是某神因为疏忽而导致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那除了亚当和夏娃倒霉之外,某神就有‘渎职罪’嫌疑;而如果是他故意纵容无知少男少女吃禁果的话,那就肯定是‘教唆罪’……”他撇了撇嘴巴,叹道,“主教阁下,您说选择哪一个更好?!”
愣了半晌,铎罗终于反应过来,猛的站起,朝林风怒道,“陛下……您简直是……简直是胡说……这是渎神!!!”
“渎不渎神我不知道,不过就我个人感觉来看,贵教的这本《圣经》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还不小,所以这里我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正式向教皇克雷芒九世陛下提出建议,”迎着铎罗的怒视,林风施施然站起,慢条斯理的道,“为了适应中国的国情,为了贵教能够在中国顺利传播,我个人建议你们将这本《圣经》回收,把该改的地方好好修改一下,象现在这样动不动触犯我国法律,实在是让寡人非常之为难哪!”
铎罗定定地看着林风,冷笑道,“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根本不想和我在关于祭祀异端的问题上交换意见,是这样的么?尊敬的中国国王陛下?!”
“没有啊!”林风惊讶的道,“我刚才说不行了么?”
“那好吧,尊敬的中国国王陛下,请恕我冒犯,我这次来中国的使命是传达关于教廷对中国信徒祭祀异端的裁定,而不是修改《圣经》,那么,请您告诉我,关于教廷的裁定,您将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哦,”林风点了点头,“我的选择主教大人刚才难道没有听清楚么?”他微微一笑,“天主教什么时候把《圣经》改得让寡人满意了,寡人就什么时候下令禁止祭祀孔孟祖先!——这回您听清楚了么?要不要再重复一遍?!”
“很好!!”铎罗满脸铁青,朝林风躬身行礼道,“感谢陛下的回应!我将向教皇陛下报告您的答案!!——告退了!”
林风哑然失笑,着看着铎罗主教的背影,他朝李二苟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的道,“这帮白皮猴子,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第三节
关于主教大人回去后如何火大,如何气恼,砸了什么桌子骂了什么人之类破烂玩意,很快就摆到了林风的案头上,翻阅过军统衙门的情报之后,林风倒也不是很上心。象主教大人这种还保留着中世纪贵族风范的人来说,估计也就嘴巴上唠叨一下而已,而且就算教廷想找什么麻烦,那也不是一会半会能到中国的,现在林风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遥远的海洋上。
经过二十余天的航行,由九只克拉克型帆船组成的船队,已经到了马六甲海峡。一路上南中国海对远征军相当照应,除了刮了一点小风以外,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意外。当然,也和计划的制定有关,要是六、七月份出海的话,说不定哪天出门就碰到一个热带风暴。
自从跨过北回归线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特别是对于这些大部来自北国的远征军来说,这种闷热的天气让他们感觉到很压抑。所以在军队克服晕船这个大问题后,如何防止中暑这种非战斗减员又成了远征军各级军官主要任务。
所幸的是,眼前就是淡马锡了,在船上折磨了二十多天的官兵们终于能有机会放松一下。
早期的欧洲来的亚洲拓荒者,葡萄牙,西班牙,荷兰,都将淡马锡做为他们的中转站。所以间接的造成了淡马锡的繁荣,而现在,它还是属于印尼室利佛逝王朝。
官员已经有船上的葡萄牙人去打理了,对于经常坚船利炮来往于这块地区的欧洲人,那些又干又瘦的本地官员还是表示出了足够的友谊。
但不管这些官员怎么表现,远征军官兵看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仇视,以及轻蔑。在受过几个月洗脑启发之后,他们也知道自己眼前的这群大马猴一样的家伙,也是造成华人被害的帮凶之一。严格来讲,相对于自然条件恶劣的其他地区,东南亚和印度这块并不大适合人类生存,热带丰富的资源养成这帮猴子好吃懒做的性格,而远迁而来的华人,在中国几千年来传统惯性的作用下,比他们勤快不只是一点。所以生活差距就自然而然产生了,而紧接而来的便是人性中的种种丑恶,嫉妒,仇视,最后发展成为赤裸裸的烧杀掳掠。
慕容鹉现在就在旗舰归来号上,这个名字是林风亲自起的。尽管明知把远征军派出去,就意味着这些人将永久的从军队的序列上面划掉。但他还是忍不住的起了这个名字,就算是留给远征军官兵的一个念想吧。
船厂室内,透过木制的小舷窗,慕容鹉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官员的表演。而在一旁的归来号船长老特立佛则在一旁连连擦汗。在船队出发之前,这次任务的目标虽然没有交待,但是可能的后果,已经隐约的告诉了船上的这些葡萄牙水手,而且类似于安家费之类的高额补偿,也早就发了下去,不过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大凡在对外交涉的场合,中国军官当然也是严密监视。
但当真的看到自己要搭载的人员时,老特立佛还是被震撼了。那不过是两千人不到的队伍,带给他的压力却是空前的巨大,就算是面对数十艘北非海盗的围攻,也没有眼前的这种压力。至少老特立佛在自己三十多年的航海生涯中碰到过这种情况。
而眼前那些猴子和自己效力那个国王之间的恩怨,经常来往与此地的老特立佛自然也相当清楚,他现在倒是有点担心眼前的这个军官一时把持不住,直接冲了上去开战。他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慕容将军,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怎么样,昨天你不是向我询问,关于我们葡萄牙和那该死西班牙之间的事情吗。”
慕容鹉现在确实有冲动,拉出自己的队伍,将岸上那些点头哈腰的家伙屠戮干净,这样世界也就清静了,换了其他的军官,在听说过事实以后,大概一样会有慕容鹉这样的想法。可想归想,他要真的做了出来,显然有点不大合适。
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个老头,慕容鹉保持了一定的尊敬,这不单单是自己一干手下的性命握在这个归来号船长、名义上的远征军舰队司令手上。而是这个老特拉佛知识渊博,在海上奔波了大半辈子后,他自己就成了一部活字典。而老特立佛的意思不是很难猜测,所以冷面答道:“特立佛,你不应该怀疑我做为军人的操守,在完成我们的任务之间,我不会妄动。”
“那就好,那就好!”特立佛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看着船尾渐渐远去的淡马锡,慕容鹉不禁想起了林风临行前的那番话,他低低的,像是对自己发誓一般:“这里,终归是要属于我们华夏。这些劣等民族不配拥有这般丰饶的土地。”
接下来的航程中,远征军官兵们都窝在了船舱里面,毕竟他们要伪装的是东南亚的运奴船,过多的黄种人在船上,在马六甲这条黄金水道上,还是显眼了一点。只是若让那些过往的商船知道他们的借口话,一定会对此大加贬斥,在他们看来,要奴隶,非洲那块蛮荒大陆上遍地都是,何苦绕了这么多路来亚洲找了。
慕容鹉依旧为自己属下的健康情况操心着,一只完全没有进行过两栖训练的军队,想要马上适应船上的生活太难了。在经历了过晕船,热带这几个坎以后,不少人的身体垮了下来,还好这些情况也在当初的预料情况中,随行的医师正在努力的调理官兵们的身体。
做为最高军官的慕容鹉自然不用象其他人一样,窝进潮湿,肮脏的船舱中。在穿越印度洋时,他也见识到了老特伦佛口中强盛的英国海军。或许称之为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队”好一点。巨大的盖伦风帆战舰,三排阴森森的炮口,这就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战列舰了。
在旁的老特拉佛正在给慕容鹉补习着这些年欧洲的历史,当然言语中免不了提及百多年前那场震惊整个欧洲的大战。无敌舰队的覆灭,也让欧洲列强的海军摆脱了以前接舷战的历史,确定了火炮的地位。同时也是战列线这种战术的兴起。
做为一个合格的军官,慕容鹉的军事素养是毋庸置疑的。尽管对海战算是一窍不通,但却并不妨碍到他认识到这种海上巨型堡垒的战争潜力,虽然是骑兵军官,但红衣大炮的威力的,他是早就领教过。而眼前的这些巨舰,浑身那黑洞洞的窗口,大概全部斗是类似于红衣大炮之类玩意,其中的威力就算是用脚趾都能想的出来了。
英国对于从自己身边的溜过的这些小船显然是有点不屑一顾,他们的目标是有着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在这段时间内,整个亚洲都是他们二者博弈的棋局。
船上的这两千多人,做为郑和之后,第二批大规模踏入印度洋的华夏子民。沿着前人的脚步前行着。另慕容鹉感到惊讶的是,就算是在印度洋上,华人的足迹似乎无处不在。有些他们补给的小村落中,甚至还保留着当初郑和下西洋时的瓷器,并且将这些瓷器的碎片做为了他们的货币。
这些都让慕容鹉的思想受到了无比的冲击,一个两百年前就拥有了庞大的舰队,傲视两个大洋的国家,到了如今,就连自己的子民在眼皮下受到屠杀却不能救助。想要复仇却要依靠外族的力量,做为一个军人,慕容鹉感觉是耻辱,巨大的耻辱。在传统儒家的教育下,那些海外华人,在他看来已经化外之民,并不属汉王统制,而其后林风的话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但远远没有他亲身经历的这样强烈。
在这种耻辱感下,如果是原来他只是以一个军人的责任再加上一些愤怒来完成这个任务。而现在,他对这个任务是充满了渴求。他渴望让那个几乎在大陆另外一边的国家见识到古国的愤怒,他的心中充满了临开船时,林风送来的那几个字,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些天陪在慕容鹉身边的老特拉佛,亲眼目睹了年轻军官的这种心理转变。当看到慕容鹉那被激的赤红双目时,就算是痛恨的西班牙人的老特拉佛都不停的在心中划着十字架,在他看来,年轻军官和他麾下的那批人在海上憋了这么久以后,一旦将他们放到岸上去,恐怕也只有那些从地狱而来的恶魔能和他们比拟了。所以他现在就在为那些可怜的西班牙人祈祷了。
漫长的航程足够将一个正常人逼疯,远征军的士兵们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也许是海神眷顾,他们除了在好望角遇到一些麻烦以外,一路上并没有出现大的意外。在经过老特拉佛口中的黄金海岸后,总算是从老船长的口中得到了一个另大家欣慰的消息,整个路程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段,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段,北非。
北非海盗的大名对于欧洲的这些航海家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陌生,民族矛盾,宗教矛盾,地域矛盾,种种的矛盾叠加在一起,让北非的海盗对欧洲的这些航海家可谓是照顾了再照顾。摩洛哥更是北非海盗的一个大本营,摩尔人以此为基地,四处出击,猎杀来往于欧美,欧亚的商船。
但是这个危险在慕容鹉看来,完全就是一个绝好的契机。他正愁自己的士兵在经过长时间的路程以后,不能保证以前的战斗状态,现在既然有人来练手,他正求之不得。如果不是整只舰队挂的是葡萄牙旗帜,慕容鹉甚至很有兴趣好好的和这些北非海盗交流一下,毕竟对西班牙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给慕容鹉选择的余地。冲突往往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这一路上慕容鹉没有太多的事情,所以就象老特拉佛学起了拉丁语,不可否认,这个年代的职业经理人大多属于语言天才一类,比如老特拉佛,他就懂得英,法,意,德,拉丁,乃至汉语这六种语言。虽然算不上什么很精通,但教导慕容鹉和他手下倒是问题不大,就这几个月的时间,达到约会逛街泡妞水准估计不行,但吃个饭打个球应该没什么障碍。而令人惊讶的是慕容鹉在这方面倒还是有点天赋,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在道上混学南北黑话打了底子,反正拉丁语基本上能够结结巴巴着凑合,附带着把法语,英语,德语囫囵吞了不少,至少唱个腔调比如“吃了吗”之类应付得过去。
这天慕容鹉正拿着一本拉丁语版本的《威尼斯商人》一边看,一边晒太阳。自从知道老特拉佛在船上夹带了几本莎士比亚的小说以后,慕容鹉觉得这玩意够扯,准确的说,是书中那个风俗习惯和中国黑道不同的诈骗手段兴趣浓厚。
就在他对书中犹太人大有同道之感时,桅杆上的了望员高喊道:“前方发现海盗!”
声音方才落下,整个船上都动了起来,经过这么远的航程后,语言已经不是舰队中的主要问题了,原本不同统属的双方,现在已经融为了一个整体。很快舰队成员就已经各就各位。
慕容鹉当然是反应迅速,喜欢看书是没错,可从骨子里,他还是一个武夫,一个对于战争,鲜血极度渴望的武夫。当了望员一叫,他就把书远远的抛开,拿起了身边的望远镜,冲到了船首处观察起来。
在拉特拉佛操纵指挥下,舰队速度也不慢,立即开始抢占上风,快要临敌时,两人几乎是同时的冲到了船首。透过望远镜,他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海面上的情况。
十多艘小型的快速船只正围攻着一艘和归来号差不多大小的商船。特拉佛没有放下望远镜,轻轻的说了声:“葡萄牙船。”慕容鹉“恩。”的应了一声。
这句纯属废话,船上的旗帜人人可见——不过特拉佛这么说的意思他倒也明白。
这次他们的目标只是为了登陆西班牙,塞维里亚。而他们所有的一切切行动都只是为了这个而努力。而现在老特拉佛显然是想救助同胞,但是他虽然是名义上的“舰队司令”,但却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整支远征军,如果要投入战斗,那就必须要取得慕容鹉的同意。
慕容鹉非常犹豫,海战他虽然不熟悉,但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在老特拉佛这一路上的教导下,他倒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菜鸟,而且对这种水面上的战斗相当感兴趣。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找个只有两三艘小船的海盗练下手。但是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超过了他的预计。
那些海盗们帮慕容鹉解决了这个问题,当他们看到远征舰队时,竟然分了大半船只绕;了过来。远远地,慕容鹉甚至都能听到顺风而来的呼啸声。
慕容鹉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为了安全问题,舰队采取的三三小队。归来号率领的就是第一小队,身后不过只有两艘伪装成商船的战舰。看着那些嚣张的海盗,慕容鹉冷笑了一声后高声道:“你们这些混蛋都给老子听着!——升帆、迎战!”
第四节
老特拉佛凝望半晌,指着前方对慕容鹉道,“那几艘船就是摩尔人的排浆船,在这个距离上,象我们吃水这么深的船只根本就躲不过他们的追击。”
“追击!看来我们有必要躲一下了!”慕容鹉嘴角一扬,淡淡的答道。同时高声下令道:“后舷听令,转舵!方向东南!”
在中国呆了这么久,老特拉佛学会的,不仅仅只有汉语而已,他看着慕容鹉,试探着问道,“欲擒故纵?!”
慕容鹉紧握着时刻不离身的马刀,右手摩擦着唇上已经蓄起的胡子道:“这些海盗,还不是和我们那里的马贼差不多,看见官兵就跑,看到商人就追,而且狗日的鼻子灵的很,稍微有点不对劲就不下手。老子就是要让他们上钩。”
三艘战舰的动作更加坚定了海盗们的想法。船上的都是积年老盗,一眼望去,从船只的大小,以及吃水深度中立即就能判断出货物的轻重、质量——或者说是他们收成的多少。眼前的这三艘大船看航线,极有可能是从遥远的远东而来,而看吃水,船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少。在这种刺激下,本来就已是高速运动的排浆船,吆喝的号子喊得更加响亮,彼此之间还出现了相互追逐竞争的情况。
为了不引起海盗的疑心,所有的远征军都躲入了船舱中。甲板上只剩下了老特拉佛的手下,在老特拉佛的指示下,还有船员们万分惶恐,在甲板上惊惶失措的乱跑。甚至连操帆手都滑落下来,放弃了自己的职责,船速越来越慢。
现在就算用肉眼慕容鹉都能看到,尽管两船之间还有数百码的距离,可海盗船上的海盗们已经在飞舞着手上的锚索和弯刀,就等着两船靠拢后他们就准备一跃而上。
慕容鹉嘴角微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有点庆幸自己先对上的是海盗。如果对上是象他们在印度洋上遇到的那种英国战列舰,可能他们的这三艘船连一轮齐射都抗不住。可至于现在吗,成吉思汗的子孙打败了,完颜阿骨打外加努尔哈赤的子孙也打败了,区区几个白皮猴子又能怎样?
数百码的距离,对于一个努力追逐,而另外一个有意放水的情况下,很快就拉得很近,不多时两船错身,海盗船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空中如同飞蝗蔽日,一时间无数的锚索搭上了殿后的归来号。
东方来的香料,光滑的丝绸,精美的瓷器啊。一想到这些,海盗们就忍不住兴奋得浑身发抖,叼着弯刀,顺着套索径自朝归来号滑去。
慕容鹉左右而视,忽然高举长刀,厉声大喝道,“铜墙铁壁!!——阵!!”
汉军官兵大声呼应:“阵!!——”
首先迎接海盗们的,就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做为大汉帝国的精锐远征军,他们携带了足够的枪械。“轰隆……”一声巨响,舵尾的甲板炮率先开火,霰弹满天激射,旋即火枪轰鸣,白烟四处弥漫,淹没了整片甲板,一阵枪响过后,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海盗露出一丝不能置信的神情,有的掩目,有的捂胸,适才遮天蔽地的欢呼叫嚣,此刻尽数变成了满地哀嚎。
惨重的伤亡阻止不了海盗们狂热的贪欲,受伤者很快就被无情的推到了一旁,领头的海盗大声呼喊,飞起一脚将同伴的尸体踢落下去。密集的火力只不过是暂时的,在海盗们看来,那些烧火棍一样的家伙,在接舷战中至多一发而已,被他们近身以后,还不是任他们蹂躏?!这意味着,在这一轮齐射过后,船上剩不了多少抵抗力量了,这怎么不能让疯狂。
慕容鹉横刀伫立,站在队列的最前方,这时长刀再举,大声喝令,“坚固无敌!!——迫!!”
“迫!!——”汉军一齐挺起刺刀,步伐前移,大声呼应道,“迫!!——迫!!——”
近百把刺刀一齐刺出,登时将前面最凶悍的数名海盗捅得千疮百孔,几名士兵大声吆喝,将几具破烂不堪的尸首穿在刺刀上,这时一齐发力上挑,竟将它在空中分割四裂,破烂的内脏肉块横飞如雨,落得满船都是,后续海盗气势登时凝滞,惶恐的四下张望,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胆敢上前。
慕容鹉挥舞长刀,指着那一小撮最先上船的海盗喝道,“纵横无敌!!——驱!!”
“驱!——驱!——驱!……”
队列不停前移,刺刀如林,逼迫着海盗不停地后退,阵列过后,甲板上遗下大片尸体,惨痛的死伤之下,海盗们终于支撑不住,不知道是谁忽然怪叫一声,扔下弯刀转身就逃,声音传出,海盗群立即崩溃,齐齐转身上舷跳进大海。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这时又有数只海盗船追了上来,海上水雾腾腾,除了跳海的海盗之外,任谁也不知道归来号的战斗情形。慕容鹉举目眺望,只见后续赶上的海盗船上人影密集,衣着褴褛的海盗们有如蝼蚁一般,拥满了整片甲板,这时人人手握钩索,热切的看着自己的战船。
虽然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然此行责任重大,慕容鹉并不敢有半分轻视之意,兵法云:“兵备厉饬,无往不利”,身为大汉准将,这个道理慕容鹉自然不会一无所知。这一路上,他们都在不停的演练接舷战术,而现在,正是考验成果的时候。
老特拉佛龟缩再最后方,朝慕容鹉大声说道,“上帝保佑!——都训练这么久了,你应该对那些孩子们有信心吧!”
如果换成起航前,让老特拉佛面对这么多北非海盗,他可能早就满脸惊恐了。但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慕容鹉。虽然慕容鹉不是一个喜欢炫耀自己战功的人,但老特拉佛还是从各种途径了解到他的战功,对于这个敢于和那个几百年前,在欧洲掀起一阵黄祸民族的精锐骑兵硬扛的猛将,老特佛不认为这些海盗有任何的胜算。以后将会发生的一切,就会象开始的演练一般,以这些海盗的全歼而告终,尽管这些海盗比当初预计的要多上那么几倍。
慕容鹉并没有理会特拉佛船长,大声下令道,“风林火山!——退!”
听到命令,汉军立即四面散开,隐蔽到各个船舱各处。
高耸的船舷在海盗们熟练的攀爬技巧下,根本不成任何障碍,有些身后极好的海盗,甚至直接抓着桅杆上的绳索,从桅杆上荡了过来。此时的归来号甲板上除了一片乱七八糟的尸首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对于这种情况,海盗们似乎也早有预料,以往被劫船上这种情况多了,在他们看来,那些懦弱的船员们正躲在那个角落里面发抖。海盗们狞笑着,拿着水手刀在甲板上随意搜索,在箱桶中四处乱捅,这些都是以往海员们喜欢藏身的地方。
令海盗们稍微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次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收获。这就让渴望发泄的海盗们有些难受了,几个手脚快的已经冲进了船尾处的船长室中。
但那些冲进去的海盗,却彷佛是冲进了虚空中一般。一进到船长室,连刚刚的咒骂声都嘎然而止。而此后,房间里面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这种异常的情况,让那些正准备紧跟着冲入的海盗们停住了脚步。在海上讨生活,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是最不缺少的,从遥远神秘远东来的船只,还有这船长室内的诡异。这两点加起来,就足够他们产生太多的联想。
他们的这种举动很快的就影响了其他的海盗,而同时,这种情况还在那些打开底仓门的海盗身上,一个接一个的同伴下去,但却一点回声都没有。人呢,刚刚在船上射击他们的那些船员呢?做为冲杀在最前的海盗,也同样是他们中以勇猛著称的几名悍匪,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海盗们渐渐的不安起来。死亡并不怕,海盗们生于大海,死于波涛,自从干上这行起,他们就有死的觉悟了。但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却着实让人忍不住恐惧万分。
而就在海盗们犹豫时,另外两艘战舰也在不经意间,悄悄的改变了自己的阵形。这时如果从海平面上数百米的高空向下俯瞰,就会看到三艘船呈一个三角型,不但是包围住了大多数的海盗船,还斩断了他们的归途。而地平线上,还隐隐的看到几个小黑点正在急速的接近中。
“泰山压顶!!——突!”
声音未落,适才寂静无声的甲板上忽然满是汉军,人人纵声狂呼:“突!——突!!——突!!!”蜂拥着朝海盗们四面冲杀。
慕容鹉暴喝一声,冲出了船长室。刚刚的那些所谓的诡异事件,自然是他的杰作。船长室门小,一次不过就容一人进入,对于沙场搏杀经验丰富慕容鹉来说,尽管这些海盗身材高大,却还是一下一个轻松捏死。只是这种杀戮让慕容鹉感觉到很不爽,特别是还要躲在这个小小的船长室,他喜欢的是那种大开大阖,以命博命的快意。但为了让这些海盗完全落入圈套,他也不得不憋屈一下,现在一得到老特拉佛就绪的报告,他的这种压抑一下子立刻猛烈爆发。
慕容鹉的这声怒吼,也拉开远征军反攻的序幕。船首,船尾两个底仓门猛然打开。后续的远征军浑身披挂着甲胄,高举着厚实的中国式厚背马刀,从其中鱼贯而出。与适才那些情绪激昂的火枪兵大不相同,这些战场上面厮杀出来的汉子,没有口号,没有表情,只是组成了一个个战阵,漠然无声的欺身肉搏。
看着这些彷佛是凭空而出的士兵,从他们身上从未见过的盔甲,整齐的动作,熟练的阵形,肃杀的气势,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抵抗,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圈套,对手是一只经过无数血雨洗礼过的军队,同时也宣告了一件事,踢到铁板了,而且是很硬的那种。
以命搏命的事情海盗们愿意干,可问题是眼前也要能搏才好。论单兵作战能力,那些先他们而去的悍匪们已经给他们一个很明显的提示,论配合……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相互比拟的地方,军队和盗匪比配合,显然是不那么现实。就连武器甲胄,他们手上的大马士革弯刀也就堪堪和对方拼了个平手。眼前着这些宛若地狱中冲杀出来的士兵们,亦步亦趋的朝他们逼来,脚底下踏的都是海盗们的鲜血。而那些士兵,甚至连一个折损都没有。
这一幕让在场的海盗们崩溃了,他们不是没有和军队交过战。但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只军队,悍勇得竟不似人类。不知是哪个率先凄厉大呼道,“真主在上!——魔鬼啊!!……”其他的海盗也纷纷响应,大声呼喊着魔鬼,抛弃了自己手头的兵刃,掉头就跑。
对手的临阵脱逃,慕容鹉是打从心底里鄙夷。接受华夏几千年传统影响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士兵的溃散,虽然眼前的这些盗匪们根本就没有这个被称为士兵的资格。他把染满鲜血马刀在船舷上面擦了擦,头也不回的冷然下令道:“不留活口!!”
战舰两旁的炮窗全部拉开,早就上好膛的大炮发出了它们的怒吼。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大炮中装载的又是霰弹,那些干舷比战舰地上一截的排浆船根本没有任何的抵御能力,刚刚逃到船上,以为能逃过一劫的海盗们,成批成批的倒在了甲板上。
落井下石,赶尽杀绝这些事情,慕容鹉倒是非常喜欢。刚刚还手持马刀的士兵,这时正手持弓弩,对那些在大炮轰击下侥幸逃生的海盗们进行逐个点名。这些在马背上都是骑射自如的汉子,此时更是百发百中。不多会,围绕在三艘战舰旁的排浆船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能喘气的了。
而那些稍微离的原点,受创还不算眼中的海盗船,见到这种惨状哪里还有不脚底抹油的道理,慌忙的驾驶着自己的船只准备逃生,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你追我赶,都乱成了一团,大家都互相纠缠在了一起,想离开哪里有那么容易。而远征舰队的两艘战舰更加直接,扬帆直接挡住了可以空它们回旋的空间。拼命的宣泄着它们的火力。可怜这些排浆船,本来他们的船只上也有充足的火炮,在大家准备充分的情况,足够将三艘战舰击沉。可在伤亡惨重的现在,几艘船上连操帆的水手都凑不起,哪里还有人来当炮手。
更另这些海盗们恐惧的是,他们大概是弄的天怒人怨了,这时连风向都有了变化,他们都能看见在归来号的身后,六艘挂着和归来号同样旗帜的舰船正鼓足了白帆,急速前进着。
这个情况也成了压垮海盗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顽抗,逃跑的道路都被阻拦后。不少海盗把自己的武器丢入了海中,跪在地上四肢匐地。虽然东西方的文化不同,但对于这个动作倒是全球公用。在慕容鹉没有下令之前,远征军的弓箭放过了这部分海盗。
有了第一个榜样,后面的仿效者就多了起来。不一会那剩余的几艘排浆船上,跪满了低头俯服的人头。
慕容鹉微微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这些俘虏。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慕容鹉的性格老特拉佛也知道了大半,所以也大致的猜到了慕容鹉现在的想法,他轻咳了一声后道:“尊敬的莫若将军,在我们西方,当战局不利的时候,投降被认为是一种可以理解的行为。”当然,他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对于海盗,即使是在法律最松驰的国度,他们被捉住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吊死在广场上!
这种规矩在和老特佛的日常闲聊中屡屡提及,慕容鹉并不十分陌生,可听到可自己亲眼看到,确实两种不同的感受。他想了想,自己的部队眼见就要进入到西方了,看来这种情况还会遇到很多,现在就要开始习惯了。
慕容鹉沉吟了片刻,转头对身后的参谋官道,“派人先把他们收容起来,等把剩下的残敌消灭以后,再做计较!”
而后面的那六艘战舰在看到旗舰已经控制住局势后,没有做丝毫停留,直接扑向了剩余的海盗。而见到这边如此之大的动静,海盗们早已严阵以待,眼见汉军舰队直迫而来,他们立即作出了反应。
第五节
归来号三舰的位置不错,三者正好挡住了海盗窥探的视线。所以海盗们虽然意识到战况激烈,事情有些不妥了,可并没有想到过去的十余艘海盗船会全军覆没。在他们看来,这完全就属于那种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面对现在欧洲海上霸主英、法两国时,他们也仅仅只能在炮战时候击败他们。但若是只要是接舷成功,那几乎就注定了胜利是属于他们这些海上自由民。但是,他们还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世事无绝对,世界上总会有些小概率意外发生的。然而更不幸的是,远征军舰队正是属于这种小概率意外。
在海盗们的这种认识偏差下,他们并没有选择没有撤退,而是留下了两艘排浆船在和那艘武装商船来保持接触,其余的五艘排浆船来和扑过来的六艘战舰进行周旋。
只是慕容鹉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六艘战舰上了,他正在和老特拉佛观察那艘武装商船。
“怎么样?”有道是无利不起早,拿这些海盗船练手是一方面。可这次远征的要务就是要做到绝对的保密。要是消息有什么泄漏,特别是如此之大规模的黄种人出现在北非沿岸,难免西班牙会产生什么联想,就算西班牙现在已经有些衰败了,但毕竟是曾经的海上霸主,搜捕他们这只小舰队是没有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一旦得到什么消息,西班牙只要在自己的沿海港口加强防御,特别是象诸如加的斯这种地方,那远征军就可谓是一头撞在花岗岩上了。所以说,慕容鹉决定开战,就要攫取到最大的利益,比如说眼前的这条武装商船。
“不错!”老特拉佛很肯定的答道:“整船人的配合比我们归来号上的还要好,特别是他们那艘船上的舵手,我敢说他非常熟悉这块海域。这里的每次风向的变动,以及洋流的变化,都被他充分的利用了起来,要不然也不会能和这些海盗们纠缠这么久。而且能让这么多海盗穷追不舍的,看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些也是慕容鹉当初犹豫的原因,要不然凭借着精良的望远镜,再加上比海盗船更加宽广的视野,完全可以进行规避。海盗们的进逼,只是坚定了他的想法。这一路上老特拉佛已经就北非海盗给他做了详细的讲解,当然这样做的原因就是老特拉佛自己就深受海盗之害,在数十年的航海生涯中,在北非地区就曾四次遭遇海盗。
对于海盗们的战术,慕容鹉也正是通过老特拉佛了解的,一般来说就算是北非海盗也是以单干为主,有两艘以上的战舰已经很不错了。可现在,这个武装商船竟然招引如此之多的海盗。慕容鹉甚至都有些怀疑,那条武装商船是不是把整个摩洛哥沿岸的海盗都招惹了。
在这种情况下,慕容鹉当然要看看那条船上到底装的是些什么人!
此时英国先进的海战战术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老特佛也有所了解。所以远征军的六艘战舰此时已经组成了战列线,准备进行炮击。这也算是远征军的幸运吧,北非海盗的战术在海盗界已经开始落后了,他们也有火炮,但火炮大多用于阻吓,或者是打断猎物行动的能力。而在欧洲海盗活跃的黄金海岸,几内亚湾。或许是那些海盗见识到了远征军舰队的庞大,他们并没有下手,否则,远征军还真是有一场劫难,欧洲海盗们的炮术远非北非这些同道所能媲美的。
当然远征军也有自己的优势,并且在这场战争中完整的体现了出来。经过汉军改良过的舰炮,代表着这个时代的世界先进水平,整整比北非海盗们多出了五百码。在这种风帆战船时代,五百码,已经是一个可以决定胜负的距离了。
经过首发试射后,远征舰队那用钱堆出来的射击效果也开始显现。第二轮齐射,五艘战舰只有一艘躲过了被击中的命运。其中的两艘更是被击中桅杆,丧失了行动能力。在远征舰队极具效率的炮速下,第三轮,第四轮炮击接踵而来。而海盗尽管勇猛,并且到达了他们的最远射程,可惜是,反击的效果乏善可称。特别是象现在这样,远征军已经占据了炮击位置,海盗们被动反击,并且还要进行之字型规避的情况下。
在战术,装备都占优势的情况下,勇敢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这场战斗从一开始,结果就是早已注定。海盗船们被一一的击沉。一时间,整个海面都看到燃烧的木块,以及扒在上面,呼救的海盗。
武装商船这时的动作让慕容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在远征舰队和海盗船进行炮战时,它也一反刚刚一味周旋的姿态,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利用灵活的操作,时刻的使自己的侧舷正对那两艘海盗船的船头,另那两艘海盗船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而且海盗们彷佛是忌惮于那艘船上的什么东西,他们并不敢对武装商船进行炮击,只是利用商船回旋减速时从桅杆上荡过去几个人手。这种添油战术显然就是给商船送菜的,有些人还在半空时,就被火枪击落了。至于落上去的几个,基本上就是被乱刀砍死的命。
商船的牵制,也给了远征舰队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包围。很快,六艘战舰就呈扇形面挡住了海盗的归途,同时归来号在留下两艘战舰对被俘海盗进行收容后,也正在赶来。
战斗的过程和结果一样,都是毫无悬念的。两艘海盗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在损失一部分人手,认识大势已去后,这两艘船并没有象那五艘一样顽抗到底,很明智的选择了投降。
慕容鹉端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灰褐色头发,干净的面容。象学者多过象海盗“尊敬的先生,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是你挽救了冒险号上船员的生命,请让我基德代表冒险号致以我最诚挚的谢意!”
听完基德恭敬的话语,慕容鹉点了点头。老实说,眼前这个年轻的船长确实让他有些意外。自从看过老特拉佛以及他下属的几个船长后,慕容鹉一直认为船长是一个非常需要资历的职位,因为在船上,船长的命令就是一切。就算是慕容鹉在远征舰队里面,也只能有选择战,或者是不战的权力。而在海战的具体指挥上,还是要以老特拉佛为主。
在这种绝大的权力背后,也意味这绝大的责任,他必须为全船的人负责。而在风云变幻的海上,能担起这种责任,就要经历够足够多的风雨,而这种风雨没有其他的途径能过活得,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眼前的基德打破了慕容鹉这种想法,不过慕容鹉在见识过汉军的那些高层,特别是汉王后,他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天才存在的。看来自己眼前就站了一个,不过这还不是重点:“听我们船长介绍,你是英国人,为什么你要悬挂葡萄牙国旗了?”
谈到这个问题,基德尴尬的笑了笑,但面对着眼前这个对他有着极大压力,同时也算是他救命恩人的将军面前。却也不得不说出了实话,当然不可否认,这其中就有老特拉佛的功劳,在基德进船舱时,就被老头拉着嘀咕了一阵,其中的重点便是老特拉佛神秘的点出了慕容鹉的身份。他是一个拥有数百万军队国家的将军,而这个击败了无数强悍敌人的军队,不过只有区区五位将军。
在基德的叙述中,慕容鹉也了解到了事情的缘由。说起来,也算是林风这只蝴蝶掀起的飓风,自从汉国建立后,对于对外贸易就一直是鼓励状态,这种情况就造成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再度繁荣。同时也就意味着海盗们的兴起,无数的海盗犹如闻到血腥的鲨鱼一般,聚集在这条航路之上。而基德,正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位来往于新大陆与英国之间的年轻船长在自己船员的怂恿下,也经受不住金币的诱惑,投入了这股大军当中。
他们最初在黄金海岸附近游弋,在基德的指挥下,确实做了几笔不错的买卖。可情况就在一个年轻人进入到新几内亚湾时改变了。这位名叫威廉·丹彼尔的年轻人同样是一名加勒比地区的海盗大副,在海上丝绸之路的巨额利润驱使下,他所在的船只也赶到了新几内亚湾,只是他们的运气就不如基德,以及远征军舰队这么好了。出门的第一趟生意就遇到了暴风雨,而威廉则是抓住了一块木板,海上漂流了两天后,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被基德的冒险号救了上来。
对于这个倒霉蛋,基德开始也没怎么注意,毕竟这年头,海上的事故太常见了,船毁人亡是常事,而且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救助威廉只是出于规矩。
但渐渐的,威廉现实出他的不寻常起来,对于暴风雨,他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他的坚持下,基德成功的躲过了一次没死也要脱层皮的暴风雨。对此基德十分奇怪,后面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位威廉·丹彼尔和基德这种表面上的学者不同,他竟然是海盗中少见的名符其实的学者,对于水文,天气情况,他都有着系统的分析,并且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在以前的那条海盗船上有着和船长相等的威望,在船长权威至上海盗船上,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那位刚愎的船长断然的拒绝威廉的正确建议。无奈之下的威廉·丹彼尔只能眼睁睁的一步步进入深渊。
而这个传闻,等冒险号回港以后,通过冒险号上的水手迅速的传播开来。最糟糕的是,威廉为了感谢基德的救命之恩,还告诉了他一个以前那艘船上的都不知道的秘密,威廉手上有着北非沿岸,以及新大陆沿岸及各条航线详细的航海图,这当中还包括了很多首次发现的岛屿及便捷航线。而这个消息却被耳尖的船员无意间听了去,于是,就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这下整个几内亚湾沸腾了,对于海盗们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神器一般的东西,就算是以后不做海盗了,就靠这副海图,大批的财富也一样唾手可得。于是,还算是新人的基德成了众矢之的。海盗们联合了起来,对基德进行了剿杀。
基德加威廉的威力,这时候也显现了出来。对于自己的冒险号,基德已经将它的潜力完全的发掘了出来,而船上的水手,也都是跟了基德有些年的老人,要不然基德也不会放弃了原本还算丰厚的新大陆航线,为了他们的利益来到这里当起了海盗。所以说冒险号在灵活方面算是新几内亚首屈一指的,再加上威廉对于天气及海流的把握更是让冒险号如虎添翼。这也让冒险号从几次的围追堵截中逃了出来。
逃出新几内亚湾后,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回到自己的国家,英国比较保险一点,到时候只要把航线图交上去一部分,再加上基德从来没有打劫过英国的船只,应该会受到英国的庇佑。所以找了个偏僻的港口,将船略微的改头换面,换上了葡萄牙旗,就朝英国进发了。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先他们一步,给北非的同行们通风报信,尽管大家的信仰不同,但是对于海图的渴求还是一样的,而他们又不原因伤到了威廉。所以就有了慕容鹉刚开始看到的一幕。
从基德口中慕容鹉还得知,那个威廉对金银财宝的兴趣不是很大,他的爱好就是收集各地的水文,天气情况。所以即使在探出了足够让他成为富翁的海图后,他依旧坚持在海盗船上四处流浪。
听完基德叙述,慕容鹉就知道,自己这次的行动,值了……
第六节
那些北非海盗们并没有让慕容鹉操太多的心,老特拉佛带过来的就是一只多国部队,而大汉朝廷的军队倒也没什么一定要别人改信孔子或者太上老君的习惯,在刺刀和金币的诱惑下,这帮傻鸟很容易的被收编。做为北非海盗、穆斯林的一部分,他们也曾听说过两百多年那只庞大舰队的传说,而面对同样来自远东的远征舰队,他们对自己被收容的事实并没有表现出很特别的反应。
只是这段时间苦了老特拉佛、基德以及威廉这三个人。慕容鹉自然知道外行指挥内行的结果,所以对于海盗的整编他并没有多插手,于是以这个任务实质上就是现在远征舰队中三个职务最高外籍人士的负责,就在基德,威廉被救后两个小时之后,应“三位忠义之士”的强烈要求,归来号旗舰上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中西合璧的宣誓授衔仪式,几位光荣海盗成为了大汉帝国的正式军官,虽然也只是小小的少尉,但却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十七世纪的中国,在这些还未到达东方的白人眼中,所代表的是神秘、白银、黄金以及强大。
在整编过程中,三人的特长也分别得到了充分表现,老特拉佛虽然在航海方面只是中人之资,但胜在经验老道,在观察方面比另外那两位年纪和他的子辈差不多的年轻人好多了。而基德这个在二十岁的年纪就能独自带领一艘商船横穿大西洋的船长,天赋方面确实非一般人可以与之相比,尤其指挥方面就连老特拉佛也承认他已经高出了自己太多,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这位年轻船长似乎在具体控制方面稍显软弱了点,这或许和他这般年纪就当上了船长有些关系,水手们对他的指挥能力表示了肯定,但难免对他的年纪有些轻视,而基德又没有及时的扭转这个偏差,于是就造成了冒险号上有着一种特别的“民主”气氛。幸好现在他的身边有老特拉佛,正在极力的改正他的这个缺点。
而威廉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老实说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他的职业生涯确实算不上什么很成功,听过他经历的人大多会认为他是一个比较软弱的人,要不然他的前一艘船也不会出现什么跳槽之类,在海盗船上,他完全可以挑战船长权威,逼迫船长让位,从而使自己不必去面对那场暴风雨。但在整编的过程中,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威廉,他不但对海盗的各种规矩事务了如指掌,而且还在对海盗的训练中引用了不少英国舰队的条例,最重要的是,他在控制力方面比基德强了太多,处理问题时很果断。
在老特拉佛和基德追问下,威廉说出了一些自己的身世,他本来就出生于航海世家,祖父辈曾是一名皇家海军船长,所以威廉·丹彼尔也是曾经向英王陛下宣誓效忠。不过他显然对军队里面的那些条条框框不是太感兴趣,所以他选择成为一名海盗,至于为什么不取得那艘倒霉海盗船的指挥权,按照威廉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丝能够挽救自己同伴的机会。当然这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在知道了威廉的具体情况后,物尽其用的道理慕容鹉作出了决定,威廉、丹彼尔也被任命被船长,率领两只缴获的海盗船。
整个舰队在被俘海盗的一个据点中盘亘了十多天,在确认整只舰队整编完成后,才继续开始接下来的航程。
这时的远征舰队已经扩充至十二只船,而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舰队中的几个领导者,也就是特指现在的几个欧洲籍头目,还是聚在了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
“先生们!”慕容鹉低沉的声音在归来号的船长室响起,经过这么多天和欧洲人的相处,他的言谈中也带了点欧洲气息,当然语言还是用的他最熟悉的拉丁语:“我知道大家都很疑惑,我们拥有着铁血的战士,精良的舰队,却一直在北上。今天在这里,我把这次的目标告诉你们,那就是西班牙的明珠,塞维里亚!”
此言一出,基德,威廉两个人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那可是塞维里亚啊,麦哲伦起航点的塞维里亚,西班牙在大西洋上那条黄金航路的终点塞维里亚,整个西班牙财富的集散地塞维里亚,就算是西班牙无敌舰队覆灭后,英国也不敢有任何想法的塞维里亚。
在这一路上,老特拉佛已经隐隐的猜出了这次行动的目的地,但当这个地名从慕容鹉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震惊了一下。塞维里亚啊,那可是整个西班牙的航海命脉之处。两人搭档这么久后,他对于慕容鹉的个性也有了相当的了解,一般象他这样的职业军官一旦作出了决定,可能后面他就不会对此多费唇舌,说穿了,还是得他自己上场。
“先生们,不用太吃惊了,相比这些天你也见识过我们的战士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的,至少在我老特拉佛的眼里,那些欧洲大陆的军队在他们面前,绝对是一堆狗屎!”
老特拉佛的这番话并没有引起基德和威廉的反感,英国海军强势,这是整个欧罗巴大陆都知道的事情,相比起来,他们的陆军却不是那么十分令人满意,而且远征军将士的强悍,是他们亲眼目睹的,这么多天看下来,他们和老特拉佛在这一点上倒也算得上是英雄所见略同。
见两人没有反对,老特拉佛继续说道,“既然有这么强的陆战队做为后盾,那两位还有什么后怕吗?难道你认为那些懦弱到摩尔人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晃荡,却剿灭不了的西班牙人会比我们的战士厉害吗?”
说道这,老特佛高昂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另外,我们这次还是一次复仇之旅——西班牙佬在新大陆地区干的那些蠢事,我想大家都清楚吧。很不幸,这种事情又被那些丑陋的西班牙人在东印度群岛再干了一次。这次受害的就是我们慕容将军的祖国,也是我们这次舰队的祖国,远东那个强大帝国侨民。那些卑贱的西班牙猪猡嫉妒帝国侨民勤劳和财富,猜忌他们的实力,所以制造了一次两万多人的大屠杀!”
“两万多人!我的上帝啊,从慕容将军和他属下身上,我看不到任何野蛮的痕迹,那些愚蠢的西班牙人不会把他们看成是异教徒和土著吧!”威廉·丹彼尔首先惊呼道,虽然是海盗,但他骨子却仍然是一个学者,他的人文思想还是要比基德浓厚一些,也更注重“骑士精神”。
老特拉佛沉痛的答道,“你认为一个有着五千年传承,历史加起来要比罗马帝国还要悠久、他们君王控制面积加起来超过整个欧洲国家的子民,他们会是土著和异教徒吗?那些肮脏的西班牙猪猡完全就是把他们在南美干过的那些事情,搬到了东印度群岛重演了一次,上帝不会宽恕他们这种罪行的,很可惜的是,我们在远东的那位陛下陷入了一些麻烦当中,现在抽不出太多的人马来对这些可恶的西班牙人展示他的愤怒。所以他便派来了慕容将军和他的军队,做为数百万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有在任何条件下完成任务的能力。这点,我想大家都已经看到了。”
贩卖黑奴,猎杀印第安人这些事情,威廉和基德都并不是很陌生,不过那都是在对方是野蛮人、异教徒的情况下干的,至少这个借口在现代来说还勉强说得过去,但西班牙人在东印度群岛做的那些事情显然有些过分,完全就如同屠夫一般,特别屠杀的还是自己新老板的同胞——特别是在领教过汉军的刺刀之后,这种行为看上去既极端愚蠢又违背了起码的文明准则。
基德首先站起来,脱下自己的帽子放在自己的胸口低头道:“慕容将军,对于你同胞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坚信,做出这件事情的西班牙人一定会受到上帝的惩罚。不过,在上帝惩罚他们之前,我愿意做你先驱,替你扫平前方的障碍!”
威廉的动作也不慢,赶紧脱帽致敬道:“尊敬的将军,我对直布罗陀附近的水域情况很了解,我想我们的行动一定会成功的。”
看着他们肃然的表情,还真象那么回事,可在场的四个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其实基德倒也不是什么要搭汉军的顺风船,钱他根本就不怎么缺,在新几内亚湾做过几次生意以后,他早就赚赚足了。他现在一直渴望的就是有一个显赫的身份。而现在慕容鹉就给了他这一切,远征军的官兵的军容就在眼前,纪律森严训练有素,那制作精良,式样整齐的皮甲,马刀,以及东方特有的复合弓,都证明慕容鹉背后那个帝国的强大,所以对于慕容鹉开出的男爵及中尉价码,他非常满意。而且慕容鹉还在不经意间提起了,远征军的士兵在回到远东以后,都能获得自己的封地,这些都足够让我们的基德船长着重思考关于纹章以及家徽之类的事情。
而威廉就更简单了,他这种连金银珠宝都不要,也要研究各方面地理情况的痴人,慕容鹉只做出了一个等事情结束后就带他回到远东的承诺后,他就立即表示无条件妥协。远东啊,马可波罗游记中遍地是黄金的中国,那里一定有很多和欧洲不一样的东西等着自己去发现,在这个信念支持下威廉有认为自己一定有机会把自己的半身像立在广场上。
于是两人表面上的效忠仪式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了,面子话说完,接下来就是商量如何杀人放火。
慕容鹉首先提出了当初在中国就制定好的计划,伪装成奴隶商船,进入到塞维里亚后,在奴隶市场引起骚乱,然后再乘机攻占塞维里亚城。
他的话刚说完,就发现另外的三人一脸古怪的表情,慕容鹉也不是呆子,马上意识到是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看着他们的表情,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是他们的主官,可能早就破口大骂自己是笨蛋了。
对此慕容鹉毫无办法,这个计划由总参谋部与海军相关将领会商之后,向远征军团提出的重点战术计划,然后再上报汉王重重批示下来的。就连他自己也是在临行前才拿到得到了具体文件,但现在情况似乎有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味道,慕容鹉想了想,“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说话,毕竟这个计划是在万里之外制定的,有所偏差也不算离谱。”
老特拉佛老于世故,虽然慕容鹉承认了有所偏差,他也不会刻意的落了自己上司的面子,当下语气委婉的说道:“西班牙人确实是贩卖黑奴。”说着,他的眼神飘向了威廉和基德:“不过在这其中占大头的是英国,荷兰,法国,而西班牙人只是允许这些国家向它所属的殖民地贩卖黑奴,而且贩奴者们通常都是走的所谓的金三角路线,也就是从欧洲装载纺织品、武器、或者是各种小商品,将它们运送到西非,或者是几内亚湾后,再在岸上的据点中换回黑奴,然后将黑奴们直接运到需要他们的美洲,最后装载着美洲产的蔗糖、烟叶、可可等返回欧洲。这其中的获利极其巨大,而在欧洲本土,真正的奴隶交易市场不算很多,至多也就是从地中海沿岸那些阿拉伯人深入到黑非洲掠夺来的人口,经过巴塞罗那,万伦西亚进行转口。”
在老特拉佛解释的时候,基德和威廉缄口不言,这种生意他们也有份参与,海盗们在搜捕不到猎物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客串一下商船行当。而慕容鹉说要解救黑奴,看上去似乎对贩卖黑奴比较反感的,所以在没有探到底线之前,还是闷声大发财的好。
其实慕容鹉刚开始提出的那个计划也是林风的预料性错误,他想到了欧洲这时黑奴生意的兴盛,可是穿越过来这么久,他却忘记了那有名的三角航线(实际上倒未必是忘记,多半是一无所知)。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个乌龙的出现。幸运的是,现在在慕容鹉的身边的这三个人都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也没有让慕容鹉直到深入到塞维里亚兵临城下时才发现计划不对。
有了老特拉佛的开头,再加上慕容鹉看上去相当谦虚,一派谦逊纳谏的表情,威廉也放下心来,接着特拉佛的话头道,“对于沿着瓜达尔基维尔河而上的方案,我不是很赞同,虽然那里足够我们的船只通行,可是塞维里亚是整个西班牙南部的中心,河道的防卫力量绝对不会弱,就算是我们挂上西班牙旗帜,可是如此之多的船只一定会引起警备部队的注意,如果有意外的话,在河道中间我们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如果我们的目标一定要是塞维里亚的话,我建议换种方法!”
当初在中国制定的计划,无论如何也实在是有点官僚主义,慕容鹉知道肯定有不妥的地方,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整个计划居然处处是漏洞。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得摇头苦笑,叹道,“好吧,那就请诸君一同参详,重新制定此次作战计划吧!”
第七节
葡西边境的一个小海湾内,透过茫茫的夜色,几点火光正在缓缓的向岸边靠近。在距岸边不到百多米的距离后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哗,哗”的落水声。然后叮叮当当铁器碰撞声也响了起来,不时还有几个人压抑着嗓子呵斥道:“小心点,小心点,你们这些混蛋,当初的夜袭训练都白费了,连掩盖声音都不知道!”
慕容鹉站在船舷边,对身边的老特佛,威廉,基德交代道:“我走了以后,你们就按计划行事吧,如果十天内还没有在规定地点等到我们。特拉佛你就带着船队返航!主公会给你们应有的奖赏。”说着目光越过老特佛,望向了站在老特佛身后的两人:“你们两人也一同去吧,我们的海军正在组建当中,你们一定会受到重用的!”
“将军!一路小心!”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三位外籍人士还能说什么,只能保证自己的主官一路顺风。毕竟,这是一次大胆的行动啊……
慕容鹉没有再罗唆了,早就披挂整齐的他,跳入了小艇中,准备登陆上岸。
而在岸上,也有人在进行接应,半个月前行动计划完成后,由中国士兵及外籍人士混编而成的斥候队就已经上岸进行侦察了,同时对远征舰队的登陆行动进行勘查和向导,现在正是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
当慕容鹉踏上这块土地只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创造了历史。第一个带兵进入西欧的中国将军,而远征军,也是第一只进攻西欧的中国部队。这或许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端吧。
慕容鹉招了招手,马上有人小跑着赶了过来:“将军,你有什么吩咐!”
迪诺佐是个威尼斯人,从小热爱冒险的他,十六岁时就爬上一艘来往于地中海上的商船,在经过顺风顺水的三年后,终于栽在了摩尔人的手上,同时被胁迫成为了一名海盗。并且就在那次倒霉的行动中被远征军所俘虏。不过因为他的籍贯和语言能力,很快就被基德挑选了出来,然后在和慕容鹉的一番对话后,他便成了这次上岸的斥候队队长。
对此,迪诺佐感到很满意,特别是那些曾经杀的自己毫无反应的强悍士兵,现在有几个在接受自己指挥时,他就不仅仅只是满意那么简单了。更何况他现在所干的事情,绝对是要在整个欧洲大陆引起一片轰动的,一想到这些,年轻的外籍士兵就热血沸腾。
所以现在慕容鹉有动作,他马上就凑了上去。慕容鹉看了看眼前这个壮实的年轻人,对于他,慕容鹉还是很满意的,要想在西班牙的国土上进退自由,光靠自己带来的士兵是不够的,必须要有一个对当地情况非常了解的人来当向导。迪诺佐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摩尔人对西班牙的南部进行过长期的统治,自然也对这些地形很了解。迪诺佐在和摩尔人厮混了那么久以后,也看过一些资料。而语言方面就更不用说了。迪诺佐连西班牙一些地方方言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更重要的是,迪诺佐够机灵,能以一个欧洲人的身份在摩尔人那里混了这么久,就足够证明了这一点。
“准备的怎么样?”尽管很满意,慕容鹉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迪诺佐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同时示意后面举火把的士兵靠近点后,把地图摊在了慕容鹉的面前:“就是这里,我们的情报没有错误,确实有一个大型的马场,虽然只有七八百匹马,但是据我们观察,就在这个马场附近,驻有一只有一千五百多人的骑兵。两者之间的距离骑马不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并且那几位‘虎贲’也对军营进行了近距离侦察,证明了他们防备的松弛,我想我们应该可以用很快的时间拿下!”
对于虎贲这两个汉字的发音,迪诺佐还是不怎么准确。不过这样来称呼远征军中的中国籍士兵已经成了外籍士兵的一项习惯。自从那海上一战后,这些外籍士兵认为普通的称呼配不上自己那些勇猛的战友,于是一个中国籍军官在对话中无意透露的“强汉虎贲”,不知不觉的成了外籍士兵对中国籍士兵的专有称呼。
而远征军的新计划,很简单。夺取马匹,用最快的时间来奔袭塞维里亚。这一计划的形成就源于远征军的军队构成,现在的远征军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人种最杂,地域分布最广泛的军队了。他们收编的摩尔人中甚至还有不少的黑人。也幸亏汉军的军事系统的先进,要不然就算老特拉佛三人再有能力,也无法进行整编。当然来源广泛也有好处,情报的收集很快,远征军现在拥有的一千多外籍人士,不少就曾经到过西班牙。于是,这样的一份计划就出现了。
对于新的计划,慕容鹉很满意,和那些马背上的民族战斗了这么久,弓马娴熟这四个字,他从中国带来的远征军当之无愧。现在一旦给远征军夺的了马,虽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磨合训练,慕容鹉也有绝对的信心完成这次的任务。
这种大规模的登陆,远征军在中国的时候就进行过专门的演练。所以在一个多小时后,两千多远征军士兵在紧张有序的情况下登陆完毕。整备完成的大军,在慕容鹉的率领下,急速朝预定目标靠近着。
先行的斥候营用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马场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所以在慕容鹉赶到时,整个马场已经在远征军的控制之下了。而马场中最好的那匹乌黑大马,自然是留给慕容鹉的。
看着这匹比自己以前所骑的蒙古马要高上不少的阿拉伯马,慕容鹉都在考虑是不是给中国也送两匹去,这马的卖象太好了。不过慕容鹉还没有到那种以貌取马的程度,和这些外籍人士交谈过的他的也清楚,这马也只现在自己能用,要是说长途奔袭的话,还是自己的蒙古马还用,而现在这种马,太精贵了。更何况,这马场里面的也只有一少部分是战马,剩余的,就只有靠接下来的行动了。
已经是老油子的斥候们没有让慕容鹉失望,一个多小时后,一座兵营出现在了慕容鹉的眼前,潜踪匿行这些事情远征军们做的很好,就算现在快逼进营门了。很显然,兵营里面的士兵们还一无所知。
对此慕容鹉是极为的鄙视,在汉军中,要是出现了这种情况,证明领兵的那个军官的脑袋在脖子上面就不怎么安稳了,就算敌军没有干掉他,军法也不会放过他。营地外暗哨没有布置,营地周围的那几点灯火照耀下哨兵明显的有气无力,甚至于在这个距离上,慕容鹉都能看到,他们还在打瞌睡。
其实,这也是慕容鹉苛求这些西班牙骑兵了,他们不过只是地方上的警备部队而已。而且所处的地方算是西班牙内陆了,西边的那个小葡萄牙,自然是没有什么胆量来进攻他们,北边的法兰西现在倒是比较强势,不过等他们翻过比利牛斯山来到这里不定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至于海上,那就更不用他们操心了,“伟大”的西班牙海军守好自己的家门还是没问题的。和平安全就是这个军营的主题。而现在,这个主题将被打破!
慕容鹉手一挥,大军兵分两路开始了行动,由于基本上都是一骑双人,步兵部堵住了前后两个营门,而骑兵一部,则围着打转。这个兵营和中国的那些木制兵营不同,而是一个永久性的石制军营,看情形历史还比较悠久,可能还能追溯到摩尔人的统治时期。不过慕容鹉显然没有那个闲心情,而是带着自己的亲兵队冲了上去。
这时的远征军们毫不掩盖自己的马蹄声,七百多骑刹那间狂奔起来,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不啻于一场惊雷。但那些被蹄声从被窝中惊醒的西班牙士兵们没有欣赏的权力了,他们首先迎来的就是一片火雨,远征军娴熟的技巧让他们火箭能够很均匀的分配到了军营中的每个部分,而那几个在火把下暴露的哨兵,自然就是重点打击对象了。他们只来得及敲响警钟,就被射成了刺猬,死死的钉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虽然军营中的大部分物品都是石头砌成,但是类似精草之类的易燃品并不少,所以在远征军的一轮覆盖性打击后,兵营整个燃烧了起来。
随后就是慕容鹉和他亲兵队的表演了,尽管营门非常厚重,可是在二十骑拖拽巨木的撞击下,根本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瞬间破碎。随后的远征军们蜂拥而入。
借着火光,慕容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些惊慌士兵们在看到远征军们的恐惧表情,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恐惧来自于未知。而远征军们在这些西班牙士兵的眼里,就正好属于未知的范畴。陌生的盔甲,陌生的战术,陌生的武器。在这一切的面前,西班牙士兵是那样的茫然失措,他们匆忙赶出来时候,有的只是随手拿了把武器,有的连武器都没有带,只是空手出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远征军可不管你是否披挂整齐了,骑士精神,那是欧洲人才讲的玩意。现在在他们的心中只是高挂着四个字,血债血偿。对于豺狼,只有刀枪才能教会他们尊敬。远征军们很高兴做这个教师!一路上远征军们遇到的西班牙官兵只有一个下场,死!
而一个个火把也随手抛进了两旁的营房中,从那营房中,那不时的传来两声惨叫声。但这一切都不是远征军所关心的。在先期的侦察中,军营中马厩的位置早以探明,而在火箭打击中,这里也是受害最轻的部分,所以战马虽然有些骚乱,但等慕容鹉赶到时,一切还算正常。
马厩中值班的一小队士兵还只是刚刚打了个照面,就被箭雨覆盖了,就算是他们身上穿着现在穿着欧洲防御力最好的板甲,但在如此近距离的覆盖打击下,也是任何幸存的机会。
整个远征军的骑兵这时就如一部分工完备的机器一般,完美的执行着先前所制定的计划。战马被一批批的送了出去,将营外的步兵武装成骑兵,而武装好的骑兵又加入到军营中的绞杀中来。在这一步步的循环当中,军营中的抵抗也越来越弱。而远征军的骑兵化也基本上完成了。
当所有的远征军转化为骑兵后,没有再做停留,从军营中呼啸而过,只留下了一片的火海,还有饱受蹂躏的军营。
慕容鹉知道现在的要务是什么,那就是速度。从这里到塞维里亚只有不到两百里地。他刚刚估摸了一下自己马匹的脚力,知道这种马匹的短距冲刺,负重能力比自己以前的坐骑强上不少。在不吝马力的情况,天亮前应该可以赶到塞维里亚。至于这个军营吗,本来慕容鹉就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取马的地方了,对于它对塞维里亚的报警。慕容鹉可不认为他们会比远征军这种长途奔袭惯了的军队快。
被远征军胁裹在队伍中迪诺佐见识过远征军的战斗方式后,不由一阵心惊。在经历过那次海上大战后,他觉得那时远征军的战力已经够恐怖了。但当看到远征军最熟悉的战斗方式时,还是震撼了一把。看清楚的看到,他身边的那些士兵们根本就不用自己的长官去吩咐时候,只要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手势,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整个军队在战斗之中的根本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靠的就是一种默契,一种战友之间的信任。他就亲眼看到一名手持马刀负责开路的士兵,在面对瞄准他的火枪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是继续着自己手头的收割工作,而就当那个西班牙士兵准备扣下扳机时,他的喉咙上已经多出了一段雁翎。
有了前面战斗的震撼,随后清点出来仅仅两重伤,十六轻伤的结果,也就让迪诺佐不足为奇了。看来自己还真是找了一个好靠山了,迪诺佐在心理暗暗的嘀咕道。
第八节
如果不算上远征军团在大洋彼岸的厮杀,一六八七年的下半年倒也相对平静,至少比起前几年腥风血雨的大混战要好得多,自从山东归隶汉廷之后,河南的农民起义军盟主杨起隆也不得不向北京表达了和谐的愿望,并因此得到了一个都督的头衔,所以整个黄河流域目前的主流被林汉朝廷定性为“和平和发展”。
在这种趋势下,自大宋之后沉寂以久的中国文化得到了一次小小的复兴,这件事情不能不说是有些古怪,老实说目前中国的情况并不太好,虽然大规模战争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但远远也还没有达到经济复兴的程度,至少大多数老百姓平均的水准也就是干饭稀饭混肚皮的水准,所以就历史常识来看,在这种情况下搞文艺趋势有些不符合社会规律。
出现这种反常情况的主要诱因是林汉王朝的文化政策,因为林风个人的关系,目前林汉帝国的文化政策相对于明、清两朝来说要轻松得多,特别是顾炎武、黄宗羲的加盟之后,这个口子也变得越来越宽,现在读书人讨论起国事来基本上也可以算得上肆无忌惮,虽然鉴于之前“吴梅村案”的影响,大多数人还没有胆量对着汉王指指点点,但对着李光地等大官跳脚骂娘的却也不用担心什么,经过这么久的试探之后,清流们倒也找到了朝廷的政策底线,那就是只要不公开宣扬反叛或者颠覆那就基本上没有人找你的麻烦,实际上相对于明、清两朝,林汉帝国在这方面的表现的确算得上是可圈可点,而且就算是长江对面的大周皇朝也远远比不上,这一点可以从双方领导人对于自己的出身是否加以隐讳可以看出来,虽然汉廷官方一向对汉王的出身以及夺取政权的过程大肆吹捧,但也并不隐瞒虚构基本事实,如果硬要考究的话,只要不是指着鼻子骂流寇反贼那就随你去,但南周那边对这个却是控制得相当严酷,基本上只要是一提到什么“山海关”或者“冲冠一怒为红颜”之类不杀头也得关个百八十年。
目前北京城里出现了不少走红的大家,分别散布在许多行业,一般搞音乐或者诗词创作的大多出没在青楼妓院,而搞正规文学的则选择在茶馆兼职,另外在朝廷工部尚书戴梓的牵头下,广大数学爱好者也经常在江苏会馆串联,而其他关于绘画等也脱离了画遗像或者寺庙长廊等繁琐工作,南怀仁开设的东方神学院养了一大批类似的闲人,专门教授类似的课程,粗略看上去倒也有点文艺复兴的派头,一时间诞生了不少荟萃人口的名篇佳作,如果在数量质量上考究的话,在这个方面中国北方自从辽国之后第一次压过了南方。
在众多具备广泛影响力的大家里面,若论最有名头的恐怕还要算吴梅村,当然这里并不是说他属于偶像派一类,实际上吴伟业现在已经有七旬高龄,就现在的医疗条件和人均寿命来算,基本上能喘气就不错了,所以还在外貌以及气质等方面考究就显得很苛刻,他之所以走红是因为自身实在是极具实力,特别是那首在伪清时期就红遍大江南北的《圆圆曲》,可以说在青楼里面哪个清倌人说不会唱这个出门都没法和别人打招呼,而且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现在这个曲子已经被南北两朝都列为禁曲,不过汉廷方面因为翻案的缘故,官府也从来没有进行实质意义上打击,所以基本上民间还是照唱不误。
自从被官府从牢里放出来之后,吴梅村就一直呆在北京,因为现在南周皇朝把他列为“诽谤君父”的钦命要犯,所以他没办法回江南老家,于是只好呆在北京混吃等死,到底年纪不小了,走长路也没办法走,而且北京这地方朋友不少,走到哪里都有人愿意热情接待。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很不错,都察院的大牢并没有给他留下很恶劣的后遗症,实际上象他这样的名人就算是坐牢也坐得很风光,和其他犯人不同,他在犯事的时候是被羁押在都察院的一所小别院里,而且伙食不错,除了忍受一点繁琐的审问之外,并没有谁去故意虐待他。受广大士林的营救光荣出狱之后,江苏会馆立即紧急划拨了一座大房子给他老人家下榻,并且预备了若干仆人婢女伺候,所以现在他的日子相当舒坦,在这种良好的环境下,前一段时间吴梅村又推出了一套新书,名字叫做《抚东虏记》,是一篇长词,专门记述大汉奴尔干巡抚张书玉的施政要事,就吴梅村的创作动机来看,倒是大有人情和马屁嫌疑,因为张书玉和他实在是很铁,但这并不妨碍这本书在文学上的地位,到底这个东西不比做官,如果写得不好再吹捧也得让读书人认可,水平不过关那也是绝对不行,士林并不因为他是给张书玉扬名就不看,就这个范畴来看,唐朝人做得比他更离谱,随便找本名诗集里就有“送XXX归西”之类,照样流传天下名垂千古。
对于推广文艺作品方面,大汉帝国的红灯区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根据中国的传统习惯,一般读书人搞这类活动大多会选择在妓院,也不知道这个恶习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林风一想起这个就感觉非常奇怪,因为身份问题他并不是很方面出入这个场合,但若是一想到李白一边嫖妓一边大呼“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就感觉有些反胃,而且就妓院的档次和分类来看,越是高档的青楼针对的顾客群就越高龄,比如现在北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幽王台”,就名字来看任谁也想不到是那种地方,但却非常对老家伙的胃口,而且妓院的规矩也特别的很,一进门就得唱诺、焚香、抚琴、联句、对诗、和曲等等,知道的人明白是性前准备,不懂行的还以为是君臣奏对,所以在这种条件下这些妓院的市场规则自然就是“嫖妓有鸿儒开苞无白丁”,青头小伙进门之后根本找不着北,一般没个七、八十岁姑娘们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吴梅村大多数时间就泡在这些地方,虽然不少人暗中怀疑他在这个方面的能力,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老人家的兴趣,而且除了他之外,顾炎武、黄宗羲等老大们也常常在这里碰头,大伙一齐谈谈感想交流心得什么的,和明清朝廷不同,林汉帝国并没有对官员的性行为作出很特别的规定,所以他们的行为并不算非法,而且象他们这样大名鼎鼎的文坛巨头,也在这个地方受到广泛欢迎,如果哪个姑娘得到他们的垂青,随便写个诗词什么的那立马就是鲤鱼越龙门身价百倍,而且妓院老板也不敢得罪他们,也绝对不敢收取任何费用,因为如果这些人若是去了别家妓院,那就说明这家青楼已经“风雅无存”了,于是就只能等着被市场淘汰。所以现在北京城做这一行的都有个行规,一般那家高档青楼要开业,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情绝对不是搞装修什么的,而是第一时间请高手写一封请帖,然后毕恭毕敬的送到老大们的府邸——这件事情在林风看来简直无法想象,别说二十一世纪,就算是转回个几十年,有哪家妓院开业之后第一个找老舍或者鲁迅推广业务?!
临近年底的时候,北京城又迎来了一位大人物,这个老家伙是湖南人,名字叫做王夫之,若说起身份地位,王老大绝对不会在其他人下头,这次之所以千里迢迢奔赴北京,是因为大汉帝国国子监的屡次邀请,碍不下顾炎武、黄宗羲的面子,勉为其难的过来跑下过场,这一路上千山万水,王老先生六旬高龄能挺过来的确是难能可贵,实际上为了怕他路上出问题,大汉朝廷和南周皇朝都作出了有力举措,南周宰相夏国相亲自下令派遣士兵两百名一路护送到江西,然后再郑重其事的跟驻防汉军交接,而李光地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接到消息立马火速行文总参谋部转海军司,抽调最好的内河船只走运河进京,而且两岸跟随精锐铁骑,一直从安徽护送到北京。
听说这位老大进京,林风立即下令迎入中南海,在第一时间接见。
对于王夫之,林风并没有什么很直观的印象,唯一的一点模糊的记忆是中学课本上一段简单的介绍,而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对这个时代的学术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之后,才稍微明白了点各自的学术流派和身份地位,但若说是否真的懂行那就很难说了。
“老朽王夫之,见过汉王殿下!”
王夫之看上去精神不错,六十多岁的人能有这个状态很难得,不过他说话乡音很重,带有一口隆重的衡阳味,林风听得半懂不懂。
“船山先生不必多礼,”林风对他作了一个揖,客气的道,“先生大名海内咸闻,闻君有意北上,北方士林无不翘首而待,林某有幸,得顾先生颜貌,实乃三生有幸!!”
王夫之眯着眼睛看了看林风,举动极为无力,吓得旁边的侍从武士冷汗直流,不过林风倒也没什么表示,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就有了这个心里准备,要知道这次来的可是个湖南人。
稍稍沉默,王夫之对林风伸出一支大拇指,摇头叹道,“汉王雄姿,真有龙盘虎据之态耶?!”他苦笑道,“东虏祸乱天下久矣,我大汉江山竟失数十年,老朽昔年也曾举兵相向,亦曾就仕于大明唐王麾下,奈何时运不济,终不能驱除鞑虏,汉王能立此伟业,真令人好生相敬!!”他感慨万千,叹息道,“而今北上中原,人人身着汉家装扮,真彷佛前世!”
林风笑了笑,类似的话他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一般随便来个陌生人就得提这个事,他客气的道,“先生缪赞——请坐!”
待王夫之坐下,林风对他说道,“我听顾炎武说,咱们国子监去年就曾请过先生,不过先生没有过来!”
“不错,”王夫之点了点头道,“若是大汉不开‘明物’、‘明医’新科,老朽也未必会来!”
“怎么说?!”林风惊讶的道,忽然来了兴趣,要知道这次开新科举可以说是他一力促成,在这个方面,朝廷上下除了少数几个有识之士之外,能大力赞同的人可真没几个,“难道船山先生也觉得咱们开得对?!”
“当然!”王夫之彷佛有点惊异,看来汉王虽然对自己热情,但显然对自己的学术不够了解,“老朽生平素来主张‘气有聚散,而无生灭’,且‘行可兼知,而知不可兼行,’以格物与致知互补,故大汉开明物科,令读书人明了知行之道,实与老蠹愚见相合!!”见汉王满脸迷茫,他急忙补充道,“老朽的见识非理非王(注:此处的‘王’指王阳明),但又似理似王,非别出心裁,实乃数十年读书感悟所得,昔日宋时就有前辈申义,王某只是拾人牙惠而已!”
这个老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林风根本一头雾水,面上却是连连点头赞叹,“好、好、好!”
王夫之见林风似乎有点不明白,当下从袖子里取出两个本子,伸手递给旁边的侍从,对林风拱了拱手道,“这是老朽近年所撰,一本是明目唤做《周易外传》;另外一本则为《尚书引义》,讲述天人之道,望阐前人未发之言;申古人未举之意——还请汉王指点!!”
林风下意识的接过书本,随意翻了两页,干笑着点头道,“好、好、好!”
王夫之微笑着道,“其实古人于此道早有定论,而宋时多有腐儒,误解先贤遗论,至程、朱者,更是荒谬悖论已极,贻误大明数百年,确是令人扼腕,”他对林风拱手道,“幸得汉王拨乱反正,开前朝之未有,天下幸甚!某以为……”
“咳……咳……”林风干咳嗽着打断了王夫之的话,苦笑着道,“这个……这个,船山先生,老实跟你说吧,您说的这个我不大懂,”见王夫之脸色一变,林风急忙扬起书本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您所说的,大概就是要读书人讲究实际,另外除了死读书之外,还得多搞点实践是吧?!”
王夫之愕然半晌,沉吟良久,方才缓缓点头,“非其全意,但大体如是!”
林风一拍大腿,“是吧,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这里才开了这个科目,让天下士林好好研读!”他朝王夫之大笑道,“其实先生也不同咬文嚼字,其实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王夫之哑然失笑,这个汉王确实有趣,自己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拼命给自己脸上贴金,但此刻却也只能苦笑着附和道,“正是如此,王某荣幸之至!”
“好嘛,所以本王就想聘请船山先生就仕!”他想了想,“咱们国子监正缺明物这一科的总知学事,您知道的,南雷先生是管明经和律算,宁人先生被调去翰林院修遍《明史》了,所以这个方面还欠缺得很!”
王夫之矜持的笑了笑,捻着胡须默然不语。
这些家伙大多这个脾气,一定要捧一捧才干活。林风现在倒是琢磨透了,这个老家伙肯定是看到这边能够一展所学才来北京的,不然千里迢迢跑来干嘛?但这个台阶却不能不给,当下站起身来,对王夫之深深一躬,严肃的道,“船山先生,为中华学问计,还请先生助我!!”
第九节
夜色中,长蛇般的队伍在疾驰着。所幸的是,就像这一路上一样,或许是东方的玉皇大帝之流,也对耶和华同志一直以来的暴虐不满了。反正天气一直都是向着远征军的,今天也是一样,月朗星稀,虽然按照某些东方传说,这种天气对做某些于天道不合的勾当有些阻碍。不过对于摸黑赶路的远征军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了。
而且远征军的这些士兵对于这种程度的赶路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这个原本应该整齐的队伍中,却出现了那么一丝的混乱。
身为这次部队的长官,部队出现了什么意外,慕容鹉是最先感受到的。他话都没有多说,直接赶到了出事的地点,把祸害根源揪了出来。
“慕容将军,我承认错误,但是我并不认为这个错误全部归结到我的身上!”做为精明到能够从俘虏,迅速提升到自己单独带一个侦察小队的职务的迪诺佐。这些天对于慕容鹉的性格算是摸的很透了,所以一上来首先就是承认错误,然后再是为自己辩解。
不得不说,迪诺佐不单单是在侦察这方面有天赋,对于察言观色也是很不错的,慕容鹉并没有太为难他,只是冷冷的丢下了一个字:“说!”
迪诺佐颇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坐骑道:“将军,你也知道,我们第一次突袭的马场是有几个大贵族联合开办的,里面全都是阿拉伯马。而我们从军营里牵出来则全是西班牙马,这两种马混编在一起,恐怕也只有虎贲那些疯狂的骑士才能这样的步调统一。对于不是这其中的一员,我感到非常的遗憾!”
慕容鹉抚摸着自己座下的神骏黑马的鬃毛,半天后,才沉声说道:“这不该成为理由,你也知道,我为什么选你率领斥候分队,后面的路程你自己要好好把握!”说完,就准备赶马走了,毕竟迪诺佐只是把阵形扰乱了一点,而并不是完全跟不上队伍。
“将军!”他还没走出多远,就又被迪诺佐叫住了,没等慕容鹉开口,迪诺佐继续说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慕容鹉放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让迪诺佐赶了上来后淡淡的答道:“说吧。”
对于自己亲自选出来的这个斥候队长,慕容鹉很熟悉,虽然也算是聪明那一类的人。不过因为文化上的差异,他并没有古国的那种含蓄,当然在对话上也会讲究点迂回的技巧,但基本上属于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要他这么犹豫才能说出口的话,慕容鹉还真是有些想法了。
“对于虎贲的战斗力以及适应能力,我感到十分的佩服,我甚至不知道要怎样的条件才能训练出这样的一只队伍。但我还是有个问题,将军为什么一定要摧毁塞维里亚。那些西班牙蠢货在远东做了些什么,现在基本上全舰队的人都知道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上帝教导我们的。所以我非常赞同对西班牙进行一次深度的打击,只是塞维里亚现在是西班牙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其中的驻军也不少。当然,我不是对虎贲们的战斗力有所怀疑,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进行强攻。我们是要西班牙人展示我们的力量,还可以有很多目标供我们选择。”迪诺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慕容鹉面色依旧:“王所指定的地方,我们必须完成!”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理所当然到有些神圣。的确,在汉国的时候,马革裹尸就已经成为了他的理想。可对于林风前往欧洲的指令,一丝不苟的执行是一回事,有没有疑惑却是另外一回事了。眼见着国内还有那么多仗要打,可自己却被发配到远的似乎到天边的地方。尽管在和林风的谈话中,他已经了解到了一部分原因,可耳闻远远不如目见。当时的他依旧没有从心里同意林风的想法。
但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有和老特拉佛一路上关于欧洲各种见闻的谈话,他明白了很多,同时也彻底的懂了在他临走前林风对他说的那番话。
沉睡了数百年的古国需要象外界展示它的力量,让每个对它有所觊觎的心怀不轨者收回他们的野心。而自己就是这股力量。每当想到这里时,慕容鹉心里涌出的只有无限的自豪。自己这两千手下放在汉国的战场上,虽然也能起到作用。但慕容鹉也知道,尽管自己的部队绝对算是精锐,但摆在汉国的军队里面,不说比自己高的,就算是和自己同样素质的队伍都有不少。可就在刚才,慕容鹉就和自己的下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欧罗巴大陆上,自己的部队拥有绝对的优势。
迪诺佐能被选择加入到这次行动当中,依仗的不仅仅只是灵活。就像他现在的反应就是被选中的考校之一。“将军,做为一个军人,我赞成你的说法。但是做为这次行动的斥候队队长,我需要一个详细的理由。和你们虎贲的交往中,我也听说过你们东方有一句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改动了当初行动的计划,又何不彻底一点,改掉这次行动的目的,也一样可以对这些丑陋的西班牙人一个教训。”
迪诺佐这样的不依不饶倒是没有引起慕容鹉过多的反感,在和老特拉佛相处过这么久以后,慕容鹉也意识到了,东西方文明之间在经过数千年的演变后,其中的差异可绝不仅是一丁点。
只是要慕容鹉耐心的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完整的说出来,那就基本上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他一直都是一个话不多的人,特别是这么漫长的路程过后,经历的多了,眼界开阔了,心中想的自然也多了。而他的性格也变得更加的内敛。不过对于现在归属于自己手下的迪诺佐,就算慕容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但还是淡淡的答了一句:“塞维里亚必须摧毁!”
对于这种于以前并无二致的回答,迪诺佐就算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只有闭上嘴闷头赶路了。其实迪诺佐的这些疑问也正是代表着他已经把自己融入到了远征军这个集体中来,他也并非是贪生怕死,或者是对远征军中的这些中国士兵的战力有所怀疑。经历过那场大战后,他完全没有这两方面的问题。他只是单纯的想提出一个对远征军更好的建议。所以在被慕容鹉用这样的理由打发以后,他也不在坚持了。
这看似短短的一段对话,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两个分属上下级之间的对话。而是慕容鹉所代表的中国本土远征军于迪诺佐所代表的外籍士兵的相互认同。或许,这也代表着远征军一个新的发展方向吧。
当然,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慕容鹉及远征军考虑,他们目前唯一的目标就是眼前的塞维里亚。经过这小小的插曲之后,前方又送来了新的消息,离目的地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了,而接过情报的慕容鹉,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有了一丝微弱的白光,他挥了挥手喝道:“全队加快速度!”
清晨的塞维里亚,干净而整洁。这座融合了伊斯兰,欧洲两种建筑风格的城市,无愧于西班牙明珠这个称号,在摩尔人统治的数百年,给这座城市留下了深刻的伊斯兰印记。而美洲,东南亚各地殖民地向王国输送的各式金银奢侈品,又让这座古老的城市焕发着别样的风采。只是今天,这座城市注定要承受来自地球另一端强力君王的怒火。而林风之所以看上了这座城市,不单单是以为后世著名的塞维里亚足球俱乐部,而是那个世界闻名的歌剧《卡门》以及热情的弗拉明戈。这也是目前汉军有能力能够打击到最有威摄力的目标。
迭戈是塞维里亚城中一名普通的巡逻军官,和往常一样,完成了日常的任务以后,经过阿尔卡萨尔这座穆斯林时期的宫殿,返回自己的驻地去享受今天的第一顿美餐。
和他一样的还有身边的数名下属,他们正在讨论着昨天那场激烈的斗牛。感叹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如此高水准的表演了。可就在这时,迭戈明显的感到自己的脚下正在微微的震动,他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事,难道这就是自己那位前往新大陆淘金的表兄曾经提及过的地震?
这些同事没有对他怀疑的目光有任何解释,反而是不远处为了防火而建立起来的高塔上,一个惊恐的声音高喊道:“骑兵!骑兵!”
对于这个声音的表现,迭戈感到很不满意,不就是骑兵吗。做为现阶段的整个西班牙的财富中转地,塞维里亚本身就驻扎着不少的部队,就像迭戈自己就属于精锐的火枪部队。而骑兵队也不在少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话虽然这么说,迭戈还是召集了自己的同僚,快步的朝那个瞭望塔上赶去,因为就算是骑兵,也没有多少人敢在塞维里亚的周围如此肆无忌惮的奔驰,要是闹到城里面的那些贵族老爷了,说不定还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还没有等迭戈攀上瞭望塔,塔上的值守者却早已敲响了火警的钟声。这下迭戈更加的恼火了,做为这附近官阶最高的军官,在没有征得自己的同意,以及没有真正火警的情况夏敲响火警钟声,这不是添乱吗,为此,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当塔上那个因为惊惧,面目已经有些变形的守夜人看到迭戈时,赶紧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呼喊道:“敌人,有敌人!”
敌人?对于这个词的出现,迭戈的感觉就是不可思议,这里是哪里,是塞维里亚,就算是现在海面上及其嚣张的英格兰,以及和它纠缠不清的陆上强者法兰西。都不敢对这个西班牙的明珠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至于早就被赶走的摩尔人吗,就更不用说了,在迭戈的眼里,那完全就是一群肮脏,邪恶,软弱的异教徒,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窝在北非那块贫瘠的大陆上,对来往的王国船只进行一下骚扰而已。在整个欧洲,或者再加上地中海沿岸的那些异教徒,哪个能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塞维里亚。
思量着他一边喝斥着守夜人要他闭上嘴,一边快步的登上了瞭望塔,他倒要看看这个可怜的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居然失心疯的说出这些话。
当迭戈真正目睹到守夜人所见的一幕时,他根本没有多想,直接继续了刚刚守夜人的工作,大力的敲打着塔楼上的警钟,同时对塔下的下属吩咐道:“快去报告长官,集合部队,我们有大麻烦了!”
迭戈发誓,他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骑兵,王国,或者是其他国家的骑兵都是身着亮闪闪的盔甲,就算是轻骑兵也是有着华丽的制服。可现在出现在他视线中的这只骑兵,竟然身着黑色的不知名铠甲,那铠甲的样式更是迭戈以前所从未见过的。做为塞维里亚这个繁荣港口的巡逻军官,迭戈可是见识过不少的武器盔甲。可就唯独没有见过自己眼前的这一款。
光凭盔甲这一点,迭戈还不敢断定这些骑兵的来意,就像是贵族老爷们手上的仪仗兵一样,外表确实光鲜,可在迭戈这种真正的军人眼里,完全就是一堆废渣。可眼前的这只骑兵不同,就算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迭戈也能看得出,那些整齐划一的动作,席卷而来的气势,都证明了眼前的这只骑兵的不平凡,这样一支莫名强力军队的出现,其不善的来意已经很明显了。对此迭戈做出的决策很正确。
只是对于这次骑兵的来源,迭戈脑子里面是一片混乱,他根本想像不出,这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骑兵,看着他们那股肃杀的气质,黝黑的盔甲,迭戈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他们从地狱而来。
第十节
慕容鹉冷冷的看着不远处那座漂亮城市中四处奔走的人群,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如果不是顾忌到要做到一路上的隐蔽,他甚至想在正午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时间发动袭击,从和老特拉佛的对话中,他了解这座曾经被战火洗礼过的城市,已经数百年没有尝过鲜血的滋味了。而在现在尚处乱世的中国成长起来的慕容鹉太了解这种和平的威力了,它就像慢性毒药一样,不但能慢慢的抹去军队的战力,同时也能渐渐的消去平民们的警戒。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平民,一旦遇到突发,未知的灾难时,就算没有外力的作用,他们也会乱做一团了。
至于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袭击所带来的反抗,慕容鹉对自己的下属有绝对的信心,他坚信,自己这些从血火中走出来的老兵,难道还拼不过这些在老特拉佛的口里,已经沦为商人,贵族保姆的守备军。
欧洲人除了在中世纪还热衷于修下城堡以外,其他时候根本就不会象中国一般,修上那么一堆变态的城防。这同样也是慕容鹉敢于轻骑侵犯塞维里亚的原因,见惯了高耸城墙的慕容鹉,在反过来看到塞维里亚那简陋的城防,觉得那简直和儿戏一般。
在距离塞维里亚还有数百米时候,慕容鹉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他高举右手,重重的往下一挥道:“射!”
远征军中这些很多差不多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汉子,在慕容鹉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发起了对塞维里亚的第一轮精准攻击。而这时,西班牙城防上还是一片混乱,那些慌乱官兵竟然没有人把那些早就准备好在一旁的火炮放上一炮。毕竟象迭戈那样,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的军官还是少数,和平年代的这些军官,特别还是塞维里亚这块黄金地的军官。他们人大多数的目的只是为了镀金而已。这些情报,早就在北非进行整编时,通过海盗们旧有的系统送到了慕容鹉的手中。为此,慕容鹉还是很庆幸还时间不算太长的整编,知己知彼放能百战不殆啊!
远征军这种和那场著名的动乱相同,并且还进行改进过的战术,很快就收到了效果。在弓箭的抛射下,塞维里亚出现了第一批死在他们残忍屠刀下华人的殉葬者。那些首先拿起武器准备进行反抗的士兵,被钉死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上火箭!”慕容鹉要的不仅仅是杀戮,他要的是毁灭,一个能留在西班牙人心中永远的伤痕与印记,一个废墟般的塞维里亚显然很适合担任这个角色。
当看到一片如初生太阳般晃眼的火箭,散射而来时,迭戈大概有些明白了,或许这些黑色的骑兵真是从地狱而来,他们的到来,只是为了单纯的破坏。
在慕容鹉的指挥下,第三波,第四波攻击接踵而至,而远征军的冲刺速度并没有因为这些进攻而减缓,迭戈那些被打发走的手下还没有消息了,远征军眼见就要冲进城内了。而城防上那些稀疏的反抗,早在前两轮的打击中已经完全压制。
那些倒在弓箭下同僚现在还不是迭戈最关心的,城市中到处冒出的火苗才是迭戈目前最头疼的问题,他都不知道那些疯狂的骑士们到底在箭上都抹了些什么,那些火箭一旦沾让那些易燃物,马上就迅速的蔓延起来,就在迭戈的视野范围内,已经有数十个火苗了。
尽管现在还只是清晨,但是远征军闹出来的动静,已经足够让这个原本安宁的城市提前惊醒。而形势,也如果慕容鹉所期望的那样,整个城市混乱了起来。首先就是从那些房子被点燃的市民开始,奔走,呼号,在一时间成为了塞维里亚的主题。四散的人群甚至阻拦住了部队集结的路线,迭戈只能站在瞭望塔上徒劳的呼喊着。
“呲!!!”马刀毫无阻碍的滑过了颈部的大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飞溅在了路边雪白的建筑上。慢慢瘫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无神的双眼仰望的天空。而行凶者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个人而减缓多少,还沾者鲜血的马刀又指向了新的目标。另外还有声音在低喝道:“跟上,跟上,扫除路上所有的目标,一个不留!”
远征军就如同从天而降的黑色洪水一般,蔓延进了这座千年古城中。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他们,一些零散的西班牙士兵还打算里面自己熟悉的地形来对远征军进行阻击。但是已经在林风那花了大价钱建造的模拟环境中进行过地狱训练的远征军,又怎么会被这些不“专业”的城市战者所击倒。明确的分工,冷酷的处理,快捷的反应,强悍的身后,让这一个个小团体的作用都成为了无用功。
在这当中,慕容鹉自当身先士卒,冲杀在第一个。老实说,船上的那些日子可是把他给憋坏了,虽然有迪诺佐那伙人的调剂,可是人数太少,对于慕容鹉来说,连热身的作用都没有起到,到了现在,慕容鹉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了。至于眼前是不是平民,那就不是慕容鹉的事情了,尽管和老特拉佛搭档这么久了,可是在他的眼里,这些头发花花绿绿,高眉深目的家伙还是属于异类。当然,被吸收进远征军的那些外籍士兵,就被慕容鹉从心里剔除了。既然是自己的属下,服从的又是汉国的指挥,那自然就是大汉国的士兵了,和眼前的这些异类还是不同的。
尽管经过了漫长的航程,可是当初的训练已经深深的刻在每一个大汉远征军的脑海里面,黑色的洪流慢慢的分散成一条条支流,在塞维里亚渗透着。他们不要金银,不要美女,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在他们的脑海里面有的只有当初训练时教官灌输给他们的仇恨,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时的塞维里亚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地狱,人性的丑恶也在这个时候完全的爆发了出来。本来以远征军士兵的数量来剿杀这个十数万人口的城市实在是有些力所难及。西班牙军队,已经塞维里亚平民如果能节节抵抗,以土地换时间,一步步的消耗远征军的实力,到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只是可惜的是,整个塞维里亚已经和平太久了,远的让人们忘记了这里曾是异族的统治中心,这里曾经过激烈的战斗。在突然而来的袭击面前,城防军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们只能徒劳的在人群中挣扎着。而抢劫,强奸,杀人在这混乱之时更是层出不穷。
在危险面前,人类的劣根性都是相同的,我跑不过那些恶魔般的士兵,我还跑不过那些同胞吗!杀吧,杀吧,最好杀的厌烦了,没有力气了,或许自己就有一条生路了!左右是个死,不如就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我这辈子还没上过这么漂亮的美女呢!逃,我肯定能逃的出去,我年轻,我强壮,你们这些老家伙反正走不了,还留着这些金银干什么,都是我的了,什么,还不放手,我砍了你!
慕容鹉根本就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了,自己的马刀早就卷刃了,现在手上拿的是大马士革弯刀,尽管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顺手,不过在杀人的方面,还是够用了。他回头看了看迪诺佐,自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跟在慕容鹉的身边。对于迪诺佐能跟上自己的节奏,慕容鹉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吃惊,自己的士兵毕竟都是经过这方面严格的训练,而迪诺佐,很明显就是一个野路子,这样也能跟上自己的节奏,就很难得了。而这小子,此时也是杀红了眼,下起手来根本不比慕容鹉差。
遵照在中国时就预定好的步骤,在杀人的同时,早就准备好的火种被一一抛进了住房中。光是杀戮还不够,林风当初下令要的就是焦土。教训,必须要深刻才能称之为教训。
迭戈现在是狼狈不堪,刚刚混乱中穿上闪亮盔甲,现在就已经是灰一块黑一块了,而身边的十余个属下,也已经是死的死,跑的跑,不过就剩了一个心腹在身边。身体上的这些疲累还是其次,最另迭戈难受的是心灵上的震撼。
他完全就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只部队,刚刚他匆匆的布置起一个狙击阵地,和一小队骑士交了手。可是结果非常凄惨,他们所取得的战果不过就是用火枪击伤了对方一人,可换来的就是无数抛射而来的箭只,随后趁着他们躲避之时,蜂拥而出,这时迭戈才知道,眼前的这只部队不仅仅只有弓箭强大。几乎不停歇的连发火枪让自己下属完全就没有招架之力,己方的第一轮齐射就因为对方的谨慎而没有尽全攻,而对方很明显就不给迭戈还手的机会,连续的攻击让他只能选择逃跑。
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个曾经骄傲自负的军官无比的颓废,他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对方那狰狞的面甲时,表现的如此懦弱,竟然下不出任何的指令。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环卫着自己的下属倒下。
而这时身边仅剩的一个心腹安迪诺小声的问话把迭戈的精神拉了回来:“上帝啊,那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士兵,他们好像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长官你应该知道,刚刚隔壁就是范齐子爵家,他家刚刚的从新大陆运来了一批金币。可那些家伙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而是直接就丢了个火把进去。天啊,要知道范齐子爵家的小姐可是塞维里亚少有的美人啊,难道他们就不懂欣赏吗?”
对于安迪诺这倾向与自我叙说的问题,迭戈根本就给不出个答案。在他的认为中,军人可以为荣誉而战,可以为利益而战。可眼前的这只部队,他们是为何而战?迭戈完全就想不出来,更另迭戈羞愧的是,大家算是交过一次手了,可迭戈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些骑士是来自于哪里,那些骑士浑然天成的配合彷佛就是他们天生一般,彼此之间连话都不用多说,就能明白彼此之间的意图,在迭戈看来,或许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还有着自己所不知的手势吧,要不然迭戈无法相信有什么部队那个做到这样的地步。
安迪诺既然是自问自答,也就不管迭戈是否有反应了,而是自顾自的就说了下去了:“窥视王国的财富的人是不少,可是又有谁会做到这一步了。法兰西和英格兰就不说了,他们两个现在自己都在纠缠不清了,葡萄牙的那些胆小鬼,在海上捞些钱还可以,要说在陆地上面的话,那些软弱的家伙根本就做不到这种地步!”
迭戈也没有制止安迪诺继续说下去,他只所以器重安迪诺,就是因为他有个好脑瓜子,本来在结束了在塞维里亚的服役之后,他还准备把安迪诺弄到马德里去,给他在自己的下面找个差使,可是看现在……
安迪诺的唠叨还在继续:“还有谁了,摩尔人?不,这些骑兵中虽然有些人确实用的是大马士革刀,可是很多从样式上面看完全就是陌生的样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马刀在马背上的劈砍绝对要强于大马士革刀……唉,我想不出来了,到底还有哪个国家了?”
安迪诺的这番分析,说出的也是迭戈心里所想的。他也不明白,有什么国家和王国有如此大仇恨,居然会派出这样的精锐的部队来执行毁灭任务。在迭戈看来,这样的部队应该是用在战场上,来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的。又有谁会来用他们来进行如此残酷的杀戮!
思考间,迭戈的眼神总算不是那么呆板了,他四处打量了一下,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慌不择路下,由安迪诺拖着他来的,现在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贵族家,而家里的人员,可能早就在最开始那一阵混乱中走失了,只留下了一栋空空的大房子,还有四散的杂物。这时,迭戈的目标,聚焦在了房子角落的一个器具上……看到这样东西,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一个疯狂,或者是说是绝对不可能的设想在他的脑海里面形成了……
角落里,那是一个漂亮的青花瓷瓶!
第十一节
迭戈在小黑屋里面冥思苦想的同时,远征军总算是遇到了麻烦。从严格上面来说,塞维里亚是一个内陆城市,可是却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王国的态度。却让它成为了一个海港城市。虽然大吨位的战舰自然不可能靠过来,但还是有不少的武装商船沿着瓜达尔基维尔河到达这座由殖民地鲜血所铸就黄金航路的重点。
现在慕容鹉的麻烦就是来自这些武装商船,甚至是小吨位的战舰上。这个大航海时代的引发者,虽然曾经遭受过重创,可毕竟还是现在的海上强国。特别是这些商船上,每个都装有不少的火炮,而那些水手,虽然也有不少人是住在岸上,受到了混乱人群的波及。但每艘船上还是留有必须的留守的人员。而驻守在码头的城防军军官在面对整个已经糜烂的塞维里亚时,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所有的船只,对塞维里亚开火!
当然,那位军官还没有到脑袋被夹过的程度。所有的炮击都是在占据了良好视界的港口官兵的指引下进行的。不得不说,这个军官的决定虽然疯狂,但是却很有效果,远征军出现了自中国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伤亡。数十支小队被狂乱的炮火所包围,当然,在他们的身边,还有更多的西班牙民众为他们陪葬。可以预见的是,想出这个方法的军官尽管取得了最好的战果,可他的前途,乃至生命可能都会在这场战斗后结束。
一封封战报通过传令兵汇集到了慕容鹉的手里,尽管在出征之时,每个远征军士兵都留下了遗书,立下了死志。但是如此窝囊,毫不还手的被这些火炮炸死可不是远征军,乃至整个汉军的作风。
想到这,慕容鹉也暗探了一声,这也许就是计划改变了的报应吧。按照原来的计划,远征军的舰队一旦能够混进塞维里亚码头,马上就能控制码头上的那些船只,也就决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有得必有一失啊!但现在发现了问题,就必须要来解决问题,这样的突发情况也是考量一个为将者的素质之一。
在这场关乎生死的考校中,慕容鹉显然很合格,他在最快的时间找到了这种战术的软肋。那就是负责了望指挥的那些士兵,如果没有这些人,那些火炮也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慕容鹉不相信有谁会丧心病狂的随意攻击自己的同胞,或者说是毁灭这座西班牙的明珠。
远征军在中国时进行的训练,就是如何适应城市战,甚至在林风的插手下,进行了部分的特种训练,所以所携带的军火也是各种各样,就像现在他们所携带,刚刚研发成功的后装式便携火炮,这种东西虽然模样小,可威力却一点也不小。特别这些远征军士兵还是在战舰上面呆过一段时间,早就把已经掌握的炮术又牢牢的复习了一遍。
这样的话,远征军的战术就很明确,轰掉那几个制高点。没有视野也没关系。在迪诺佐所带领侦察小队的努力下,远征军的手上早就有了这座城市的详细地图,有了地图,再进行图上作业,这对远征军的炮术熟练者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在试发一弹后,第二轮就命中了目标,由四门小炮组成的阵地完全就没有给那些瞭望塔任何机会,那些负责了望的士兵在看到远征军的火炮基地后,还来不及把消息传递下去。就被迅捷的第二轮射击轰击的灰飞烟灭。
取得了成果的远征军根本就不打算这样结束,当然这也代表了慕容鹉的意志。远征军的最高长官,这是一个权力,同时也是一个义务。一个必须对全军所有人性命负责的义务。慕容鹉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在考虑到计划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西班牙人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也就不会造成自己下属这样的伤亡。特别是在远征军还拥有如此优良的城市战武器的情况下,因此,慕容鹉觉得自己对他们的阵亡负有直接责任。这种内疚的直接表达方式就是直接摧毁造成这一切的那些家伙。
而那位西班牙军官也没有想到远征军的应对如此的迅速,他之所以会做出如此的命令,也是因为一个浑身鲜血的仆人,从他的嘴里,军官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在这场混乱中全部罹难。在愤怒之下,军官才做出了如此的决定,完全就不顾自己前途,性命。他必须要这些凶手付出代价,特别那位近乎奇迹般逃生的仆人口中,他了解到自己那位娇艳的未婚妻惨遭乱民的蹂躏,并没有死在远征军的手中,而是被自己的同胞活活的逼死。怒火中烧的军官就什么都不顾了,更何况在他的下属中还有不少和他同样遭遇的士兵,所以更加疯狂的指令下达了。不就是没有了望吗!那好,军官下令下去,各船的火炮手可以根据弹道,自行选择反击方向。
这道命令无疑为已经替塞维里亚打开的地域之门更加扩大了一些。这年头能当上水手的都是一些勇于冒险,不想被约束的家伙。而停靠在塞维里亚的这些船只,不少在面对难以抵抗的诱惑时,也难免客串一下海盗。更何况现在呆在船上的,都是一些没什么牵挂的,至少家人不是在塞维里亚的水手。所以在军官的这道命令面前,根本没多少人反对,反而是不少人欢呼了起来,这里是哪里,是塞维里亚啊,能在这种地方随意的开火,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这些条件一一叠加起来,怎么能不叫这些家伙欣喜若狂。在他们看来,这几炮一打出去,以后吹牛都有资本了。
于是,混战开始了,城中不时呼啸而出几枚炮弹,远征军所用炮弹的可比码头上面那些船只上面应用的精良多了,码头上面停靠的那些船只,没多少能够经受得住三发以上的,基本上是只要被一个远征军的炮兵基地齐射命中,就完全没有幸存的理由了。
而那些船只也不想坐以待毙,他们上面可是有不少积年老贼,就算是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可依旧能够从弹道中判断出远征军的炮兵基地。所以,往往是远征军刚刚炮轰完,码头的报复性炮击马上就到。
但很遗憾的是,远征军所携带的都是便携炮,只要单人单马就能拖着到处乱跑。远征军的士兵更是遵循当初的训练,只要进行过一轮炮击后绝不恋战,马上转换发射基地。远征军的这种先进了数百年的战术,那些根本没有多少军事素养的水手们有怎么能适应,他们的每一次报复都打到的空处,只是徒劳的造成更多的平民伤亡。更严重的是,这些船只上,既然有积年老贼,自然也有不少的新手菜鸟。他们的炮击精度远达不到要求,别说攻击到远征军的炮击阵地了,就算跟上远征军的射速都成问题。
就这样,恶性循环产生了,远征军精确射击击毁船只,而船只想报复进行粗陋的还击,远征军以自己优良的训练保证着一定的射速,而那些凭一时之勇的水手却完全跟不上这种节奏,炮击慢慢的变得混乱了起来,仅有的几个有经验的老鸟根本就控制不来这么大的场面。到最后,所谓的报复变成了纯粹的泄愤,毫无精度,准确可言的泄愤。那些水手在祈祷远征军下一轮射击不要轮到自己的同时,拼命的把船舱里面堆积的那些弹药倾泻出去,至于塞维里亚会变成怎样,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了。在他们的想法中,打出去还有可能撞到那群恶魔,如果不开炮,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这种毫无节制的报复炮击受到伤害最大的自然不是远征军,从人口数量来说,远征军不到两千人,摆到十数万人口的塞维里亚,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甚至连塞维里亚城防军的数量都比不上。所以从比例上面来说,远征军可能遭受炮击的可能性比塞维里亚的那些平民少多了,再加上远征军可是经受过严酷训练的军人,躲避炮击自然也是其中的科目之一,他们本身的机动力就给他们加了不少的安全系数。而最开始的那些伤亡,完全就是因为猝不及防,完全没有想到西班牙人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所致。而现在,在远征军有防备,那些船只的炮击威力远不如远征军的情况下,远征军的躲避就显得游刃有余了。
就这样说来说去,受苦的还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平民,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曾经是塞维里亚骄傲的那些船只,怎么会突然象城内开火,而且还是如此的毫无顾忌,一顿乱炸。所以面对着这媲美决定天灾的人祸,他们能做的,只有徒劳的躲闪着。但没有经过丝毫训练的这些人又能躲的掉什么了,只能接受那一声声的巨响。
这种情况也是慕容鹉没有想到的,他本来的原意不过就是压制一下对方,让己方的行动顺利一点,这些后续动作可就完全超乎了最开始的构想。本来对自己的城市,特别是平民还没有撤离的城市进行炮击就已经是一件大胆而有绝望的举动了。至少慕容鹉站在对方指挥官的位置上或许也会下这种命令,但绝对不会下的这么快。而随后的这种自由炮击,慕容鹉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唯一能形容点的,就是自暴自弃了。
想不到归想不到,可这种情况却是慕容鹉最希望看到的。林风下的指令就是完全的摧毁塞维里亚,在慕容鹉的心里,汉王的命令高于一切。既然慕容鹉下了这个指令,他就要做到,本来因为东西方的建筑风格不同,西班牙的建筑不似中国那样以竹木为主。所以就算引火也烧的不怎么彻底,慕容鹉为此还有点伤脑筋,正在想什么办法完成林风的目标,把塞维里亚完全的从地图上面抹去。不想对方就这样送了自己一个大礼,自己都还没有想到办法了,他们就已经帮自己做到了,这倒是省了慕容鹉不少精神。
随着炮击逐渐延伸,整个塞维里亚都被黑色的烟雾所笼罩住了,硝烟,火势后的烟雾,完全的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让这个平日里的繁华都市化成了一片异域,就连在其中快速运动的远征军都象训练中提到的那样,用湿布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借此才能自由的行动。而那些平民就不消多说了,很多年老体弱者,就被这种烟雾活生生的呛死!街上,房屋中,广场上到处是各式各样的死人,甚至连不少侥幸逃过炮击的屋顶上都散步着人体的各种零件,那都是被乱炮炸上来的。
现在这座城市里面没有受到影响,还在忠实执行自己命令的,或许只有远征军的士兵了。这也就证明了林风的银子没有白花,远征军的教官收集了大量的资料,将城市战中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并且进行了针对训练,这才造就了远征军现在的战果。
而慕容鹉看着自己的这些下属,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念头。至少也要把这次的战果以及战报传给汉军,他相信,这种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对汉军绝对有用。把远征军的这些经验集合起来,一定能够减少汉军在巷战中的伤亡。
在战场上,慕容鹉并没有多少想心事,感慨的时间。不远处,一小队远征军正拖着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快速靠近中。
待走近了以后,慕容鹉才听到那两个明显是西班牙人的家伙用着怪腔怪调的汉语叫嚷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主的仆人,主会降罪于你们这些恶魔的,你们死后一定会被打入地狱!”
现在的慕容鹉对于这种强调的汉语不像刚开始那样感到怪异了,他明白,一种传承了上千年,每个字都能代表着一个意思的语言对于这些西洋猴子来说,的确是难了些。不过他还是感到有些惊奇,他没有想到在塞维里亚居然还能碰到能说汉语的家伙。
第十二节
不等慕容鹉开口,就有人上前介绍这两个家伙的身份。他们是在一个教堂门口被发现的,当时他们死死的护住了身后的一堆平民,激动的向远征军的士兵们叽哩瓜拉的说了一大堆话,可惜远征军的这些士兵虽然是懂些西班牙语。可那两位如此之快的语速,再加上激动的有些变调的语气,让这些大兵们如何能听的出来,所以自然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直接一刀劈了过去,可就在刀快砍到那人的脑袋上了。有个黄毛猴子不知道怎么抽风似的吼住了一句语调怪异的:“不要!”
老实说,如果不是远征军的士兵太久没有听到乡音,对汉语特别敏感的话,还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说的是什么,可既然在这万里之外地方听到了汉语,这一刀也就停在了半空中。
而那两个家伙发现汉语管用,神情又开始激动起来,怪声怪气的汉语就一连串的从他们的嘴里冒了出来,按照下属的说法,他尽管知道这两个家伙说的是汉语,可完全听不懂他们再说些什么,既然不明白,士兵们也没多想,他们只是负责动手的,这种动脑的事情,就被大兵们把两个家伙绑了个结实,拖到了慕容鹉那里,让他来解决。而拉到慕容鹉面前说的那一句话,可能就是他们这一路上说的最流利,最能让人听懂的一句话了。
除了远征舰队上面的那些人,慕容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黄毛猴子会说汉语,难免感到有些新奇,尽管这两个家伙说的话有些聒噪。但慕容鹉还是难得的对他们开了次口:“报上你们的身份!”
左边那个褐色头发,个子稍微高一点的首先说到:“我们都是神的仆人,我叫斐特尔。”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那个个子矮一些,有着一头红发的家伙道:“他叫东尼!我们两都曾经前往过远东进行传教。”
慕容鹉不过问了一个问题,这两个家伙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下回答了两个问题,连自己为什么会说汉语都说出来了。至于这个神的仆人吗,在经过和老特拉佛如此长时间的对话,已经船上所载众多书籍的熏陶以后,慕容鹉已经明白了这些家伙的本质。说白了,就是和自己乡下那些跳大神的家伙一样,神棍而已,说的好听了,也就一外国和尚。不过这些家伙比较喜欢乱蹦达罢了,记得以前还听那些读书人说过,前朝的时候,还有外国的传教士在中国当过大官,看来可能还要加上一个稍微有那么点学问。
“我不管你们到哪里进行传教,也不管你们是哪个家伙的仆人,看在你们两都会说汉语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们两个一条生路,限你们两个在一个时辰里面离开这座城市,过期不候!”慕容鹉挡住两人又要开始的滔滔不绝,很直接的说到。
慕容鹉还真是看在汉语的份上想放过这两个家伙,和老特拉佛聊过,他就知道学习汉语的难处,就冲这两个家伙能这么有心学汉语的份上,慕容鹉就觉得值得自己放过他们一马。
但是这两个家伙显然不那么领情,不过想想也是,能在屠刀前还能保持镇定。虽然在快要被砍倒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的两个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松的就走了,更何况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军官就是这只队伍的头,而且看情况,对他们还有一定的善意。那两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主了,又怎么会不抓住机会了?
“这位将军,我想你是这只部队的主帅吧。我们能不能进行一下交流。”看来语言这方面也是需要平时多多练习的,在一路上干嚎了这么久以后,两个外国和尚已经能够比较流利的用汉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而且不得不说他们两个的语气不错,说到将军只是想抬举一下慕容鹉,好为接下来的对话做铺垫,只是没有想到还真给他们蒙对了。
慕容鹉皱着眉头想了想后,给了那两位满脸紧张的家伙一个答复:“说!”对于这两个能够说汉语的家伙,慕容鹉还是很感兴趣的。他想知道,他们怎么会在马上就要丧命的那一刻想到说汉语的。
得到允许以后的二人马上直接进入了主题:“尊敬的将军,我知道你们来自东方那个遥远,神秘的国度。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你来到了西班牙王国,但现在请你,和你的手下停止你们现在的杀戮。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我可以负责担任你和王国之间的交涉使者。”
“第一个问题,你们从哪里知道我们的身份!”对于那两个外国和尚的请求,慕容鹉根本就不加理会,当然,他也有这个权力,他是征服者,处在绝对强势的地位,就连现在这两个喜欢叽叽喳喳家伙的小命,都是握在他的手上的。
外国和尚们也并非是那种看不清形势之人,现在是形势比人强,他们只希望能够尽快满足这个东方将军的好奇心,然后双方才能进行一下稍微平等一点的交流。整个塞维里亚都在流血,每多耽误一分钟,就不知道有多少平民要死于这场混乱。所以对于慕容鹉的这个问题,他们是尽量的言简意赅:“从你的士兵身上我看到了熟悉的方块字,这才知道你们是来自远东。”
这个回答慕容鹉还是能够接受的,远征军身上都是汉军的制式装备,远征军本来也就不准备掩饰什么,所以对于装备上面的汉字也没有抹掉。让这两个外国和尚眼尖看了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过慕容鹉的问题也不止这一个:“第二个问题,你们的汉语是从哪里学来的!”慕容鹉要确定是不是还有华人在塞维里亚,要是在这场以复仇为名而兴起的灾难中,再添上华人的性命,那就有些背离了最初的宗旨。
“我们曾经到远东进行过传教,就在王国的殖民地,有位你们的同胞教会了我们汉语。”外国和尚的回答解除了慕容鹉的一个担忧,却说出了另外一个让慕容鹉愤怒的事实。西班牙远东的殖民地,那不就是自己曾经经过的那几个大岛,也就在林风,还有老特劳佛的口中,大屠杀爆发的地点。这就代表了,这两个外国和尚很有可能目睹了那场大屠杀!
愤懑之下,慕容鹉双眼微微眯缝,低沉的声音问道:“第三个问题,教你们汉语的那个华人了,他现在在哪里?”
外国和尚的回答很快:“他现在还生活在那里,并且成为神的信徒!”
有问题,这是慕容鹉的第一个反应。现在的慕容鹉也算是位高权重的人士了,而接触的人多了,自然分辨能力也高了起来。特别他还从老特劳佛那里学到了一招老船长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的向左下斜一下。慕容鹉测试了一下,却是比较管用,当然,这个规律对那些进行国特殊训练的人不管用。但眼前的这两个外国和尚,显然不是这个特殊训练的人之列。所以,慕容鹉很笃定,这两个家伙在说谎。
“说实话,我需要一个正确的答案!”慕容鹉的双眼突然放大,什么双眼冒光之类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不过在慕容鹉这种军人身上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气势。特别是在慕容鹉的手头上今天已经沾了不少人命的情况下。
两个外国和尚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士了,他们也明白慕容鹉的这种态度是动了真怒。可那个矮个的东尼还在那里狡辩道:“将军,我们现在说的就是真相了。神不会原谅我们撒谎的!”
“闭嘴!”这句话慕容鹉是用了拉丁语吼了出来:“你们这些借着所谓神名义的家伙,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我想你们心里比我更清楚。你们西班牙人是不是有个叫皮萨罗的,哼哼,他很威风啊,借口别人是异教徒,就把人家几千万的皇帝给绞死了。难道这就是你们神要求你们做的事情?在我看来,就算是非洲那些蛮荒之地的黑色土人,都比你们这些外表高贵,内心肮脏的家伙好上百倍。什么神不会原谅你们的撒谎,我看撒谎对你们来说,差不多都快成为你们的本能吧!”
慕容鹉这番字正腔圆的拉丁语抢白让这两个家伙彻底明白了,自己眼前的这个将军不仅仅是个杀人如麻的人物,同样他的智力也不是他们两个能够随便糊弄过去的。
斐特尔首先坦白了,他叹了口气道:“将军,对于你的睿智,我感到十分的佩服。同时我也承认,我们说谎了。教我们汉语那个华人,他已经死了。至于他死的原因,我想应该就是将军你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那好,现在什么都清楚了,你们也可以安心的去了!”慕容鹉一个手势,就要示意左右把他们两个拖下去清理掉,已经杀了这么多了,多这两个一点都不麻烦!
“不,你不能这样做!”东尼挡在了斐特尔的面前:“我们已经尽力了,大屠杀到来之时,我和斐特尔已经尽我们全力在保护那些无辜的华人。”说着,他扯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胸膛上那长长的一条刀疤道:“可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看看我这里,就是为了挡住那些军人,才被他们砍了一刀。为此,我们两人都万分的愧疚。我们没有尽到我们应尽的责任,所以我们两人才会从远东回到这里来。”
说完,他拉着斐特尔双膝跪了下来:“我知道,在东方这是最尊贵的礼节了。在这里,我用这种礼节象你请求,不要再让这种悲剧上演了。我们已经亲眼目睹一次灾难,不想在目睹另外的一次,如果将军你还要继续下去,请先将我们两个杀掉吧。我们没有精神来承受这第二次的惨剧!”
慕容鹉看着东尼和斐特尔毫不畏惧直视着自己的目光,坚定而又执着。他明白,这次这两个人不是撒谎了,而是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如果不是心萌死志,只要心中稍微有点侥幸心理的话,就作不出如此的举动。
“打晕他们!”慕容鹉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两个人真的打算搭救自己的同胞,可就像今天的这种情况一样,当强权和武力决定一切的时候,任何言语,任何求饶都成为了空谈。而对于这两个很明显属于那种悲天悯人类型的家伙,慕容鹉又不能一刀砍了他们,所以也只能下达这样的命令了。
远征军这方面的训练完成的很好,东尼和斐特尔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两个士兵用手刀敲晕。
而慕容鹉则是继续进行着自己的使命,刚刚和这两个外国和尚的对话非但没有打消他报复的决心。反而是更加的坚定起来,这些西班牙人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他们当时拥有绝对的武力,在手无寸铁的华人面前,他们就是强者,可以任意决定他们的生死。而现在,在这些已经陷入了混乱的塞维里亚市民面前,慕容鹉同样也是扮演着这个角色。他要通过自己的这些行动来让这个傲慢,短视的国家明白。强权,我们也有!武力,我们一样也有!你能屠杀我们的同胞,我们就能毁掉你的城市。这个世界,强权即公理!
他召集了附近能够召集到的手下,低喝道:“传我的命令,任务必须得到完整的执行。想必你们也看到他们的惨状了,但我们同样不能忘记汉王给我们派来的教官说过的亲生经历。我们相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如果不想我们的同胞,甚至我们的家人再遭受到这样的伤害,我们就必须把这一切消灭在萌芽状态,必须要把别人吃掉!我们今天所作的就是为了这个,我们要让西班牙人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们那些所谓的文明人才有屠杀的权力!”
第十三节
远征军的素质是毋庸置疑的,高速,有效这几个词语用在他们的身上一点都不过份。现在的时间还只是刚刚到正午,从各方面汇总到慕容鹉这里的资料来看,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当然,这还要感谢码头上的那些“帮手”,虽然他们在和远征军进行炮战中,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可要不是他们的帮助,远征军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可能还要消耗不少的时间。
抬头看了看那被层层黑烟所笼罩,看不太真切日头。慕容鹉开始要传令兵开始下令进行收缩了。经过这一路上,以及在中国时的推演,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是西班牙对塞维里亚这座大城做出反应的最短时间了。在原来的计划里面,他们是要和解救出来的黑奴一起,坚守这座孤城,直至让西班牙的军队流尽最后一滴血。当然,这个度还是把握在慕容鹉自己手里的,他可以自由决定什么时候撤退。
而现在来说,这个计划显然就不合时宜了,和老特拉佛,基德他们预计的一样,黑奴塞维里亚是有,但是人口太少。从远征军报上的数字来看,可能也就百多人。毕竟那些奴隶贩子最赚钱的就是走三角航线,而没必要把货物运到塞维里亚来多此一举。而仅靠着自己手头上的这千多人守卫这么大个废墟,慕容鹉还没有白痴到那种程度。所以,撤离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的安然归队,慕容鹉也在心里默默的总结着这次行动的得失。从任务的完成程度,以及效率上面来看,这无疑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行动。可慕容鹉清楚,这其中的一大部分功劳可能都要归属到远隔了大半个地球的汉王林风身上,是他提出了这次的行动,是他力排众议,拨出了一大笔款子对远征军们进行培训。而且将欧洲的一些大体的形势交代给了慕容鹉。慕容鹉很清楚,如果没有那次的培训,自己手下的这些兄弟,不知道要在这里折损多少。
相对而言,慕容鹉最不满意的,反而是自己了。就算码头上的那些舰队帮了些忙。但对于自己手下的那些伤亡,他还是不能接受。
此时除了必要的巡逻队伍以外,所有远征军的小队已经齐集在这个小广场中。时间不容慕容鹉再去考虑自己的得失了,而多于鼓励的话,他也不原意多说。他相信,这些话在出征之前,那些教官已经是说了不少遍了。他同时也对自己所率部队的军心有信心。所以,他只是挥了挥手道:“撤!”
在这作战过程中,一直都紧跟在慕容鹉身后的迪诺佐,这时也渐渐的从亢奋中清醒了过来。他抚摸着腰间那柄已经卷了刃的马刀,有些恍然如梦的柑桔。鲜血!烈焰!这一切一切彷佛都只是发生在朦胧中,他把自己的双手凑到了眼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相信,就是自己的这双手,居然杀了这么多人。他敢打赌,就算是那个以前在基地的老酒馆中,喜欢吹嘘自己杀了几十,甚至上百个人老海盗可能都没有今天一天所收割的人命多。
他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虽然以前的人命也背了不少了,可从来就没有象今天这样,陷入到疯狂的杀戮当中。他不过是目睹了远征军铁血无情,毫无怜惜的杀戮以后,他脑子里面就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一般了,就这样跟着身边的这些士兵奋力的冲杀了上去。他回头看了看已经沦为一个大火葬场的塞维里亚,在自己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本性吧,连数年的海盗生活都没有引发出来的本性!”
“迪诺佐。”一听到慕容鹉这很有特色的呼唤,迪诺佐马上就停止了自己的乱想,条件反射式的应道:“在!将军,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效劳的!”言语中已经不只是用尊敬来形容了,应该说是崇敬,甚至是膜拜才对。迪诺佐已经彻底被远征军征服了,包括他的整个身心。
在这场杀戮中,他虽然脑袋发胀了,可意识还是清醒的。目睹了自己身边那些远征军士兵的动作,迪诺佐都有些错觉了,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也许他们是传说中那些炼金师组装出来的奇妙机器。从他们的身上,迪诺佐几乎都找不到什么缺点,也许唯一的缺点就是完美的不像人类了。
没有恐惧,在面对无法避免危险时,他们争先恐后,最开始血洗兵营的时候,他就见识到了。没有贪欲,在船上的动员大会上,慕容鹉已经放开了不准掳掠这条军规,也就是说,放任他们抢夺,可在塞维里亚的这整个的行动过程中,迪诺佐曾经目睹过一箱金币泼洒在这些士兵面前的情况,可是这些士兵却彷佛是视若无睹一般,只是向前,向前,一心完成自己的任务。连男人起码的欲望,他都没有看到,死在远征军手上的,可有不少是年轻貌美的少女,不少从服饰上还是贵族。但这些到了远征军的刀下,没有丝毫的犹豫,该杀的杀。遵守纪律,远征军的士兵几乎是令行禁止,只要是慕容鹉下令,迪诺佐很肯定,就算前方是火山,这些士兵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反之,慕容鹉不让他们动,就算是烈火加身,也不会有人乱动分毫!所以,迪诺佐是彻底的服了。
慕容鹉没有看到迪诺佐眼中的神情,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把你的斥候小队拉出来,进行警戒吧,和凌晨时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着领命而去的迪诺佐,慕容鹉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就算是知道,他也只是笑笑而已,因为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恐惧,恐惧是什么,战场上面越死怕死的人,往往还死的越快,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他们已经是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带来的这些人中,家中独子这种情况是不会有的。林风更是保证了他们家人的安全,以及生计问题,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了,有什么怕的。
至于贪欲,笑话,都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过回去了,就算如果能回去了,林风还不对这些人大肆封赏,何苦现在就装着那些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防身的东西到处乱跑!慕容鹉下的那张允许令,其实是针对远征军中现在仅有的几个外籍士兵。而最后的那个人欲吗!就在最后的那数百骑中,每个后面都背着一个不断蠕动的大黑布袋。慕容鹉明白,经过这么久的航行后,自己的士兵的确是憋坏了。可要是在塞维里亚这座处于战争状态,万全就是别国控制的城市里面白昼宣淫,那慕容鹉自己都会骂自己,纯粹找死!还有军纪吗,这也没有蹊跷的,汉国军队的军纪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远征军中,也有军法官的存在。
现在慕容鹉迫切的需要一个地方让自己的这些手下好好的落下脚。虽然这一上午只是杀戮而已,但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哪怕是经过了严苛训练的远征军,慕容鹉明白,都差不多是外强中干了,而那几个外籍士兵,慕容鹉都能看到他们在马上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刚刚在塞维里亚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口气撑着,并不怎么觉得。可现在这样一松弛下来,各种现象马上就明显了。在这种情况下,远征军的士兵们还是牢守以前的训练,不断的有士兵落到后面去扫除大队人马留下的痕迹,万全清除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也要拖住后面可能的追兵一段时间,好让远征军有个喘息的机会。
迪诺佐那边很快有了消息,他们在血洗塞维里亚时候,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是没拿,不过有了事先的命令,地图,文献之类的东西,倒是拿了不少,这些东西分量轻,但是起的作用可比那些笨重的东西大多了,特别是现在迪诺佐手头上的这张地图,就是一个喜好旅游的贵族所绘,他的精密程度甚至比军方的地图还要详细一点。有了这张地图再来找休息的地点,完全就和按图索骥差不多。
这是一个远离大路的小河旁,水草丰美,正好可以让他们这次骑兵修养的。而这时,后面士兵们驮着的那些东西就被丢在了临时营地中间,一个个面露恐惧,茫然,愤怒的少女们从口袋里面倒了出来,慕容鹉平静的下了道:“可以开始了!”的命令以后,就不管身后的动静,自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养去了,虽然他承认自己也很需要,可和自己的下属一起,他还是没有那种想法,而且他也知道,手下们肯定把最好的留给他了。
果然,在走到自己独属的营地后,亲兵拉了两个女人上来,虽然在撕掳中身上已经有些污秽了,可还是能看得出不俗的相貌及身材。不过目前的他的目标还不是在两个女人的身上。没过多久,又有两个人被带了过来。斐特尔和东尼。慕容鹉也不清除自己带上他们的具体原因,可就这么随口一命令,这两个人就被象女人一样,装进带子里带了出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后,两个人的精神已经非常萎靡了,可一看到慕容鹉,东尼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的喃喃道:“恶魔,你这个恶魔!”
斐特尔更加大胆一点:“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杀人,放火,还有你们现在正在进行的丑行。你们难道不怕死后会下地狱吗!”
对于两人的控诉,慕容鹉的反应很绅士:“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们一声,我是个东方人,就算是有所谓类似地狱这种机构的存在,那我死后也不会去那里,我们东方有自己的地府。更何况我在地府里已经不少的兄弟了,或许我会象你们传说中堕落的天使路西法一样,造上一反,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两位不要用地狱,或者说是你们的宗教来威胁我,我不是一个教徒,就算是的话,我也只会信仰我们中国的宗教。在我的看法里,本土神肯定要比外国的神护短一点,我现在可是在你们的国土上,想来我们国家的玉皇大帝会保佑我们吧,毕竟我为他们争光了!”
慕容鹉的这一番辩驳让这两个狂热的教徒暴跳如雷,如果不是顾忌到周围还有全副武装的亲卫,可能这两个看上去比慕容鹉大上一截的中年人无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冲上去和他拼命了,可这样,还是无妨他们嘴上的攻势:“你这个异教徒,主一定会惩罚你的,你看好了,主是万能的!”
对于和这两人的周旋,慕容鹉还是找到了一些乐趣,特别是现在还算是比较轻松的时候,而自己眼前的这两个家伙,虽然聪明,却很明显是脑袋一条筋的人物。和慕容鹉这种面前算得上是学贯东西的“儒将”相比,差的不只是一两个档次,就像现在一样,斐特尔和东尼那苍白的控诉对慕容鹉根本就没有作用,反而是慕容鹉的几句话,就可以让他们气的不清:“哦,异教徒,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头啊。用这个名头,你们将不少无辜的人送上火刑架吧!甚至不少是真理的坚持者,可现在好像很多观念都被证明是正确的!恩,不错,异教徒这个名头实在不错,看来异教徒代表的是真理,我很喜欢!至于惩罚吗!”
慕容鹉手一挥,指向那个隐隐传来各种喘息,呻吟的地方:“不说我在塞维里亚做了什么,可就看现在的情况,她们中也不少是教徒呢,可你们的神了,他在哪里,在你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斐特尔和东尼被气的是面目狰狞,斐特尔更是闭上了双眼,半响后,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按照你们东方的话来说,你们都是一群禽兽!”
“我很喜欢英格兰的一个作家,恩,他叫做莎士比亚吧!”慕容鹉这突兀的一句,让那两人根本没反应不过来,这怎么突然跳到文学方面了。
慕容鹉缓缓的站了起来,收起了面上的微笑,平淡的说道:“在他的作品中有这样一句话:禽兽尚有一丝怜悯,我没有一丝怜悯,所以我不是禽兽!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们两位!”
第十四节
灰头灰脸的迭戈被人从废墟里面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要不是迭戈躲进这个房间里面的时候预留了一手,在门口留了个小记号。可能这位脑袋还算灵光的家伙就这样活埋在里面了,现在整个塞维里亚还保持着完好的房屋可没有几栋了。而赶来救援的士兵进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处找活人,可人手毕竟有限,有些人无可奈何的就要成为牺牲品了。而迭戈能第一时间抢救出来,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最先赶来的三千骑兵的军官一听到迭戈脱险了,马上就赶了过来。也算是迭戈平常锻炼的不错了,在见到这个军官的时候,至少说话上面已经能比较正常。至于迎面而来这个军官,迭戈才懒得关注了,他现在全副的精神全部都在那些黑甲骑兵身上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允许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迭戈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卫军底层军官。但却不防碍那位军官亲自来找他,迭戈的身份在塞维里亚周边驻军的高层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所以这位军官在听说塞维里亚遭受袭击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思议,绝对不可能。第二个反应就是祈祷迭戈这位少爷千万不要出事。
“迭戈,你知道袭击者的身份吗?”虽然是直呼其名,可语气很尊敬,一点都没有上级对下级的感觉。在看到塞维里亚的这副惨状后,军官第一个反应就是震惊,第二个反应就是愤怒,极度的愤怒。西班牙海军这些年是在逐渐的没落,可是西班牙陆军可是有着辉煌的战果,特别是在殖民地的掠夺上,他们更是尖兵。慕容鹉给斐特尔和东尼提到的那个皮萨罗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有着一只数百人的小分队,就敢对有着千万人口的大国开战。
可现在,这份荣誉就如同这塞维里亚一般,被人无情的践踏在了地上,而且看样子还狠狠的吐上了几口痰。他甚至都可以预料那些贵族和海军会怎样评价这件事情了“第二次无敌舰队事件”“陆上的无敌舰队”。这一个个想起来都会让他感觉到怒不可遏,万分羞耻的称号让他迫切的需要找人来发泄,特别是制造出这件事情的那些卑鄙,无耻,冷血,嗜血的家伙!
迭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询问道:“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三千人,都是我手下最精锐的骑兵,我相信一定能够让那些家伙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军官严肃中带着一丝骄傲的答道。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迭戈的回答:“留在这里,不要乱动,除非有新的部队到来,否则千万不要出城,我不想王国的精锐就这样白白的葬送!”
对于自己战力的怀疑,可以说是对军人最大的侮辱,迭戈所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要不是顾忌到迭戈的身份,那位军官可能就要丢自己的白手套了,可一想迭戈背后隐藏的东西,就比任何降火药都管用,他还是忍住怒气质问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你不感到很奇怪吗,为什么今天你是第一个赶到的。”迭戈反问道。
能够混到统领三千骑兵的军官,想是笨蛋都不行,今天得到消息就昏了头,根本就没考虑太多,便匆匆而来,并没有注意太多,迭戈这么一提,他就明白了。从距离上面来说,自己并不是距塞维里亚最近的军队,而是另外一只一千多人的骑兵。直到刚刚迭戈的话说出来,军官才想到这一点。既然提出了疑点,问题就出来了,那些骑兵到底去了哪里?塞维里亚遭受攻击,他们不敢不来。而来不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出现意外了。
想到这里,军官探询的问道:“你是说,那些骑兵……”
“没错,他们完了,全完了,从袭击者骑的马上我就看得出来,是他们的马。你说骑兵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回放弃自己的坐骑?”迭戈无力的答道。
对此军官也是目瞪口呆,尽管开始已经有这么心理准备了,但是听到迭戈这么肯定的论断,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上帝啊,难道那些人都是恶魔吗,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就让那些骑兵全灭了。我在幸存者中询问了一下,他们的人数好像并不是很多吧!”
“按照我的估计,他们的人数应该是两千人左右!”迭戈在被堵在废墟里面的时候,并不是只有绝望的祷告,在这般绝境中,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想通了:“我大致的猜到了这伙暴徒来自哪里,他们应该没有自备马匹,而我所看到的敌人基本上都是骑兵。所以我想他们的马匹应该就是从我们骑兵手中抢夺的。我想我们王国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大麻烦,你说这些凶手来自哪里?这些家伙应该被全部绞死后挂在广场上!”不提自己所代表陆军所遭受的耻辱,光是这一路上看到的惨状,就足够让军官暴走了。他现在的咆哮还算是看在迭戈在这里,延迟了的。
“我们的敌人来自遥远的东方!”迭戈平淡的一句话,就止住了军官的咆哮,在这个航海高度的社会里面,军官自然知道那个遥远的东方有什么,那是一个庞大,古老,神秘的帝国。很少有欧洲人深入到它的内部。但是却不妨碍他给人留下的强大印象,那可是一个比罗马帝国建立得还要早的帝国。
就算迭戈的身份不凡,军官还是追问道:“阁下,我可以询问一下你判断的理由吗?”语气中的敬语表示这个军官已经认同了迭戈前面的推断,把对他身份的尊敬,转化为了对迭戈能力的尊敬。
“现在西班牙周边的国家情况,身为一个王国军官,我想不必我多说!在不考虑某些极端特殊的情况下,我想是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而且,这群暴徒……恩,应该称之他们为军队好一点,他们绝对是军队!恐怕欧洲范围内,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
迭戈做的这番分析,军官思考一番后,也知道说的有道理。可就算被说服了,除了远东以外,没有其他国家的能够派出如此素质的军队了。但他还是想不明白,远东的那个国家,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来对塞维里亚进行打击。
“报复!他们是为了象王国展示他们的力量。”军官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以后,迭戈叹了扣气答道。说起来,他也是无意间听到一个驻扎在远东部队的家伙吹嘘以后,才知道这些消息的。毕竟在王国的眼中,除了王国的公民,以及同样照耀在主光辉下的白种人来说,任何人都归属于异教徒,都是不值得怜悯的。特别在殖民地里,适时的消灭一点,也是有利于王国的统治,王国的不少地区都是采取的这种统治,在远东,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但到了现在,问题出来了,别人的母国直接找上门来了。
到了那位军官的级别,王国的事情不知道已经很少了。迭戈说出这些话来,等他理顺一下就明白了。殖民地里的华人,可不像那些印第安之类的土人,他们的背后可是有一个庞大的帝国。他彷佛记得,不知是自己国家,还是葡萄牙人,曾经就这些侨民的问题向那个帝国进行过探询。好像当时远东的明帝国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啊。对于这些远离国土的侨民,他们的态度反而是相当的冷漠。这才有了远东那些家伙的肆无忌惮。可现在,他们为什么又来找麻烦了?
接到军官询问的目光,迭戈也只有摇头道:“不要问我,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按照我现在掌握的各方面情报来看,我也能推断这一步了。其他的,我们也和只有和他们有了正式的接触再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援军,然后要海军加强警戒。他们极有可能还有一只舰队现在正在我们的沿海游弋!”
一道道命令,通过各种渠道飞快的布置了下去。同时,塞维里亚发生的这一切,也在整个王国内流传了起来。
塞维里亚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兵营,从各地蜂拥而至的王国军队都在快速的向塞维里亚进行集结。在他们的心中,都被远征军所作的这一切震惊着,愤怒着。这是至王国把摩尔人赶出伊比利亚半岛后,王国本土所遭受的最严重打击。从塞维里亚发出的求救信中就能看得出来,数万人死于这场灾难,受伤者更是数不胜数。塞维里亚这座曾经在摩尔人统治时期,成为过都城的绚丽城市毁于一旦。停靠在塞维里亚码头的那些“黄金”船队也遭受到重创,还能保持着航行能力的寥寥无几。这完全就是对整个王国的严重挑衅,最先了解到事情详情的贵族们无不高喊着惩罚凶手,吊死那些侵略者!
到了傍晚时分,军官和迭戈手上所聚集的骑兵已经超过了一万人。在这种情况下,再等下去就说不过去了,晚了快半天的追击队伍在进行简单的整编以后出发了。名义上的指挥官还是那位军官,可实际上,自然还是以迭戈为主。
随队出行的迭戈在心里是又恨有怕。恨自然就不必多说了,怕的是,就算现在有这一万多堪称精锐的骑兵在身边,他的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因为自己想的越多,所得出的结论也越恐怖。那只千多人骑兵的覆灭,最后已经确认了,不单单是得到了幸存者的指认,同时还得到了和塞维里亚城内那些暴徒所使用的同一式样箭头。他们坐骑,也都归那些侵略者所有了。可那些都是战马啊,一个骑兵和他战马的默契度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培养出来的。可和侵略者交过手以后,迭戈很明白,他们的所表现的出来的骑术,一点都不比自己所见过的王国骑兵差,这也就意味着,那些骑兵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就能完全的驾驭这些战马。如果整个队伍里面只是一个两个到不稀奇,恐怖的是,他们几乎全部都是这个样子。迭戈根本想象不到,他们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这难道是只属于恶魔的奇迹。
而侵略者进退有序,分工明确,处理得当的战术。迭戈也都一一领教了。他所目睹的这一切,让迭戈这个曾经心高气傲的贵族小子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所以,他才一力阻止了军官的追击,他很清楚,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贸然的进行追击,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现在,他算是稍微安心了点。各种命令已经下达了,在这只部队可能逃窜的几个方向,王国都做了周密的布置,这战,关系到王国的颜面。
随队的斥候小队都是从塞维里亚中的各只部队中抽调出来的,在迭戈的身份,以及王国耻辱这双重压力下,他们自然是没有藏私,都派出了自己队伍中的精兵。可就是这些精兵小队所报告上来的信息,让迭戈是眉头紧皱。
在侦察,追踪过程中,我军受到了多次的误导,其中的许多方法,更是我们从未见过,虽然简单,但所起的效果很好。就算是资深斥候,也多次被骗。他们在消灭踪迹方面,更是有独特的手法,以致于我们现在的进展很慢。所以,我们猜测,敌人是一只有着极其丰富作战经验的骑兵部队,特别在追逃战方面,我军远远不是其对手。另,在斥候过程中,我军因陷阱,阵亡十三人,重伤十七人。但目前仍在努力搜索中。
迭戈控制住自己的怒火,没有把自己面前的这份情报撕成几截,把他递给了身边的其他军官传阅,只是在他的心中,已经完全丧失了追赶远征军的信心。
第十五节
远征军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逃离了迭戈的视线,尽管塞维利益、西班牙王国军队派遣了大批斥候分队,但就军事角度来讲,他们没有表现出一丝一豪的价值,异教徒的军队仍然在伊比利亚南方大肆活动,农场、村庄、码头、市集以及防卫不太坚固的城镇,这实在是一场灾难,王国上下,从陛下、大臣到平民奴隶,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侦察队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可怕,整个国家陷入了恐慌,贵族们抛弃了花园别墅,逃向马德里;平民们背井离乡,朝北方逃难。塞维里亚的毁灭者肆无忌惮的入侵、焚烧、洗劫、屠杀,在上帝和圣母、圣子的注视下,光天化日、肆无忌惮的行动,没有人可以避免——甚至连教堂和修道院也不行。
迭戈的案头已经堆积了一大批报告文件,心急如焚,这件事情已经在他的能力之外了,尽管在不久之前,他依旧少年自负、意气风发,因为他的身份,他的部队在很早之前就超过了一万八千人,其中大部分还是装备精良的骑兵,但这些并没有给予他什么有效的支持,他的计划在很早之前就遭到可耻的失败。
门外轻轻响起了扣门声,没等他吐出询问,大门便被推开,一名军官走了进来,门口的卫兵朝迭戈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
“马德里!——我是安,你可以叫我安德列斯”
迭戈疑惑的看着安德列斯,和其他所有的贵族军官一样,这名自称安德列斯的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服装整齐,佩剑和勋章擦拭着闪闪发光,他摘下那定宽檐帽子,矜持的朝迭戈稍稍欠身,“我来自马德里,您父亲哪里,殿下!”
迭戈立即朝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把关上。这时他已经确信了来人的身份——在整个王国之中,知道迭戈是王国陛下私生子秘密的人算不上很多。
“请坐,安德列斯先生!”迭戈皱眉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所以我希望您能明白,现在不是讨论猎狗和鸡尾酒的时候——我的意思是,请尽快进入正题!”
“当然,殿下……迭戈大人,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安德列斯从怀里掏出一份油纸包裹的文件,“这是国王陛下签署的任命书!”
“什么?!”
“抱歉,这份文件的中心意思关于塞维里亚入侵事件,王国决定成立南方讨伐军,而我——安德列斯中将,将成为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安德列斯露出一丝歉疚的神色,老实说眼前这个人身份确实有点特别,如果没有必要,他并不想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我明白!”迭戈点点头,“这么说我被解除指挥权?!”
“哦!我不希望您这么理解!”安德列斯苦笑道,“国王陛下的意思只是……当然,我个人认为,您仍然可以拥有一些指挥权,敝人只是稍做指导而已!”
“谢谢您!”迭戈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他和缓了表情,“不知道安德列斯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而已——坦白的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我对敌军采取了一些行动,包括侦察、搜索,写信派出军使挑战甚至大规模的骑兵合围等等,但这支东方军队非常狡猾,也很有战斗力,我们抓不到他们!”
“这些我知道!”安德列斯径直走了过来,在迭戈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直到这个时候,他脸上才彷佛有了一些威严,语气也逐渐严峻起来,“迭戈先生,请问您是否知道对面这支敌军的身份?!他们的任务、目的后者其他什么的?!”
迭戈愕然,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不过我认为现在这不重要了,您知道么?塞维里亚,伊比利亚的明珠已经变成了废墟,数十万人贵族和平民被他们屠杀了,所以,不论他们是什么人,哪怕是上帝的惩罚,西班牙都必须和他们战斗到底!”
真是一个孩子。安德列斯心中苦笑道,脸上却表情严肃,他点点头,“说得不错!不过……”他侧过头去,面对着窗户,缓缓说道,“在您指挥骑兵围剿他们的时候,我曾做过一些工作——当然,不是在宫廷里和那些夫人打交道,我调查过这批人的身份、背景、以及他们为什么来或者来干什么!……等等,之类!”
迭戈一怔,旋即微笑道,“那您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很多,而且不好!”安德列斯将军吐了一口长气,“我找到了几个曾经参与东方贸易的船长,并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很重要的情报——”他挥了挥手,一把将桌子上的一大堆文件报告推开,把地图摊开在桌面上,“迭戈先生,请看,这里是欧洲,嗯,我们西班牙在这个角落上,”他手指移动,划了一个很大的弧形,“而这里是东南亚——朝上走,这里是中国!”他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迭戈,“您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中国的……海盗?!或者军队?!”
“是军队!而且是最为精锐的国家军队——我确信!”安德列斯笃定的点了点头,“我们从那些船长口中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然后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进行研究分析,将这些信息拼凑起来,大概搞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塞维里亚遭受入侵、并且毁灭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蓄谋已久的、精心策划的、刻意为之的战争行动!”他眼皮跳了跳,咬牙切齿的道,“而且是无耻的、没有丝毫荣誉的、象泼妇骂街一样的不宣而战!”
迭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坐下身来,“请慢慢说!具体点!”
“大概的事情是这样的,中国——也就是凯撒称赞过的那个有丝绸的国家,在大约四十年前遭受了一个野蛮民族的入侵,结果文明被文明毁灭、生灵涂炭,就像摩尔人对我们那样,然后中国人不断进行着抗争,最后他们成功了,大概在几年之前,那个野蛮人的部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反抗者夺回了他们的首都,并且重建了一个名叫‘汉’的政权……”
“抱歉,打搅一下!”迭戈忍不住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安德列斯将军涵养甚好,一点也不因为迭戈的打断而动怒,“目前入侵西班牙的这支敌军,他们名字正是——‘汉军’!!”
“哦?!……”迭戈愤怒的站起身来,大吼道,“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和西班牙开战?!”
“因为报复!”安德列斯摇了摇头,沉重的道,“您知道吕宋岛么?——就是东南亚一带的、有香料的那地方?!”
“当然,那是王国的海外领土之一,受伟大的西班牙王国保护!”
“很不幸,我所知道的是,大概在一年之前,我们任命的吕宋岛总督——那头猪猡,率领国王陛下的军队,屠杀了大约两万五千至三万左右中国人——当然,在正式文件上标明的是抗拒文明以及攻击王国军队的‘本地土著’!”
这个消息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迭戈冷冷地看着他,事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测,现在显然应验了。
安德列斯叹了一口气,“当然,我知道这个责任或许不应该由那头猪猡背负,因为之前他的几名前任有过相同的举措,但事实就是如此无情——我来之前,一条开往吕宋岛的快船已经出发,上面除了去北京的使者之外,还有绞死那头猪猡的书面文件!”
“使节?!”迭戈愤怒的道,“对入侵者妥协?为什么?!”
“不是妥协,或者是宣战,也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安德列斯中将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迭戈先生,我刚才跟您解释的关于中国政府状况,不知道您有什么样的感想?!”
迭戈摇了摇头,指着窗外的废墟道,“我知道他们毁灭了西班牙,我们除了给予他们报复和战争之外,还能有什么感想?!”
真是一个年轻人哪!!安德列斯苦笑道,“刚才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了,目前的中国政府是刚刚击败了入侵者、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新兴政权,”他耸耸肩膀,摊开双手,“这说明什么呢?!——这是一个年轻的国家,就像一个婴儿一样,睁开眼睛,好奇地仰望四周,寻找友谊也寻找仇敌,他们强盛而有力量,渴望扩大影响,迫切需要扩展势力!——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迭戈疑惑的看着他,“您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们的将军大人!”
“目前就是如此,我们现在知道,这个政权拥有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并且久经战火的军队,但是他们的人民却暂时还没有完全适应和接受她,她现在很想让全体中国人都感受她的力量,她希望展示影响、希望炫耀武力,让她的人民能够明白,她能够保护他们、温暖他们,从而取得他们的支持!”安德列斯靠在椅子后背上,“所以她找了一个敌人,那就是我们,西班牙王国!”
“那又怎么样?!”迭戈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朝将军大吼道,“他们毁灭了塞维里亚!!”
“我知道,”安德列斯将军严肃的道,“我正是为此而来,所以我们必须明白来龙去脉,保持冷静,分析局势,了解敌人、找到敌人,为西班牙击败敌人!!”
“但是您刚才的意思仿佛就是我们即将妥协!!”
“不错!这是政治!”安德列斯沉闷的道,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迭戈大人,我必须向您通报另外一些事情,比如:在地中海以及非洲沿海一带,出现了一批有组织的海盗,目前正在频繁的袭击我们的商船,屠杀、伤害任何拥有西班牙国籍的商人、水手和……”
“我们现在是说那些骑马的人!是那些陆地上的!!……”
“他们是一起的!”安德列斯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您知不知道,这比他们破坏塞维里亚更糟糕,西班牙正在遭受沉重打击!”
“你说什么?!”迭戈一怔。
“好吧,我这么跟你解释,”安德列斯想了想,“权力来源于信任!——您明白么?!”
“……”
“这个意思就是,因为贵族、大商人相信,国王陛下能够给他们、给西班牙带来好处,因此他们尊敬陛下,服从他的命令,执行来自政府的一切指示!”
迭戈点点头道,“当然!这毫无疑问!”
“我们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因为突然出现的敌人、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现在我国的在地中海、美洲、非洲乃至印度洋的生意锐减,人们不再信任西班牙的商船,不敢和西班牙船长打交道,商人们怨声载道;”安德列斯沉重的道,“另外,本土遭受入侵,一夜之间,一座大城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侵略者毁灭,数十万人死亡,贵族们在酝酿不满!!”
“但这不是陛下的错……”
“这不重要!”安德列斯不耐烦的摆摆手,“重要的是,他们把责任推过来了,需要一个够分量的靶子来承担,而且——”他叹了一口气,“而且更糟糕的是,我们的外交工作遭受了失败,葡萄牙幸灾乐祸,奥斯曼弹冠相庆,法兰西、荷兰、英格兰在争夺我们的客户,而那些野蛮的俄罗斯人,听说莫斯科来了一队中国人;我敢向上帝发誓,如果不尽快摆脱目前这种糟糕的局势,西班牙的利益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损失殆尽——这是和无敌舰队沉在英吉利海峡同样糟糕的事情,您明白么?!”
“……”
“这就是政治,国内的、和国外的政治!”安德列斯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将军摇了摇头,“尊敬的迭戈大人,我们的陛下迫切需要解开这道难题,不然他的处境将非常难堪!”
沉默半晌,迭戈艰难的抬起头,喃喃的道,“难道……难道我们要向侵略者投降么?!”
“当然不!”安德列斯中将立即否定,摇头道,“我们给中国人派出了使者,或者斡旋、或者妥协,甚至可以将吕宋岛让给他们,但同时我们必将展示力量,让中国人明白,虽然西班牙不再是欧洲第一,但依旧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侮辱的!!”
迭戈精神一振,安德列斯将军继续说道,“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两个目标,第一,集合所有海面舰只,把那些海上跳蚤弄到水底下去;第二,剿灭那几千杀人狂魔!!”
“很好!”迭戈站直了身体,“我立即下令集结军队!”
“不!暂时解散军队,让他们在军营里养精蓄锐!”安德列斯将军摆摆手,郑重的道,“迭戈大人,我现在发布以下命令,请传达王国南方的地方政府长官:
第一,立即疏散人群,把战区内所有农民都弄到城市里去,如果无法容纳,那就征用贵族城堡,并且加固城防;
第二,坚壁清野,转移、焚烧一切麦秸、青草、马料以及小麦、面粉、熏肉,毁灭或者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第三,破坏农场、偏僻市集、快要成熟的庄稼、果园,焚烧偏远村庄,破坏一切能破坏的野外建筑物,给每一口水井里投毒;
第四,破坏瓜达尔维基河所有桥梁,在封锁期之内,没有军队的命令,不许有任何一片木头掉到河里——就算是大风刮进去的,也要派人给我捞上来;
第五,给莫雷纳山脉以南地区发布通告,命令他们派出强而有力的军队,在各个山谷通道之前修建碉堡、瞭望台、警戒塔,封锁一切人员流动和物资进出!!”
他眉毛一跳,看了看迭戈,“现在!——马上去!”
迭戈心悦诚服,起立致敬,“我明白了,将军大人!”
第十六节
一六八六年夏天,林汉帝国再次获得丰收,自从建国以来,这已经是第四次农业丰收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命运之手,给予了这个新生帝国一个美好的暗示。
自从杨起隆归附大汉王朝之后,长久以来一直困扰北中国的农民大起义逐渐走到了尾声,按照社会发展定律来看,这种暴力形式的社会大洗牌不可能持续很久,当领导者和被领导者正式两级分化之后,一切都必须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
河南行省的半独立状态仿佛海面下的冰块,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融殆尽,杨起隆在这个问题上根本没有作出正确的判断,当他抱着虚与委蛇的态度宣布归附北京之后,之前一直在表面上拥护他的小弟们纷纷栽进汪士荣的怀抱,事实上这种情势并不是很难理解,就政治角度而言,当初这批人的政治口号就是“驱除鞑虏,夺回汉家江山”,那么现在这个目标无疑是已经达到了,所以接受北京方面的领导也算得上是“求得正果”;而从经济角度上说,现在的“义军领袖”们早已不是那群满腔热血的爱国精英,几年的高官生涯令他们在私生活上得到了巨大的好处,虽然其中大部分还算不上什么脑满肠肥,但至少也是囊中丰厚,而且“房子、车子、老婆、丫头”四大件全部配齐,而且其中不少人自从占据地盘之后就再也没有摸过刀把子,所以说如果现在有人号召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重新战斗,那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个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几年以前的穷汉或许可以这么干,但现在的某某将军或者大人却根本不可能了。
汪士荣的军械粮秣统计衙门根本没费多大的力气,就轻松策反了杨起隆部的多数部将,现在山西南部、河南北部、中部大部分城市和农村都已经纳入北京政府的掌握之中,玩起这些官场伎俩,不论是杨起隆还是他的其他什么部下,显然都不是北京那帮老官油子的对手,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调任、升迁令人防不胜防,在这个过程之中,杨起隆的某个重要部下发出了一份诚挚的邀请,要求大汉山东驻军将领、威武中郎将率军进驻,协同地方“维护治安、剿灭盗匪”,于是就在大汉山南都督、平顺将军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总参谋部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发出八百里快马军令,核准了这份调军申请,大汉步兵第十军一万两千余人大军进入河南,堂而皇之的安营扎寨、设立关防,彻底割断了豫南杨起隆所部旁大疤子三万余人和豫中交通联系。
在这种情况之下,杨起隆不得不把他的大帅行辕搬到襄阳一线,这个时候他所能控制的地区由晋南、河南、鄂北缩减到只有鄂北、豫南等一隅,所能控制的军队从原来的数十万锐减到十二万多一点,而且给养日益捉襟见肘。
当成功的对河南地区实施和平演变之后,北京城的大佬们纷纷安下心来,因为就目前的局势来讲,杨起隆的威胁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事实证明,依靠什么义气或者绿林规矩之类打天下的套路确实是已经过时了,到底这个世界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朱元璋,现在整个河南包括杨起隆自己都没人再提起什么“结义之情”或者“骨肉香火”之类,而大汉朝廷全体官员似乎一夜之间就忘记了关于“反清复明”之类流言,虽然在河南省担任地方职务的大多数官员基本上都是杨起隆的旧部,但如果一旦有某人在公开场合讨论关于什么“明”或者“清”的问题,马上就会有大票人马全副武装上门拜访——即使是在茶馆里说《大明英烈传》也不行。
如果说几年之前的农民起义军是一棵大树,那杨起隆就是那颗熟透了的果子,只要有风,他就会自己掉落枝头。若是珍爱自己,他就会珍藏密室,被人供奉在香火之上,若是自讨没趣,那就只能一天天败坏、腐烂,象一堆污泥那样淹没在黄土地里。
这个时候林风早已转移了视线,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海军身上。因为就时间上来推断,现在大汉帝国派遣的远征军团应该早已抵达伊比利亚半岛,至于是否完成了任务那还得看老天保佑,不过不论结果怎样,和西班牙东南亚军队开战却已经是箭在弦上。
在林风的亲自督促下,总参谋部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将大汉海军司衙门大大扩充,从原来的一个联络留守处变成了一个类似于陆军规模的大衙门,部门主官由伏波中郎将施琅兼任,李光地政府从去年开始,平均每月拨给经费近白银二十五万余两,大汉东部沿海各港口全部进入戒备状态,直至目前,已经兴建成功旅顺、秦皇岛、菊花岛、天津、青岛等五个大型造船厂,招募了大批工匠,日夜不停的建造军舰,扩充海军。
就经济上讲,以目前大汉的国力,只要挤一挤口袋,建设一支力量客观的舰队问题不大,不过这时候有钱却未必一定能够成事,据林风所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没有个几十年的锻炼熏陶,想要成为海军强国那基本上属于天方夜谭,虽然中国在这个时代在很多方面都领先于世界,但这里面却肯定不包括海军,除了训练有素以及经验丰富的军官和水手之外,另外一个缺陷就是造船业。
作为一个后来人,在他印象中,传统的中国式船只给人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说起军舰这个方面,几乎没有谁会联想起那种方块头的大福船,虽然这玩意看上去雍荣华贵充满美感,而且具有浓郁的中国风味。记得当年曾经看过一部什么关于加勒比海盗的片子,里面欧洲的那种尖头瘦脑的欧洲多桅帆船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且就历史上看,那种东西虽然外表猥琐了点,但似乎是未来海军的主流。
经过汪士荣的种种努力,大汉政府在去年年底时候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能够造船的洋工匠,老实说这批家伙和他们的后代比起来,在中国表现得实在是有些丢脸,当大汉政府开出高薪之后,基本上没有谁表示过什么拒绝,神情表现类似于转正之后的偷渡客,呆若木鸡然后欣喜若狂,本来大汉的秘密情报人员还准备一大票后着,比如说威逼利诱或者严刑拷打之类伎俩,但后来却发现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所以这个招聘工作很快由政府暴力机构移交给民政机构,目前工作流程已经为澳门广大国际友人所熟悉通晓,通过葡萄牙总督的关照,大汉工部衙门以晋徽商会的名义租了一家旺铺,专门办理关于外籍人士的入籍问题,广大国际友人态度热情趋之若鹜,大汉移民局生意兴隆门庭若市,经过几个月之后的锻炼之后,留驻澳门的大汉官员以及书办抄手逐渐锻炼成长,以前国际友人要来帮忙程序简单,直接签字画押就OK,但现在却程序繁琐工程浩大,大汉移民局官员牛气无比,凡是申请中国国籍者上查祖父下问孙儿,血统混乱或者汉语未过级者一律出局,据东南亚黑市最新消息,大汉绿卡目前的价格浮动在白银九十两至一百五十两之间,视当事人运气人品分别估价。
按照分管领导、大汉工部尚书左侍郎的态度,那些背景离乡流窜海外的家伙毫无疑问,人人统统具备罪犯潜质,要知道古有明训,父母在不远离,抛弃家邦本来就是不义不孝了,居然还要加入他国——虽然为天朝效力理所应当,但怎么说也可以算得上是对故国不忠吧?所以按照这个理论朝下推,这帮家伙绝对毫无忠义可言,既不可重用也不可信任,大汉朝廷“姑且利用”而已。
这个说法在帝国官场具有很大市场,可以说基本上没什么反对的声音,甚至连林风也不敢说“NO”,这是一件没法反击的事情,因为这个说法源自圣人,反对它就是反对圣人;反对它就是反对大汉的基本政策和立国纲领,属于自绝于人民、不齿于朝廷的臭狗屎一类,按照行话来讲就是“违宪”。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过火,但按照十七世纪的现实情况来讲,也不是全无道理,经过大汉朝廷的调查统计,发现要求加入中国国籍的那些国际友人确实算不上好人,虽然现在在历史上的名号被称为“大航海时代”,但除了一些狂热分子之外,绝大多数身家清白的人不会满世界到处乱跑,现在活动在东南亚一带的欧洲人绝大多数是搞走私的,其中百分之六十顺便兼营海盗业务,从业人员从船长到最低级的水手,很多人都有过犯罪记录,其中不少还是声名狼藉的通缉犯,如果一定要按照正规法律标准来衡量的话,留驻澳门的各国商会全部可以被看作“跨国犯罪集团”。
当然林风绝对没有主持正义为世界和平努力的意思,恰恰相反,和这些跨国犯罪集团进行友好往来,并且建立长久地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已经被中国政府确立为今后几百年的基本国策之一。
于是在这些国际友人的协助下,林汉帝国的海军事业发生了跳跃式的发展,之前因为心存疑虑的关系,那些以前从事于走私学、海盗学等学术研究的专家只是被聘用为造船顾问,但大汉政府很快发现,这些国际友人具备了高尚的国际主义精神,人人刻苦努力无私奉献,在很多方面可以看出这批人热忱和忠贞,所以几个月之后,在伏波中郎将施琅将军的强烈要求下,大批国际友人被林风批准加入大汉海军服役,并且不少人还担任了一些技术性的军官。
尽管如此,但就目前的海军实力来看,派出大批军舰攻击吕宋岛显然还有些不太现实,经过几年的发展,现在大汉海军拥有两支舰队(远征军团军舰不予计算),其主力为施琅将军统率的第一舰队,拥有大型战舰七十余艘,作战兵员近两万人,在中国沿海、朝鲜、日本海域一带活动;另外杨海生将军的第二舰队也拥有五十余艘大型舰队,作战兵员九千余人,行动诡异,基本上一枪一个地方,对东亚各地不断进行友好访问。
如果把这些人全部计算进来,实力也算得上是颇为客观,至少东亚这块在数量上已经盖过了台湾舰队。但实际上却缺乏系统性的训练,尤其是大规模的舰队海战之类,其中不少军官和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甚至连演习都很少,如果就这么开过去攻打吕宋岛,实在是有些令人担忧。
不过林风这个时候倒不是什么很担忧,因为就目前的海上态势来看,如果西班牙海军要来进攻大汉,那就首先必须跨越台湾海峡——这个问题相当严峻,要知道老郑家虽然在陆地上有点软脚虾,但在大海上却不是吃素的,而台湾舰队作为东亚一霸,绝对没有理由容忍一些不三不四的黑户堂而皇之的在眼皮底下过路,所以说站在西班牙海军的角度来讲,要进攻北中国港口,那就必须首先打通海湾海峡,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所谓“报复性打击”就得从军事行动降级到嘴巴行动。
当然,西班牙殖民政府还可以和郑经达成一些共识,比如同盟或者友好条约之类,但不论从历史渊源来说,还是就目前中国的政治局势来讲,要做到这件事情可能性不是很大,基本上和立即研发洲际导弹项目直接打过来相差不远。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大汉商会的业务拓展很快,但暂时还没有哪个把生意做到东南亚和印度洋,目前中国商品的出口基本上都由欧洲进出口代理商搞定,所以说即使吕宋岛方面勃然大怒也是无伤大雅,不论是想拦截茶叶还是想炮轰丝绸那都热烈欢迎,反正不论怎样都轮不到大汉海军替那些可怜虫出头,自然有大票国际友人开着军舰过来维护世界和平。
当林风把这些局势分析给诸位辅臣听了之后,林汉帝国诸位大佬表现得非常之有信心,通过这几年的海上业务,现在的大汉政府在海外贸易上着实尝到一些甜头,虽然朝野上下还是有大票清流对“盘剥往来、与民争利”的行为表示了轻蔑,但银子似乎更为现实一些,绝大多数掌握政府运转的行政首脑都转变了态度,起码李光地就是其中一个,早在一年多之前,这位帝国首相就被糖衣炮弹击毙,抛弃了圣人教条,心安理得的享受政策成果,这个转变比林风想象中的要迅速得多,到底作为一个计算柴米过活的当家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抵制这种诱惑,而中国作为一个农业帝国,之前可供政府自由调动的资金实在是太少了,一旦有什么刮风下雨导致财政恶化,那所带来的后果是极其致命的——就在不久之前,崇祯皇帝陛下为了验证这条真理,已经用一个帝国做了一次小小的试验。
就在一切欣欣向荣之际,长江以南的政治局势终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事情的起因是一次莫明其妙的宴会活动。众所周知,本世纪最为杰出的美女鉴赏家吴三桂陛下不久之前因病不幸逝世,作为一个皇帝,他的身后事自然不可能太过寒酸,所以南周皇朝这段时间一直就在忙这个,经过数十万人的艰辛努力,那一百多斤蛋白质终于在腐烂之前安全的填进了坑里,不过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按照周礼上的规定,整个南周皇朝全体臣民在三年之内都得在悲伤中度过,尤其是皇室成员,所以吴三桂陛下的那些儿子孙子侄儿外甥不得不三天两头到皇宫里的灵堂去报道,然后磕磕头、烧烧纸什么的。
按道理上讲这种活动大都由继任的皇帝亲自主持,然后礼部尚书或侍郎维持秩序,不过此时此刻,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目前南周皇朝的皇帝陛下未能产生,这真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经过一番不体面的叫骂斡旋、群体斗殴,争夺皇位的双方终于达成一致,皇位暂时悬空,由太皇太后暂时监国,吴三桂的第三子吴应贞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而吴三桂长子吴应熊的儿子吴世幡被册立为皇太孙,丞相夏国相和上国柱大将军马宝共同辅政,关于皇位的事情等三年丧期之后再说。
这种事情在中国历史上非常少见,不过公允的说,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然的话内战几乎立即爆发,而如果内战一起,那南周皇朝基本上就等于完蛋了,这个根基浅薄伤痕累累的政权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所以为了在最大程度上维护双方的共同利益,这个有点可笑的太后懿旨经过夏国相和马宝的审定,终于确定了下来。
当然在这个时候两位皇位继承人在地位上是没有什么差别的,所以每次进宫履行祭奠仪式的时候都是平起平坐,但在某一天却出了一个乱子,当时两位皇子刚刚哭丧完毕准备回家,太皇太后忽然派了一个太监出来传达懿旨,说是要留皇太孙殿下陪太皇太后一起用膳,如果放在平常,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要知道皇太孙可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而且今年的年纪不过十五岁,作为一个祖母,给点慈祥和关爱绝对无可厚非,但可惜的是,这个消息马上就被皇太子收买的太监侦知并立即传达报告,于是丞相夏国相以及皇太子殿下极度紧张,立即奔赴皇宫质问太皇太后。
从情理上讲,这种质问有点好笑,奶奶和孙子吃个饭、打个球啥的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但在政治上讲,这件事情却一点也不好笑。
但可惜的是,这位太皇太后却根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当场对皇太子以及丞相大人大发雷霆,并且命令贴身太监将他们赶出了皇宫。
于是政变开始,夏国相和皇太子在极度恐慌之下,连夜逃出长沙城,奔赴岳阳军营,翌日发布诏书,宣布“大周不幸、奸臣乱国,至有小白之奔(注,小白,即姜小白、齐桓公。),今大周皇太子应贞,得先帝遗诏,蒙天邀幸,拨乱反正,即日登基为帝”云云,而上国柱大将军马宝也立即作出了反应,皇太孙吴世幡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立即在首都长沙登基,宣布夏国相以及吴应贞等为“乱臣贼子、觊觎大宝、祸国殃民”之类,号召“天下人共诛之。”
按照佛家理论来说,南周出现这种事件一点也不奇怪,按照吴三桂陛下的所作所为,遭受这种报应实在是太轻了点,但这种家庭暴力却显然令皇室的臣子们有点无所适从,事实上尽管双方都竭尽全力拉拢臣下,但大多数臣子还是选择了观望,到底这种事情风险太大,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也不愿意贸然把唯一的赌注押上去。
南周江西驻军大将高大节宣布响应夏国相号召,接受皇太子领导,广西孙延龄部、云南胡国柱部宣布向长沙效忠,然而贵州、四川、湖北等省大部分地区的官员和驻军却缄口无声,摆出一副骑墙的态度。
最大的对手发生内乱,这种事情实在是令北京上下额首称庆,不过这个时候林风倒没打算立即介入这件事情,虽然他和两位皇帝陛下说起来都算是亲戚,而且两位皇帝陛下都在第一时间给这位大舅子和小姑爷发了情词恳切催人泪下的信笺,但就政治上讲,这个时候插手却无疑是件非常之不明智的事情,而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他想立即插手,那也只能吆喝两声。照目前的军事态势来看,距离南周边境最近的一支军队也只布置在安徽和江西边境,中间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伪清地方军阀,一路杀过去也得两个多月。
按照总参谋部的部署,现在林汉帝国现阶段的任务根本不是饮马长江打垮南周,而是把盘踞在江苏和浙江的两个伪清王爷的辫子剪了,所以趁着南周内乱,目前的战机火候正好。
就在林风风风火火的调兵遣将时,远在陕西突然发来了一封八百里快马飞报。大汉安西将军张勇、寇北将军赵良栋联名上奏:数天之前,南周汉中大将马鹞子王辅臣秘密派人于安西将军大营请降,王辅臣称,愿率本部六万大军,为汉军前驱,火拼南周四川总督王屏藩,为汉王一举夺取四川,以为投效之礼。
牵一发而动全身,神州大乱。
第十七节
因为西北的突发事件,出外驻镇前线的将领之外,山西、宣化、山东、辽东等各地驻军将军以及近卫军军长都奉命征召进京,合议当前军情。
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能瞒得过有心人的耳目,但作为当前中国最为强盛的势力,汉军却根本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事实上即使掩饰也没有任何意义,日下大战将起,如果林汉帝国没有任何反应,那才是一件令人感觉非常奇怪的事情。
半旬之间,辽东马英、宣化赵广元、山西王进宝以及近卫军瑞克等一众大将齐聚一堂,中南海将星云集,几乎整个北京城都知道,大汉将有重要举措。
经过数年的征战,汉军的一众大将大多威名赫赫,许多闲闻趣事在民间流传甚广,其中不乏引人捧腹的笑料。比如说各位将军的绰号——在军队之中,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恶癖,比如说破虏将军马英,这位老大马贼出身,性格粗豪杀气腾腾,打起仗来凶猛无比,他在军中有两个绰号,一般比较熟悉的人称他为“马大疤子”,此名缘自他脸那条巨大的刀疤,这个绰号倒是很平常,和王二麻子李四瘸子一样,很多人都有类似的雅号,比如杨起隆部下的头号大将旁四禄,早年因为做活受伤破相,也得了个“旁大疤子”的绰号,和汉军的马大疤子一南一北,相得益彰。
但另外一个绰号就不是那么好听了,在辽东以及东蒙古地区,广大人民背地里管马英叫“马疯狗”,或者“疯狗马”,当然其中缘由不问自知,而且马英自己也是清清楚楚,一般杀人太多的人,名声不可能太好。
和他相提并论的是寇北将军赵良栋。赵良栋将军当年于山西一战成名,和准葛尔东路军大战数月,一条屠杀令杀得大半个山西哀鸿遍野,凶名卓著,震慑了整个北中国,山西人送“赵小鬼”——这个意思比较复杂,理解起来要拐上几个弯。民间俗语中形容死神叫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也不敢留你到五更,但是阎王这个词却形容是一个很尊贵的存在,他赵良栋一个屠夫显然不配,于是又转入另外一条俗语,那就是“阎王好使,小鬼难缠”,所以叫他赵良栋为“赵小鬼”显然极为恰当。
从大众心理学来讲,“小鬼”这个词形容了广大劳动人民对赵良栋的畏惧和痛恨,同时也表达了相当的轻蔑和不屑。
此外其他将军也各有大号,比如王进宝因为一张大麻脸,人称“王麻皮”,这个绰号更为恶俗,因为“麻皮”在很多方言里是女性生殖器的意思。近卫军准将赵应奎因为左手残疾,人称“三只手”,瑞克因为肤色种族,人称“老毛子”。
不过宣化蒙古将军赵广元是唯一的例外,虽然就作战风格来看,他和破虏将军马英相去不远,但他的为人确实不错,蒙古人大多敬佩他的勇武,汉人则尊敬他卫戍边关保护民族,因此在辖地里名声响亮,军中人称“赵好人”。
要真细数一下:马疯狗、王麻皮、赵小鬼、老毛子、三只手等,现在聚集在林汉帝国最高统治中心的几乎没几个好东西,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半分人味。
陕西军报于半月前抵达京师,随后陕西巡抚张英的奏折亦紧追而来,抛开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场套话,文武官员的立场泾渭分明。安西将军张勇、寇北将军赵良栋两人意见高度一致,认为这时正是拿下四川的好时机,而巡抚张英则截然相反,他的看法倾向民生财政,认为甘陕、山西连连大战,地方贫瘠,如今休养不过一年,草民果腹尚且不住,多有流离失所,朝廷安抚赈济用度不够,不少地方甚至还有大批土匪、流寇和小股农民起义军活动,可以说在广大农村地区,林汉帝国的影响力还没有渗透进去,如果贸然兴兵的话,很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这种观察角度上的分析一直没有得到统一,林风简直可以想象得到,现在陕西军政文武一定相处得不太好友,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算奇怪,因为即算是帝国中枢也是如此。关于对时下局势的分析,李光地政府和周培公的总参谋部作出的判断和反应就是截然相反,而且大体上与陕西的文武分析很相似。
等陕西军报传阅完毕,照老例,最先开口的仍然是军械粮秣统计衙门长官汪士荣。照职责来看,他是林汉帝国秘密警察头目,这种外事活动侦察也是他的本行。
“启禀主公!”一年多下来,汪士荣凭借策反功勋,成功晋升准将军衔,正式跨入将军的行列,如今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他朝林风微微躬身,转身环环抱拳,朝一众同僚望去,“列位大人,如今商议的是,马鹞子投诚我大汉的事情。”不待众人插口,他继续介绍道,“王辅臣者,山西大同人氏也,昔流贼草寇出身,本性李,投王氏部为义子,改姓王,曾先后降于前明、大顺,李自成后又降于伪清,顺治初年又随军大同总兵姜襄反清,后兵败又降,贬辛者库为奴,顺治亲政后,又获宠信,往吴三桂部监军,征缅甸,杀明永历帝,尔后自领大军镇平凉,人称‘西路马鹞子’。三桂反后,康熙屡次亲诏慰之,赐金、酒,又给黄马褂、双眼花翎,放还在京长子,赐豹尾枪,可谓百般笼络,然亦反,与吴将王屏藩合兵,杀伪清四川总督、总兵、巡抚、布政司多人,受南州朝封‘车骑将军’,后又封‘陕甘总督’,麾下马军一万一千余人,步军三万余,合老营、辎重、杂兵、约莫六、七万,号称十万大军,数年来镇守汉中,扼守蜀中门户,与甘陕绿营相持。其人薄信寡义,嗜酒好赌,然极有气度,常有一掷千金之举,能得人心,有豪雄风貌。”
这些个人履历林风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几乎背都背得出。从纸面上看,这个马鹞子的人生经历倒也算得上是极具传奇色彩,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人生贫乏之极,很多往往至死到老都没出过家乡,这个王辅臣一介农民出身,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大老粗,一辈子东转西转,在各个势力的缝隙里讨饭碗,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确难得,由此可见,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他朝李光地望去,这时林汉帝国首相颔首微垂,眼睛半睁半闭,仿佛疲倦小憩,又仿佛是凝神思考——总之脸上几个大字写得明白:“请勿打搅”。
林风摸了摸鼻子,“诸位爱卿,王辅臣这小子今天送上门了,你们说咱们是不是顺势搞他一家伙?!”
“搞!!——为啥不搞?!”马英举手回应,“主公,什么马鹞子死鸭子,老子从来没把这号货放在心上!!”他抱拳躬身,大声道,“主公,派咱骑六军过去,咱把四川给您拿下来!”
林风摆摆手,这个马英现在越来越喜欢装粗,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不过他也不打算拆穿他,因为马英这副做派说到底也是被那些文官逼出来的。
“老弟稍安毋躁,咱们大汉在陕西有三个军,要真打起来这帮家伙还不够看,倒是你们辽东那边兵少了点,这回出兵你们就别凑热闹了!”林风轻笑道,指着李光地,“晋卿,你说这回咱们拿不拿四川?!”
李光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回禀主公,依臣看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的好!”
“怎么说?!”
“无他,我大汉休养不过一载,各处民生艰苦,如今若再起刀兵,这一年多的休养之功,岂不是功亏一篑?!”李光地苦着脸道,摇头道,“我恐明日今时,百姓又是怨声载道!!”
林风摇摇头,决然道,“不行,你别再说这个了,这次得依我的,这个仗非打不可!!”
李光地叹道,“主公有所不知,此次一战颇困难——咱们大汉新取山、陕,牧养不过一年,各处民心未附,且府库空虚,臣刚才算了算,若是战端一开,我大汉至少用兵三个军,与民团、夫役等计十万余众,粮饷用度朝少里说也得数百万,银子倒是问题不大,但这个粮食却可真是难为!”他苦笑道,“山陕历来贫瘠,老百姓喝粥都喝不上,地方藩库根本难以存粮,若是真打,咱们还得千里迢迢从这边运过去,几经辗转,数百万粮秣就得翻番,没个千多万是拿不下来的!”
林风反驳道,“只要能拿下四川,这个代价值得!四川天府之国,咱们拿了好好生养,国力得跳一大跳!”
“四川可没这么富!”李光地纠正道,“主公恕罪,臣翻阅文档,前明之时,蜀中确实殷实,然历经明末战乱、伪清屠川,川中人口十去其九,杀戮惨烈之极,多处城池竟空无一人,如今虽然太平了数十年,却还也是远远没有回过气来!”
林风稍稍错愕,狐疑的道,“不是说张献忠屠川么?!”
李光地转过头去,和周培公对视一眼,神色极为尴尬,林风居然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令他这个臣子都感觉很没面子。
他尴尬的道,“……咳……咳,主公可知,张献忠昔年曾开朝立国,于四川建号‘大西’?!”
“当然,”林风点点头,虽然他中学成绩不大好,但这个事情他倒还知道,“但这个和屠杀有什么关系?!”
李光地脸色更为尴尬,侧过脸去不敢和林风对视,苦笑道,“本来张献忠的打算是仿照三国刘备,据蜀中沃土为更本,顺长江而下得荆襄,于是成就一番霸业……咳……咳……”
“是啊!”林风愕然点头,“这个寡人也知道啊!”
李光地简直没话说了,他朝周培公丢了一个颜色,周培公无奈上前,抱拳道,“主公,依您之见,这张献忠可否是庸人一个?!”
“这个应该不算吧?人家虽然最后兵败,但怎么说也是纵横天下几十年,谁也拿他没办法,哪能算是庸才呢?!”
“是啊!”周培公接口道,“张献忠虽然称不上‘雄才大略’,但也是一代豪杰——您想想看,大王您会不会在直隶、北京,或者宁锦大肆屠杀子民?!”
“神经病!”林风哑然失笑,这时他明白了两人委婉的解释。除非得了失心疯,哪个君王会在自己的“根本之地”搞大屠杀?!
“川人勇烈啊!宁死不降外族,”周培公感慨的道,眼中涌出无穷恨意,“等咱们拿住了喇布、杰书,一定要把这笔血账算个清楚!!”
林风点了点头,这个事情那是一定要做的,林汉帝国的立国根本就是建立在大汉民族主义之上,虽然他不知道张献忠到底屠没屠过四川,但现在这个罪过可是一定要算在八旗身上的。他笑了笑,“回头咱们拿了四川,一定要给张献忠修个庙——人家虽然是流寇出身,但怎么说也是抵抗侵略的民族英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褒扬一下还真是说不过去!”
“主公圣明!”周培公大声赞颂,旋即转移话题,“依着主公的意思,咱们大汉此刻是一定要兵出四川?!”
“当然?!”林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依着周培公的才能,林风根本不相信他会看不出其中的关节。“我听说那边交通不大好嘛,若是不抓住机会,下次拿四川就难了!”
“主公恕罪,臣以为不妥!”周培公肃容道。
林风大讶,“请培公指点!”
“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主公以为如何?!”
林风差点笑出声来,老实说就他看来,这些话当然是很有道理的,但如果说永远正确那就不行了。当年清兵入关杀戮无数,最后建立殖民政权,难道也算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如果这也算的话,孔夫子非得在坟里打滚不可。
不过这种反动言论是不能在这种场合宣扬的,他含糊点头,“当然、当然!!”
周培公微笑点头,拱手道,“南周初定江南,而萧墙又起,百姓深受其苦,而今之势,能解万民倒悬者,乃主公一人也,”他缓缓收敛笑容,严肃的道,“故主公之胸怀,当在天下,四川之一隅,不过蝇头小利,夫何去何从,唯主公自知!!”
林风一怔,定定的看着周培公,默然良久,愕然道,“培公的意思是?!……”
“回禀主公,臣以为,我大汉应兵入江浙,擒伪清二王!”
第十八节
打过长江去一向是总参谋部的既定方针,这个论调现在得到了大部分官员的支持。这并不奇怪,相对于东亚其他势力来说,伪清二王不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濒临绝境,名义上这两个满清亲王手中还控制着两个行省的地盘,但实际上他们的势力早已大大缩水,在康熙政府正式倒台之后,江苏、福建等大部分地方早已进入半自治状态,而他们真正能够发号施令的或许仅仅只是省城周围的一些城市而已。
打死狗是人人都愿意干的事情,何况打死这条死狗功勋之大、荣誉之高实在令人难以想象,随便测度一下:千载之后青史留名,大汉某某将军统率大军进击,收复失地彻底剿灭异族残余,且不论是否能和岳飞霍去病相提并论,单就一个民族英雄的名头就值得博一把。
周培公现在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他倒没什么私心,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倒也不以为自己会有机会领军出征,所以好处终归是落到别人身上,站在总参谋长的角度来看,江苏、浙江无疑要比四川重要得多。以前大汉和南周之所以没有拉下脸去抢夺地盘,除了因为吴三桂本人的原因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缘由是双方作为一个外交关系不太好的邻国,彼此都需要一个政治缓冲地,所以两国在根基未稳内政未肃的情况下贸然接壤,不论对哪一方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现在南周陷入内战,大汉夺取这两个富庶的省份基本上就属于顺理成章的事情。
从南宋时代开始,苏杭之富就为天下之冠,拿下这两个省份,对林汉帝国的助益是不言而喻。
作为一国首脑,林风当然不会连这点眼光都没有,不过现在他想的是倒是另外一件事情。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不论是简亲王喇布还是康亲王杰书,现在的实力都缩水得厉害,据汪士荣的军械粮秣统计衙门所说,自从林汉帝国兵出两淮,正式巩固国本之后,原本簇拥在两个亲王周围的汉奸大多对前途感觉悲观失望,这几年下来,原本归属他们指挥的十几万汉奸绿营军早已分崩离析同床异梦,虽然名义上大多数还保留一点点香火之情,承认自己的汉奸身份,并且按时上缴一定的赋税,但若要调动他们开战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的两个满清亲王的身份,与其说是一方诸侯,不如说是两个军阀联盟的盟主,那些原本统一在满清旗帜下的各个大小军头,现在在江浙两省按实力官位划分地盘各搞一套,基本上没喇布和杰书什么事情,现在他们的大部分对外工作,顶多也就是对彼此之间的冲突之类事情进行调停或者斡旋,维持一个大体上的和平和团结。
可以想象,象这样两支军队,要真打起大仗来,真正能有多少人能给两个亲王卖命,那只有天知道了。按照安徽都督王大海的话说,只要两个军,保管可以从安徽一直打到福建。
不过问题就在于福建。众所周知,福建这个省份原本是耿精忠的地盘,因为一些变故现在已经落入台湾郑经之手,现在郑经集团的打算就是以福建为跳板,南掠广东,北上江浙,从而“光复大明江山”。这个口号无疑是非常响亮,但就实力上讲却显得不太现实,天下人都知道台湾舰队实力强悍,但陆军却相当的疲软,这一点早在几十年前,郑成功集中优势兵力围攻南京不克就可以看出来,而这几年他们的表现却也没什么翻盘的意图,南边和尚之信相持不下,北边又拿杰书没办法,虽然郑经也做过一番努力,但纵观全军,数来数去,除了刘国轩那支海军陆战队还能打一下之外,其他的陆军部队不论是装备上还是素质上,都称不上实质意义上的“强军”。
按照现在的局势,汉军如果大军南下,估计打倒福建应该不算为难。但是如果成功拿下这两个省份,却又立即陷入和台湾集团正面接触状态,当然汉军绝对不会认为台湾军队会在陆地对自己构成威胁,但雄踞东海、神出鬼没的台湾舰队却实在是令人头大。
虽然如此,但林汉帝国也并非畏惧郑氏集团,打陆战,福建军毫无还手之力;打海战,依照大汉海军目前的实力,也不见得一定会输。这个难题不在乎军事,而在于经济。自从林风亲自力主开港之后,如今中国沿海贸易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当兴盛的阶段,这也是目前中国政局大环境下的一个特定产物,如果是按照中国人的固定思维发展,现在的商业活动应该大体上依靠内河、以及各省官道贸易为主,然而随着数十年的战乱,这条路子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要知道现在割据一方的大小军阀可以没有几个有什么市场意识,总之能搜刮多少就搜刮多少,几乎和强盗土匪没有任何区别,象昔日的山东官僚那样,只收点保护费、过路厘金的还算是开明人士。所以当林风一声号召,立即得到了工商业集团的拥护和支持,所以沿海贸易在大汉政府强有力的支持和保护下,以安全性高、成本低廉、利润空间大而享誉业界,几年下来,辽东、直隶、宁锦沿海已经发展了无数专营海上业务的商业集团,从业人丁几不下数十万,成长迅猛非常。
但若是现在贸然与台湾舰队开战,这个大好局面无疑将不复存在。
台湾郑氏创自前明巨寇郑芝龙,后又受崇祯帝招抚,委为一方豪雄,传至今日,已有三代,虽然其中历经坎坷,受到清廷、荷兰、南海海盗等多方打击,然而势力却总是蒸蒸日上,台湾郑经集团依靠一支庞大的舰队横行中国海域,几乎无人可敌,麾下的商船垄断了中国大陆与日本国、朝鲜王甚至东南亚的国际贸易,收入丰厚之极。
自从林风创业之初,台湾集团与林汉集团就一直保持着相当微妙的外交关系。从政治角度看,双方同为天下瞩目的军阀组织,都有统一中国的野心,故此天然敌对;而在军事上看,为了实现各自的目标,双方又不得不在一段时期内结成短暂同盟,所以长久以来,因为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关系,两方在表面上的关系相当不错。
但这也仅仅这时表面上而已,无论戴上多大的帽子,不论高唱什么调子的民族主义赞歌,林风委任施琅为帝国海军统帅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此事不仅台湾上下人人皆知,就连远在塞外的葛尔丹、布尔亚格玛等都是心中雪亮。而就在几年之前,汉王大婚之际,台湾军阀内部的激进派就曾试图扣押过阿珂夫人,虽然被鸽派及时制止,而且大汉官方也默认了这一“误会”的说法,但终究给双方的外交关系蒙上了一层黑影。
现在中国的军政局势就如同一个多米诺骨牌游戏。要么风平浪静,彼此维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要么就是大风大浪,势若宣天。
单就大汉军方的观点,林风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兵出汉中,驱降将马鹞子王辅臣为前部,兵进四川,囊括西南之地;二是集结主力于安徽,彻底剿灭伪清残余,吞并江苏、浙江膏腴之地,与南周、台湾郑经、尚之信等进入直面接触的境地。
第一个选择,林汉帝国若是成功夺取四川,除了获得一大片广袤而肥沃的国土之外,还去了一个进攻长江中下游地区的跳板,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因为目前林汉帝国的大敌除了中原内地的诸侯之外,还有盘踞在甘肃、藏北、青海、外蒙古、新疆以及阿富汗、塔吉克斯坦一带的葛尔丹准葛尔汗国,在此之前,林汉帝国在陕西和甘肃东部驻扎了数万大军,就是为了与南周皇朝、准葛尔汗国彼此钳制。按照汉军的军事制度来讲,象陕西甘肃这样的地方,不论如何都没道理放上两个中将级别的领军大将,其中的奥妙就在这里——安西将军张勇麾下的步兵第八军、步兵第十军雄镇西京,于王辅臣数万大军相持;而寇北将军赵良栋屡破准葛尔,军中威信卓著,麾下大汉步兵第五军凶名赫赫,西蒙古闻风丧胆,正是镇守甘肃兰州一线的最佳人选。
但是,如果这个微妙的局势一旦打破,那么后果实在是殊难预料,王辅臣虽降,然麾下却有六万大军,驱为前部固然不错,但谁能保证他在汉军的支持下击破王屏藩之后,会不会反咬一口?!要知道四川天险,其栈道崎岖,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个马鹞子土匪起家,先后投降过三、四个主人,根本毫无信义可言,谁能保证他夺取四川之后,会不会一脚踢上大门,躲在四川当老大。
所以,抛开后勤因素,仅用兵角度讲,要夺取四川,除了驱使王辅臣所部为前锋之外,汉军尾随其后的部队至少也要两个军,不然将无法保证不出其他意外,但是,林汉帝国于陕甘两省的全部军事力量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万人马,其中三个步兵军的番号,约莫四万五、六千人左右,另外再加上陕西巡抚张英控制的三个旅六千人地方部队、都察院陕西驻军一个旅两千都卫军。
虽然汉军骁勇善战举世闻名,但如此用兵却也实在是危险了一点。
所以,一旦把攻取四川确定为既定战略目标,那么帝国势必要于晋西、华北抽调重兵集团入秦参战,然而山西表里山河,为华中脊骨,战略位置重要之极,目前又是东蒙古科尔沁汗国与西蒙古准葛尔汗国的前线战场,局势紧张一触即发,而林汉帝国驻守晋西、晋北以及鄂尔多斯地区的部队却只有虎贲中郎将王进宝所部骑兵第七军、蒙古将军赵广元的骑兵第一军两个军,加上地方卫戍部队也不过三万出头,谁能保证,如果抽调此部驻军入秦,蒙古铁骑不会过来打个秋风?!
林汉帝国崛起不过数载,旁人望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气势喧天不可一世,然而行家眼里一看就知道,这支强悍的军队四面受敌,每一个地方都兵力吃紧,每一支镇军都动弹不得。
这个庞然大物唯一的战略机动部队,仅仅只是汉王林风的近卫兵团而已。而就是这区区五个军的机动部队,却又同时担负着京师、直隶、山东、宁锦的地方卫戍任务(注:宁锦驻军原为步兵第二军王大海所部,现已抽调入皖作战;山东驻军为王承业所部步兵第九军,现已抽调入河南驻扎),就算勉强能够抽调一部,也至多只有两个军。
目前林汉帝国能够伸出来的拳头,就只有这两个军。这个情况确实是非常之令人沮丧,然而就帝国目前的国力来讲,这已经是极限了。自从林风统一黄河流域之后,中国大陆北方行省虽然大体上结束了战乱状态,但若说“太平盛世”无疑是痴人说梦,除开政治不稳的河南,山西、陕西、山东等省许多偏远地区仍然匪患丛生,太行山区、沂蒙山区以及商洛山区等地势复杂地带,流窜着大大小小的绿林强盗、地方土匪以及农民义军,虽然地方政府努力清剿,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事情。而除此之外,各地的恢复建设工作也没有完成,经过将近一年的修养,复耕的农民虽然取得了一次丰收,但也最多只是“闲时喝稀、农忙吃干”的水准,绝大部分农民在缴纳赋税、佃租之后,仍然穿不起衣服、点不灯、甚至吃不上盐,按照户部最最乐观的估计,明年春天,北方大部分地区应该不会出现大面积逃荒,农民可以就着米粒吃野菜活下来。
按照李光地政府的判断,林汉帝国回复元气,至少要经过四年修养:其中第一年剿匪、复耕、减佃;第二年肥田、计户、算丁;第三年熟田、还路、通政;第四年才可以出徭、满赋、劝学——只有达到第四年的标准,即农村地区大多数人能够在大多数时间吃干饭,而且有部分农民有能力供养子弟就学,那才勉强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国家才有能力进行广泛动员,发动对外战争。
依目前林汉帝国的政府数据来看,一个残破的农业帝国,全国人口不过六千万出头,却要负担数万公务人员的行政开支、以及三十多万近代化的陆、海军军费,实在是太沉重了一点。
所以,鉴于以上两个选择,帝国朝野大部分官员认为目前的最佳选择无疑是攻略江南,夺取两个富庶省份,用以滋养财政,扩充军队,为武力统一全中国做好准备。相对于这个宏远目标,四川攻略就显得颇为小器,就算能够获得成功,那也只是取得一隅之地而已,于全局助益甚少。
但是,若是选择第二个目标,那面临的困难亦更为巨大,除了台湾方面的政治因素之外,军力也并非宽裕。目前帝国正面之敌除了两个伪清藩王之外,还有将近二十万江西乱军,这股敌军虽然建制不整且指挥不一,但却大多是久经训练且有战斗经验的部队,实力却不容小窥,若是汉军大军压境,彼结成联盟共同顽抗,打上几场恶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总参谋长周培公慷慨直言之后,大殿上立即陷入一片争论,军方内部、文武之间各持己论,纷争不已,林风听得有些头大,老实说现在他非常犹豫,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两种选择都各有优劣,实在是难分上下,而现在一时之间要他作出一个决定中国命运的选择,委实太过艰难。
第十九节
面对错综复杂的政治形式,御前会议除了决定在宁锦、辽东、山东各自新编一个军之外,没有作出任何有意义的决议,然而此刻中华战乱,内战的大幕已经拉开,容不得他们左斟右酌。
正当一众大将聚集北京之时,西北局势又有大变。
西安镇汉军大将张勇飞马来报,南周汉中驻军王辅臣部临阵倒戈之事已然泄漏,据谍报称,周将四川总督、讨逆将军王屏藩已经开始集结军队,运动至川北一带扼守栈道、修筑防御工事,并且停止向汉中输送军粮物资。
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惊异,北京城一众大佬大多心下了然,所谓“背主做窃”,从古至今那都是极端危险的事情,没有谁能作做到绝对保密,何况马鹞子王辅臣所部尽有六万之众,即算能够隐得一时,也不可能拖到等北京作出反应的程度。
与历史上其他泄密案一样,昔日王辅臣作出叛投大汉的决定之后,麾下一众亲信纷纷赞同,然而其中某位部将明面上喝了血酒、签了血书,但暗地里却不以为然,趁着出营公干的机会,忽然弃职而逃,星夜奔赴川中报信。
这个消息落在王屏藩耳里无若晴天霹雳,然而此刻形势危急,却也不容他不信,为了确认此事,他立即派遣信使,邀请王辅臣赴四川商议军情,当然,这种荒谬的要求不可能得到马鹞子的俯允,于是汉中驻军粮道立即被切断,王屏藩派遣所部精锐接管了栈道防御,力图切断马鹞子所部与川中的联系。
战争立刻爆发,大汉安西将军张勇闻讯后,立即以西安镇大将的身份,命令王辅臣所部即刻开拔进攻四川,汉军甘陕大营总集结,进行战争动员,同时飞马奔赴北京,请求总参谋部派出增援部队。
等到西北信使到达北京的时候,川北战事早已如火如荼,降将王辅臣在得到汉军输送的大批军械辎重之后,立即兵分两路进攻四川,其中王辅臣自领主力三万大军于汉中出发,经阳平关围攻广元,窥视巴中;另一路由其子王吉贞统率,偏师东南,绕大巴山进击安康,威胁重庆,而坐镇西安的张勇大军亦即刻拔营,大汉步兵第八、第十军两万六千余大军尾随王辅臣大军之后,接管了汉中关防,一面督战,一面开辟南征粮道。
西北局势恶化至此,战争已经爆发,总参谋部再也没有周旋的余地,虽然张勇的决定有些突兀,然而此时此刻,林汉朝廷却没有任何人出来追究他的责任,作为坐镇一方的独立卫戍军区司令,他的做法看似冒险,但却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唯一抉择。什么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公元一六八六年秋,汉王林风于北京中南海乾元宫发布伐川诏书,宣布南周四川总督、讨逆将军王屏藩“狼心悖逆、羽衣禽兽,得周皇简拔重用、世受恩泽,然不思报效,竟图叛主自立,实罪大恶极之辈,”然而林汉朝廷与南周皇室有“肢体之亲,”彼此关系是“表里一体”,所以对于这种极端恶劣的叛逆行为绝对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南周先皇的女婿,现在的大汉王有责任、也有义务消灭这个叛逆。
云集京师的各路大将连夜起程,奔赴各自防区,总参谋部发出紧急调令,命令辽东破虏将军马英所部大汉骑兵第五军、晋北虎贲中郎将王进宝所部大汉骑兵第七军、羽林将军瑞克所部大汉近卫步兵第一军组建西进兵团,任命陆军中将、羽林将军瑞克·拉歇尔为四川都督,任命陆军中将、破虏将军马英为督副,按照驻防位置由西至东,山西第七军为兵团前部,飞马奔赴西安接管城防,近卫第一军和骑兵第五军紧随其后,于四十天之内赶赴陕西渭南集结,以为攻川后援,同时遏制准葛尔蠢动,稳定西北局势。
如此阵容,可谓空前,瑞克、马英、王进宝无一不是威名赫赫的中华名将,麾下部队亦是全额满编的精锐部队,整个西进兵团,总兵力近五万人,其中骑兵近两万七千人,火枪兵一万两千余人,炮兵近八千人,装备大小火炮一百二十余门,战马四万六千余匹,按照汉王林风的意思,此次四川战役,别无他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快”、“快”、“快”,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打垮所有反抗力量。
正值战火纷飞之际,北京城里迎来了另外一队客人。
去年冬初,林汉帝国应俄罗斯帝国邀请,派出以近卫军少将慕天颜为首的赴俄使团,经过数个月的艰苦跋涉之后,大汉使团终于越过西伯利亚平原,于一六八六年春天抵达莫斯科。作为一个著名强国的使者,慕天颜等人在首都受到了隆重招待,莫斯科上上下下,从摄政女王索非娅至大大小小的公爵、侯爵,纷纷召开各种各样舞会、沙龙,邀请这些东方来客参加,使者团所至之处,无一不是轰动非常。
这种大好形势令慕天颜等人受宠若惊而又喜出望外,按照林风事前的嘱咐,他们这次的任务主要是与俄罗斯沙皇帝国结成军事同盟,共同对付蒙古人,其次就是关于远东以及中亚的土地瓜分问题。这个出使任务可谓非常之沉重,原本在路上时,慕天颜心中还忐忑之极,要知道俄罗斯和林汉帝国之前虽然还有些来往,但那都只是省级地方政府的交涉活动,而且数量也是极少,纵观历史,中、俄两国虽然毗邻,然而却彼此颇为陌生,现在突然进行如此沉重的外交活动,实在是突兀了一点。
不过现在看到沙皇方面如此重视,使者团倒是找到了一些信心,虽然其中大部分人不大看得起这个蛮荒之国,但倒也认为这个国家的军事力量颇不弱,而大汉虽强,势力却未深入远东地域,这帮蛮子倒是很有利用的价值。
根据欧洲方面的习惯,象慕天颜这些陌生国家的使者,一般不能立即进行正式的外交洽谈,而是得先在莫斯科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把邻国上上下下搞熟了再说,这个举措一方面是沙皇政府表达对使者的友好和热情,一方面也是为了俄罗斯帝国的体面和矜持,所以当慕天颜到达莫斯科之后,一连二十多天,除了在克里姆林宫参加了一次宫廷酒会之外,大部分时间就是和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贵族喝喝酒、扯扯淡或者打打猎什么的,一行人竟仿佛是公费旅游一般。
虽然如此,但总的形势还是朝好的一面发展,要知道即算俄罗斯人再喜欢喝酒,那也不可能永无止境的喝下去,这时克里姆林宫传来消息,说是摄政女王决定即日召见大汉帝国使者,商谈两国同盟事宜,然而世事难料,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莫斯科忽然发生宫廷政变,威风八面的摄政女王被一伙乱军赶到尼姑庵里当了尼姑,沙皇朝廷另立新君登基为帝。
事情到这里就重新转了一个大弯,俄罗斯新任沙皇彼得一世不过十几岁,据说小屁孩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懂,莫斯科小道消息称陛下对摄政女王索非亚极为仇视,顺带的连她主持的一些政务也非常厌恶,于是在这种政治大环境下,前些日子还炙手可热的大汉使团突然冷了下来,一行人不得不躲在外交行馆坐了大半个月的冷板凳,然后突然有位什么侯爵拿着林风送给沙皇的火枪以及小型火炮上门拜访,绝口不提外交活动,一个劲的询问林汉帝国的武器装备以及军队设施。
这件事情颇为好笑,若是林风真的派了个大儒过来,恐怕就得和这位好奇的侯爵大人大眼瞪小眼,不过恰巧大汉外交官慕天颜偏偏是军人出身,而且官至少将,使者团里还有不少类似于年羹尧、张庭玉之类的少壮派军官,所以说起这个事情来还真是遇到了行家,当然,虽然慕天颜不是职业外交官,但倒也没傻得言无不尽,吞吞吐吐略做介绍之后,就试探起新沙皇的外交态度来,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位侯爵大人象学者多象官僚,于国家大政只字不提,令慕天颜极为失望。
因为俄罗斯沙皇帝国态度暧昧,汉、俄两国除了在双方首都长驻使节此项达成共识之外,外交上并没有取得进一步发展。不过慕天颜倒也没有感觉太过失败,因为俄罗斯方面显然对林汉帝国产生了相当的兴趣,按照俄国外交大臣的意思,结盟的事情暂且押后,俄罗斯帝国需要对林汉帝国进行进一步了解。
所谓礼尚往来,这次跟随慕天颜使者团返回中国的,就多了两百多号俄罗斯老毛子。
这次带团前来的是林风的老熟人伊霍诺夫斯基,两年不见,这家伙现在混得风声水起,红光满面,连肚子也腆了起来,看得出俄罗斯的这次政变他应该是站正方向的一个,找慕天颜一问,果然如此,原本这位不过是下三流的破落贵族,被发配远东当了个小文官,但现在可真是发达了,爵位提了两级,现在是侯爵大人,而且还是新沙皇政府的外交重臣。
“哟呵,这不是鸡大人么,别来无恙啊!——”相对沙皇政府来说,林风的架子少了许多,这次接见俄罗斯使团,竟然选择在中南海外围的海子景。
此时正是秋后,气候还有些炎热,俄罗斯人久在东欧,倒也不是很习惯,这时坐在凉亭里,阵阵威风吹拂,很是快意。
“俄罗斯使团觐见大汉王国国王陛下,俄罗斯彼得沙皇陛下谨祝陛下健康长寿!”虽然伊霍诺夫斯基和林风很熟悉,不过这个场合他倒也没资格去放肆。
“客气了、客气了!”关于索非娅的事情,林风只字不提,“来、来、来,我这边有正宗南美咖啡,味道不错——来人!”林风回头吩咐道,“给列位大人们上咖啡!”
“KOFEI?!”伊霍诺夫斯基微微一怔,这段时间他苦修汉语,基本上已经达到六级水准,而且针对四书五经颇有涉猎,请了几个中国教师指点中国国情,不过咖啡是什么东西倒从来没听说过,看着杯子里黑糊糊的东西,他疑惑的看着林风,浅浅缀了一口,却不料“噗——”的立即喷了出来,惊惶失措的道,“抱歉……陛下……咳……咳……非常抱歉,但是……”
他定了定神,吐了一口长气,“我很抱歉,看来我不是很适应这个……这个‘KOFEI’!”
本来就是想看这小子出丑,林风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微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嘛!——”抬头望去,这回随同伊霍诺夫斯基晋见的随员不少,凉亭走廊上黑鸦鸦站了一片,多数人身材魁梧胡须满面,但中间却夹杂着一个矮个子,林风稍稍偏过头去,仔细打量,这个矮个子皮肤白皙,下唇连胡须都没长出来,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讶然问道,“——这位是……”
“哦!”伊霍诺夫斯基放下茶杯,镇定自若的道,“这是我的小侄儿!”他朝林风笑了笑,“您知道的,我们俄罗斯人有些风俗,贵族少年在继承爵位之前,一般得去外地旅行游历,学习知识增长见闻!这次听说我既然出使大汉国,我亲爱的姑姑就把他委托给了我!——当然,”他稍稍躬身,“我很抱歉,让他来晋见陛下是出于本人的私心,不过我的这位小侄儿确实非常仰慕陛下,期盼能与东方最伟大的君王见上一面!”
“是吗?!”林风似笑非笑,瞥了那名少年一眼。
“他叫阿列克谢耶夫,陛下!”伊霍诺夫斯基回过头来,“阿列克谢,快过来晋见国王陛下!”
少年走上前来,稍稍屈膝鞠躬,未等林风开口,旋即站起,目光平视,好奇的上下打量,看上去很有些无礼,但面容稚嫩,带有几分童真,却也让人无由责怪。
“这么说……你叫阿列克谢?!”
“您好!”少年躬身道。
“嗯?!”林风愕然,“这个……你好!”
“谢谢,我吃过饭了!……”
“不用客气!”林风捏了捏鼻子,看来东西方的思维逻辑果然不大相同,他耐心的道,“中国好玩么?!”
“晚上好!……”
林风转过头来问道,“他会说汉语么?!”
伊霍诺夫斯基微笑躬身,“抱歉,亲爱的陛下,阿列克谢会说法语、拉丁语,但汉语却只会几句日常问候语!”
原来如此,林风回过头去,看着这位少年,“寡人和鸡大人是老朋友了,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按照咱们中国人的规矩,我倒是应该给你点见面礼!”他微笑着看着阿列克谢,“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伊霍诺夫斯基急促的小声翻译,和少年问答几句,回头对林风道,“阿列克谢转致国王陛下:谢谢您的好意,他说他希望能够在您的军队里呆上几个月,然后再去港口、码头以及造船厂游玩!!”
“当然没问题!”林风嘿嘿一笑,看得阿列克谢心中发毛,“我这个人最喜欢小朋友了,这样罢,你以后就叫我林大叔,我赐你通行特权,以后有什么难题,尽管直接来找我好了!!”
第二十节
针对西北方向的严峻局势,北京极为迅速的作出了反应,其中第一批应援入秦部队是原本驻防鄂尔多斯方向的王进宝所部,这支部队的前身是伪清甘陕大营的马队,虽然最后投降林汉帝国,并被改编为大汉骑兵第七军,但终究和张勇所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此刻接到开拔命令之后,骑七军立即全军开拔,前锋旅仅六天就抵达西安。
然而此刻汉中战事已经如火如荼,陕西马鹞子所部六万余人已经对川北发动了全面进攻。
和本时代其他军阀部队一样,马鹞子的这支部队仍然保留了许多农民军的习惯,其部虽然在西南、西北地区威名赫赫,但就军事制度上讲,和汉军比起来还是有相当的差距。
这支部队说是全军“六万余人”,但实际上能够打仗的最多只有三万人左右,其中约莫六千多骑兵,而且大炮很少。而除了这些战斗兵员之外,剩下的三万多人被分为“老营(军官眷属)”、“粮营(后勤运输)”、“匠营(军事技工)”以及其他幕僚、清客等闲杂人士,外人看来,几乎象是一个独立一体的微型社会,总的说来,这种部队内部凝聚力较强,一旦有战事发生,在短时间之内,几乎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自行独立运作,并且能够保持相当的战斗力,而弱点也显而易见:机体庞大臃肿,运动缓慢,受打击面大,而且因为血缘、宗族、姻亲或行社等原因,内部容易产生各种山头、派系,影响军事动员效率。
在这个时代,伪清所属的大部分绿营汉奸部队都是如此,相对于后世的绿营部队,显然要杂乱得多,然而这也是康熙时代的一大特色,本身就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在整个伪清殖民政权之中,汉奸阵营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其中与八旗殖民军关系最为密切的是皇太极时代于关外组建的汉奸八旗,这支部队在长远的侵明战争中得到了熏陶和强化,本身亦被编入正规的八旗野战军,专司步战、炮战,和女真军人没有太多的区别;第二个等级的汉奸部队就是伪清在侵占北京之后,自行收编、组建、训练的绿营汉军,这种部队的成员来源复杂,但大部分都是溃散的明军或者李自成的农民军,老兵不少,且中、低级军官具有相当的军事经验,经伪清政权大力整合之后,战斗力颇为可观;而第三个等级的汉奸部队就是伪清一统北方地区之后,南侵时收编的南明正规军、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军队以及陆续溃散投降的西南孙、李农民军部队。
马鹞子王辅臣的部队就属于其中第二等级的汉奸部队。王辅臣本人出身微末,先为反抗明朝压迫的农军起义军,明朝灭亡后又投靠清廷,而清朝初定的战争岁月里,随着起云涌的民族战争节奏,率军于大同反正,而战败后又再次投降,若是历史走到这里就截然而止,那么这员西北悍将或许就得在奴隶营度过他的一生,然而中国政局从来都是如此地华丽多变,当多尔衮死后,伪顺治帝福临亲政,为掌握权力,顺治帝及孝庄后党大肆排挤多尔衮派系军官,伪清军官阵营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段小小的真空,而当时华南地区孙可化、李定国、郑成功抗清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无可奈何之下,清廷政府不得不四处搜罗,启用大批不得志军官充实军营,这时王辅臣的命运出现转机,经过一番活动,他被派往吴三桂所部任职,一方面率军助战加强清军实力,一方面给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参沙子,拉拢吴部铁杆亲清,同时负责监视吴三桂所部动向。
在顺治执政的十数年里,马鹞子一直在吴三桂和清廷这两个鸡蛋上跳舞,因为举措得当,政治态度圆滑,竟然分别取得了顺治和吴三桂的信任,从而在西南进攻李定国以及清缅战争中立下大功,最后自出一部,于平凉镇戍一方,成为中国政治版图上举足轻重的一个重要砝码。
站在林汉帝国的角度来观察,王辅臣这个人是不可信任的,然而又是值得利用的——实际上在王辅臣本人几十年的军事生涯中,他大多是以这种面目出现,虽然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人生就是如此矛盾,作为一名军人,他要忠诚热血,然而作为一名政客,又必须狡诈多边,如此方能保证跟随他的数万部下活下去。
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高级军官大多数都是如此,他们即是军人又是政客,在他们的人生轨迹之中,充满了愤懑不甘,又总是无可奈何。
整个政治大环境就是如此,将军不懂军事无关紧要,但不通政治就非常危险,所以千年以来,岳飞那样的傻瓜总是极少数。
所以当吴氏南周政权摇摇欲坠时,马鹞子作出了理所应当的选择,汉军方面虽然不信任他,但却很少怀疑过他投降的诚意,这种政治上的默契给双方的军事合作带来了极大便利,当事情败露、四川总督周将王屏藩于川北布防之后,马鹞子所部居然在没有通知西安张勇的情况下,立即对四川栈道发动了攻击,抢占各处险要隘口,而后方与汉军部队接壤处精锐尽还,没有作出任何起码的警戒动作,所以在战争一开始,战争局面就朝好的一面发展,四川南周军队虽然进行了仓促动员,但到底不是一线作战部队,编制、武装以及补给工作迟迟未能得到完善,尽管周将王屏藩做了最大努力,但要散驻四川各处的军队集结运动却不是短时间所能做到的,所以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一旬,立功心切的王辅臣所部动作迅速,成功肃清了入川栈道,并且攻克了川北军事重镇广元,而偏师王吉贞所部也绕大巴山而过,攻克云阳,窥视重庆。
这时大汉西进兵团前部骑兵第七军已经接管西安城防,后续马英骑兵第五军、瑞克近卫步兵第一军正飞马赶来,而张勇所部大汉步兵第七、第十军亦和王辅臣所部主力汇合于广元,一路开拓、加固入川栈道,整备粮道驿站,同时飞马北京,催促粮秣补给。
因战事仓促,汉军方面根本没有做好后勤补充动员,在上一轮的军事行动中,汉军张勇、王辅臣所部近十万人全线运动,短时间之内几乎耗尽了帝国西北方面军的全部辎重屯积,在获得新的物资补充之前,大军根本无力对四川发动新一轮的大规模进攻。
对于林汉帝国近乎无耻的突然宣战,南周皇朝的反应令人大跌眼镜,这时整个南方皇朝已经划分为皇太孙派、皇太子派以及中立派三大块,几乎所有人对自己的前途不报希望,大周的旗帜到底能打多久已经成为江南地区的主流话题,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这个注定短命的王朝在如此危难之际,居然涌现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有识之士,他们上下奔走左右呼号,强烈要求皇室争夺帝位的双方停止内战,重新整合政权,共抗北方强敌,公允的说,就南周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避免覆灭的唯一办法,不过可惜的是,这种言论几乎没有任何人理睬。
在汉军发动西南战争的这段时间内,南周内战正式拉开帷幕,皇太子和皇太孙的军队已经在湖南打了两场恶战,双方都是损失不小,现在正憋了一口气准备继续狠打,所以这个时候要谁退出帝位角逐显然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而且即算是某位皇室成员良心发现大彻大悟,那也容不得他自己放弃了,要知道跟随和拥戴他们的军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人,若是贸然退出,无异于让自己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集体自杀。
所以针对林汉帝国悍然无耻的入侵行动,内战双方不约而同的表示了沉默,一眼望上去,仿佛认可了“王屏藩叛乱自立,大汉义愤征讨”的说法,唯独只有坐镇江西的周将高大节发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认为大汉趁火打劫于理不该,并且立即动员所部军队,准备介入四川的抗汉战争。
可惜的是,这个声音并没有掀出多大的浪花来,老实说高大节这个人确实品质不错很有义气,但实力却实在是小了点,江西这个时候并非是南周的疆土,全省各处到处盘踞着大大小小的军阀,而高大节所部总共也不到两万人,原本吴三桂交给的任务也只是警戒和防御,卫戍南周帝国的最外围国防防线。
尽管如此,毗邻驻防安徽边境的大汉步兵第四军孙思克部依然进行了全军动员,并且向北京方面发出了战争警告,不过这个警告显然没有得到总参谋部的重视,这个时候北京张灯结彩,全城人民兴高采烈地准备庆祝汉王世子林璁殿下的周岁生日。
经过一年的饲养培育,如今的汉王世子已经成功的从一团肉乎乎的东西转变为一位四肢结实、面目清晰的预备王爷,这个过程其实殊为不易,起码汉王府内上下数百个太监宫女老妈子就是持有此种看法,这一年实在是极其危险的一年,随着小殿下的一呼一吸,这几百位可敬的育儿员几乎每时每刻都把心肝吊在嗓子尖,如果追究起来,引发此类担忧的主要责任人是大汉首辅大臣李光地大人,当初小王子一落地,这位面目可憎、一连霉头相的老家伙就给大伙撂下了狠话:说是如果小王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全体保育员一律陪葬。
从法理上推究,这个事情应该是属于汉王的家事,即使李光地大人身为政府最高首脑亦无权过问,实际上林风本人也不大可能发出这种非人道的命令,但是这时却没有任何人胆敢质疑李大人的命令,虽然这些太监宫女老嬷嬷私下里进行过无数次讨论,认为李相爷没胆子杀宫人,因为大伙虽然地位卑微,但终究是“天子近臣”,杀他们等于造反,但是——如果有个万一呢?虽然李相爷确实不算帅男,但若是一定要摘几百个人头,那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针对汉王嫡长子周岁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林汉帝国再次开了一个小小的先例,根据朝廷合议决定,小王爷周岁之后,将正式得授“汉王世子”称号,并仿东宫例,迁入别府,置别驾、从事、主薄、洗马官职,另成一套行政体系,为汉王不测之储。
这种做法在历史上是没有的,而且在“周礼”上也没有任何根据,按照中国历代王朝数千年来形成的默契和习惯,一般王爷世子是没必要开府的,等到老爸挂了直接顶替就是,而且就算是按照册立太子的程序,那至少也得等到皇子具备初步的学习能力之后,象这样满周岁就上马的,委实闻所未闻。然而大汉这时却有点等不及了,这个时候林璁在朝廷上下的人气实在是太高,虽然年仅周岁,然而身边的什么太傅、侍读、伴读、护卫等一大批属官早已满满当当,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之栋梁、国家之柱石”,而且在去年一年实习之中,他们表现得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无可挑剔,尤其值得表扬的是马英将军之子马仞和张勇将军之子张仟,两位大人年仅六个月,就已经担负起保卫小王子的责任,每天由奶妈抱着按时去中南海报道,作为小王爷的随从,趴在隔壁的摇篮上一起吃奶睡觉,忠义盖世天日昭昭。
如此重要的活动自然轰动一时,声势几乎超过了前不久的西北战事,除了周边友好邻国之外,帝国上下自认有头有脸的人士纷纷携重礼前来拜贺,其中不少人物都是大有来头,但若是论起身份背景来,却以现任漕帮帮主牛千毓最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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