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远征军
作者:wanglong|发布时间:2024-06-29 01:23:51|字数:110751
第一节 局势
9月13日,黄昏。视察部队的孟恩范中校踩着战壕里的稀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监视哨湿漉漉的铁护板闪着黯光。战壕就修在沼泽边上,前面是大片的赤杨林,尽管已经仔细搜索过那片林子,但孟恩范总是怀疑敌人就潜伏在林子里。
他离开了前沿,回到了镇子上,在团部屋前站定,湿淋淋的手指在雨衣的衣扣上滑动着,终于将雨衣解开脱了下来,抖落水珠,飞快地在门边的一堆干草上擦了擦沾满泥浆的长筒军靴,然后推开了门。
“你回来啦。”一个敞着上衣的军官从床上抬起身来,打了个呵欠。
“回来啦。这个鬼地方,都要让人发霉了。”孟恩范走到木板桌前,剔亮了马灯。
“怎样?”73团团长赵欣上校套上了自己的长筒皮靴。
“大伙儿都憋坏了,伙食又差。”孟恩范将军帽甩在桌子上,“我刚才见到军里的石参谋长了。”
“他来咱团了?怎么不来团部?”
“在2营晃了下,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他说命令马上就来了,让我们做好准备。”
石年奎是9军参谋长,他的话带有权威性。赵欣立即摇通了师部的电话。
“是,立即到师部。”赵欣接受了命令,“我去师部开会,大概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赵欣走后,孟恩范点起一支烟,坐在赵欣带着体温的床榻上贪婪地抽着。算算距离给家里的上一封信发出的时间已经过了七天,该给老婆写封信了。找出几张邹巴巴的稿纸,抓过一支铅笔动手写信,却没有什么可讲的。临别之时,他那位泼辣豪爽的东北媳妇一再叮嘱他,一定要常写信来,虽然孟恩范很是思念妻儿,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话可写。这里一切都缺,连稿纸都是从国内带来的,想起在国内的日子,觉得什么都好,什么都值得留恋。
他是从农垦1师抽出来加强给9军的,职务是团助理参谋长。对于他的军衔,这个职务显然低了。为了加强远征军的军官储备,北方军区从两个农垦师抽调了一批军官和抽调的大批俄语翻译配属给了远征军,但这些来自农垦师的军官基本没有获得实际的职务。特别是第一批出国的第9军这个战备值班部队,所有的岗位都不缺员。他们这些参加过开国之战的“老”军官大部分担任了各种助理职务。
说穿了,要等一线军官出现伤亡后,他们这些预备军官才有指挥部队的机会。赵欣出于对孟恩范这位出身元勋团军官的尊重,一直让他这个助理参谋长跟自己住在一起。孟恩范也没什么具体的任务,每日间就是下去视察和熟悉部队而已。除了恶劣的气候和不合口味的伙食,日子其实过得很悠闲。
9军是在7月上旬陆续登程的。乘坐俄国人的军列从远东出发,经过一个多月的漫长“旅途”,在8月中旬陆续抵达俄国西南战线。庞大的后勤物资都是从中国启用的,但粮食只带了一个月的份额,到了前线后便由俄国供给了。9军在抵达前线后没有来得及休整便接到了远征军司令部的命令,没有向西运动以便接管一段战线,而是向南转进集结于切尔诺夫策附近。那位有才华的俄军司令官勃鲁西洛夫准确地预判出对手准备打击罗马尼亚人了,这支在他看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中国部队是他手里最具实力的预备队,必须提前做好部署以备投入到最关键的地段。但提前抵达前线的叶延冰认为部队必须全部集结后方可使用,这是波士顿会议及范德平在彼得堡与俄国最高当局议定的内容。调往相对平静的罗马尼亚——乌克兰边界整训是可以的,但绝不能一个军一个军地拆分使用。
勃鲁西洛夫答应了叶延冰的要求。其时德国人策划的针对罗马尼亚的闪电攻势尚未展开,勃鲁西洛夫并不太着急。而且9军及后续到来的5军确实遇到了不少的麻烦,主要是燃料的严重缺乏和伙食问题。远征军配备了大量的汽车,都是从各军区抽调的,汽油却需要俄军供应。俄国人似乎没有相信华军部队竟然配备了如此多的卡车,使得油料供应出现了问题,而且伙食也不好,使得部队怨声载道,令各级指挥官头痛不已。
俄军的伙食严重缺少蔬菜。香肠和油脂在俄国士兵眼中是一等一的美食,但却不是中国官兵喜欢的。黑麦面吃着也不舒服。饮食习惯的不同给部队带来的麻烦还在其次,9军及5军抵达集结地域后,连日的阴雨将这个精锐军泡在了泥水里,只有少数部队可以住进民居,大部分部队依靠帐篷或者在战壕里挖掘临时住所。因为油料的不足(俄军答应足额供应汽油),适应性训练也无法展开,俄军指挥部提供的地图过于粗略,连大一些的居民点都没有标出。秋季已经来临,夜晚的温度下降到5度左右,好在部队已经带足了冬装,但连绵的秋雨让部队的运动及生活困苦不堪,官兵们渴望着行动,特别是基层的士兵们,盼着早些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
“老孟在哪,团长呢?”巡视部队的团参谋长常福民少校也回来了。
“他去师部开会了。可能要动了。”
“谢天谢地。昨天又病倒19个。再蹲下去真要发霉了,现在我倒盼着冬季早些来临呢。”常福民向孟恩范讨了支烟点上了。
“没办法,看来要在泥泞中打仗了。也不知我们第一仗的对手是谁。”
“八成是奥国人。据说他们比起德国人差得多。”常福民使劲吸烟,红红的烟头在昏暗的屋子里很是醒目。
一个小时后,赵欣回来了,“咱们要出发了,迎战德国第9集团军。那是个混合军,兵力不算强。布加勒斯特快守不住了,上面要求我们立即动起来。咱们师是前锋师,咱团是师的前卫。明天清晨六点出发。参谋长,通知各营连长来开会。老孟,你就带后勤吧,补充连也交给你,怎么样?”
“成。你说了算。”孟恩范答应道。
“总算要和德国人交手了。”赵欣叹了口气,“我很怀念军校的德国教官们,没想到竟然跟老师干上了。”
“要说早就打过了。老6师不是在青岛跟他们干了一仗?也没啥,枪子打中一样流血完蛋。对了,向导分配了吧?”孟恩范不以为然。
“分配了,一共六个人,带队的是一个俄国上尉。他们大概一刻钟后到。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俄国人,不仅是他们的饭菜,还有房子,更主要是这里的气候。”赵欣摸出一支蜡烛点上了,不大的掩蔽部敞亮起来。
“据说罗马尼亚那边的气候要干燥些。”常福民笑道,“没想到我们会逛好多国家。”
“算了吧。这也算逛?”赵欣摇摇头。
很快,73团的主要军官们陆续来到简陋之极的团部。等俄军上尉及他带领的联络组到来,73团出发前的军事会议召开了。
历史上的大事件如同多米诺骨牌游戏,总是具有连环性。俄国在确信中国将加入协约国集团后,不等波士顿协定正式签署,便迫不及待地从远东调给了西南方面军7个师。尼古拉二世亲自过问复杂艰难的运输问题,使得这批部队通过漫长的铁路线比计划提前七天运抵前线,赶上了勃鲁西洛夫将军的进攻。
尼古拉二世不去理会自己军队和臣民蒙受的巨大苦难,却对履行盟国义务极为忠诚。在霞飞总司令因凡尔登方向的危急局势向俄国盟友提出进攻要求后,尼古拉二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严令西南方面军迅速发起一次进攻战役,既从战略上策应西线,也为了减轻无能的意大利人承受的压力,而丝毫不去管自己军队存在的困难。
在俄国面对德奥军事集团的三个方面军中,勃鲁西洛夫将军算是最能干的了。比起指挥西北方面军的库洛帕特金(即日俄战争中那位无能的司令官)和指挥西方面军的艾维特将军要优秀的多。勃鲁西洛夫不仅具有一种进攻精神,对胜利有着极高的渴望。而且善于分析总结经验特别是失败的教训,使得他指挥的战役具有了一般俄国将军所没有的灵气。
在得到远东7个满员师之后,他指挥的西南方面军四个集团军(7、8、9、11)恢复了生机。尽管已经得到中国将派遣远征军入俄参战,并且已经确定用于西南方向接受自己的指挥,但勃鲁西洛夫将军已经不愿等中国人了,他在获得沙皇充分授权后,于7月12日开始了被俄军总参谋部命名为“勃鲁西洛夫攻势”的进攻战役。
勃鲁西洛夫将军指挥的部队总计47个师,面对的是奥军38个师的防御线。兵力上稍具优势。勃鲁西洛夫注意到在今年3月份西北方面军和西方面军联合举行的纳罗赫湖会战尽管进行了为期两天的炮击准备(因俄军炮弹的极端匮乏,比起西线动辄七八天的炮火准备简直是小儿科),但因为德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准备,炮火准备的效果很糟糕,对于德军的工事破坏微乎其微。当进攻发起后,冲入德军机枪火网的俄军迅速被击溃,伏尸遍野。对德军战线的突破效果几乎为零。整个战役俄军付出了11万人的伤亡,德军的损失最多只有2万。所以,勃鲁西洛夫在考虑西南方面军的进攻时一改传统的做法,将进攻兵力分布在20多个点上,使得奥军无法猜透他的真是意图。这样虽然分散了主要方向上的攻击兵力,却可以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勃鲁西洛夫选择的攻击方向很正确。他将攻击方向选择在战线的最南端。攻击取得了超越预期的效果,俄军似乎在敲打着一面早已发生裂痕的墙,产生了土崩瓦解的效果。这个方向上的奥军极为薄弱,当初奥军统帅康拉德在发动提罗尔攻势时曾从这个方向上抽走了5个师的精兵和大量的炮兵,现在康拉德终于为此付出了代价。俄军在三天内即俘虏了七万余人,取得了一次无可争议的胜利。
但俄军马上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在西南方面军发动进攻时,至少应当在西方向上发起一次配合行动。但西方面军司令官艾维特将军的部队却蹲在战线后面毫无动作。使得奥军在得到德军4个师增援后发起了反击,减缩了西南方面的战果。战役进行至8月初,勃鲁西洛夫因兵力及弹药的不济而被迫停止了进攻而转入了守势。
“勃鲁西洛夫攻势”是东线俄军难得的一次大捷。这次战役的结果之一就是将摇摆不定的罗马尼亚拉入了协约国阵营,使得战争更具有世界大战的特征了。“勃鲁西洛夫”攻势尚未结束,罗马尼亚人便急不可待地加入了战争,其全部陆军的23个师的四分之三投入到向西和向北的攻击中,但罗军比起被协约国军队视为软柿子的奥军更差,仅前进了25公里左右便被奥军所阻,几乎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成果。
而德军方面,因为凡尔登战役的失利及东线局势的巨变更换了最高指挥官。法金汉的总参谋长被撤职了,代之以被宣传部门吹嘘为战争英雄的东线总司令兴登堡。新组建的德国统帅部对罗马尼亚的参战极为恼怒,决心用一次快速的突击击败这个新敌。一方面,德国急需罗马尼亚的石油和粮食,另一方面则是杀鸡儆猴,用教训这个新敌人来显示德军的威力。
罗马尼亚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了。其L型的地理形势使全国几乎都处于敌国的包围之中。首都布加勒斯特距离边境只有15公里,极易被摧毁。这样一个国家本不应该轻举妄动,但俄国的胜利鼓舞了罗马尼亚人,跟意大利一样,他们是抱着乘火打劫的目的参战的。却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军队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都远远落后于敌人,弹药补给量只有区区六个星期。
德军的反应极为迅速。曾征服塞尔维亚的马肯森将军组织了一支由德、保、土三国军队组成的联军,迅速集结于罗军的后方(南方),在另外两个方向,德国第9集团军(辖3个德国师和2个奥国师)和奥军第1集团军(辖1个德国师和4个奥国师)也完成了集结,德军第9集团军是本次攻击的主力,该集团军的指挥官是刚卸任总参谋长的法金汉将军。本来德皇已委任其为土耳其大使,但此人不计名位自愿到前线担任野战指挥官,倒也不失一位真正军人的风采。
同盟国针对罗马尼亚的惩罚性战役是在9月1日发起的。马肯森指挥他的杂牌军分两路由南向北展开了进攻,一路沿着多瑙河进攻,另一路则贴着黑海展开。至9月10日,已经攻占图特拉干和希里斯特拉等要塞,逼近了康斯坦察至布加勒斯特的之间的铁路枢纽。那条铁路是罗马尼亚到黑海海岸唯一的铁路线。但马肯森的部队遭到了俄罗联军的顽强阻击,前进被阻止。而法金汉指挥的兵力并不强大的第9集团军却利用罗军兵力分散的缺陷,采用各个击破的战法在9月上旬将兵力占据优势的罗马尼亚第1集团军打的大败,显示了法金汉将军出色的野战指挥能力。布加勒斯特受到了威胁,罗军第2集团军从前线撤回布防首都。但罗军在撤退时受到了奥军第一集团军的追击,部队陷入了失控的状态。而德国空军又展开了对布加勒斯特的空中打击,由于罗马尼亚既无飞机又无高射炮,德国空军对布加勒斯特的轰炸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一所重要的兵工厂被炸毁,库存的900万发枪弹付之一炬。布加勒斯特陷入恐慌,居民纷纷逃离城市,局势呈现出末日来临的惨状。
现在罗马尼亚成为俄国人的负担了。俄军统帅部及西南方面军在研究局势后认为如果布加勒斯特陷落,罗马尼亚将向同盟国投降。
必须阻止这个不幸的事件发生。如果德国占领罗马尼亚,其军队及资源将被德国所利用,俄国南部战线的局势将严重恶化。所以必须展开救援行动,前线统帅勃鲁西洛夫在盘点自己的兵力后,无奈地作出了使用中国远征军的决定。其时,远征军第1集团军只有两个军(第9和第5军)抵达前线,按照之前达成的协议,中国军队要在全军抵达前线后进行适应性训练(至少三个星期)后方能投入战斗。但因7月攻势中西南方面军蒙受巨大伤亡,且各个集团军都与奥军对峙着,勃鲁西洛夫的预备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了,只能求助于已经抵达前线的叶延冰将军。经过慎重考虑,叶延冰上将做出了提前参战的决定,命令熊勋中将按照勃鲁西洛夫司令官的要求,率领第9及第5军第14师前往西线迎击法金汉的第9集团军,确保布加勒斯特不落入德军之手。
第二节 初战(一)
后勤科的车队在9点30分方离开了小镇。而作战部队及配属团主力的工兵部队在天明时分已经出发了。一些孩子和老人站立在街道旁看着这支来自中国的军队。他们的目光总是投向了汽车,在那里指指点点。汽车蒙着帆布,但一半的汽车驾驶楼顶棚上架着轻机枪。
团里的弹药、粮食和药品都装上了车,车队可以捎上后勤科一半的人员,但还有一半人需要步行。押送车队的是警卫排和临时配属的补充连,这个连队是5个排的大编制,人数超过了200人。为了使远征军及时补充兵力,总参谋部为远征军配备了大量的补充部队。
坐在打头汽车驾驶楼的孟恩范注视着居民们,几乎看不到一个青壮年,看到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童。他在黑龙江屯垦多年,见惯了俄国人,对于白脸膛红脸膛的俄国人(其实是乌克兰人)并不奇怪,但下士司机小林就有些沉不住气,总是评点着站在街头的女人们,当他发现一个身穿紫色褶裙的少女有着惊人的美丽,禁不住叫喊起来,“中校快看,那个穿裙子的女孩多好看,美……瞧人家的皮肤,像是牛奶做的……”
车子已经拐过了街角,小林还从后视镜里张望着,似乎还能看到那个身材高挑的俄国少女。
孟恩范苦笑。如果小林身边坐着的是他们的上尉科长,他绝对不敢这样放肆。国防军越来越等级森严,士兵见了军官像老鼠见了猫。特别是第9军的规矩尤其大。再者,国防军军纪中对于调戏女人的处罚极严,出国前反复强调不得骚扰妇女,部队增加了宪兵的数额,严厉监督军纪的执行。小林在自己这个中校军官面前如此随意,只能说明自己根本就没有被73团的士兵当回事。
“可惜没有时间了,不然我可以给你介绍,将来回国是你带她回去。”说话的是配属给后勤处的向导是一个邋遢的俄军上士,军服脏兮兮的,好像从战争爆发就没有洗过了,头发及身上散发出一股股的酸臭味。
“真的吗?她愿意做中国媳妇?”
“啊,你们中国人就是太老实了。一点也不像男子汉。打仗死的人太多啦,会有很多美丽的乌克兰姑娘嫁不到丈夫的。如果是哥萨克,早就将女孩带走啦。哦,他们看不起乌克兰人,总叫他们霍霍儿……”
俄国上士从坐进驾驶楼就快活万分,对驾驶室那些按钮摇杆兴趣十足。直到孟恩范塞给他一包配发军官的长城牌香烟,上士才算安生下来,代之以一根接一根的猛吸。他没有火柴,对孟恩范给他的火柴爱不释手,干脆装进了自己的衣兜。
“你的烟卷不错,很不错。”上士的汉语说的很别扭,但可以听得懂。孟恩范好奇地问了这个叫伊万诺夫的俄国兵,汉语是从哪里学的?上士回答说他是赤塔人,曾在哈尔滨当过铁路工人。战争爆发后他被征入伍,去年中毒气负了伤,因为会汉语,被调出来充当了远征军翻译兼向导。
“上士,你熟悉罗马尼亚?”
“不,不熟悉。”
“那你还向导个屁!”司机小林骂了一句。
“哈哈,只要跟着前面的车就不会错。”上士一点也不生气。
话题转到了俄军,孟恩范非常关心俄军的现状,远征军不会和罗马尼亚成为战友,但却要长时间和俄国人合作。出国前的短训班上政治部军官曾讲到俄军士气很低,部队中充斥着各种混乱的思想,还有大批社会民主党人在活动,这些接受了德国人卡尔思想体系的人主张和平,反对战争,导致了俄军前线部队的军心动摇。
“社会民主党?我没有见过。和平是好事,难道不是吗?但那要德国人愿意才行。如果战争结束,我愿意继续到哈尔滨赚钱,中国饭实在是好吃极了。”
“你觉得德国人愿意和平吗?”
“啊,谁知道呢?德国人都是些魔鬼。”
“他们很厉害?”
“不,不,我们可以打败他们。如果我们有你们的汽车和机关枪的话。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们的机关枪这么多。”
“打仗不能靠武器。懂吗?”孟恩范想起政治部关于俄国人性格的描述,他们是天生的战士,乐观、豁达、吃苦耐劳。三百年来,还没有一个外族可以征服他们。纵横欧洲所向无敌的拿破仑都被俄国干掉了。
“不,不,没有武器就打不了仗。”
“啊,你们对我们有什么看法?我指的是我们的远征军来帮你们打仗。”
“我们当然欢迎你们。可惜你们来的人不算多。如果你们能来100万就好了,我们可以一直打到柏林去。”
第9军及临时配属9军的14师进入了罗马尼亚国境。25师是前卫师,而73团则是前卫团。部队沿着苏恰瓦——罗曼——福克沙尼大路向布加勒斯特方向前进,他们的任务是抢在德国人之前占领布加勒斯特。
这里是喀尔巴阡山脉,道路状况极为糟糕,很多地段不能通行车辆,需要工兵临时处理。熊勋中将特别强调了道路情况,跟随73团出发的除了25师工兵营之外,还有军部直辖工兵团的一个摩托化舟桥营。这个营的装备代表了国防军工程兵部队的最高水平,在水流缓慢、河宽不过三百米的河道,该营可以在四个小时内假设一座可以通行总载重5吨以下卡车的舟桥,河宽在一千米之内的架桥速度是十个小时。
部队在开往前线的过程中,该营发挥了重要作用。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这个技术水平绝对处于世界一流的舟桥营,9军部队无法及时投送战场。
没有桥梁,大炮将无法通行。没有桥梁,部队的后勤物资将无法跟进。自蒙山军建军便格外重视后勤建设的思想和投入在欧洲战场取得了丰厚的回报。跟随73团团部前进的俄军上尉罗蒙诺夫万万没想到华军部队拥有如此先进的架桥装备和技术,在巴克乌附近抢渡因洪水冲垮桥梁的河流时,罗蒙诺夫上尉目睹着一艘艘制作精良的舟桥从卡车上拖下来拖入河中,工兵们熟练地用钢销连接在一起,上面铺设了特制的钢板,再将钢板也用钢销组合起来,一座平坦的可以通行重型火炮的桥梁便假设妥当,连连惊呼了不起。加上对73团近距离的观察,彻底颠覆了自己对华军的认知。
一个工业基础远不及俄国的国家能搞出如此先进的装备确实令罗蒙诺夫惊异。但这却不算奇迹。当有了正确的方向指引,总能搞出一些领先于工业化国家的东西来。但很快就会被人家超越。华源集团设计出了轻机枪,但德国人在其基础上改进的产品性能便超过了山东的产品。孟恩范见过德国人的机关枪,更为精致耐用,特别是容易发热报废的枪管,使用寿命比军工总署制造的枪管优秀的多。这就是工业基础不同带来的差异,这个距离的缩短需要时间。所以,对于罗蒙诺夫的惊叹,赵欣上校并没有多少自豪。
但罗蒙诺夫上尉承认,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最大的特点是年轻,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看上去都精神饱满,充满活力。他们拥有绝对超越俄军的装备,罗蒙诺夫上尉仔细统计了一个连队的机枪,竟然拥有九挺轻机关枪和四挺风冷式重机枪!除此之外,该连还拥有四门小口径迫击炮!
了解了该连的编制后,三个步兵排九个步兵班,每班配备一挺轻机关枪,一个机炮排配备四挺重机枪和四门迫击炮。这样的火力绝不是俄军所具备的。他尚未发现73团每营都配备了无线电台,如果得知华军将俄军少有的无线电台配备到了营级会更加惊讶的。还会有更多的惊讶等着罗蒙诺夫去发现。
俄军上尉兴奋不已,对同伴用俄语说,“谢天谢地,他们是我们这边的。”
罗蒙诺夫上尉当然不知道,这样的装备只保证了少数几支部队,只有三个全训军才有。第9军的装备不能代表国防军的真实水平,为了保证远征军拥有更强的火力,在远征军组建后,总参特意从第1、6军那里调出了大批的装备配备给了除9军之外的其他军,那两个留在国内的王牌部队只能等待兵工总署的后续装备到达了。
第一场战斗在73团进入罗马尼亚境内的第三天来临了。中午时分,后勤科的车队停在路上开饭,官兵们在特制的炊事车里领到一份野战口粮,三三两两地蹲在路边用餐。一架翅膀上涂着大大的黑十字的德国飞机突然冲出了云层,朝车队扑下来,装在机头的机关枪猛烈扫射车队,缺乏战斗经验的后勤科官兵慌乱地就地隐蔽,沈江东科长站在公路上挥舞着手枪大喊大叫,组织机枪火力还击。当十几挺机枪朝着天空倾吐火舌时,那架飞机已经消失了踪影。
空袭造成了一死两伤。令沈江东上尉懊恼的是部队肯定暴露了。
“或许主力早已遭到了袭击,”孟恩范安慰沈上尉。按照赵欣的安排,孟恩范算是沈江东的上司,“不要懊恼了,赶紧出发吧。今晚要搞些伪装措施才是。”
“我们的空军不是来了吗?在哪里?”
“别指望他们啦。听说罗马尼亚连一架飞机都没有,肯定没有机场。”孟恩范眯着眼眺望灰蒙蒙的天空。
很快下起了雨。很好,至少德国人的飞机不会出现了。一直诅咒的雨水也有好处。下午的行军中,小林下士不再发牢骚了。
但路上越来越多的难民增加了行军的困难。伊万上士在向难民询问后报告孟恩范,有可能布加勒斯特已经陷落了。
“怎么会?”孟恩范惊奇道,“那里不是有你们整整一个集团军吗?”根据师部转来的情报,俄军第9集团军配合罗军掩护着多瑙河防线。
“我怎么知道?”伊万摇摇头,“这些难民就是从布加勒斯特防向过来的。”
黄昏时分,后勤科抵达一个普洛耶什蒂东北的一个城镇,73团团部就设在这里,此地距普洛耶什蒂已经不足20公里,距布加勒斯特也很近了。南方响起的枪炮声表明部队已经与敌人接上了火。
孟恩范急急找到了团部。电台滴滴答答的声音和脚步匆匆的参谋们说明情况的紧张,隔着房门,孟恩范听到了赵欣湖南口音的大喊。
常福民正好出来。
“接火了?”
“接火了。是奥军骑兵。”常福民握了下孟恩范伸过去的手,“你们没什么损失吧?”
“遭遇一次空袭。牺牲一人。”
“敌人不是我们要找的第9集团军,而是奥军第1集团军。上面要我们先敌抢占布加勒斯特,普洛耶什蒂是必经之路,还是个石油城,这倒好,敌人出现了,我得到前面看一看。”说着接过警卫员牵来的战马,利索地跳上了战马,带着两个卫士冲出了团部大院。
战斗是在下午五时左右打响的。中午时分,越过镇子步行向西南前进的73团前卫营已经听到了前方飘来的沉闷炮声。赵欣上校急令前卫营查明情况,搞清楚布加勒斯特是否已经陷落。但交通已经出了大问题,至布普洛耶什蒂的公路严重拥堵,汽车已无法开进,难民挤满了公路,后来出现了丢弃武器甚至连军服都脱掉了的罗军溃兵。前卫营当即下车步行开进,最初出现的几十个罗军被截了下来,他们带的十几支步枪也被前卫营缴了械。迫切希望了解情况的前卫营却由于言语不通无法交流。耳听着枪声和爆炸声在逼近,前卫营当即舍弃了公路,抢占了西面的山头并开始构筑工事。开通电台报告团部:因随时可能遇敌,我营为保证安全,已占领公路西侧高地,待查明情况后再行报告。
下午四时五十分,一股奥军骑兵闯入了视野。在望远镜里,很容易判别这股骑兵绝非俄军或者罗军。当骑兵进入射程后,营长董小毛少校断然下令开火。十数挺轻重机枪喷出的火舌卷向奥军骑兵,迫击炮弹也准确落在了敌群中。显然奥军骑士们没有料到这里出现敌情,更没有想到对手是来自东方的中国人。骑兵小队在丢下数具尸体后退去。1营缴获了四匹战马并俘虏了一个腹部中弹的敌兵,还没等到翻译到达,那个伤兵就咽了气。
这是中国远征军抵达欧洲的第一场战斗,华军无一伤亡。但却因其重大的意义被记入了军史之中。
第三节 初战(二)
遭遇战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向上传递。在25师师部获悉接敌的同时,跟随9军军部行动的熊勋副总司令已经接到了来自73团的直接报告。
熊勋仍然兼着9军军长。但他没有将战斗已经开始的消息再往上传递了,没有必要。即使留在俄国的叶延冰获悉布加勒斯特已经陷落,他又能给自己什么指示呢?无非是根据实际情况采取措施而已。自己带着9军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旅游的,既然敌人出现了,那就打吧。
打谁?怎么打?这是熊勋以及9军主要军官必须考虑的。按照仓促制定的计划,他们应当抢在德奥军队之前占领布加勒斯特,以其为基地,协助罗马尼亚军队迎战来自东南的由法金汉指挥的第9集团军。根据俄国人提供的情报,攻击罗马尼亚的敌人来自三个方向,西方的奥军第1集团军,西南方向的德国第9集团军,以及从保加利亚发动攻势的德保土联合组成的“多瑙河”集团军。
现在,俄军西南方面军第9集团军已经部署在布加勒斯特以南,成为了抗击由马肯森指挥的多瑙河集团军的主力。而西南及西方向的罗军至少有25万人以上,且占据着地利,阿尔卑斯山险峻的地形有利于防守不利于攻击。所以最大的危险来自南方而不是另外两个方向。只要马肯森不能渡过多瑙河这条大河,布加勒斯特坚持到中国远征军到来是可能的。在这场战役中,中国军队不是主要的因素,是援军而不是决战的力量。现在投入的只有区区四个师,即便5军的另外两个师赶过来也不足以独当一面。
熊勋对叶延冰接受勃鲁西洛夫的这个任务有些不满。说好要等远征军全部集结完毕再打嘛,那样的话就有五个军另加一个炮兵师还有空军,足以发挥战役性的作用了。现在将两个军陆续投入罗马尼亚算什么事?什么罗马尼亚不能丢失,在熊勋看来全是扯淡。即使乌克兰全部丧失也不关远征军的事。远征军的任务不是替罗马尼亚人守卫首都。
但命令必须执行。在熊勋看来,9军及5军14师的行动是迅捷的,道路情况如此的糟糕,但仍保持了每天35-40公里的推进速度。这有赖于卡车的大量配备以及工兵力量的强大。熊勋希望能能够为远征军两个军找到一个好一些的立足点,比如布加勒斯特,以解决粮食和伤员安置问题,然后再根据形势从容应战。气候和水土的双重不适应已经导致病员的日益增多,将部队暴露于野外肯定问题多多。但两天来不断接到前锋部队关于罗军溃散的消息,使得熊勋对于布加勒斯特失守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终于可以肯定,布加勒斯特已经丢了,敌军以前出至布加勒斯特以北,并且与前卫师发生了交火……
“命令73团就地构筑工事阻击敌人北进,为全军集结争取时间,并查明敌情,不得主动攻击。”他开始口述命令,“命令25师主力用最快速度赶上去。”
作战参谋等了副司令官十五秒,见他没有补充,立即去发报了。
“我怀疑赵欣遭遇的不是奥地利人……”参谋长石年奎轻声说。
“该死的俄国人,该死的罗马尼亚,”熊勋骂了一句,“这种敌情不明的仗真是该死!让赵欣尽快搞清楚情况。”
“建议不休息了,夜行军赶上去。关键是要先找个立足点将部队展开,”石年奎盯着地图说,“从位置上看,只有布泽乌了。27师已经到了那里,我们,”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我们还有30公里的路程。”
9军军部跟26师行动,后面还有5军14师。5军的另外两个师及军部直属队还在俄境,尚未完成集结。
“对。发命令吧,今晚一定感到布泽乌。”熊勋拍了一掌摊开的地图,“普洛耶什蒂丢了,还打什么仗?”
最前线的赵欣不等接受军部的命令,几支侦察队已经派了出去。异国作战的弊端显现了,语言不通是个大问题,所以国内学会的那一套也用不上,折腾了半夜,连道路情况都没有搞准确。罗马尼亚多山,部队从乌克兰入境,一路都在大山中穿行。这样的地势很危险,因为你不知道敌人可能从哪里冒出来。对于配备了大批卡车的9军就更讨厌了。
几个俄军联络员不愿意跟随侦察队在夜晚出击,说了一大堆不许可的理由,他们宁愿去找当地人了解情况。赵欣上校对这几个俄国人也无可奈何。团部与前卫营的电话已经接通,自那次短暂的小规模冲突后,敌人再没有露面。赵欣亲自赶到1营查问了情况,天已经黑了,地势根本看不清,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难料。与几位军官商议后,赵欣决定团部、后勤及3营占据镇子,天亮后将2营也派出去,与前出的1营互为犄角,构筑工事作为主力的屏障,等命令明确后再向普洛耶什蒂方向前进。
当晚十一时,25师师长秦风带着75团进了73团据守的这个名为阿隆达的镇子,这个不大的镇子立即成为了兵的世界。虽然有不少的空房子,但连73团都装不下,75团只能夜宿在大街上了。秦风在73团团部听了赵欣的汇报,肯定了赵欣的部署。派出去的几支侦察队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的敌踪。一切需要等天亮后再说了。
“我估计熊司令会下决心夺回普洛耶什蒂。不然我们就得撤回布泽乌了。”秦风准将指着地图对赵欣说,“讨厌的是我们不清楚敌人的兵力,友军在哪儿也不晓得。更讨厌的是这一带的道路情况也不熟悉。如果光看地图,敌人只能沿这条大路过来,这倒好办了……鬼才相信俄国人的地图呢。小心敌人打穿插,他们比我们熟悉情况。找几个当地人问问道路情况,安排了吧?”
“已经落实了。此地距普洛耶什蒂不过30公里,大路就一条。我请求明天凌晨沿大路向南攻进。或许占领普洛耶什蒂的不过是敌人的骑兵,那样就好办了。”
“可以。普洛耶什蒂的石油很重要。”
一夜无话。次日(9月18日)清晨,提前开饭的2营已经出发了,团部的早饭尚未开,赵欣接到了骑兵侦察员的报告,奥军顺着布加勒斯特至普洛耶什蒂大路冲过来了!兵力不详,但肯定有大炮。
秦风跟身边几个主要军官迅速合议了一下,决定先取守势。以73团守卫大路,75团保障左翼安全,凌晨抵达的74团为预备队。炮团在73团后侧建立阵地,先摸一摸奥军的虚实再说。
远征军出征欧洲的第一场真正的战斗在18日上午九时三十分开始了。留在镇上的几位师团级军官先是听到爆炸声,凭经验应当是75口径榴炮的声音。然后连成一片的机枪声。赵欣坐不住,丢下师长跑到了前沿。秦风准将没有给熊勋中将发去报告,他需要等一等战斗的结果。
战况很快报来了,部署在距小镇6华里的1营顺利地击退了奥军的试探性进攻。顺着大路开上去的2营乘势发起了反击,按照赵欣的说法就是奥军就那么回事,建议全团出击。
秦风还没有来得及向熊副司令官报告,熊勋的电报已经到了,当然是询问情况。秦风按照赵欣所说报告了情况,请求发起向普洛耶什蒂的攻击。25团就在手里,估计最多半天时光本师的炮团及最后一个步兵团也上来了,这儿的地形过于局促,应当往前突一突。
“就地固守,查明敌情。”只有十分钟,上级的回电就到了。性格本就持重的熊勋中将想起叶延冰上将反复强调的“慎重初战”的指示,没有同意秦风的建议。
赵欣只能将反击的部队收回来。反击抓获了三名俘虏,其中一名是重伤员。这是远征军第一次在战场上抓获俘虏,意义先不论。关键是可以从俘虏嘴里判明部分敌情了。
在阿隆达遭遇罗军抵抗的消息令奥军布里维斯库少将稍稍有些意外。他这个师是配属德国第9集团军的唯一一个奥国师,经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运动战后,以寡击众的范金汉集团军击溃了罗马尼亚第1集团军,越过了阿尔卑斯山,不等与奥军第1集团军对峙的罗军第2集团军主力退下来便以神勇的速度占领了几乎不设防的布加勒斯特。随后,范金汉将军指挥集团军主力迅速插向东北,切断布加勒斯特以东俄军第9集团军的退路,配合马肯森的多瑙河集团军合围歼灭正在向北撤退的俄军。而命令另外两个师(德奥各一个)向北攻进,配合奥匈第1集团军切断罗军第2集团军自西向东的退路。这两步棋走通了,罗马尼亚局势即定。其粮食和石油将落入德国手中。
布里维斯库少将自告奋勇打了头阵。在他看来,跟范金汉集团军(德第9集团军)对阵的罗军已经被范金汉基本歼灭,剩下的都成了散兵游勇,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顺利占领普洛耶什蒂就是证明,布里维斯库的师伤亡轻微。在普洛耶什蒂略做休整,布里维斯库立即下令继续北进,不料突前的骑兵侦察队却在阿隆达附近遇到伏击,因天色已晚,布里维斯库少将决定明日再战。出现轻微抵抗并未引起这位奥国将军的警惕。次日上午的战斗严重打击了奥国少将,进攻被击退,关键是出现了完全陌生的敌手。传说中的中国远征军露面了!
不会错的。且不说与罗、俄军队完全不同的军服,也不说响声完全不一样的机枪,单是那令人厌恶的黄种人面孔就不会错了。
阿隆达镇附近出现了中国远征军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了仍留在布加勒斯特的范金汉。法金汉早已得到了中国远征军赴俄参战的消息,所以战场上出现了中国人并不意外。令范金汉吃惊的是中国人竟然到了罗马尼亚!竟然逼近了普洛耶什蒂!所有的情报都未能发现这一点!范金汉诅咒着,在指挥所大发雷霆。他毕竟是做过总参谋长及战争大臣的人,尽管“沦落”到一个集团军司令官的位子(而且还是一个临时拼凑兵力弱小的集团军),但余威尚在,参谋们面对法金汉的怒火噤若寒蝉。责骂空军也无济于事,他们一定将中国人当做俄国人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要查明中国人来了多少?他们的战斗力究竟如何?思考了半个钟头后,他首先通知了奥军第1集团军和多瑙河集团军,然后命令他在普洛耶什蒂的两个师(德奥各一个)向北攻击,务必摸清中国人的虚实。
第四节 普洛耶什蒂(一)
9月18日只打了那么一小仗,中国人没有向南,德奥联军也没有北进。战场出现了沉寂。73团已经全部调至前沿,2营展开于公路左侧,砍伐一片影响射界的杂树林,在被雨水泡软了空地上挖掘战壕。后勤科携带的铁丝网也被运上来,按照国防军野战操典布置防御阵地,工兵则前出至阵地一公里之外埋设地雷,骑兵分队——25师仅有的一个4连制骑兵营分为了十几股,向着更南面展开了威力搜索幕。
从73团1营最西端算起,到东侧的2营最东端阵地,73团正面防御宽度为3.5公里,只能起到扼守公路的作用。3营是预备队。一切都是按照在国内演习和训练的做法安排的。在73团的西面,另一个团——75团已经开过去了,掩护了73团的侧翼,东面不需要考虑,顺着布泽乌通向普洛耶什蒂的大路,25师其余部队及后续部队将源源抵达。上午时分,师属炮团在73团后面约2公里的一片树林间开始构筑阵地,24门75口径的野炮朝着西南方向昂起了黑洞洞的炮口,目睹了炮团进入阵地,让在炮团东侧休息的孟恩范中校心里安逸了许多。在炮兵构筑工事的时候,他将归属于他指挥的补充连派过去帮忙。午饭的时候,炮团特意送了几只烤鸡以示感谢。
赵欣上校以为敌人会在下午继续发动进攻,但没有。只是来了两架侦察机,当防空机枪开始吼叫,那两架飞机就飞走了。
下午五点左右,秦风师长视察了73团阵地,召集营以上军官传达了熊副司令的就地坚守的命令,特别强调:这是我军开赴欧洲的第一战,事关国防军的声誉,为国内所瞩目,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打出国防军的威名。
秦风听了赵欣上校关于上午阻击战的分析,主要是对敌人战术特点的分析,指出奥军不过是一次无足轻重的侦察性质行动,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关于奥军弱的传言是建立在与德军的对比之上的,并不能说明奥军就弱于我军。德国陆军天下第一已经在两年的欧战中得到了证明,奥军跟俄军跟意军的一系列战役战斗并不落下风,说明这个所谓的“软柿子”是相对的。跟我军比起来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经验都占据优势。而我军的弹药补给都来自国内,必须充分认识到我军的短板,切勿自高自大。
秦风最后强调了9军的荣誉,“对日战争没有轮到我们上。都说1、6、9三个军是国防军三大王牌,出自蒙山军三大方面军,是三大方面军的代表。这次可别丢了北方军的脸,连带着坠了鲁山元帅的威名。我判断敌人会在明天展开进攻,对于我们,他们也要摸一摸底。欧洲军队的火力之强是上面一再强调的,你们的工事还要继续加强。”
秦风将军的预言得到了证实。9月19日上午九时整,从普洛耶什蒂方向攻过来的德军第64步兵师开始用猛烈的火力轰击73团的阵地,73团并不知道对手换成了德军,但敌人的炮兵火力是猛烈的,其中有100口径以上的大炮,被重点“照顾”的1营阵地上落弹如雨,花了一天工夫修筑的表面阵地大部被摧毁,两挺重机枪被炸毁,1连连部指挥所被炸塌,留守前沿的1连长阵亡,这是远征军阵亡的第一个连长。掩蔽部是按照标准修建的,上面安置了粗壮的圆木,足以抵御75mm大炮的轰击,但却扛不住更大口径的炮弹。好在1营的兵力大部被置于阵地后方,损失并不大。炮击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然后德国步兵便出现了。
董小毛看到阵地上发出的信号,立即命令部队跑步进入阵地。炮兵团设立在前沿的观察所也发出了信号。炮兵开始轰击敌人的步兵。刚才在敌炮轰击阵地时,炮兵一直沉默着。上了阵地的董少校迅速指令1连副连长代理连长,利用炮兵争取的时间组织部队抢修工事,抗击德国步兵的攻击。当从望远镜里看清了穿出烟雾的敌兵的身影,董小毛下达了开火的命令,震耳的机枪声立即响成了一片。董小毛满意地看到弯腰跑过来的敌人不断跌倒,尚未进入手榴弹投掷的距离,敌人就撤下去了。
“停止射击。”他大喊道。
很快,后勤科的人将弹药送上了前沿。
“中校,这活儿不用你亲自干嘛。”董小毛冲孟恩范伸出了手。
“听见枪炮就心里痒痒。怎么样?听说是德国人?”孟恩范握住了董小毛的手。
“是德国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惜了1连长了。”他停住话,倾听着西侧75团方向传来的枪炮声,“孟中校,带着你的人下去吧。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
到中午时分,73团前沿的两个营已经击退了德军的四次进攻。最后一次比较危险,德军一度突破了1营阵地,但被1营迅速收复。1、2两营报上来的伤亡数字为阵亡19人,负伤34人。伤亡轻微,预备队根本不需要动用。
秦风师长在给熊勋中将的电话汇报里说,“敌人的战法跟通报的完全不一样。敌人的火力不算强,攻击精神也不算旺盛。建议适时转入反攻。”
出国前两级培训上反复强调了欧洲战争火力强大的特点,一场进攻甚至需要六七天的火力准备,消耗的炮弹数以百万计。但上午的战斗却不是这个样子,倒像是山东与日军的战争了。秦风虽然没有参加山东战争,但有关资料是反复研究过的。
“对面的敌人基本查明,德奥各一个师,攻击你们的是德国师,但没有使出全力。昨天与你们交战的奥军转向了西面攻击了75团,同样一无所获。我军四个师已集结于布泽乌一线,我已向叶司令建议发起向普洛耶什蒂的进攻。你们做好准备吧。”
但下午的战斗就激烈程度提高了好几个等级。德军炮兵火力比起上午增强了不少,在猛烈压制25师炮团的同时还有余力打击73团前沿,在炮火掩护下,德军步兵置于公路两侧,稳步推进,一点点逼近了73团主阵地。天空至少六架飞机助战,重点打击占据高地的1营。1营与团部的电话联系中断,后来连无线电通讯也不通了。赵欣连续派了三批通讯兵上1营阵地了解情况,发现1营伤亡重大后将3营11连增援上去,这才稳定了1营防御。董小毛少校对团部通讯员说,“你去告诉团长,必须发起反击了!看到那个高台了吧?如果听任敌人占领那儿,我营火力将被牵制,战斗就难打了。”
山地攻防有着自身的特点。董小毛不等团长的命令下达,从3连抽了两个排在机炮连重火力的掩护下发起了反击,以夺取南面被德军占领的一个小高地。那个高地上德军的重机枪给1营构成了巨大威胁,机炮连的炮击炮已向那个小高地发射了几十发炮弹了,但效果很不好。
两个排的反击部队在3连长的率领下依靠1营机炮连火力的掩护向距离主阵地约700米的小高地冲去。那个高地董小毛曾上去过,认为孤置前沿不易增援没有派兵防守。董小毛是毕业于黄埔步校的科班生,痴迷步兵战术,在25师内部有战术家的美誉。当时他并非没有想过占领这个小高地,但这里最多只能摆一个排,兵力再多就放不下了。占领小高地虽然可以起到屏障主阵地的作用,但增援就成了问题,700米的距离绝对是增援部队的噩梦。你总不能将那个排当成弃子吧?弹药如何前送,伤员如何后送,都是他必须考虑的问题。权衡利弊后,董小毛放弃了那个高地。但他低估了德军的能力,他们占领高地后组织起了强大的机枪火力,对1营正面阵地构成了巨大威胁。
现在必须拔掉这个钉子!即使打下小高地,也面临坚守的问题,所以董小毛向团里提出打反击的要求。防守总是不如进攻主动。
董营长在望远镜里目睹了小高地攻防战的大致过程。3连进攻部队是按照分队山地攻击的标准程序进行的,动作无可挑剔。士兵们奔跑迅捷却又有条不紊,保持着组班排的建制。董小毛为自己的部队感到骄傲。他本来想过让11连夺取那个高地的,但毕竟是“客军”,人家是来帮忙的。所以还是派出了已经蒙受了伤亡的3连。
但3连在接近高地的路上还是蒙受了不小的伤亡,至少七八个人倒在了攻击路程中。更大的伤亡来自攻占小高地的过程中,每当看到自己的士兵倒下,董小毛的心都在滴血。他只能不停地命令机炮连火力压制,再压制。
3连的攻击是坚决的,二十分钟后腾起的绿色信号弹告诉董小毛阵地已被占领。
董小毛松了口气。但没等他落实3连攻击部队的残留实力,德军的反击就开始了。那个小高地对于德国人一样重要。如果听任中国人占领那里并且布置强大的机枪火力,德军对阿隆达的进攻将无法展开。战术上常有这样的事例,就像围棋中的棋筋,对于双方都极为重要。
团部已经注意到了小高地的意义。师属炮团火力开始照顾这个方向。自1营3连发起反击夺回小高地至天黑,双方围绕这个弹丸之地进行了数轮血腥的争夺。阵地几番易手,董少校连续派了三批援兵,在小高地争夺战中生生折损了一个连的兵力。3连长重伤,被部下拼死送回了主阵地。天黑前的最后一次争夺战失利,高地还是被德军控制了。就在董小毛红着眼睛组织兵力准备自己亲自率领夜袭时,赵欣上校打来电话,说那个地方不要争了,上面已作出攻击普洛耶什蒂的决定。
决定自然是由叶延冰做出的。虽然熊勋中将是副总司令并且拥有前敌指挥权,但这种带有战略性质的决策仍需叶延冰做出。
叶延冰仍在乌罗边境的集团军指挥部。在确认敌情后,采纳了参谋长薛晓才的建议,利用法金汉集团军分兵的良机,集中熊勋中将已经集结的四个师攻取普洛耶什蒂,夺取罗马尼亚战役的主动权。薛晓才方案的基准点在于普洛耶什蒂的重要性,他认为熊勋依靠手里的四个师打垮面前的两个德奥师问题不大,攻占普洛耶什蒂的可能性在70%以上。而法金汉绝不会听任熊勋攻占该城而不顾,必然将东向的三个德国师调回来。这样就完成了勃鲁西洛夫将军给远征军策应俄军第9集团军安全撤退的命令。而且给远征军下一步的作战创造了战机。
叶延冰肯定了参谋长的建议。他想的要比薛晓才更远一些。他认为远征军实施罗马尼亚战役的条件正在成熟。那是一个相对理想的战场,同盟国方面三个集团军分置三处,给了远征军各个击破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还很模糊,看不大清楚。但叶延冰意识到,远征军实施罗马尼亚战役有几个好处,第一就是战役的主动权问题。在罗马尼亚作战,远征军第1集团军将占据主导地位而不是配属俄国人作战。第二就是相对容易打响远征军的名声。后一条更为重要。对于远征军的使命,叶延冰目前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
现在需要时间。5军的两个师已经完成了集结,可以派至熊勋那里以厚兵力。后续的三个军正在陆续抵达,在范德平的协调下,远征军运输的速度加快了,每天至少有两个团抵达。第12军主力已经抵达集结地域,7军及16军已经在路上了。而国内已经正式组建远征军司令部,由王明远上将出任远征军司令官,自己已经被委任远征军副总司令。辖4个军14个师的远征军第2集团军已经开始组建,总统“俄国战略”的决心已彰显无遗。
如果熊勋能在普洛耶什蒂方向为自己争取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统帅另外三个军驰援罗马尼亚,战局的主动权将握在自己手里。
最为关键的是要让俄国人乃至英法方面意识到中国远征军的战斗力!经过几个小时的思考,叶延冰做出了攻击普洛耶什蒂的决定。
9月19日晚七时,叶延冰正式下令熊勋实施普洛耶什蒂战役。5军的两个师已经出发归建,统一归熊勋中将指挥。
第五节 普洛耶什蒂(二)
9月20日,阿隆达守卫战继续进行着。德军继续猛攻73团阵地,下午时分,孟恩范接到赵欣命令,带领补充连上了1营阵地,接替了负伤的董小毛代理了1营营长。
1营的三个步兵连在两天的激战中蒙受了重大伤亡。孟恩范中校上阵地接过指挥权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补充连充实三个步兵连队,使其恢复了战力。临时配属1营打阻击的3营11连归建了。孟恩范召集四个连长(其中两个是战场晋升的)开了一个会,说上级已经做出了攻略普洛耶什蒂的决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主力展开进入攻击阵位争取时间,我们只要守住目前的阵地就可以了。前沿尽量少留兵,保存实力,不然,我们就没机会跟主力攻击了。
孟恩范带来的消息令1营感到振奋。部队不喜欢打阻击而愿意攻击,这几乎是一个通例。1营官兵对营长负伤离队感到伤心,他们不愿意一个“外人”来通带,但孟恩范的中校军衔镇住了他们,在国防军中中校营长极为罕见,这绝对是高衔低配。而孟恩范自己留在前沿指挥的做法也令军官们舒服,战场上不容质疑上级的决定,不比平时。
但德国人的攻击也停止了,从下午四时三十分,德军步兵停止了对阿隆达镇的攻击,炮击也变得稀疏了。但在1营的西侧,仗仍打得激烈。
“孟营长,你有福气。你看,你一上阵地,德国人就不来了。”带领2连留在阵地上的白河上尉对孟恩范说。
“我觉得德国人意识到了什么……要是老孟有那么打的面子就好喽。”
“听说孟营长是元勋团下来的?”
“是。我那时是连长。参加了开国大典的阅兵。然后我就被抽调到了农垦兵团,在黑龙江抗了六七年锄头,哈哈,不过还可以,军籍保留,军衔也授了。”
资历够老的。白河对孟恩范心生敬意。开国时自己不过是一个副班长。
“营长,你说,咱们来这里替老毛子打仗值得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军人嘛,服从命令为天职。”
“要我看,老毛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反复讲过吗?咱们不是为别人打仗,而是为了祖国。这里面的道理深着呢,我们这些校级尉级军官可搞不清楚。好好活着,带几枚勋章回国去。对了,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退婚了。”白河的情绪低沉下来。本来他已说定了一门亲事,因为出国作战,不愿意连累对方,强行退婚了,听说那个女孩很伤心。
“因为你出国?”
“不怪人家。是我坚持的。子弹无眼,白耽误人家。我家弟兄四个,不缺我一个。”
“这话说的。我看老弟像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定回国之时就挂上少校军衔了。打仗对于我们不是坏事。”
仅仅两天,营长负伤离队,1连长阵亡,3连长重伤,这不过是个开始。白河可不敢奢望自己能囫囵回家。
孟恩范猜得不错。德军确实意识到了麻烦。指挥对阿隆达进攻的德军64师师长比特格尔少将给范金汉的电报里说,“在普洛耶什蒂以北阻击我军的中国军队战力强大,部队进攻受阻。空军侦察查明,在布泽乌以西已经发现大批的卡车队和大炮,敌军兵力至少三个师。我军不占据优势。为确保普洛耶什蒂的安全,建议部队转入防御。”
法金汉立即回电严厉训斥了比特格尔将军,“根据确切的情报,中国远征军尚未全部抵达战线,出现在布泽乌一线的是他们的先头部队,其目的是钳制我军以保障俄军多瑙河一线部队的后路安全。中国人为了讨好俄国分兵冒进是极其愚蠢的,应当采取侧翼突破的方法击破其一点和数点,就像我们对付罗马尼亚人一样,而不是用西线已经证明完全无效的进攻套路!必须用坚决的进攻击败中国远征军并且达成围歼,任何迟疑都是严重的犯罪!”
跟很多高级军官一样,法金汉将军恨透了背信弃义的中国人,他渴望在战场上狠狠教训这个曾大力扶持的昔日伙伴。进军罗马尼亚以来的一系列胜利冲昏了法金汉的头脑,另外,出于白种人与生俱来的高傲,法金汉并不将德军总参谋部对华军战力的评判放在心上。他仍将陷入他和马肯森集团军两面夹击中的俄罗联军视为主要敌手,在布泽乌方向出现大队华军后仍未改变既定的方略。
比特格尔少将停止了对阿隆达方向的攻击。跟他的参谋们研究了局势,认为正面突击伤亡太大。决定将主力置于奥军的攻击线,调一个加强工兵的步兵团过去,首先突破阿隆达西翼阵地,然后采取迂回攻击的方法击溃正面华军。当晚,德军紧急调整部署,将更多的轻型火炮调出64师给了奥军。奥军现在已经成了德军的负担,在进攻和防守中都需要德军的支撑,统帅部组建攻击罗马尼亚的三个集团军就贯彻了这样一种思想,必须将德奥土保军队混编以德军为核心方能充分发挥战斗力。
但比特格尔将军没有想到,中国人竟然向普洛耶什蒂发起了进攻。他分兵西翼的决定成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进攻是在9月21日夜间发起的。熊勋在抵达阿隆达镇后,听取了秦风准将在夜间发起进攻的建议。命令25师和27师以通往普洛耶什蒂的大路为界,分东西两路发起攻击。25师在公路右侧,27师在公路左侧,在27师的后面还有一个14师跟进。9军26师则接管了阿隆达西翼原25师防线,保障主力部队侧翼的安全的同时发起对奥军的反击。
进攻的主要对手是德军。进攻的主力是27师而不是25师。之所以采取夜间攻击,是建立在这样一种判断之上:德军攻击阵位距我军阵地不足10公里,我军埋设的地雷已经被德军基本破坏,处于进攻状态下的德军应该没有构筑坚强的防线,国防军夜间训练科目繁多,部队习惯于夜间行动,最为关键的是夜袭可以达成最大的突然性。
考虑到兵力对比的优势,更考虑到军属重炮团尚未抵达前线,熊勋断然采纳了秦风的意见,在远征军赴欧作战的第一次大兵团进攻战役中采用了罕见的夜间攻击形式。
比特格尔万万没有想到华军进兵如此迅速,而且用大兵团夜间攻击。就一般情况,当双方训练水平及战斗意志基本相当时,作战双方的胜负是可以预见的,主要的计算因素就是兵力火力的对比。如果华军采取常规战法是可以攻取普洛耶什蒂的,伤亡姑且不论,时间要比实战长的多,战果也大不一般。
出其不意永远是兵家致胜秘诀。
进入1916年,德军步兵师每个师所辖的步兵营已经从12个削减为9个。在调走一个团后,经历了一系列战斗尚未得到充分补充的德军64师面对9军两个师的猛攻立即呈现败象,更为关键的因素是德军的部署是进攻性的,防御线很薄弱,没有构筑有纵深体系的防御阵地,因为德军一直采取攻势,阵地前沿连地雷都未布设。
而对手第9军是中国国防军装备最好、训练最为严格的全训军,无论是单兵火力还是远程火炮都超越了德军,特别是华军攻击完全不同于欧洲军队依赖火炮支撑的战法令德军陷入了极大慌乱。华军的攻击是在夜间突然发起的,没有惯常的炮火准备,而是以分队方式悄悄摸了上来,当德军前沿发现敌踪时,距离已经很近了,在枪声响起的时候,中国人已经逼近了战壕,很快进入了残酷的近距离搏斗。中国人的攻击不是全面铺开,而是集中于几个点,当前锋分队突入德军阵地撕开一个小口子后,后续部队便涌入这个口子继续朝纵深攻击。夜战是国防军的拿手好戏之一,是经常性的训练科目,有一套成熟的战法,而德军却严重的不适应。炮兵无法支援,完全成为了步兵间的对决。
激烈的夜袭战至凌晨五时,从公路东翼攻击的27师已经彻底撕碎了德军防线。比特格尔紧急调回那个派往西翼的团也未挽救败局,尽管法金汉将军连续来电严令比特格尔守住防线以待援军,但德军已陷入了混乱状态,每个营,每个连都与优势的华军纠缠在一起,跟上级的联络几乎全部断绝。比特格尔的师部也遭到了渗透进来的华军攻击。比特格尔将军甚至无法给部队下达撤退的命令了。
抵达前线就近指挥的熊勋中将其实也无法掌握详细的战况了,各师各团上报的战况是混乱的,甚至是矛盾的。但他还是正确地判明了形势——部队已经彻底突破了敌阵,正在分段歼灭敌军。他给跟在27师后面的14师下了道命令,集中主力于大路,顺着公路给我突进去,目标普洛耶什蒂!
14师是熊勋的老部队,前身是5师14旅。熊勋曾长期担任5师师长。14师从大路发起的一击是致命的,该师投入战场后从中央顺利穿越了仍在混战的战线,将仍在抵抗的德军留给了9军部队,朝着普洛耶什蒂扑了过去。比特格尔的置于战线后方的炮兵部队首先遭殃,炮兵们面对蜂拥而至的华军步兵束手无策,甚至来不及炸毁大炮即被全歼。随后,在警卫部队的拼死保护下朝普洛耶什蒂逃回的比特格尔将军及64师师部主要军官被14师前锋部队追上俘获。上午11时,14师冲入了普洛耶什蒂。这个巨大的荣誉落在了5军头上了。
德军64步兵师的抵抗在下午一时左右结束,除却一个团部率大约700人逃出了战场外,该师基本被歼。因未接到撤退或突围的命令,纪律森严的德军部队一直顽抗到次日中午,在判明局势彻底无望后,德军指挥官们选择了投降,约5000名德军被俘。这个现象引起了熊勋的注意,根据山东战役的内部通报,日军很少出现成建制投降,但德军却出现了。根据熊勋中将的命令,德军战俘都得到了优待,华军27师和25师的指挥官们公然对德军俘虏们说,我们依然当你们是朋友。两国交兵是上级的事,跟你们无关。
熊勋中将顾不上品味胜利的喜悦,立即着手布置对西翼奥军展开围歼。现在就比较简单了,东翼德军的战败导致了奥军的惊慌失措,他们面对26师的攻击已经力不从心,当25师从东面扑过来后,奥军也崩溃了,朝着西面狂奔而去,重火器基本丢弃,该师约3000人被俘,其余除了被打死的之外都逃掉了。
普洛耶什蒂战役以双方都未预料到的方式迅速降下了帷幕。整个战役包括德奥军对阿隆达镇的攻击时间加起来不过四天。法金汉将军至于北线的两个师灰飞烟灭。中国远征军甫一亮相,便以惊艳的开局给了敌我双方一个巨大的震惊。
战役的收获是巨大的,就远征军而言,普洛耶什蒂储存的粮食、油料、弹药基本落入了远征军之手。这些东西是华军所急需的。特别是大批成品油的缴获,极大地缓解了后勤的压力。留守普洛耶什蒂的德军后勤部队因未接到命令,竟然没有焚毁大批物资。德国人的刻板可见一斑。难怪英国人讥讽德国人是机械的、呆板的、没有头脑的和惟命是从的。
战役的后果对于德军是严重的。绝不止损失两个师而已。普洛耶什蒂丢失,导致布加勒斯特暴露在华军的炮口下了。法金汉将军的后路受到了威胁,不得不将正在顺利东进的三个师迅速回调以保卫布加勒斯特。正在马肯森多瑙河集团军压迫下后撤的俄罗联军被合围的危险基本解除。德国的罗马尼亚战略基本失败,华军中路突破的成功,将进入罗马尼亚境内的三个本来配合完美的集团军被割裂了。
接到战报的俄军西南方面军司令官勃鲁西洛夫将军喜出望外,当即电令叶延冰上将继续向南攻击夺取布加勒斯特。同时命令正在撤退的俄军第9集团军停止撤退传入反攻。由于华军在普洛耶什蒂意外的成功,勃鲁西洛夫将军看到了挽救罗马尼亚局势的希望。罗马尼亚如果能够挽救,且不论其战略意义如何,对于在陆战仍处下风的协约国军队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但叶延冰分析局势后却提出了另外的方案,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在战略上与俄军统帅部产生了分歧。
第六节 罗马尼亚攻略(一)
孟恩范在夜袭战中的行为获得了1营官兵的认可。1营因为承受了阿隆达防御战主要的压力,伤亡严重,本来赵欣上校已经决定不使用这个营了。但1营自诩主力,强烈要求参加进攻,团部还是给1营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但明确要求1营只抽调1个连的兵力配属3营作战。
孟恩范决定以白河上尉的2连为主,从另外三个连(4连是机炮连)抽调了30余名老兵组建一个突击连。由他亲自带队参加夜袭。
中校军官亲自带突击队上阵立即获得了1营官兵的好感。军队就是这样,高级军官的威望是靠胜利取得的,下级军官的威信则更多地依赖身先士卒。
而孟恩范在进攻前细致的准备工作也令突击连官兵佩服,当孟恩范率领突击连潜伏至敌阵前,白河命令两个士兵“看住”中校,不准他亲自上阵了。但仗打起来后便乱了套,孟恩范操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入了德军阵地,亲手干掉了两名敌兵,救下了一个被德军压在身下的上士班长,彻底赢得了军心。天亮后,突击连所在的3营达成了任务,毙伤俘敌93名,缴获机枪六挺。然后又跟团主力一道转向了西,强行军侧击西翼的奥军,再次取得了大胜,3营俘虏奥军官兵140余人,缴获大炮两门。一直战斗到次日天黑,精疲力竭的部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转入了防御。
在团部深夜召开的总结分析会上,赵欣上校表扬了孟恩范,正式任命孟恩范为1营营长。会上赵团长通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普洛耶什蒂已被军主力占领了。
“下一步怎么办?”孟恩范问了一个军官们关心的问题。
“这是将军们考虑的事情了,”赵欣笑道,“关键是我们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利。秦师长说,德军第64师基本被歼灭,其师长及参谋长都被俘虏了。开门红是肯定的啦,德国人不过如此,光是大炮就被我们缴获了几十门,还有大批的炮弹。哈哈。”
“我看仗没完呢,不过是个开始。或者西进打奥地利的那个集团军,或者东进和德国人干。不会停在这里的。”孟恩范指着地图说。
“老孟说的对。抓紧整顿部队,抓紧休息。准备接受新的任务吧。”赵欣结束了会议。
孟恩范在74团总结会上说出令高层困扰的一个问题。他们这些下级军官不过是随便聊聊,但远征军第1集团军司令部的首脑们却必须迅速决定部队的行动方向,必须将闪击普洛耶什蒂取得的战略优势化为胜势。
勃鲁西洛夫将军的命令是华军应向布加勒斯特攻击前进并且收复罗马尼亚首都。但叶延冰则将目光盯住了位于勒姆尼库沃尔洽一线的奥军第1集团军。
叶延冰认为,法金汉部队正在迅速回援,估计会抢在自己之前回师布加勒斯特。法金汉手里有三个德国师,依靠9军和5军攻占布加勒斯特比较困难。即使占领该城,两个军的伤亡不会小。出国前总统反复强调要发挥我军运动能力强的优势与敌军打运动战而不是阵地战,对布加勒斯特的进攻八成是一场阵地进攻。
而奥军第1集团军已经占领勒姆尼库沃尔洽,9军及5军侧翼受到了威胁,后续三个军进入战场最快需要七天的时间,这种情况下熊勋部队不敢全力向布加勒斯特攻击,必须顾及自己的后路被奥军切断。
如果换个思路,示敌以弱,以5军主力坚守普洛耶什蒂吸引德军来攻,为远征军主力集结争取一周左右的时间,9军则转入短期休整,准备作为机动兵力使用。待其余三个军抵达战场后,以5军守卫普洛耶什蒂钳制法金汉,主力西进打奥军第1集团军,在野战中将这个基本是奥军的集团军歼灭,南线敌人两个集团军将不得不退出罗马尼亚了,布加勒斯特将不战而下。叶延冰站在法金汉的立场上分析,认为对手不大可能因为普洛耶什蒂的失利而放弃罗马尼亚攻势,一定会命令勒姆尼库沃尔洽一线的奥军第1集团军西进,配合德国军队夹击华军,争取在普洛耶什蒂一带歼灭突击的华军主力。
德国人难道不愿意找一个歼灭自己的机会吗?叶延冰坚信德国人对于中国的“背盟”恼怒异常,这种情绪必将因普洛耶什蒂的失败而放大,将领因怒而兴兵是兵家大忌,这就给华军创造了继续打歼灭战的机会。
叶延冰在接到勃鲁西洛夫将军热情洋溢的贺电及南进攻占布加勒斯特的命令后没有行动,甚至没有申述自己的战略设想,而是与自己的主要助手就战役的后续展开进行了沟通。薛晓才完全赞同司令官的设想,但熊勋尚在前线,是用加密电报进行沟通的,熊勋也同意叶延冰的设想,反对硬碰硬的阵地进攻。
9月24日,叶延冰正式电告勃鲁西洛夫,反对其南进战略,建议在普洛耶什蒂方向暂取守势,为远征军第1集团军战略集结争取时间,然后西进以野战形式寻机歼击奥第1集团军。
电报发出后,叶延冰不等回电,立即命令熊勋在普洛耶什蒂修建前进机场,以便已经抵达切尔诺夫策的空军进驻。
勃鲁西洛夫将军于25日晚亲自飞抵切尔诺夫策叶延冰司令部,面见这位尚未谋面的中国上将,面商罗马尼亚战略。华军在普洛耶什蒂的巨大成功逼迫因“布鲁希洛夫”攻势获得极大名声的方面军司令官屈尊前来华军司令部了。
勃鲁西洛夫将军赞赏了华军部队的英勇行为后明确反对叶延冰计划。早勃鲁西洛夫看来,华军不利用已经取得的优势顺势收复布加勒斯特简直就是白痴。如果换做其他的俄国将军,或许不会如此的激动,但对于极具进攻精神的勃鲁西洛夫而言,在罗马尼亚首都门前停下脚步是不可思议的,更是愚蠢的。我们的主要的敌人不是奥地利而是德国,华军乘胜占领布加勒斯特将切断法金汉的补给线,东线俄军再发起反攻,足以将法金汉及马肯森赶出罗马尼亚。击溃这两支敌军,西线的奥军将不占自退!在这种形势下却搞什么以逸待劳是什么意思?
叶延冰不为所动,坚持按照自己的设想行动,“司令官阁下,您的战略最好的结局是将敌人赶出罗马尼亚国土。但我的方案是歼灭战,至少将敌分置三处的三个集团军的一个歼灭。二者的区别是巨大的。在我军的军事词典中,歼灭战才是获胜的最佳方式。”
“不,您这是怯战!是懦夫的行为!”勃鲁西洛夫尖利地叫道,“你要知道,英法盟军正在高度关注着罗马尼亚局势,沙皇陛下希望贵军迅速收复布加勒斯特。这事关东线战局乃至战争全局,您不能因为部队的疲劳和伤亡而退缩!您是来打仗的,不是来观战的!而且,您的集团军明确接受我的指挥。”
“不,我军不是怯战。不然也就不会不等主力的集结便发起反击了。德奥联军的两个师被我基本歼灭,德军64师师长被我俘虏,我军如何怯战了?两天内消灭两个师的战绩难道还不足说明问题吗?”针对指挥体系,叶延冰上将明确回答勃鲁西洛夫,“是的,我的集团军目前应当接受您的指挥。但在战略问题上我军拥有发言权。您的命令用我们的语言就是乱命,乱命不从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
叶延冰竟然将勃鲁西洛夫的命令视为乱命,令同勃鲁西洛夫将军一同来切尔诺夫策的副总参谋长范德平中将感到惊愕。他已经兼任远征军参谋长,但叶延冰已出任副司令官,仍然是他的上司,而且,这位上将不仅资历军衔都高于他,而且还是总统的至亲。所以他不能制止叶延冰上将与勃鲁西洛夫将军的争执。范德平印象中的叶延冰温文尔雅,没想到也有狰狞的一面。
打赢了一场意义重大战役的中俄双方围绕后续行动发生了尖锐冲突。
跟随勃鲁西洛夫将军前来切尔诺夫策的还有俄军副总参谋长阿尔杰米耶夫中将,看到勃鲁西洛夫因叶延冰的抗命而陷入狂怒,于是建议休会,双方冷静一下再讨论。
这个建议得到双方的认可。
散会后,范德平终于有机会跟叶延冰探讨战局了。叶延冰在和范德平再次分析敌情后,指着地图对范德平说,“决不能按照俄国人的要求干。总统一再叮嘱我,既要打硬仗,更要打巧仗。我们是来捞本钱的,不是给俄国人当炮灰的。普洛耶什蒂一仗打的不错是因为熊勋出其不意。到了布加勒斯特城下就没有什么取巧的办法了。当我们把两个军投入布加勒斯特城下攻坚时,我们的选择就不多了,集团军将被吸住,根本没有主动权!但按照我的办法,我们将进退自如。西进攻击奥军第1集团军获胜,南线德军估计就撤退了,我们可以花很小的代价收复罗马尼亚全境。这份功劳俄国人抢不走。如果打奥军不成,我军可以放弃普洛耶什蒂,采取后退战法拉长敌军战线,择其弱点攻其一路。你看懂了吧?”
“可是,如果我军在法金汉前面抢占布加勒斯特也是很好的。击溃法金汉集团后,奥军也该撤退了。”范德平斟酌着词语,“国内已经得到了胜利的消息,总参希望我们在罗马尼亚收获全胜,那样的话对总统的全盘战略就更有利了。”
“我当然明白总统的战略。但打德国人比奥军难得多!”叶延冰说,“普洛耶什蒂一仗,仅27、25两师伤亡总计就达2500余人。那还是在我们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混战情况下。但26师和25师一部对建制完整的奥军师攻击,只伤亡了不到600人。法金汉报仇心切,现在他是哀兵,我们再打普洛耶什蒂那样的仗是梦想!让他来攻比我们攻他划算的多!”
“明白了!明天我先跟阿尔杰米耶夫谈谈。这个人头脑清醒,而且对我们有好感。”
“千万不要相信俄国人。”叶延冰脸色阴郁。
“但也不要得罪勃鲁西洛夫吧?咱们的补给还掌握在他手里呢。”
“他敢刁难我?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叶延冰英俊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老范,你是远征军总参谋长,请你抓一下后续部队的集结,特别是赶紧将空军部署到位,我必须获得空军的支援。我马上赶到前面去,远离前线坐在地图前指挥战斗可不是蒙山军的传统。看到俄国人那副神态我就来气,他们把局势搞得一团糟,现在却来指手画脚。”
第二天早上,中俄几位高级将领再次就罗马尼亚战役进行研究。勃鲁西洛夫将军一改昨日的态度,变得心平气和了。他承认叶延冰的战法有可取之处,但他还是认为布加勒斯特像一个熟透的果子挂在那里却不去摘取太可惜了。争论到中午时分,俄军传来消息,法金汉将军的部队已经回师布加勒斯特了。而且,马肯森集团军的一支部队(人数不详)转向朝布加勒斯特方向开来。这个消息打消了彼此的分歧,勃鲁西洛夫将军表现出一种大度,同意了叶延冰上将的方案,并且表示俄军第9集团军将配合中国远征军的行动,在远征军转向攻击奥军第1集团军时尽量牵制当面俄军,为远征军提供战略掩护。
叶延冰对此表示感谢。他向勃鲁西洛夫表示,只要俄军按照分工保证远征军后勤方面的要求,他定能打赢罗马尼亚战役,将同盟国军队歼灭或者赶出罗马尼亚国境。
“那太好了。您将获得皇帝陛下的慷慨奖赏。”勃鲁西洛夫将军微笑着说,“我希望尽快听到贵军的捷报。”
无论如何,随着华军大部队的抵达,罗马尼亚战局出现转机是肯定的了。西南方面军的战线为之将缩短500公里以上,这对于肩负俄国希望的勃鲁西洛夫是极大的安慰。
当晚,叶延冰将范德平留在切尔诺夫策主持集团军司令部业务,自己带领一个精干的指挥小组乘车进入了罗马尼亚。12军主力已经奉命入罗,7军正在跟进。根据叶延冰的指示,部队采取了夜晚行军的方式秘密行动。除非是阴云密布或者是雨天,后续部队不得暴露于德国空军。
第七节 罗马尼亚攻略(二)
现在最懊恼的是法金汉将军。普洛耶什蒂战役再次给了兴登堡鲁登道夫一伙人“收拾”自己的把柄。他可以想见,性格更为偏激的鲁登道夫一定在柏林大放厥词:事实证明,法金汉不仅不是一个合格的总参谋长,他更不是一个合格的野战指挥官。总之,他除了是德国的罪人之外一无是处。
法金汉因为进军罗马尼亚以来因击败优势罗军攻占布加勒斯特所收获的好心情没有了,代之以是无穷的懊恼和悔恨。
战争是一件最刺激的活计,特别是掌握无数士兵命运乃至国家命运的前线指挥官对此感触更深。那种胜负天平瞬间颠倒的感觉,不是身处其间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当制定总体战略的总参谋长和战区、集团军司令官是不一样的,前者可以将失败的责任推到后者的执行不力上,后者则很难将战败的责任推给前者。对于普洛耶什蒂战役的失败,法金汉不能责怪任何人,除了那个估计已落入中国人之手的比特格尔将军之外。
两个精锐的步兵师丧失了,在短短的四天之内。它们曾在自己的指挥之下翻越群山峻岭,击败了兵力是自己二倍或者更多的罗军,取得了一场无可争议的大胜。在9月20日之前,他,德意志帝国前战争大臣兼德军总参谋长,已被证明还是一位卓越的野战指挥官。罗马尼亚攻略眼看要竟全功了,极度缺乏粮食和石油的德国为此可以获得罗马尼亚丰富的资源。自己的对手兴登堡拍来了热情洋溢的祝贺电,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为自己正名——德军在两年战争中的失利不是自己这个总参谋长失职,而是前线指挥官们的无能!一个仅有五个师(其中还有一个奥军师)的弱小集团军可以长驱直入扫荡罗马尼亚,别人为什么总是在敌人的阵地前碰的头破血流?但9月20日之后,这样的好心情不再,四天之内丧失两个师的大败是惨痛的,战争爆发以来,德军虽然付出了上百万的伤亡,但罕有整师被歼的例子,而且对手是低劣的黄种人!某种意义上,法金汉创造了令德军羞辱的历史。
为什么不重视总参谋部关于华军的情报呢?法金汉想起了斯特劳斯将军。那个在远东遭受可耻失败的斯特劳斯少将带领被中国人释放的六千官兵分批回国后被降为了上校。他当面听过斯特劳斯青岛之战的汇报,对于其夸大华军战力的报告给予了尖利的讥讽和训斥,认为不过是这个倒霉蛋推卸责任的托词。现在看来,斯特劳斯并未夸大华军为自己的战败做掩饰,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敬畏的敌手。十几年前,中国还是一个任人欺凌的虚弱国家,区区两万余乌合之众就可以轻松攻占其首都。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东亚病夫神速地打造出一支可以和德军较量的强军,法金汉却没有时间来研究了。
法金汉在获知比特格尔失败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回师布加勒斯特的决定,命令东进配合马肯森合围俄军第9集团军的三个师火速西返,抢在华军之前重新占领了布加勒斯特。
但华军并未发起向布加勒斯特的攻击,这个反常的现象迷惑了法金汉,究竟怎么回事?
他详细审问了逃回布加勒斯特的64师官兵,他们对于普洛耶什蒂战斗的描述有很多矛盾之处,战斗的过程大致清楚了,比特格尔少将最大的失误是没有预见到华军采取夜间攻击,部队陷入了乱战,战前调出一个团也是失败的主要因素。
但法金汉迄今仍未获得华军兵力的准确情报,攻占普洛耶什蒂的华军究竟有多少兵力?他们的伤亡如何?不搞清这点,后续的行动就失去了支撑。
华军一个集团军已经集结于乌克兰,投入罗马尼亚的部队有两个军,第9军和第5军。按照已经掌握的华军编制,至少有六个师抵达前线了。但比特格尔的64师向阿隆达方向的攻击证明当面的华军并不强,显然他们隐藏了实力,迷惑了比特格尔那个笨蛋。如果六个师的华军全部集结于普洛耶什蒂一线,他就不能发起收复普洛耶什蒂的行动了,尽管获得罗马尼亚战线最高指挥权的马肯森将军命令自己反攻普洛耶什蒂也不能打。普洛耶什蒂战役证明华军的战斗力极为强悍,三个师去攻击六个师的阵地是不理智的行为,如果导致布加勒斯特的失守,战局将恶化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马肯森已经下令奥军第1集团军迅速东进,目标不是普洛耶什蒂而是布泽乌。这是有力的一招,如果阿茨将军指挥的拥有五个师的第1集团军出现在普洛耶什蒂后方并且占领布泽乌,全歼当面华军的战机就出现了。但法金汉担心华军还有大批的后续兵力,他们的那个集团军不会只有两个军,如果他们有四个或者五个呢?战斗力弱于第9集团军的奥军第1集团军怕不是华军的对手。
所以,法金汉在回师布加勒斯特之后给马肯森将军去电,建议奥军慎重东进,先摸清情况再说。
在东线创造无数胜利的马肯森将军是德军宿将,迅速回电法金汉,“决不能坐等华军后续部队集结!应在其援军抵达前击败普洛耶什蒂之华军以掌握主动权。已派77师北上增援你部,应当以有力行动钳制普洛耶什蒂之华军,毋使其逃脱。”
马肯森也认为华军还有大批部队尚未抵达战场。如果建立在这样的判断之上,马肯森的决策是正确的,必须乘其未合流之前分割歼灭之。马肯森命令自己北上攻击普洛耶什蒂是为了牵制当面华军使其不能轻动,为奥军的西进创造条件。当前情况下这是最为合理的部署了,所以,法金汉一面命令空军加强侦察,一面组织发起对普洛耶什蒂的反攻。
从8月28日,德军开始炮击普洛耶什蒂以南华军阵地,担负守卫任务的是第5军军长张清义少将指挥的两个师,华军炮兵除了拦截德军步兵之外,基本沉默着,任凭德军炮兵逞威。在一天半的试探性进攻后,战斗变得激烈起来。战斗重现了欧战的特点,炮火轰击,步兵寻找弱点加以攻击。守军则寸步不让,在某些地段发生了激烈程度不亚于西线的战斗,令法金汉将军确认华军的战斗力要高于俄军。他们尽管在远程火炮上弱于德军,但步兵火力却在德军之上,大量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带给了德军进攻部队造成了严重的伤亡。根据一线师团长们的报告,华军的筑工水平极高,阵地纵深程度大,预备队使用合理,达成的几次突破都在预备队强力反击下归于失败。
希望寻找到弱点一举突破华军防御的法金汉打消了希望。正面华军仅摆开了两个师,飞机侦察确认在一线阵地的后方至少还有一个师,而普洛耶什蒂以北还有华军大部队的踪迹。以手里的因连续作战未得补充的四个师击破当面两个军的华军部队是奢望。法金汉现在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正在东进的奥军第1集团军了。现在,奋力穿越南喀尔巴阡山脉的奥军已经逼近了锡纳亚——布拉索夫一线,一旦控制布拉索夫至普洛耶什蒂的公路,战局主动权就转入了自己手中。或者南下夹击华军,或者继续穿越东喀尔巴阡山脉攻击布泽乌切断华军后路,都是非常有力的。
法金汉及马肯森密切关注着空军对那条自乌克兰至罗马尼亚的大路的侦察轰炸,因为天气不好,飞机出动的频率极低,未发现华军大部队的行动,只有零星的车队遭到德国飞机的轰炸扫射。9月28日,德国飞机在福克尼亚上空第一次遭遇了华军的飞机并发生空战,一架德机被击落。这个消息增强了法金汉的担心,显然,华军空军部队已经进入战场了。
法金汉在担任总参谋长期间不止一次听有关部门介绍过华军空军的情况,根据德军掌握的情报,华军空军无论是机型还是战术都是世界一流,华军空军的战斗力在两年前与日本的作战中得到的证明。他们的弱点在于工业基础,不能像德英法等国一样大批生产作战飞机。如果华军将现有的飞行部队投入罗马尼亚战线,将对战局产生重大影响。
法金汉的担心变为了现实。9月29日,华军飞机利用天气晴朗的机会,第一次出现在普洛耶什蒂战场,轰炸了德军两个炮兵阵地,击毁六门大炮。紧急起飞的德机与华军飞机发生了空战,德机被击落两架,华军飞机只有一架被击落。他们准确的投弹和高超的空战技巧给了德军深刻印象。根据华军飞机出动的频率,可以证明他们已经在普洛耶什蒂附近修筑了野战机场了。而在北线,被法金汉寄予全部希望的奥军也遭到了轰炸,这说明东进的奥军已经被中国人所发现,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数万人的大部队进军要彻底掩蔽消息是不可能的,但法金汉还是希望奥军达成最大的突然性,现在看来做不到了。
9月29日晚,法金汉给马肯森司令官发了一封长电,建议奥军不去攻占布泽乌而是南下攻击普洛耶什蒂。从锡纳亚向南有良好的公路可以利用,但往东则须继续翻越大山。法金汉建议先解决普洛耶什蒂问题,在敌情仍扑朔迷离的情况下,歼灭当面华军更为重要。只要将占领普洛耶什蒂的华军击溃,战局仍大有可为。法金汉在电报中袒露了他对奥军第1集团军的担心,希望这个辖4个奥军师和1个德军师的集团军迅速与自己会合。
正在指挥多瑙河集团军的马肯森同意了法金汉的意见。但一切都晚了。
9月30日中午,法金汉收到了奥军遇敌的报告,在锡纳亚附近出现了大股的华军。
“这一定是中国远征军的后续部队!他们盯住了奥地利人!该死的,迅速查明敌情,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法金汉对他的参谋们大喊大叫。
法金汉并无对奥军第1集团军的指挥权,那是马肯森的事。但他高度关注着锡纳亚战事,连续发电给奥军第1集团军以了解战况。他只收到了一封回电,是第1集团军那个德军师的回电,说优势的华军伏击了他们,战斗正激烈进行。电报并未回答法金汉的诸多疑问。伏击?那就是说中国人早已掌握了奥军的行踪,他们敢于伏击说明他们占据了兵力上的优势,究竟有多少华军?战斗的地点及形式都未谈及。法金汉再次去电询问,但再无回音了。
第二天中午,马肯森电令一夜未眠的法金汉全力攻击普洛耶什蒂,马肯森的电报里说,锡纳亚附近出现的华军至少七个师,奥军已被拦腰斩断,被切为南北两部分并被三面包围,阿茨将军(奥第1集团军司令)连续发电求援。你部必须确保普洛耶什蒂之华军不能北上攻击阿茨将军。
如果援助阿茨将军,最近的就是自己了,马肯森的8个师和1个骑兵旅还在多瑙河上呢。但自己被华军死死地挡住了,而且华军并未使出全力。
法金汉预感到麻烦大了。他从来就没有看得起的中国人将彻底改变罗马尼亚战局了。死马当做活马医也必须医。从10月1日凌晨,法金汉使出全部力气,开始对华军第5军阵地发起猛攻。战斗至为激烈,德军第117师一度突破了华军阵地,但被华军严厉的反击所阻止。这天,华军炮兵火力陡然增强,给进攻部队造成了重大伤亡。战至天黑,法金汉判断自己无力突破对手坚固的防御,未请示马肯森便转入了防御。他现在要考虑如何撤退了。
法金汉的预感是对的。锡纳亚战役的进展再次令德军甚至俄军感到万分吃惊。华军强行军进入战场的两个半军(第12、第7及第16军一个师)在叶延冰上将的指挥下一举击溃了阿茨将军的第1集团军。经过54个小时的连续战斗,歼灭奥军三个半师,俘敌3万,大约有15000人突出了包围逃向了西方的大山中,由于地形不熟和部队极端疲劳,负责封堵缺口的12军36师未能达成任务。但锡纳亚战役将同盟国罗马尼亚战略彻底粉碎了。
现在,马肯森及法金汉必须考虑撤退了。马肯森还好说,他的对面只有一个实力已严重削弱的俄国第9集团军和罗马尼亚第19师,但法金汉却面对着战力强大的华军,还将面对将迅速南下的华军主力,守住布加勒斯特已经是梦呓,能否安全撤出与马肯森会师也是一个大问题了。
第八节 罗马尼亚攻略(三)
“卑职有负司令官重托,未能达成使命,请求处分。”亲率36师追击逃敌的12军军长吴佩孚少将在叶延冰的连电催促下返回了位于布拉索夫的集团军司令部,一见叶延冰,立即请罪。
“可以啦,老吴,干的不错。没有12军的穿插,就没有锡纳亚战役的胜利!三天内强行军210里,还是在道路崎岖的山区。我亲自起草了对12军的嘉奖令,马上发出。这一仗首功归你,没有你的穿插到位,就是一个击溃战了。”叶延冰微笑着拉住吴佩孚的手,“跑掉的敌人已无足轻重,他们连大炮都丢弃了。不值得懊恼,俘虏太多也是麻烦。关键是我们要迅速南下了,要赶紧抓住法金汉和马肯森,不能让他们溜了。罗马尼亚的事只完成了一半。”
“首功可不敢,还是7军厉害,功劳主要是他们的。”看到叶司令的态度,吴佩孚的心总算落在了肚子里。
“你行,子玉将军,叶司令给国内的电报只提到了你的名字。总统目光如炬,发现一员战将。”范德平在吴佩孚肩膀上使劲拍了两掌。
“谢范副总长夸奖,吴某愧不敢当。比起总统亲自带出的老部队,差距是明显的。”
叶延冰板下脸,“不要再提什么老部队新部队了,都是国防军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嘛。总统确定了轮换参战的总方针,国防军各部将轮流参战,以战代训。话说回来,吴军长,你要跟军官们好好总结下此战的不足才是。其他部队也一样需要总结。如果16军全部上来就好了,兵力不足是我们漏掉敌军一个半师的主要原因,由于时间关系,来不及做细致的战后分析了,我们马上要展开后续的行动。”
“是!请司令官和参谋长放心,职部一定吸取此战的教训,圆满完成上峰交给的任何任务。”吴佩孚立正答道。
叶延冰上将一直等到吴佩孚回来,他的作战会议才召开,10月4日凌晨四点,这个有俄军副总参谋长阿尔杰米耶夫将军参加的作战会议结束了,阿尔杰米耶夫利用叶延冰司令部的大功率电台向勃鲁西洛夫将军报告了华军最新的作战计划,华军将兵分两路,叶延冰上将率第7军及第16军48师乘车自布拉索夫北上,从米耶尔库雷亚丘克拐向东,回到华军控制的切尔诺夫策至布泽乌大道,会合16军主力后投入东线,在俄罗联军配合下向马肯森集团军发起正面攻击,构成新战役的东翼铁钳。参加锡纳亚战役的12军沿布拉索夫至布加勒斯特公路南下,加入熊勋集团,正面突击布加勒斯特,构成新战役的西翼。两军将在保加利亚南部重镇舒门会师,立正将德奥土保四国联军预计12个师兜入包围圈歼灭之。
新战役的加密代号为“复旦”,是叶延冰上将取的名字。
阿尔杰米耶夫中将带有自己的报务员,发给勃鲁西洛夫将军的电报使用的也是俄军密码。他在电文中坦承合围歼灭马肯森及法金汉部队的希望不大,不是担心将充当“复旦”战役主力的华军战斗力,而是时间。特别是预计投入东线的华军两个军运动到战场需要时间。叶上将率军先北上再东进是无奈之举,东喀尔巴阡山脉给部队的运动代来很大麻烦,拥有大量炮兵的华军离不开公路。
阿尔杰米耶夫将军虽然认为叶延冰合围敌军的希望渺茫,但坚信收复罗马尼亚以不成问题。或许马肯森部队不等华军抵达就撤走了。他建议勃鲁西洛夫将第9集团军置于叶延冰的指挥之下,以理顺指挥体系。他将最快返回彼得堡向沙皇及总参谋长、战争大臣面述“复旦”战役以及该战役带来的形势变化,以说服大本营全力配合并重新考虑资源的分配。
阿尔杰米耶夫中将在电报里描述了“复旦”战役的光明前景。此战结束,俄华罗联军将深入保加利亚领土,动摇了同盟国巴尔干战线,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果能顺利解决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将打通俄国与英国的海上联系,大批的援助将通过达达尼尔海峡进入俄国,这不是帝国梦寐以求的结局吗?
阿尔杰米耶夫中将似乎预料到了勃鲁西洛夫将军的不满,“叶将军的计划符合帝国的最高利益。之所以不等您的批准就开始了行动,完全是出于对战局的担心。如果不能在罗保边境一带歼灭或重创敌军,待德国派遣大批援军抵达保加利亚,我们将失去了迅速结束战争的机会。”阿尔杰米耶夫中将在电报最后这样说。“自1914年8月以来,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对取胜战争充满信心。”
这封电报将勃鲁西洛夫将军因锡纳亚战役的迅速胜利带来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尽管他对叶延冰将军取得的胜利产生了嫉妒。但他已经向沙皇打电报为叶延冰申请勋章了。中国人没有吹牛,他们果然击败了奥国第1集团军,光是俘虏就捉了3万。加上普洛耶什蒂战役的胜利,华军进入战场取得的战果快赶上夏季“勃鲁西洛夫”攻势了。而代价却小的多,中国人上报的损失严重不可信,根据跟随华军行动的俄国联络官那里获得的消息,中国人伤亡轻微,按照俄军的标准简直不值一提。他们有一套完全不同于俄军的作战方式,鄙视阵地战而迷恋运动中歼敌。这个方法俄军却学不来。当初勃鲁西洛夫将军严重怀疑华军后续部队能否在奥军拊普洛耶什蒂后背之前截住他们,但人家真的做到了,据说他们的一个军三天内在喀尔喀千山小路强行军100公里,这真是不可思议的能力。
锡纳亚战役的胜利奠定了罗马尼亚胜局。勃鲁西洛夫对收复布加勒斯特再无任何的怀疑了。他从军事角度完全同意叶上将“复旦”战役的部署,叶上将亲率两个军加强东线展现了一个优秀指挥官的大局观,如果没有生力军的加入,部队根本无法重渡辽阔的多瑙河攻入保加利亚。
勃鲁西洛夫之所以不愉快还不是因为叶延冰先斩后奏。军事行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时间的重要性在一般情况下超过了兵力和武器。重视时间因素是值得钦佩的,当前形势下抓住并歼灭罗马尼亚南翼敌军是完全正确的,没有一点问题。引起勃鲁西洛夫将军不快的是他预感到中国人的雄心,他们不愿意做俄国的附庸而在力争主导大局。一个匆匆赶来的集团军就扭转了罗马尼亚局势并且让英法盟国兴奋不已,如果他们的兵力扩大一倍或者数倍呢?根据彼得堡的通报,中国国防部长王明远上将出任了远征军司令官,第2集团军正式组建,预计在两个月后将陆续抵达战线。如果中国人继续上演他们的神奇剧目,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击败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建立与英法的直接联系……这对于俄国意味着什么呢?勃鲁西洛夫将军认为这个局面不是彼得堡愿意看到的。
在彻夜思考后,勃鲁西洛夫将军给沙皇尼古拉二世起草了一封密电,建议在结束罗马尼亚战事后以休整名义将中国远征军调回乌克兰方向,对保加利亚及土耳其的“可能”的进攻由俄军担纲。中国人应该去跟强悍的德国人火拼,而不应该进入东南欧那块敏感的地区。
但这封电报最终没有发出。勃鲁西洛夫忽然觉得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太早了些,等中国人拿下布加勒斯特再说吧,最后有机会面见沙皇呈述自己的想法,而且,自己的想法也需要进行反复的思考。他在10月5日凌晨时分,起草了给第9集团军并叶延冰上将的电报,原则批准了“复旦”战役方案,授权叶延冰统一指挥“复旦”战役的前一阶段。这个阶段指的是收复罗马尼亚全境。
吴佩孚少将是6月份升任12军军长的。在北洋系将领中,吴佩孚是“蒙山军”化最为彻底的一个。和他一个级别的将领中出任野战军长的是独一份,连甚得总统重视的蔡锷如今不过是副军长兼师长而已。
12军的前身是北洋第四镇,跟13军、21军等部队一样并非源自蒙山军。不过建国六年多,部队身上的派系烙印正在淡化。吴佩孚因1911年进军西藏获得了二级卓越勋章,预示着其将要得到提升和重用。果然,吴佩孚在1912年底奉调离藏,出任了由13师扩充出来的第20师师长,军衔升为了少将。1914年初,吴佩孚调总参担任军务部长,标志着其已经进入了国防军核心领导层。山东战役爆发后,渴望带兵征战的吴佩孚写信给龙谦,强烈要求赴战山东,哪怕给他一个旅都可以。龙谦请吴佩孚到海晏堂吃了顿饭,对他近年来的成绩充分肯定,说军务部是总参仅次于作战部的核心部门,你在总部机关锻炼一下有助于你的发展,山东就不要去了,想打仗是好事,可以肯定地讲,仗有的打,而且是你想不到的大战,不要着急。
吴佩孚在军务部一干就是两年,其能力得到司徒总长的充分肯定。1916年春军队人事大调整中,吴佩孚如愿以偿地回到了野战部队,担任了隶属北方军区的12军军长。吴氏是老行伍,精于练兵,廉洁又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很快就赢得了官兵的认可。12军被编入远征军第一梯队,吴佩孚简直喜出望外,统领雄师杨威域外是他毕生的梦想,总算在新中华时代实现了。
但12军出国首战却不甚理想。放跑了大股的敌人令吴佩孚极为懊恼,虽然客观上12军承担了最为艰苦的任务,他们行军路线最长,而且都是走的小路,但对于北洋系部队的正名之战未竟全功令他十分遗憾。战役后期,吴佩孚亲率36师追击逃跑的敌军,直到叶延冰连拍两份电报才召回了杀红眼的吴佩孚。
在吴佩孚看来,现在的日子才真正体现了一个军人的价值。所有的艰难困苦都不在话下了。
布拉索夫会议后,吴佩孚率12军全速南下,加入了熊勋集团。“复旦”战役已正式启动,他希望在攻占布加勒斯特的战役中充当主力。他在12军团级以上军官会议上说,“叶司令没责怪咱们放走了敌人,还将首功记在了咱们名下,实在是心里有愧。现在好了,咱们军被编入熊副司令的集团,到前线的距离比7军和16军近的多。熊集团的任务是攻占布加勒斯特!明白吗?那是国防军占领的第一个敌国首都!比起老子进藏之功不知强了多少倍!如果有人说咱中国军队也曾进过别国首都,朝鲜安南能跟罗马尼亚比吗?欧洲大鼻子从来就没看起过咱们中国人,总算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赶过去别误了大功。”
吴佩孚比熊勋预料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一天赶至了普洛耶什蒂,9军和5军已经展开了对布加勒斯特的攻击。法金汉为了掩护马肯森的撤退,以三个师的兵力拼命阻击华军六个师的攻击。德军展现了强悍的战斗力,熊勋精心选择的两个突破点均为成功,加上秋雨连绵,部队都泡在了泥水里,更增加了攻击的困难。
“吴军长来的好快。”熊勋对吴佩孚的到来感到高兴,“你们在北面出了大彩,我这边的仗打得却很不顺,特别是9军方向,敌人的抵抗极为顽强,敌人火力强,地形对我们也不利,又赶上这个臭天气。我很担心叶司令策划的‘复旦’成了烂鸡蛋。你来的正好,我的六个师都被缠住了,撤不下来而且会惊动法金汉。12军在北线的表现证明你的军有极强的运动力,我有个想法,”熊勋顾不上跟吴佩孚寒暄,拉着他来到临时制作的沙盘前,“不是很精确,但也差不离。如果有一支部队从这里,”他指着布加勒斯特东面,“插至法金汉背后,必将动摇他的防线。最为关键的,是将多瑙河上的桥梁夺下来!布加勒斯特为我必取,不仅因为它是罗马尼亚首都,而且因为它是几条公里的交汇点,我们不能没有这些公路。”
吴佩孚凝视着沙盘,“成,请熊副司令下命令吧。”
“抽调一个最强的师,不带重炮,只带轻机枪和迫击炮,轻装插至这里,”熊勋中将指着布加勒斯特以南多瑙河边约70公里的久尔久城,“用你可能的最快速度,克服一切困难夺占它!并坚持到主力的到来。我想,不用我多说,一看地图就明白了。”
“没问题,我亲自带35师去,这个师的行军力最强。”吴佩孚慨然应允。
“好,好样的!不愧总统看重你。”熊勋望着吴佩孚的大光头,“说,有什么要求?”
“能不能给我加强一点工兵?”吴佩孚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要求。
“我给你加强一个最好的工兵营。并且交给你一个罗马尼亚分队做向导。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两小时后。”吴佩孚看看表,“两小时后我们出发。”
“很好。若此战成功,你定当扬名天下。”
第九节 罗马尼亚攻略(四)
冒着霏霏细雨,孟恩范中校在两名士兵的护送下向团部走去。为了躲避废墟中残存的德国兵的冷枪,他们仨尽量贴墙走。不宽的街道上堆满了垃圾杂物,大部分是坍塌的楼房造成的。孟恩范的脸色和天气一样阴沉着,走进团部所在的那栋平房时,对肃立门口警卫连士兵的敬礼视而不见。
屋子的当地摆了个汽油桶,里面烧着几根木柴绊子。一盏汽灯吊在桌子上方,将屋子中间照的雪亮。孟恩范摘下钢盔丢在桌上,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伸手去摸上衣口袋里的纸烟,掏出来的烟盒已经被雨水浸湿成了烂糊糊,他骂了一句,随手将那团糊糊扔到了角落里。
他的雨衣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身上湿透了,贴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脱了烤烤吧,小心感冒。”旁边有人递过一支烟,他抬头看了下,是只穿了一件衬衣的2营长童太岳。
“嘿,我以为屋子没人呢。不出声像个幽灵。”汽灯反而给屋子带来许多阴影,孟恩范真的没看到2营长早已来了,“团长呢?怎么参谋长也不在?”
“我只知道赵团长去师部了。喂,老兄怎么一脸的不高兴?谁欠了你钱不还了?”童少校连着划了三支火柴才给他点上了火。
“这个烂天气真是让人烦透了。”他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将烟气咽进肺里转了一圈吐出来,胸中的闷气似乎减少了不少。
“我看德国人也快撑不住了……为啥不让打就这么耗着?真他妈的。”
“上面一定有名堂。我们这些卖命的哪里知道?”几口便吸完了那支烟,孟恩范将烟蒂使劲踩在自己的军靴下。
部队追逐着撤退的德军攻入了布加勒斯特,却遭到了德军顽强的抵抗。他们不在城外抗击,却选择了打巷战。部队猛攻了一天,却莫名其妙地接到不准攻击只作监视的命令,部队跟德军在市区对峙起来了。
雨下得大了,团部大屋的铁皮屋顶被雨水击打得令人心烦。孟恩范坏心情来自下午警卫员小韩的阵亡,那个从他接1营就跟着他的清秀勤快非常有眼色的小伙子仅有19岁,腹部中了德国人的冷枪,来不及后送,在自己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你说上面有名堂,什么名堂?俘虏说他们接到了固守城市的死命令。”
“这种仗我是没有打过。如果一条街一个屋子地拱过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再给支烟吧。”
常参谋长和3营长进来,将雨衣挂在门上,“二位到了啊,团长被师长叫去了,让我们先议着。说说情况吧。”
“有屁的说的?跟昨晚没什么变化。我那里只拿下了一栋楼,不打不行,机枪封锁的动都不能动。”童太岳哼了一声。
“哦,这个我知道。孟营长你那里呢?”常福民资历比不上几位营长,说话间便带着客气和小心。
“什么都没变。”孟恩范闷声说。
“你们说,德国人为什么不退?明知道守不住还折腾的什么劲?”史大春拿起桌上的一个水壶摇了摇,水壶是空的。
“来人,去烧壶水来。”常福民喊道。
“或许是他们上面下了死命令,坚守等待援军的到来。”童营长说。
“援军?我们的援军倒是上来了,12军就在城外。”史大春哼了一声。
“这种地方,兵多了也摆不开。徒增伤亡。”常福民道。
“要我看,将大炮调进来,一气轰平拉倒。”史大春道。
“那样的话,罗马尼亚人该恨死咱们啦。别忘了这是人家的首都!”常福民道。
“炸成废墟对咱们也没啥好处。马上要入冬了,部队总不能在野外过冬吧?”孟恩范道。
赵欣上校终于回来了,“弟兄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12军的一个师已经穿越大山插入了敌人的后方,”他走到墙上的挂图前,找到了那个点,“你们看,这儿,他们如果占了久尔久城,德国人还守个什么劲?上面让我们死死粘住敌人,别使他们逃脱。这个仗快结束了。”
“原来如此!”困扰孟恩范的问题有了答案。最初的迅猛追击是怕德国人跑了,上级见德国人进城后不撤,自然就不愿硬攻了。
“什么?12军插到了这里?他妈的,这下子他们要出风头了。”史大春尖叫道,“熊司令怎么能把这样的活儿给他们?这应该是我们干的。”
“就这样了,敌人不动,咱们也不动。等着包饺子吧,这可是三个师呢,清一色的德国佬。石参谋长担心德国人放火焚城,我看是多虑了。这个天气他怎么烧?”赵欣搓着手回到火桶前,“都过来烤烤衣服吧,小心感冒。我本来叫你们准备发起一场小规模的攻击,现在简单了。饭后你们各自回到自己的部队,密切监视,提防他们逃走。”
赵欣马上被证明是个乌鸦嘴。一刻钟后,团部炊事员刚为几个校级军官端来热腾腾的饭菜,警卫连长闯进来说,德国人那边起火了!
“该死的!德国人要逃了!快回去,赶快!”赵欣跳起来。
吴佩孚率35师的成功穿插撼动了法金汉在布加勒斯特的抵抗。本来,在奥军第1集团军覆灭后,法金汉便建议撤出罗马尼亚,马肯森派来的那个师也被抽回去了,显然,马肯森也明白罗马尼亚完蛋了。空军的侦察显示,打完锡纳亚战役的华军主力转向了东线,压向了马肯森,他必须部署对多瑙河的防御了。
但柏林严令他不得撤退,就地抵抗以待援军。无奈,法金汉只能部署布加勒斯特防御战,他没有将主力摆在城外打野战,而是缩进了城里,干起了城市防御战这个最令将军们棘手和痛恨的勾当。华军两个军轻而易举攻入了布加勒斯特,却被他精心布置的巷战吓住了。攻了一天就止步不前了。法金汉怀疑中国人有圈套,连电建议放弃布加勒斯特撤过多瑙河,但鲁登道夫严令不得撤退。
曾在战时总参谋长位子上坐了两年的法金汉可以明白柏林的担心。现在不仅是罗马尼亚这个刚入伙小兄弟的问题了,罗马尼亚的失败导致了德国东南欧战线的崩溃,如果强悍的中国远征军涌入保加利亚,进而威胁土耳其,战争局势就极端恶化了。马肯森转来的电文说,德军在东线正在策划一次大的行动,通过对深入波兰境内俄军的严厉打击而挽救罗马尼亚局势。四个师的德军已经在驰援的路上,必须争取时间在多瑙河一线建立稳固的防线以争取战局的好转。
这是正确的策略。为之牺牲自己的集团军也在所不惜了。所以法金汉不顾部队的严重伤亡,跟中国人在布加勒斯特城内寸土必争。
可是,法金汉及马肯森万万没有想到,一支华军竟然从布加勒斯特以东穿越了战线,突然出现在多瑙河边并夺占了多瑙河上的一座铁路桥,严重威胁到久尔久的安全。久尔久城里囤积着他的大批军备物资,那里只有一个团的部队……这个消息震撼了法金汉,如果久尔久失陷,自己的后路就断了!不等马肯森甚至柏林的命令,法金汉冒着上军事法庭的危险断然撤退并开始焚毁布加勒斯特。他留下断后部队,带领仓促集结的两个残破的师火速南返。
火光就是命令,攻入城市的华军各部立即行动起来,一面攻击断后的德军,一面扑灭燃起的大火。雨水终于站在中国人一边了,由于缺乏油料,法金汉的焚城计划执行的很不理想,攻入城内的9军25、26师,5军13、15师迅速击破德军断后部队的抵抗,穿过烟火笼罩的南城,奋力追了下去。留在城外的27、14两个师也接到了熊勋的命令,火速南下,紧紧咬住法金汉撤退的部队,力争再打一个歼灭战出来。
胜利的消息鼓舞了疲惫不堪的部队。布加勒斯特城内已经成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狱一般的所在,混乱的部队里夹杂着从南边跑过来躲避火灾的平民,到处是枪声、爆炸声和哭喊声。1营的队伍在向南突击中乱了建制建制,孟恩范身边只有六七十号人,其中还有十来个2营的官兵。军火库的巨大爆炸将一座三层楼房摧毁,造成突前的几个士兵被埋在了瓦砾之下,拼命扒出来只有两个还有呼吸了。
混战至天亮,孟恩范中校已经穿越了布加勒斯特南城,看到了向南大路上涌动着无数奔跑的士兵,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步枪和身上的弹药,带着几十个官兵插入了追击的大队中。
跑,使出全身的力气奔跑。从布加勒斯特城向南的所有道路上全部是身穿浅灰色军服的中国军人,“前面就是保加利亚了,快啊,快啊……”衣冠不整的年轻士兵们嘻嘻哈哈地超越了拄着步枪在路边喘息的孟恩范中校。
“老孟,”赵欣上校勒住了马,跳了下来。
“团长,跑不动了……”
“可以啦,一上午跑出四十里。”赵欣摸了摸坐骑脖子上的汗迹,“这叫什么事?建制全乱了,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如果敌人打反击就麻烦了。”
“敌人哪里能打反击?他们怕是更乱。”孟恩范接过团长警卫员递过的水壶喝了几口,指了指押下来的成堆的蓝灰色军服的德国俘虏,“只要穿插部队卡住口子,这股德军就被咱包了饺子啦。”
法金汉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久尔久失守,华军穿插部队关上了他渡河撤退的大门,而断后部队只为他争取了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对久尔久发起冲击的同时,他的后面响起了枪炮声。依靠手里的两万残兵是不足于跟气势如虹的华军来一场绝地反击的,曾经高居德军最高层的埃里希·冯·法金汉将军再仔细权衡形势后,做出了令他身败名裂的决定,丢弃所有的重武器,命令部队分路突围。
从10月12日下午起,在布加勒斯特以南,华军追逐着分散逃亡的德军,涌向了多瑙河边的久尔久。晚上八时,15师与35师在久尔久会师了。根据熊勋的将令,吴佩孚将久尔久交给了5军部队,率35师转身渡河,扑向了鲁塞。
中国远征军正式闯入了另一个同盟国家——保加利亚。由于西线进展神速,导致东线马肯森集团军快速南撤,他利用几座掌握在手里的桥梁将多瑙河北岸的部队撤回了保加利亚。俄国第9集团军动作缓慢,没有抓住迅速撤退的德土保联军。当俄军回到多瑙河上时,那些桥梁已经炸毁了。10月14日,叶延冰上将终于赶到了多瑙河北岸的科勒拉西,面对波涛汹涌的多瑙河犯了愁。德军的远程火炮封锁了河岸,架桥强渡变得艰难。他在与熊勋进行了一番电报交流后,决定提前结束“复旦”战役。
合围马肯森已经不现实。关键是熊勋指挥的西线三个军需要整顿休整了,在攻占鲁塞后,华军停下了脚步。
叶延冰需要再次跟勃鲁西洛夫及俄军统帅部交涉了,提前结束“复旦”战役肯定会引发与勃鲁西洛夫的矛盾。叶延冰不在意这个,他更需要得到国内对于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远征军第1集团军赴罗马尼亚参战获得了令世界瞠目的战果,他们一连举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战役,击溃德第9集团军和奥第1集团军,全歼一个德国师和四个奥匈师,毙伤俘敌约5万人。缴获450门大炮和不计其数的军用物资,基本收复了罗马尼亚全部领土。叶延冰集团军付出了2万余人的战损,其中七成是伤员。但因恶劣天气而导致的病员却高达3万人之多。卡车毁损严重,需要费力修理,连续征战早已疲倦不堪的部队需要得到一个较长时期的修整补充。在呈述了这些理由后,叶延冰不顾勃鲁西洛夫的阻止,断然提前终止了旨在全歼马肯森集团的“复旦”战役,将部队停在了多瑙河两岸转入了休整。
华军主导的罗马尼亚战役在10月16日降下了帷幕。此战最大的成果不是扭转了东南欧战局,而是令协约国乃至全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沙皇尼古拉二世,英王乔治五世及首相亨利·阿斯奎特,法国总统雷蒙德·普恩加莱,比利时国王艾伯特一世及美等协约国主要政治领袖以及美国总统威尔逊先后给中华共和国总统龙谦拍去了贺电和感谢电。正在入俄路上的远征军司令长官王明远上将接到沙皇的亲自署名的电报,邀请他到莫斯科面商有关东线战略问题。
中国远征军在东南欧的优异表现为中国争取了更大的外交主动权。10月19日,英国战争大臣基钦纳建议在巴黎召集一次有中国参加的协约国最高军事会议,研究制定新的战略。仅仅五个军的华军加入战场后就给协约国带来了一次足以振奋军心民气的重大胜利,如果华军再将参展兵力增加一倍甚至两倍,摇摇欲坠的俄国战线就彻底改观。
美国政府决定加快“波士顿”协定中有关援助中国的内容,大批的设备资金涌入中国,掀起了一轮新的建设高潮。英法两国为了感谢中国扭转罗马尼亚局势,承诺包销高达4000万英镑的中国战争债券。
第十节 回国(一)
奉命回国述职的远征军参谋长范德平在鄂木斯克火车站见了王明远上将一面,详细汇报了第1集团军一个半月来的征战,回答了前国防部长、现远征军司令长官的问题。
当时在场的还有远征军第2集团军司令、前北方军区司令官石大寿上将、第2集团军参谋长、前副总参谋长孙武中将及军情局副局长张小丁少将。因为涉及绝密的军事战略,范德平将自己的副官赶出了车厢。
这个跟随王明远入俄的集团军编有第3、第10、第15和第21军共4个军及独立重炮第2师。四个野战军中,第3军和第15军都是来自南方的部队,10军和21军则出自北方军区。
叶延冰集团军的战果王明远已经知晓了,他要范德平回答的是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是俄军的现状,第二是叶部的现状。两个问题的回答都令王明远不甚满意,鉴于范德平既不能知晓俄军高层及前线部队的实际情况,又未参加布加勒斯特战役(范德平与阿尔杰米耶夫将军去了彼得堡),王明远也不好责备自己的参谋长。
范德平很是关心国内正在进行的总统选举,王明远冷淡地对他说,“你不要过多地关心政治,那不是你该关心的。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的悬念,操那份闲心干什么?你要尽快返回,第2集团军抵达前线后,肯定要打更大的仗,我需要你这个总统钦点的参谋长。”
范德平是龙谦召回的,王明远不能阻止。尽管他更需要已经与俄国高层多次接触的范德平,尤其是自己将先到莫斯科觐见沙皇。
“请司令官放心,属下一定在11月15日前返回前线。”范德平立正答道。
“德平,如你所说,那边将有一场大的战役?”石大寿盯着挂在车厢里的巨幅地图问。
“俄国人希望继续向保加利亚进攻,一直打下土耳其。但德国人增兵了,战役应当在那一带进行,我军还会充当主力。”
“这不符合总统的战略。”王明远断然说,“德平,你说俄国有意将叶延冰部调回乌克兰休整?这个消息确切吗?”
“勃鲁西洛夫跟叶司令不对路,他对叶司令终止‘复旦’很不满意。另一方面,那个狂妄的家伙希望由他来完成对保加利亚的攻略。毕竟罗马尼亚的胜利为他节省出大量的兵力……”
“他的意思是将叶延冰跟他在乌克兰的部队换防?”
“应该是这样。但叶司令不愿意。俄皇见你或许不止是礼貌性的接见,他们急切地想使用上我们的新部队。”
“但我们不是为他们牺牲的。好了,你赶紧回去吧。”王明远站起来跟范德平握手,将他送下自己的包厢,看着他上了装载重伤员回国的专列。
范德平的火车开车了,披着军大衣的王明远在站台上踱步,思考着什么。
“这儿可真冷。咱们还是回车上吧。”石大寿说。
王明远没有回答,而是问张小丁,“你们在俄军中有没有靠得住的内线?”
“有。但职务都很低,而且他们很难传出情报。”
“是的,那些人也未必可靠。”王明远使劲跺着脚。
王明远知道军情局及国安总局所招募的密谍都是远东俄人,他们大部分是在大战后才参军的,他们所在的部队更多是在中国加入协约国后才调往前线,想获得自己急需的情报不太容易。
“你跟我去莫斯科,然后去彼得堡。你的任务比较难,但一定要完成,这事关总统的全盘计划,不能有半点闪失。要注意和驻俄使馆保持联系,电台也设在使馆。”王明远交代道。
“卑职明白。”张小丁的公开身份是负责军需的副参谋长,他化了名,顶替了联勤总部一位二级部长的名字。范德平已经在彼得堡建立了远征军联络处,大约有二十名中国军官常住彼得堡。
“大寿,我们的部队在这样的天气作战有没有问题?据说保加利亚的气温要暖和的多。”
“靠近黑海肯定好的多。我担心3军和15军会不适应。10军和21军应该没有问题。”
“就怕不给我们适应的时间。严寒历来是俄国人的致胜秘诀,他们就是靠寒冷打败拿破仑的。上车吧,给叶延冰发个电报,再问问他部队的防寒问题。”
先不谈正在穿越辽阔俄罗斯领土的第2集团军,范德平中将在10月29日到了长春,在接任北方军区司令官的程二虎中将温暖如春的司令部住了一晚,跟极为关心前线战况的程二虎和来东北协调物资运输的宋晋国上将密谈了一夜,从宋晋国部长那里获知了他所关心的总统竞选的详细情况,得知原先准备与龙谦竞争的两位候选人全部退出了竞选,他也就变得兴趣索然了。干了四年上海市长的他明白国内一直有反对势力,一些是公开的,一些是秘密的,虽然其力量不足于撼动龙谦的地位,但他认为必须引起高度的重视,最好在第二届总统大选中全部“跳出来”予以清除。
在范德平看来,中国不需要什么民主,中国也不能搞什么轮庄,这个国家是蒙山军血战所得,除了龙司令,谁有资格坐那个宝座?从彼得堡的中国驻俄使馆获得的消息令他深为气愤,国内竟然有人盼着远征军打败仗以证明总统参战的决策是错误的,好在叶司令在罗马尼亚的胜利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范德平乘坐程二虎给他安排的专机返回北京。飞机改自民航“轻舟”型,加装了武器系统,变成了一款轰炸机,但乘坐就没有民航机舒服了。
一到北京南苑机场,总统办公厅的专车已经等在那里了,接了范德平直接去总统府觐见龙谦。
透过车窗眺望北京飞速变化的市容,范德平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祥和,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的北京银装素裹,孩子们在路边的空地上嬉戏,公交车站挤满了等候乘车的人,他们显得悠闲从容。
他忽然明白了他的困惑:他在与彼得堡对比。就建筑风格而言,虽然北京西郊出现了大片的楼群,由于政府机关及军事机关的进驻,西郊成为了一个与老城风格迥异的新城。范德平注视着一闪而过的楼房,比起彼得堡那些充满了历史沧桑感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显得缺乏档次。但彼得堡的气氛却令他压抑,感觉到整座城市弥漫着一种死气,无法与充满了阳光朝气的祖国首都相比。
“报告总统,范德平奉命来到。”一进客厅,范德平给龙谦打了个立正。
“哈哈,我们的战争英雄回家了。”龙谦微笑着拥抱了自己的老部下,“辛苦了,看到你真是高兴。”
“司令你瘦了……”
“是吗?”龙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倒没觉得。瘦些好。德平,这两个月很要命呀。我特意叫了方总理和洪议长来,你坐,给我们讲一讲前线的情况吧。”
范德平跟方声远和洪粤诚握过手,扼要汇报了远征军第1集团军在罗马尼亚的征战情况。
范德平汇报时龙谦没有插话,方声远和洪粤诚也在静听。汇报结束后,方洪二人很是说了些勉慰的话,洪粤诚说,国会对远征军的大捷至为兴奋,将组织一个慰问团赴俄慰问远征军。
龙谦则问了第1集团军的许多情况,因范德平所汇报的都是战役战果及伤亡情况,龙谦就部队的冬装问题,医药问题,住宿和伙食问题,特别是士气问题详细询问了一番。
“打的不错。比我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原先有些担心,等普洛耶什蒂的消息传来后我就基本放心了,那一仗最为关键。熊勋立功了。”龙谦微笑着说,“如果不是你们在罗马尼亚打出国威军威,美国人和英法不会如此好说话。”龙谦微笑着对范德平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每天至少有一艘远洋货轮抵岸,带来了美国的设备和物资。东北将成为最新的重工业基地,在鞍山要建一个超过汉阳的大钢厂,那里有铁,也有煤。在吉林和黑龙江还要建几个大的军火厂,勘址已经结束,明年开春就动工。另外,英法两国承销4000万英镑的战争债券让总理长长松了口气啊。有这笔钱财政就松了口气。”
“还是总统高瞻远瞩。”方声远笑着说,“几个亿的美援将大大促进我国的工业化进程。这都是远征军血战带来的成果。你们在欧洲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民众,现在,国内对总统参战的所有的质疑都消除了。”
“要将国内的情况告诉前线的将士们,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为俄国人打仗,而是为了祖国,为了自己的家乡父老。”龙谦对方声远说,“尽快编撰一个宣传小册子,让德平带回前线。”
“是,我马上安排。”
“如你所说,石大寿的集团军最晚在本月15日即可抵达前线了?”龙谦问范德平。
“是的。我在途中见到了王司令和石司令,应当没有问题。”
“这样我们就可以承担战役性的任务了。对了,在你回国的路上,叶延冰的部队已经返回了乌克兰,正在向文尼察集结。俄国人准备在保加利亚大干一场。他们愿意干就让他们干吧,我们不干了。”
“司令,为什么换防?保加利亚乃至土耳其的军力并不强,第2集团军抵达后,我们至少可以拿下保加利亚。”
“你们低估了保土两国的实力。以为依靠四五十万人马就可以进行灭国之战?轻敌了。别忘了,土耳其曾将英法联军打的灰头土脸。另外,我们的后勤线也不安全。如果从政治上讲更是弊多利少。对了,抽空去趟总参,司徒有些事要跟你谈。”
“是。”范德平从皮包里取出几封信,“这是叶司令的家信,其中一封是给您的。”
“哦,”龙谦看了看信封,随手放在茶几上,“知道你今天回来,你嫂子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乡菜,算是为你接风。已经去接你家人了,应该快到了。”
“谢谢司令了。”
“你们二位如果没什么急务,就留下来吃饭吧。”龙谦对方、洪二人说。
但方声远和洪粤诚却异口同声说有要务处理,一同离开了总统府。
“司令,总统选举快要举行了吧?”
“下个月20号是投票的日子。这次搞的不好,两个竞选人都退出了,让我成了光杆司令。章士钊那个疯子又在讥讽我独裁了,好像是我逼迫人家退出的。岂不冤枉!”
“司令,我觉得你太纵容他们了。比如那个章疯子简直是不知好歹,对这些人根本就不能客气。”
龙谦盯着范德平,“你认为没人竞选是好事吗?蠢才!害得我必须找个人出来遮面子了!本来我是准备培养你从政的,但你一直转不过这个弯子,总是用军事眼光考虑政治问题。所以我调你回军队了,那就不要再过问政治上的事,这样对你有好处。你还兼着青军联主席吧?”
“是。”
“卸掉吧。物色一个合适的人接替你的工作,你已经顾不上了。而且青军联的现状我也不满意。青军联的章程要修改,你考虑好接替的人选后报我,不是一个,而是几个,好让我有个选择。有时间我跟他们谈谈。现在不说这个了,谈谈俄国吧,你这段时间充当了我的特使,跟俄国高层也算接触过了,你有什么直觉?不要考虑,马上回答。”
“直觉?”范德平楞了下,尚未从龙谦撤掉他青军联主席的决定中清醒过来,略一思索,“俄国高层?沙皇的控制力不行了,他宠信一个叫格里高利·拉斯普廷的修道士,据说这个人治好过沙皇儿子的怪病,但俄国高层很反感这个人,认为他是个祸胎。另外,因为皇后是德国人,俄国希望沙皇废黜皇后,俄国军方怀疑皇后是德国间谍,把绝密军情透露给了德国。”
“就这些?俄军稳定情况如何?会不会发生哗变?”
“司令,我没有接触俄军一线部队。在我接触的俄军高级将领中,确实存在着悲观因素。俄军在两年战争中损失太大了,他们缺乏一切的东西,从武器到食品,什么都缺。俄军副总参谋长,就是远东军那位跟我们打过交道的阿尔杰米耶夫将军特别羡慕我军的装备和后勤。至于俄军的稳定,他曾跟我谈起过,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宣传渗透到了军队内部,特别是海军变得不稳定了,除了一向效忠沙皇的哥萨克部队外,陆军的问题也很严重。不过都在下层,高层不要紧。”
“这就对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知道,德国人吃够了两线作战的苦头,他们日夜梦想着终结一面,或者是西线,或者是东线。现在看来,只有东线有可能出现德国人希望的结局。但这个结局却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俄国人应当继续打下去,继续消耗他们的血肉而得不到盟国更多的支持!不要小看这个社会党,他们有一批天才的领导者,长期从事反对俄国现政权的工作。下层?基层士兵的情绪才是最可怕的。你回去后的主要精力不是协助王明远打仗,而是领导张小丁做好情报工作,尽量将触角深入到俄军部队中。以此来协调我军的行动。如果出现俄军厌战哗变的情况……”
范德平紧张起来,“出现那种情况怎么办?”
“你认为一个新政权出现对我们有利还是维护现有体制好?”
“我,我没有想过……”
“这不行。我为什么将远征军派到俄国而不是西欧?如果到法国作战,法国人非常希望我将精锐部队派到法国去,我们不需要组织如此庞大的后勤,法国人和英国人会全部管下来,甚至可以拿到更多的武器。但俄国不行。现在西伯利亚铁路线的运力的70%都给我们占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俄国人穷,他们自顾不暇。但俄国却与我们有着漫长的国境线,我们要长期更这个庞大帝国打交道。一个虚弱的俄国才符合我们的利益。不,他们的虚弱是暂时的,不要小看俄国人,他们的资源比我们丰富的多,他们的工业基础在我们之上!他们有着最好的士兵和人民,乐观豁达,吃苦耐劳,富有牺牲精神,缺的只是坚强有力的领导。这些话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你自己好好琢磨吧。抽空研读一下军情局关于俄国的情报汇总,临走之前,给我汇报下你的心得。”
范德平拼命记下龙谦的话。他突然悟出了龙谦下令叶延冰退出罗马尼亚的用意了,或许是错觉,但感觉很可怕——龙谦要用远征军干涉俄国政局!
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媳妇和孩子到了,咱们去迎一下吧。”龙谦站起身来,朝客厅门口走去。
第十一节 回国(二)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范德平拒绝了妻子和一对儿女要求他陪着去颐和园游玩的要求,说冬天游园简直是找罪受,说自己还有事,要去总参向司徒总长汇报工作。
因丈夫调总参工作从上海迁至北京的老婆不满,“总参不休息吗?糊弄谁来?”她其实是更想多陪陪丈夫,特别是得知他很快就要返回俄国。
“笑话!总参谋部岂有休息之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说着拿起了保密电话,要通了总参作战部值班室,对方对核对了他的身份后回答说司徒总长在机关。
范德平的房子在总参机关大院,是一幢独立的二层小楼,安装了内线保密电话。
用不着用车,范德平步行十分钟便来到了司徒均的办公室。
正在跟一个不认识的上校交代工作的司徒均起身跟范德平握手,“请稍坐五分钟。”
范德平坐在沙发上等待,内务已经送来了滚烫的茶水。他一面品着茶,一面听司徒均在跟上校谈编制问题。他一面打量司徒均的办公室的陈设,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自己的顶头上司,司徒均没有戴军帽,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即使在办公室,风纪扣依然扣着,肩章上的三颗五角金星熠熠生辉。而他宽大而简朴的办公室没有任何的改变,除了沙发对面那幅于右任书写的“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的条幅外,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摆设。
范德平是司徒均的老部下。根据地反围剿时司徒均投奔过来,马上得到了龙谦的重用,摇身一变成为了宁时俊的副手,当时范德平还是宁时俊参谋科的参谋。但彼此去绝无私交。部队进了济南不久,范德平便被抽调去了东北,再见面已经在北京了,司徒均已经稳稳坐在了总参谋长的宝座上。
他总觉得司徒均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也跟蒙山军元老们不是一路人,但司徒均无疑深得龙谦的信任,特别是司徒均娶了京师著名的才女吕碧城后。如今吕碧城是总统办公厅的副主任,据说总统府所有的文告都出自其手。
很快,那位上校站起身,将资料装进公文包,向司徒均和范德平分别敬了军礼,离开了总参谋长办公室。司徒均没有和他说话,而是拿起电话对什么人说了一句,“范副总长来了,你过来吧。”然后再次跟他握手,坐在了他对面。
“昨天我有个急务处理。本来是要去总统府的。”司徒均说,“我叫了蒋副总长,一起听听前线的情况。”
蒋方震中将过来后,司徒均已经摊开了一张大比例地图,这次不要范德平讲述罗马尼亚战役的进程了,而是由司徒均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12军穿插不到位以及布加勒斯特战役后期的情况。着重了解了叶延冰集团军在武器损耗、战地医疗方面的情况,对于德军未在罗马尼亚使用毒气,司徒均似乎有些失望,部队配备了自行研制的防毒面具,却未受到实战的检验。
“化学战是一把双刃剑,特别是对于拥有化学武器的国家。或许他们担心我们报复。”范德平说。他也是离开上海回到军队才知道兵工总署在广州的一家研究所搞出了实战用的化学毒剂,比德国人使用的氯气可厉害多了。而且,有关新型毒剂试制成功的消息并未保密,当时他就意识到这是故意的,故意让曾多次使用化学武器的德国人有所顾忌。
“我倒认为是罗马尼亚的气候地形限制了化学武器的使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司徒均说,“总统说过不首先使用的话,你们不可忘记。”
“当然。叶司令在开战前专门讲过此事。化学分队受到了严密的保护。”
“看来重炮师并未发挥作用。”蒋方震说,“这种巧仗可一而不可再。下一仗就是硬碰硬了。”
“所以部队的编制存在问题。必须做调整了,应当建立专门应付山地作战的师级部队,13军的经验应当得到重视。这件事你要抓紧。”司徒均转而对范德平说,“现在叶司令已经向乌克兰回师,如果在波兰或者乌克兰作战,重炮师的作用就显现了。关键是运输问题,那边的道路真的很糟糕?”
“是的,大军调动没有铁路线的支撑是很困难的。叶司令希望调更多的汽车和司机过去。”
“已经安排了。”司徒均揉了揉太阳穴。
“铁道兵两个师已经进入俄国,重点是保障西伯利亚铁路线的运力。车皮紧张的很,我们已经抽调了四百节车皮,关键使我们也很紧张,好在两个机车车辆厂已在建设中。”蒋方震说。
话题回到了战局,三个人针对掌握的敌我态势做了推演,司徒均认为德军必然在东线动手,方向或者是东南欧,或者是波兰。蒋方震同意司徒均的判断,征求范德平意见时,范德平也说不好,关键是掌握的敌情太粗略了,甚至点不清德奥两军东线师的番号。
“总统基本的想法是让远征军保持现在的规模,不再增加了,最多增加一些辅助部队。”司徒均说,“国内开始准备用于轮换的部队,第1军,第11军以及第4军已经在补充和训练了。罗马尼亚一战打消了担心,我倒是觉得我们还是缺少与德军正面硬撼的经验。现在是两难,一方面总统不希望远征军承担决定性的作用,另一方面又必须打,仅有一个罗马尼亚是不够的。”
“将部队撤出罗马尼亚也许是失策。”范德平点着地图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战果。以其为基地,我们集中两个集团军足以摧毁保加利亚了,如果再往前拱一拱,获得一个可靠的港口后,可以依赖英法的海上补给。那样的话国内的压力就轻了。”
“何尝不是呢?但总统顾虑那一带情况过于复杂。而且,总统另有考虑……”司徒均抬起头,“军情局的资料你看了没有?”
“没有。没来得及。”
“资料准备好了,但你只能在总参读,不能带回家。你准备几号走?”
“王司令希望我15号前返回前线。最晚6号离京。”
“你有什么安排?私人的?”
“如果允许,我想回趟山东。老婆说家父病了一场。”
“应该的。你下午就可以动身了。我让人安排一下,乘飞机去吧。不过,你最好马上读一读军情局的文件。需要一个小时。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可以带家人去。回来后一些事情还要商议,总统那里你还需要去一趟。”
“明白了。”
下午四点半,范德平没有带副官,一家人搭乘一架总参的通讯专机飞往济南。妻子曾秀英和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乘坐飞机,曾秀英吐得一塌糊涂,但两个孩子什么事没有。
中央军区司令部已经接到了总参的通知,中央军区司令官瞿鸿翔中将亲自到机场迎接。当晚,韩子英宴请了范德平,提了一个要求,请范副总长抽出半天时间为中央军区师以上将领做一场报告,“大伙儿对远征军的辉煌战绩钦慕万分,都想亲耳聆听范副总长的讲评。另外,也想听一听欧战的情况,这样有助于改进部队的训练。”
在山东战役立下大功的瞿鸿翔终于升任了大区司令,他和范德平在西沽之战就结识了,曾经同在司徒均的参谋处共事,但私交不深。
“瞿司令,我这次回来纯属私事。这样不太好吧?”
“令尊的病情已经基本痊愈了,我去青州探视过老人家,精神旺健的很。明早你就回家,两天时间够了吧?后天晚上,你一定给我们讲一讲罗马尼亚战役的情况。这次总参调16军而不用6军,6军很有意见呢。您是副总参谋长,你说话比我管用的多。”
“何至于此?6军是国防军中流砥柱。总不能将国防军的看家部队都调到欧洲吧?”
“范副总长客气了。9军在罗马尼亚的战绩证明了他们比6军更为优秀。无论从哪一面讲,日本鬼子也比不上德国人。就这样定了。”说罢,瞿鸿翔举杯对曾秀英说,“我敬夫人一杯。范副总长出国征战肩负重任,老家的事情就由我们负责了,请夫人放心,我专门叮嘱了青州驻军,让他们关照家里。您安心在北京照顾孩子吧。”
“谢谢瞿司令了。父亲大人不愿离开老家,按说我应当替夫君在床前尽孝的,但又走不开。老家来信数次提及瞿司令的关照,总算有个机会当面致谢……”
“正该如此。”范德平也站起身,“谢谢了。”
曾秀英出身名门,据说是曾子的后裔。他们这支早已迁居青州经商了,是青州有名的望族。而祖籍青州的范家却是地道的农民,双方门不当户不对。第五镇时期范德平协助封国柱在青州练兵,一次偶然的机会看上了待字闺中的曾秀英,经封国柱做媒成就了一段姻缘。曾家当初曾有犹豫,却没想到蒙山军推翻满清建立一个崭新国家。当初因龙谦起兵反清而痛骂其为乱臣贼子的曾父曾拒绝了范德平的登门,现在早已不提旧事,范德平成了曾家最大的靠山,因为女婿主政上海,曾家的生意做到了上海,曾父也成为了青州市议员,是地方上跺脚乱颤的主。
第二天,范德平一家在瞿鸿翔的安排下回到了青州。范德平先回自己家里住了一天,老父亲确如瞿鸿翔所说精神旺健,范德平也就放了心。范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对于国家大事既不懂也不关心,儿子是总统的亲信将领,地方上颇为照顾范家。范父反复叮嘱儿子,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尽忠不能尽孝,你不要惦记家里,好好效忠司令,办好你的差就是最大的尽孝了。
第三天去岳父家话题就多了。身为远征军总参谋长的女婿省亲回家,令曾家“如临大敌”,有关的亲戚都来了,热闹比过年还甚。曾秀英兴奋异常,深感脸上有光。但范德平却不胜其烦。
岳父在宴席后拉了他到书房密谈了一个下午,认为范德平离开上海市长宝座去总参任职不是一个好选择,又讲到了曾家的生意。曾家是开染坊起家的,现在经营着好几个纺织厂,曾父希望范德平关照家族的生意,希望得到联勤总部在军队被服方面的大订单,还希望在天津开一个厂子,听说军队的订单大的惊人,啰啰嗦嗦提了好些个要求。
范德平说,“据我所知,被服方面的订单确实很大,英法俄都给我国下了单子,你们要做是可以的,但要按规矩来,更要保证质量。军队采购有严格的规矩。这几年因为采购环节的种种弊端处理了不少人,这次在长春见到了宋部长,他还说起了为远征军采购的军毯和大衣方面的质量问题,搞不好会有人掉脑袋。你们千万不能打着我的旗号,总统对手下以权谋私深恶痛绝,万一被联勤总部和监察部抓了典型就麻烦了,千万千万要当心。”
“德平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书生气了。千里为官只为财,你们提着脑袋打天下为了什么?不错,你的薪水很高,养家是足够了。但能给子孙留多少?你这个中将的牌牌能传给儿子?不行吧?军队的生意好做,这谁都知道。管后勤的那个不是肥得流油?你也不用给宋部长说,只要给他手下的打个招呼,一切就妥当了。宋部长跟你都是总统的老部下,他即使知道,又能如何?难不成还便宜了别人?秀英大哥正愁着找不到门路呢,你在俄国打仗联系不上你,急得要命。听说天津方面有一笔大生意,是军用毛毯,足足有几十万件。家里正筹措资金在天津建厂,购地买机器都好说,只要接了单子,我们就能从商业银行贷出款子来。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岳父大人,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不好张嘴。要我看,家里的生意已经很好了,上海公司一年的收益不下十万吧?够花了。总统心大的很,他不仅要建立一个国家,还要打造一个超越历史的时代。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陈先生一家没有一人经商,怕得就是别人说闲话。我看,这笔生意还是算了吧。”
“德平!这就是书生气了。陈超不过是一介寒儒,便是他想做生意,从哪里做来?家里的生意都给你留着股份,去岂会亏了你跟秀英?再说了,什么打造一个超越历史的时代都是大话。能比比贞观之治就名垂青史啦。说句大不敬的话,总统的一些做法我是不赞成的,比如那个农工党,搞什么嘛,一帮泥腿子也懂治理国家?如今地方议会成了一个烂泥塘,什么人也能进议会,我是准备辞去议员专门经商了,跟那帮人在一起议事没得辱了祖宗。你放心,曾家做生意会规规矩矩,该纳的税一分不会少。你一定要给秀英大哥指一条路子,这事你不能推辞。”
无奈之下,范德平给了岳父一个名字,“杨凤山曾经是我手下,他如今在联勤总部,已经是准将军衔了,管着被服这一摊子。你让大哥找他吧,说我的名字就行,不用写信了,反而见外。不过,如果竞标失败就算了,机会有的是,钱是挣不完的。”
曾父一定要范德平写封推荐信,但范德平坚决不写。详细问了杨凤山的联系方式,总算饶过了女婿。
第十二节 回国(三)
范德平回到北京后,在去见龙谦之前,去了国防部见封国柱商议青军联主席的推荐人选。
这个人选,既要暗合龙谦的要求,又要维护推进青军联各项工作的进行。
这些天范德平一直在琢磨为何龙谦撤掉自己青军联主席。真是因为自己没精力顾及青军联的工作吗?他更多地联想到了军队存在的山头。
青军联的历史跟军史几乎一样长,从最初的以效忠龙谦的一个小团体逐渐发展成为了“军中党”,其章程几经修改,其组织几经整顿,从以控制军队确保对龙谦忠诚为目的组织发展为一个使命更为广泛目的更为光明机构运作更为完善的军内组织,其总纲明确其成员应是军队中的先进分子,忠于祖国,献身国防,恪守法律道德,愿为中华共和国的最高利益奋斗牺牲。
建国后,王明远曾建议龙谦取缔青军联,认为其使命已经完成了。龙谦却认为保留这个成员大部分是下级军官和士官的“军中党”,但应对其纲领、组织、运作方式进行整顿,起到他心目中的“士兵委员会”的作用。龙谦为此召集当时的青军联领导人开会,命令他们修改章程,完善组织,转变管理和运作方式,以适应从蒙山军到国防军的转变。
对于胡宗玉提出的忠于领袖这一核心思想必须保留在章程中并作为青军联核心任务的建议,龙谦认为不必要。那次他专门谈了权威和法制的关系,在打天下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培育一种忠于领袖的理念,因为环境太严酷了,政权机关掌握在人家手里,我们处于弱势。不这样做,就会再次发生新宁事件。但现在不同了,国内的反对势力被我们打败了,军队的职能从对内转向了对外,首先要树立忠于国家的理念,然后是忠于宪法,维护政体。军队不能参与国内政治,只有在国家发生严重动乱的情况下军队方可干预政局,否则出面的永远是警察而不是军队。之所以保留青军联,是因为我发现军队出现了一些问题,高级将领生活的特殊化,滥用权力的事例很多,官兵等级日益森严,跟我希望的大相径庭。
我需要一个合法的,代表普通士兵利益的组织来制衡高层,但不是违抗军令。核心还是要坚持我们蒙山整军发明的“三公开”精神,思想公开,经济公开,人事公开。要给普通士兵一个发表意见的平台,让他们关心军队建设,监督军官的不法行为。当然,公开有个范围,如果把国防部长的任命交给士兵去决定是荒谬的,但士兵的评功,提升,授勋要有他们说话的权力。连队的伙食开支要有士兵来监督。我坚信,只要不搞愚民政策,不将士兵当做消耗品,士兵就会热爱自己的军队,军队就不会背叛,就不会被野心家利用。这就是保留并改造青军联的目的。
青军联应当是这样一个组织,她是由最忠诚、最先进、最勇敢的官兵组成的,其人员不超过军队总数的15%,其组织内普通士兵的比例要超过40%,下级军官,我指的是尉级军官要超过40%,否则就成为军官俱乐部了。你们应当通过制定青军联组织法来明确其成员比例,不能坏了规矩。
青军联成员不能搞特殊,不能领津贴,加入完全是自愿的。相反,青军联成员应当平时是训练生产的模范,战时是冲锋在前的英雄。还要定期缴纳会费,作为组织活动的经费,组织学习培训,印发资料,都从会费中列支,不占军费。只有这样,才能体现青军联的先进性。你们不要怀疑这样会没人加入,不,恰恰相反。我们终结了一个腐朽没落的王朝,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共和国,开创了崭新的政体。根据历史的经验,国家会迸发蓬勃向上的力量,这种力量体现在青年,希望也在青年。青军联的章程越是提倡爱国奉献,对青年军官和士兵就越强,我坚信这一点。缴纳会费体现了组织观念,当然,要根据成员的军饷来确定缴纳标准,普通士兵象征性收一点就可以了。
那次龙谦详细谈了他的设想。范德平作为青军联常委参加了会议,对于龙谦的指示记得很清楚。对北方军区部队青军联组织的整顿和完善就是在他的主导下完成的,但活儿没干完,他就奉调离开了野战部队到上海主政了。
根据龙谦的指示,青军联重新修订了章程,进行了组织整顿,剔退了不合格的成员,吸纳了更多的先进分子,建立和完善了组织机构,最基层的组织建立在连队之上,每个连队都成立了青军联支部,每个团都有委员会。领导层的产生一般坚持选举的原则。经过数年的整顿,青军联的组织臻于完善,想加入青军联必须是军龄超过一年的,没有受过任何处分的官兵,个人要递交申请,要培养考察,要有两名正式成员介绍,要举行隆重的宣誓,每周要用开会或者其他的方式进行组织活动。
根据国防部人事局的报告,青军联已经成为了士兵们向往的组织,官兵以加入青军联为荣。理所应当的,青军联成员获得了更多晋升的机会。
青军联的最高领导机构是常务委员会,设主席一人,副主席一人,委员七人。常务委员会下设立了组织、宣传、监察、庶务四个局,局长一般由总委员会的委员兼任。
范德平是现任青军联主席,也是总委员会成员中职务军衔最高者。自青军联成立,蒙山军的最高层将领从未进入青军联领导核心。范德平是在上海市长兼上海警备区司令位子上当选青军联主席的,迄今快两年了。依照青军联章程,青军联总委员会面临换届了。现在,龙谦以“顾不过来”为由让他卸任,却让他推荐自己的继任者,似乎并未对自己不信任。
范德平确实顾不过来,尤其是他出任远征军参谋长后。而且,他以现任副总参谋长担任青军联主席也违反了龙谦不准高级将领参与青军联的规矩。但范德平总觉得龙谦的换马别有意味。
是青军联的工作引发了龙谦的不满吗?自回国觐见龙谦后,范德平一直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近年来,青军联的工作屡次受到龙谦的肯定,似乎不存在不满意的事例。龙谦在近年春季国防部和总参谋部联合召集的全军训练工作总结表彰会上,邀请了龙谦就军队工作做指示,龙谦在讲话中特别提到了青军联,说青军联组织已经成为优秀基层官兵的军中之家。
没有答案的范德平决定在面呈总统人选之前,先跟封帅商议一下。
跟严谨细致从不谈及政治的司徒均总长相比,范德平更喜欢跟豪爽仗义的封帅打交道。
王明远上将接了远征军帅印之后,国防部长众望所归地落在了封国柱元帅头上。国防部长易人丝毫没有引起军队内部的任何波澜。在鲁山阵亡后,王明远、司徒均、封国柱、叶延冰私下被称为国防军的四大台柱,连龙谦老资格的参谋长,现今的海军总司令方时俊上将都比不上那四人。王明远和叶延冰出征欧洲,掌管国防军铨叙大权的国防部长自然是封国柱担当。
四人中王、封、司徒均出自龙谦亲统的南方军,叶延冰虽是山东军的首脑之一,却有着与总统不可比的关系。从海外归来的龙谦没什么亲戚,自然将妻族视为自己的心腹。可惜了鲁山,若是鲁山活着,怕是轮不到封国柱坐上这把交椅。鲁山一死,实力强大的北方军少了灵魂人物,石大寿、熊勋以及自己论资历绝对比不那四个人。结果就是国防军最高决策层没有了北方军的人。
或许龙谦就是想让王、叶二人获得元帅军衔才将他们派到了欧洲吧,罗马尼亚一战,叶延冰已经取得了登上军队顶峰的本钱,这是范德平所没想到的。就指挥能力,范德平并不膺服叶延冰,罗马尼亚一战的功绩首推熊勋,是熊勋夜袭普洛耶什蒂创造了战机,这才成就了叶延冰的威名。按照龙谦驭将的思路,主要将领的岗位是动态的,或许下一任国防部长就是叶延冰了。
这个推断令范德平懊恼。从蒙山军三大方面军的诞生过程看,投入最少的是北方军,却在以鲁山为首的一群人的努力下建立了一个强大的方面军,没有北方军迅速入关占领北京,建国之战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在去往国防部的路上,军容整齐的范德平中将胡思乱想着。
“你小子总算露面了啊,”封国柱拥抱了范德平,“怎么样?老太爷的病好了吧?”
“谢谢封帅的关心。我爹没事了。早想着来聆听封帅的训导,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什么封帅狗帅的,少提!我很羡慕叶延冰啊,捞到了这么一个出彩的机会。相比远征军,山东之战就摆不上台面了。可是司令不准我去,却将我安在这个位子,宁愿在军区干,我也不愿意蹲机关。没意思。”
“舍缺封帅,也没人敢坐这把椅子啊。准将以上的军官前程可都捏在你手里呢。”
“我们都是司令手里的刀子……我更喜欢厮杀。找我有公务?”
“是这样的。”范德平斟酌着词语,“司令要我卸任青军联的差事,还要我推荐接替者。我想听听老长官的意见,而您又是国防部长,对人选一定有好建议。”
“这个,司令没让你问我吧?”
“没有。我好像感觉到司令对青军联的工作不满意,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您帮我分析下?”
“他妈的,老子从来不管青军联的事,我怎么知道?”
“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没可问的人了。”
“德平啊,说实话,司令比我高明百倍,如果不是跟了司令,我或许早就死在跟官军的阵仗中了,哪有今天的风光?但司令的心思却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我也不赞成司令的一些想法,尤其是政务上的事。司令不止一次教训我不准对政务院和议会指手画脚,可我真的看不惯。不说这些了,好在军队没问题,大权始终掌握在蒙山军元老们的手里嘛。青军联是干什么的,我知道,你更知道。现在你顾不上,选我们的人就是,别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人进来就是。”
“这个我当然明白。现在青军联总委员会九个人中,七个出自咱蒙山军。郑家庄整训之前参军的有五个,我想,还是在其中选吧……”
“我只知道程建国是副主席,卢广达和张梓瑜是委员,还有谁?”
“邱发财、黄锦辉、阎进东、季好古、和二林。都是总部的军官。”
“和二林?”
“他是顶替曲致庸进入委员会的。原先是北方军后勤部的,现在在联勤总部。”
封国柱眯着眼,“你属意谁?”
“程建国率空军参战了。黄锦辉带了炮二师也去了俄国,已经任命其为远征军炮兵司令,剩下的人里面,能挑大梁的我看只有张梓瑜和季好古。现在张梓瑜是组织局长,在您手下。季好古是宣传局长,在总参当差,您看谁更合适?”
张梓瑜曾是王明远的护兵,广州起事时是团长,是王明远的绝对亲信。季好古也出身南方军正统,是他老1师的主力团团长,如今是军情局两位副局长之一。范德平这小子倒是想的周全……
“我看就张梓瑜吧,他如今是国防部宣传局副局长,还兼着《国防报》社的社长,干这个比较合适。不过,我就是个建议,合不合适,最后不是还要司令点头吗?锦辉和建国是不是也要换掉?他们也顾不上了,最好替补人选出自山东和北方军,明白吗?”
“还是老长官想的周全……”
“算了吧。司令曾对我说,对于国防军的山头,他是既承认山头,又要削除山头。司令是很器重你的,要不也不会叫你去上海,更不会召你回军队。无论哪个方面军,根子都是咱蒙山军。你小子过去曾说过一些过头话,不要以为上面听不到,如今你已经进入了国防军最高层,这点尤其要注意呢。”
“多谢封帅指点。”
“算了吧。你小子有的是小聪明,比当初时俊手下那几个参谋要厉害的多。要我看,蓝心治、邓清华、胡宗玉都比不上你。等欧战结束,上将是跑不了你的。你去俄国,认为他们撑得住吗?”
“过去不敢说,如今咱五十万大军入俄,俄国人的压力就轻多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打赢欧战。这次回山东,有什么感觉?”
“只是在青州住了两晚,哪儿都没去。”
“应当去看看军工厂的,看过后你会大吃一惊。总统这招棋下的极妙,好几亿美元拉来了,一大半用在了军工和与军工有关系的方面,比如炼钢和造船,你还不知道吧?宁时俊已经搞出了3000吨的驱逐舰,万吨级的运输船更不在话下了。还有潜艇,时俊说,最新定型的潜艇比起两年前山东战役时先进了许多。还有好多你想不到的武器正在研制中。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屁也不懂,总是在放臭屁,指责司令替俄国人卖命。他妈的,不加入协约国,我们能得到美国人的慷慨援助?德国人即使愿意帮助,海路被英国控制着,那些机器设备能运过来?欧战不仅催化了国家的工业建设,对于军队也是很重要的,那里就是最好的练兵场嘛,哪支部队不经过血战能成为王牌?你看着吧,等这场仗打下来,别说日本,要我看俄国也不是咱们对手了。好好干吧,别辜负了司令对你的器重。”
“是,我记下了。”
“今天我请客,自掏腰包哦。叫上你老婆娃儿,晚上到全聚德吃烤鸭去。既是为你接风,也是为你送行。”封国柱哈哈大笑。
次日,范德平再次觐见龙谦,他去的正好,龙谦马上要去上海视察海军船厂了,抽了一个小时时间听了范德平的推荐人选,全盘接受了范德平的意见,指示他立即召集青军联常委会办理相关手续,先由张梓瑜和季好古代理正副主席,由他们完成相关的选举手续,报国防部批准。
对于俄国局势,龙谦再次交代了范德平注意事项。要他去外交部听一听王正廷司长对俄国局势的专门讲解,然后尽快返回前线。范德平记下了总统的指示,问及远征军的作战方略,龙谦说,仗还是要打的,一个罗马尼亚不足以我们今后的发言权。但尽量避免那种类似凡尔登的硬拼,实践证明,我军对运动战的运用在欧洲军队之上,要扬长避短,而不要以短击长。对于指挥权限,龙谦说已经交代王明远了,大局还是要顾的,不能完全抛开俄国人单干。
就在范德平乘火车返回前线的路上,俄国战局再起波澜。
第十三节 德军的计划
罗马尼亚战役的失利给刚接手德军指挥权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当头一棒。
现在,兴登堡将注意力转回东线了。令法国人流干血的凡尔登战役也令德国人流干了血。为了挽救凡尔登战局而举行的,由英国人主导的索姆河攻势中德国算是赢家,伤亡比的计算足以证明这一点,但也给了德军巨大的创伤。结束了两场战役的西线三方都精疲力竭了,随着冬季的到来,鲁登道夫判断英法暂时不会举行大规模的进攻战役了。
从11月起,德军秘密向东线大批运兵。
索姆河战役增强了德军防守的信心。在充分构筑完整的防御体系后,德军一个师可以挡住英法军两个师的攻击而保证阵地不被突破,即使进攻方的炮兵是防守方的二倍也无济于事。而凡尔登战役则证明,进攻英法阵地取得如1914年夏季战局那样深远突破是极为困难的。正反两个方面的教训让德军最高决策层意识到,取胜这场战争唯一的希望在东线。
鲁登道夫认为,如果德军采取绝对的守势,可以从西线调出30-35个师用于东线。加上新组建的军团,可以策划在东线举行一次规模超过1915年的进攻了。
其实,在中国对同盟国宣战之前德军就策划东线战役了。兴登堡一上台,便着手实施鲁登道夫和霍夫曼筹划已久的波兰战役。战役的设想一如另一个时空的库尔斯克,两支部署在波兰“阳台”南北的德军相向行动,在华沙以东实现会师,合围波兰境内的大量俄军,然后兵锋从库尔兰指向彼得堡,迫使俄国退出战争。
兴登堡的成名之战就是在东线打的,坦能堡战役早就了兴登堡的威名。但在德军内部,对于兴登堡这位老英雄却有着不同的评价。霍夫曼这位在东线造就了巨大名声的新锐将军认为兴登堡除了胸怀宽广之外不值一文,他曾对参观坦能堡战役遗址的记者说:这是司令官(兴登堡时任德军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战前睡觉的地方,这是司令官战斗中间睡觉的地方,这是司令官战后睡觉的地方。言语间不无苛刻。
但兴登堡确有过人之处。此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神态安祥,从无惊慌失措。这其实是一个统帅难得的素质。另外,兴登堡对人宽容大度,展现了一般任少有的宽广胸怀,即便如鲁登道夫这样的天才人物对兴登堡也充满了敬意。有一件事足以证明兴登堡的为人,在1914年,柏林举行庆祝坦能堡大捷的游行会上,兴登堡的汽车被堵在了城外,面对不认识他的警察的教训,兴登堡这位坦能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竟能一笑而过,静静等待游行队伍通过后方才进城而绝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凡尔登的战斗尚未结束时,接替法金汉执掌德军最高军事指挥权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这对完美搭档已经在战略上取得了共识。那就是在目前情况下,德军不可能在西线获得决定性胜利以至于让法国投降。那么,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移兵东线,用一次决定性的进攻解决俄国。
六月底,兴登堡召集德军东线主要指挥官们开了一个会,商讨了东线战役的计划。决定集中四个集团军展开波兰战役,用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包围战击溃俄国。
俄国控制下的波兰像一个巨大的楔子楔入了东普鲁士和哈布斯堡之间,它有三面暴露在外。如果穿越时空回到另一个世界,很像在1943年春季随着“泥将军”的到来结束了拼死争斗的苏德南翼战线形成的库尔斯克弧形地带那个巨大的突出部。
德军总参谋部制定的波兰战役的核心就是从南北两个方向相向突击以合围波兰境内的俄军西方面军部队。如果战役成功,将严重削弱俄军并且缩短战线,为第二阶段从库尔兰向彼得堡的攻击创造条件。
会后,兴登堡请德皇批准了战役计划。德军准备投入西线的战略预备队开始通过他们管理一流的铁路线秘密向东调动。
中国对德宣战并且派遣远征军赴俄参战并未成为该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只是在会议结束时谈到了这个问题。鲁登道夫说,就让大炮教训忘恩负义的中国人吧,那些黄皮猴子愿意来送死,就让他们送死吧。
作风极为严谨的东线参谋长霍夫曼将军也认为中国人不足为虑。他不是轻视华军的战斗力,而是计算了中国军队投放的速度,认为这支兵力不详的远征军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这次战役了。
出任德军军需总监(第一副总参谋长)的鲁登道夫将一个读者所熟悉的前德国将军交给了马克斯·霍夫曼作为其助手,他就是青岛守军最高指挥官斯特劳斯上校。霍夫曼向斯特劳斯上校详细了解了华军的情况。在给鲁登道夫的信函中说,斯特劳斯是德国军队中少有的对中国军队了解的人,他给我叙述了一段令我难以置信的传奇。我必须重新认识中国人了。的确,中国人早已证明了自己的脱胎换骨。日本曾击败了俄国,但却败给了中国。联想到我们德意志帝国的崛起,我认为两国颇有相似之处。一个具有坚强意志和远大眼光领袖的作用是巨大的,中国成为我们的敌人是外交方面的严重失败。必须高度警惕中国的远征军了,它的危险程度超过了俄国人。
罗马尼亚战役证明了斯特劳斯的预言,也打乱了德国东线战役计划。中国远征军干脆利落地击败了法金汉,两个集团军十个师基本被歼灭了,逃回的官兵(包括阿茨和法金汉)不足4万人,全部的重武器丢失,大批的军资落在了中国人手里。法金汉在秋季取得的成果全部丧失了。甚至等不及援军的抵达。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罗马尼亚的得而复失才令人扼腕。它的影响是连锁的,且不说德国急需的罗马尼亚石油和粮食全部化为了泡影。对全局产生的不利影响才是致命的:保加利亚受到了威胁,因为奥匈帝国从意大利战线抽兵应对罗马尼亚危机,意大利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彼得堡为罗马尼亚的胜利召开了盛大的庆功会,摇摇欲坠的俄军士气无疑得到了提振。特别是最后一条,尽管尚无准确的情报,仍令鲁登道夫痛彻肺腑。
长期在东线作战的鲁登道夫承认,两年多的战争并未摧毁俄国,辽阔的战略纵深和无尽的人力资源保证了俄国不会因几次战役的失利就投降。用战争手段摧毁俄国是困难的。但不等于没有其他的方法。鲁登道夫比起霍夫曼来考虑政治因素更多一些。他是总体战的发明者。他总算发现了俄国的死穴。他从各个渠道汇总了俄军的现状,一些是情报部门提供的,一些来自对对俄军俘虏的审讯,还有一些是从中立国外交使团获得的。鲁登道夫汇总研究分析了这些情报,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俄国内部酝酿着深刻的危机。
危机的种子从日俄战争失败就种下了,1905年是第一次。罗曼诺夫王朝虽然平息那次骚乱,却并未彻底消除危机的因子,反而因战争而发酵了。战争的巨大消耗和俄军的惨重损失加重了危机,物资特别是粮食的匮乏军队、政府以及普通的民众对皇室的憎恨与日俱增,各种反对势力秘密团体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他们已经将触角伸进了军队。懦弱的尼古拉二世找不到解决危机的方法,又缺少铁血的手段来剪除异己,在亲自担任俄军总司令后甚至连最常用视察军队授勋来提振士气都不用。
俄国爆发比1905年危机更严重的革命种子已经埋下了,只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鲁登道夫自认已经找到了,那就是流亡瑞士著书立说宣传暴力革命的伊里奇·弗拉基米尔——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灵魂人物。鲁登道夫认为,这个人就是引爆俄国内乱的关键因素,如果资助其巨额资金送其回国,其作用抵得上一个实力强大的集团军。在接掌事实上的总参谋长之后,鲁登道夫已经开始了联络伊里奇的工作。如果俄国再遭受一两次巨大的失败,必然引发国内的政治危机,与德国媾和便成为可能。一旦签署有利于德国的停战协定,德国就可以腾出被捆住的一只手,转而逼迫英法,在美国参战之前结束战争。
但中国人的加入打乱了鲁登道夫的步骤。甚至连策划的东线进攻的计划也必须调整了,他必须先顾及东南欧危机,确保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的安全,大量的部队紧急通过奥匈帝国调给了马肯森以组织一道新的防线,防止中国人对保加利亚的冲击。好在中国人在鲁塞附近停下了脚步,给了自己急需的时间,真是谢天谢地。中国人还是差了些,换做自己,将以布加勒斯特为基地,不顾一切地冲向保加利亚腹地,将东南欧搅他个天翻地覆!
中国人没有那样做。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也遭到了巨大的损失,失去进攻力量了。他不相信那位用兵果敢的叶延冰将军看不到这一点,罗马尼亚战役已经证明那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中国将军,其指挥能力不容怀疑,不在那个能干的勃鲁西洛夫之下。
11月初,情报证实罗马尼亚境内的中国远征军与俄军换防了,勃鲁西洛夫将军的第8集团军从中国人手里接管了布加勒斯特。谍报获悉勃鲁西洛夫对中国人停止进攻极为不满,勃鲁西洛夫与叶延冰将军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为此,俄军总参谋长亚力克希夫上将赶至前线调停中俄前线将领间的矛盾。或许中国人撤出罗马尼亚是亚力克希夫调停的结果。
现在怎么办?重新考虑攻击罗马尼亚还是继续进行执行波兰战役?如果将战局重点放在东南欧,那么就必须继续增加马肯森的兵力,波兰战役将无疾而终。相反,则必须加强克拉科夫方向的兵力,因为这个方向的进攻可能会遭遇中国远征军。不过,鲁登道夫并不认为中国人会再创造奇迹,罗马尼亚的失败再次证明法金汉是德国的罪人。中国人只有十几个师,充其量不过二三十万人的军队,不会构成波兰战役决定性的因素。
11月上旬,鲁登道夫接到中国人第二批部队入俄的消息后紧张起来,时间变的紧迫,不能听任中国人后续部队的源源抵达,那样将不得不重新计算波兰战役了。他在11月13日促使兴登堡做出了提前发起波兰战役的决定,抢在中国远征军生力军抵达之前实施进攻。
11月15日,兴登堡在柏林召集了一个有东线主要将领参加的会议,那位鄙视兴登堡的马克斯·霍夫曼在分析了东线局势后强烈要求利用勃鲁西洛夫主力换防的机会尽快实施波兰战役。理由是俄国人的西南战线出现了一个短期的空档,勃鲁西洛夫似乎盯住了保加利亚,他将第8集团军调到了罗马尼亚,使得俄国人的西南战线防御实力明显下降了,而中国人似乎与俄国人起了龌蹉,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会议重新研讨了总体作战计划,决定从东普鲁士和克拉科夫两个方向发起相向攻击。战役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重点在西南,经过加强的德军第11集团军从克拉科夫向卢布林发起突击,击败勃鲁西洛夫的西南方面军主力,并牢牢吸住中国远征军,为从东普鲁士进攻的北翼主力创造条件,第二阶段的重点将置于北翼,由德军第8集团担纲主力的北翼铁钳将直指华沙,与南翼德军在华沙——卢布林方向合拢钳口,一举将俄军西方面军主力歼灭于波兰平原。
德军的困难也不少,主要是兵力集结需要时间。兴登堡从总预备队和西线调向东线总计达24个师,其中4个师调往了保加利亚,预计参加波兰战役的新锐部队正在集结中,因为要瞒过协约国的谍报网,部队调动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制造了一系列假象以欺骗对手。霍夫曼提出的在11月20日发起攻击的计划存在很多困难。就在柏林军事会议尚未定案之时,勃鲁西洛夫指挥在罗马尼亚的两个集团军发起了向保加利亚的进攻。其接管中国人成果的第8集团军从南发起攻击,东面的第9集团军和罗马尼亚军队也发起了强渡多瑙河的行动,对马肯森部队构成了压力。
这个消息令柏林的军事巨头们欣喜若狂。这简直太妙了,勃鲁西洛夫的行动为德军波兰战役的实施创造了更好的条件。
第十四节 文尼察
坐在屋前台阶上晒着太阳的下士卢兴明羡慕地看着班长张狗娃上士用冷水擦身。只穿了一条草绿色短裤的张班长站在空地上,让二等兵、他的副射手周钦义往他头上浇水,半桶水浇上去,张班长便发出声震屋瓦的一声大吼,然后用毛巾拼命擦拭自己裸露在寒风中的身体,“再来一桶。”
卢兴明没有班长洗冷水澡的勇气。这不是在嘉定军营,而是在滴水成冰的异国他乡!即使在中午,屋外的温度也在零下,如果他也像铁匠出身的班长一样来一回冰水浴,恐怕只能去卫生队了。
扭转头,卢兴明看到街角转出几个身穿灰褐色军大衣的人朝这边走来,他的视力极好,一眼认出了蒋团长也在其中,“班长,快,团长来了。”卢兴明已经站起了身。
军官们隔着那道木制篱笆看着几乎全裸的张狗娃洗澡,“狗日的,也不怕感冒?”蒋团长骂了一句。为首的军官已经推开破败的几乎要掉下来的院门,走近了院子。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3营机炮连9班上士张狗娃!”
“好身板!披上,别感冒了。”那个领章上缀了两颗五角金星的大人物在张狗娃古铜色壮硕胸膛上拍了一掌,竟然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张狗娃身上。
“军长,他是个出色的机枪手。铁匠出身,每天都洗冷水澡,从来都没病过。”蒋团长低声说。
站在张狗娃后面的卢兴明清晰地听见了团长的话。“军长?”他吓了一跳,偷眼望去,军官领章上的两颗五角金星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真是少将哎,将军是五角星,校官是四角星,而尉官的军衔识别星是三个角……特别喜欢研究军服配饰的卢兴明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你呢?下士?”方脸膛的少将和蔼地问卢兴明。
“报,报告将军,我叫卢兴明,是副班长……”
“喔,是山东人。老家是哪地的?”将军操着一口山西话问道。
“沂州费县。”
“哈哈,是蒙山军老根据地来的嘛。喔,你呢?”将军将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小兵——拎着水桶傻站着的周钦义。
“我,我是镇江人……”
“镇江是个好地方啊。小伙子,来到俄罗斯,受不受得了这里的寒冷?”
“中午还好……”
“可是打仗不只在中午。是不是?而且,这不过是刚开始,再过些日子,气温还要下降。敢不敢像你的班长一样洗冷水澡?”
“敢。”
“哈哈,不要逞强。我不提倡这样做,但适应寒区的训练要做。对了,你们开饭了没有?”
“报告军长,我们已经开过饭了。”回答的是张狗娃。
“吃的什么?”
“大饼,还有马肉汤。”
“为什么吃马肉?”
“连里死了一匹驮马。”张狗娃笑着说。
“去穿上衣服。”军长对张狗娃下令道。推开蒋团长脱下的大衣,眯着眼睛看了看身后的民房,问卢兴明,“你们班住这儿?”
“我们排全住这里。来之前这栋房子就空着。”卢兴明说话利索起来。
“不错呀,比住帐篷阔气多了。感觉比国内如何?”
“我们晚上不住这儿。”当然比不少国内,但卢兴明不敢说这句话。
“哦,搞野外宿营。对吧?有没有问题?”
“报告将军,没有问题。”
“走,看看你们的住所。都进来吧。”少将朝房门走去。
第3军军长阎树林少将在第8师师长关兴顺准将、24团团长蒋红山上校及军卫生处长王贵少校的陪同下用一天的时间视察了第24团的四个连队,详细了解了部队训练和生活的情况。8连是他看的最后一个连队,总体情况令阎树林满意,关兴顺搞的野外宿营的适应性训练应当推广,如果进入战场,可没有房屋遮风挡雪。
跟8连3排的士兵们聊了一个多钟点,下午三点,阎树林回到24团团部,召集8师的主要军官开了一个会。
阎树林非常担心部队适应气候的情况,自部队抵达预定集结地日托米尔后,卫生处反映病员激增,多因严寒所致的手脚冻伤。这不能不引起阎军长的高度重视。
视察的情况不是很好,但冻伤的比例没有王贵预测的那样高。
在24团简陋的团部里,阎树林布置了防寒工作。
“这是必须过的一关。当初我死乞白赖地将任务争到手,总参就怀疑我们这些南方兵不能适应俄国的冬季。总不能说3军不去寒区打仗吧?我在文尼察看了俄军部队的装束,并不比我们的更好,联勤总部给部队的冬装够可以啦,关键还是适应问题。你们师的做法是对的,必须加强部队的训练,露天野营的训练很正确,要坚持下去!并且注意学习1集部队的一些做法,特别是伙食方面的经验。”阎树林开篇就肯定了关兴顺把部队赶出城镇到野外宿营的做法。
“那是。咱们军是总统的起家部队之一,却在建国后蹲在江南没有打任何的值得一提的仗,搞得我们连2军的地位也不如了。”关兴顺咧嘴笑道。
3军的前身是王明远组建的第3师,其源头是王明远组建的广东巡防营。建国后虽被编为甲种师,但确实没有打什么值得一提的仗。不过是在福建、江西剿了一气匪。比起西南及西北的剿匪强度差了好几个等级。山东战役时本来总参是准备调3军参战的,但为了防备日本在上海、杭州方向可能发起的登陆,3军作为东南军区的主力被叶延冰“扣留”于东南军区,失去了一次出彩的机会,成就了东南战区“二等”部队18师的名声。这次组建远征军第2集团军,阎树林走了老上司王明远的后门,将3军列入了第2集团军序列,跟在张作相21军之后进入了俄国战区。
“是这个道理。叶司令的部队算是出了大彩,这次无论如何要给3军正名了,不能适应俄国的冬天,仗就没法子打!”阎树林冷声道。
“是呀是呀,不然连睡袋都对不起。”关兴顺笑道。
其实联勤总部为远征军配备的寒区装备绝对是一流的,第1集团军各部没有享受到的待遇他们拿到了,比如最新装备的鸭绒睡袋。9军等部队还是军毯御寒,但3军和21军已经配备了鸭绒睡袋了,实践证明睡袋是个好东西,士兵可以离开野战帐篷仅凭它在野外抵御零下15度的严寒,令第1集团军羡慕不已。限于产能,第2集团军的四个军尚未全部装备,最后出发的15军尚未装备这种深得士兵喜爱的卧具,还是配备着军毯抵达了前线。
军队出征常遇的问题不是作战,而是后勤。有经验的将领考虑最多的是后勤问题而不是作战。没有充足完善的后勤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就会打折扣,从而影响到作战。第3军的士兵多来自于江浙,不仅畏寒,而且对战区的饮食也不适应,每天的烤面包和香肠令官兵们叫苦连天。偏偏俄国方面连面粉都不能充足供应,第2集团军抵达前线后,俄军承诺的粮食供应出现了问题,导致远征军挪用了根据“波士顿协定”援助俄国的粮食。出现严重粮食危机的俄国迫切需要中国的粮食援助,而最近一批1.2万吨援助俄国的食品被王明远下令截留运给了远征军,两军间因供应问题引发了矛盾。
“国内正在研制速成食品,这个我知道。困难必须克服,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享福的。”对于关兴顺提出的伙食问题,阎树林不予考虑,至少部队没有饿肚子嘛。而据远征军司令部的内部通报,俄军一线部队饿肚子的情况愈发严重了。
“军长,叶司令命令你立即去总部开会。”8师通讯科长赶到24团,转达了叶延冰的命令。
“派飞机了吗?”
“没有。说夜晚飞机不安全。”
“好吧。”阎树林站起身,“估计有新的情况了,保持警惕,保证随时可以拉动。”他叮嘱了关兴顺一句,离开了24团团部。
阎树林带着参谋处长在一班士兵的护送下乘坐两辆汽车赶至110公里外的文尼察已经是半夜了,这座乌克兰名城如今挤满了中国人,远征军司令部及庞大的后勤机构都设在这里。第1集团军的7军、12军部队也驻扎在文尼察。
因王明远上将去了彼得堡,主持远征军司令官的是副司令官叶延冰,听说阎树林到了,叶延冰立即将其接进了自己的司令部,问了3军的情况后,睡眠明显不足的叶延冰对阎树林说,“还有三个军长没到。正式的会议在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先跟你透点风,勃鲁西洛夫的保加利亚攻势不顺利,他的进攻已经停止了,遭遇了很大损失,要求我们调给他两个军。”
“我的军随时可以开动。”阎树林立正答道。
“不,即使拨给他也轮不到你。9军和5军就在切尔诺夫策嘛。但王司令来电说,德国人可能在波兰动手,要我警惕西面的局势。关键是我们不能将部队分割使用。所以我决定不理睬他。勃鲁西洛夫算是恨透我啦,据说向王司令告了我的状。”叶延冰揉揉脸,“我将你们召来是研究一下部队的布势,现在两个集团军的布势有问题,需要调整。”
叶延冰走到地图前,“你看,第1集团军的9军和5军在切尔诺夫策,16军在博多利斯基,文尼察还有1集的两个军和一个重炮师。而第2集团军的3军和21军在日托米尔附近,10军和15军还在乌曼,这怎么行?”叶延冰用手指敲着地图,“要尽快确定作战方向!如果用于波兰方向,部队的编制就要调整了。这样吧,你就在我这里睡一觉,明天再商议吧。”说着喊过值班参谋,命其安排阎树林的住宿。
阎树林却毫无睡意,他很想跟叶延冰谈谈军务问题,特别是运输工具的缺乏,3军配备的卡车不够,是战时编制的一半,如果部队依靠自身力量向西进发,需要司令部调拨更多的卡车,而且司机也严重不足。但看到叶司令的脸色,阎树林向叶延冰敬了礼,跟着参谋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除了路途较远的16、9、5三个军的主官外,其余六个军的军长齐集司令部会议室。第2集团军石大寿上将,参谋长孙武中将也在座。
“各位,今天的会议是请示王司令同意召开的。三个议程,第一是扼要汇报下所部的情况,第二是通报下敌情,最后是调整指挥序列。”叶延冰开门见山,“21军先讲。”
张作相少将站起身,开始汇报21军的情况。
接下来是3军,六个军长每个大约用了十分钟报告了部队集结的情况。
叶延冰没有点评,“下面请情报处钟处长报告敌情。”
钟石中校拎着一根树棍来到挂着墙上的大挂图前,“先说罗马尼亚。俄军第8集团军向保加利亚的进攻失败了,他们已被赶回了鲁塞,能不能在多瑙河南岸站住脚还不好说。东面,俄军第9集团军的进攻也不顺利,伤亡很大。据俄军的通报,德国人向罗马尼亚增调了至少五个满员师。勃鲁西洛夫,也就是俄国西南方面军司令官,命令熊勋中将指挥的第9和第7军重返罗马尼亚,编入第8集团军……”钟石中校的木棍离开罗马尼亚,指向了波兰,“在波兰方向发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德军在这边增兵了。有迹象表明德军会在地面彻底冻实后发起一场大规模的进攻。由于俄军西南方面军部队调走了一个集团军,就是进入保加利亚的第8集团军,西南方面军在这个方向的兵力被削弱了。勃鲁西洛夫将军命令我军在日托米尔方向完成集结的部队向西南运动,预防德军可能的进攻。这个方向的德军是其第11集团军,编有13个师。现在是否得到了加强,还没有可靠的情报……”
“不是说我军不分割使用吗?”坐在前排的15军军长丁小富插话道。
钟石中校没有回答。
“俄国人在那个方向不是还有两个集团军吗?”阎树林问道。
“是一个,即编有五个军的第7集团军。另外一个集团军面对着奥地利人,不可能顾及这个方向。第7集团军的位置很关键,他们连接着西南战区和西部战区,是两个方面军的结合部。叶司令担心德国人会在那里动手……”
“不是说给我们至少20天的整训时间吗?”问话的还是阎树林,“据我所知,俄军的编制比德军大,他们有的师编有16个步兵营,而德军只有9个。13个师的德军并不是一支特别强大的力量……”
“阎军长,”钟石欠欠身,“西南方面军夏季的进攻虽然取得了胜利,但部队损失很大,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的补充。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俄军每个步兵连一般只有80人左右,而且武器很差,每门大炮只配了不到10发炮弹……”
叶延冰站起身,“现在我宣布远征军司令部的命令:第7军和第12军编入第2集团军。第15军编入第1集团军。命令即刻生效。”他走到地图前,钟石中校便离开了,“将军们,这样做的意义不需要我解释了。现在面临两个问题,第一是罗马尼亚,我决定熊勋集团不进入罗马尼亚,更不接受俄国人的指挥。他们的屁股必须由他们自己擦。第二是第2集团军的行动问题,毫无疑问,石司令指挥的五个军将用于西部方向,这符合总统的意图,我们必须正面迎战德军并击败之。但是,我军暂不出动,更不先动两个军交给俄国人作为他们的战役预备队。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第2集团军必须作为一个整体,而且只有一个上级,那就是远征军司令部。但是,”叶延冰的目光落在了张作相脸上,然后又转到了阎树林,“日托米尔的两个军要结束训练,整顿后勤,随时做好开动的准备。有问题没有?”
张作相和阎树林同时起立,“没有问题。”
“石司令,你的集团军司令部立即移住日托米尔,收集大量的骡马和马车,这个要求我已经向勃鲁西洛夫正式行文,要求他提供至少一千辆马车并配备足够的驮马。决不能依赖汽车,那玩意靠不住!”
“是。”石大寿站起身。
叶延冰冲石大寿摆摆手,示意他落座,“另外,索姆河战役中英国人使用了坦克,这是个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德国的工业基础很强,或许他们已经开始装备坦克了。相关的反坦克战术手册已经发放下去了,要组织学习。根据总参炮兵部的指示,我军装备的75突击炮绝对可以摧毁坦克,所以即使德国人在东线使用这种玩意儿也不需惊慌。21军要提前派出侦察部队,勘察道路和地形,做好西进的一切准备。我派往第7集团军的联络组已经组建,由钟石带队。你们要注意与联络组的电台联系,切实掌握最新的敌情和友军动态,随时准备出动。重炮2师立即出动,向日托米尔开进。”
“是!”张作相立正敬礼。
“王司令已经离开了彼得堡,正在赶回文尼察的路上。他来电指示,大军出国作战,军令必须加严!任何违反军纪的行为必须严惩!请各部严肃军纪,保持蒙山军的荣誉!张作相!”
“在!”
“62师的事情如何处理的?”
“军官撤职,士兵关禁闭三天。”
“把那个败坏我军荣誉的连长毙了,当着百姓的面公开枪决!士兵编入惩戒营,待罪立功!”
62师185步兵团一个连长带着两名士兵轮奸了驻地一名寡妇,据该师宪兵连的报告说那是一个来者不拒的荡妇,所以不以强奸罪论处。张作相同意了62师的处理意见,没想到远在文尼察的叶延冰上将还是获悉了这件事。
“副座……”
“你不要说了!我不相信女人能强暴男人!蒙山军的传统看来你们理解的不深啊,21军要补这一课!照我的命令执行!”
“是。”
叶延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根据总参的分析,德军在西线失利后必然在东线有所图谋,最好的战场无疑在波兰,那里猬集着上百万的俄军。司令部完全同意总参的意见,下一场战役,十有八九就会在那个方向进行了。第1集团军在罗马尼亚的胜利只是一盘开胃菜,算不得什么。如果德军从俄国两个方面军结合部发起进攻,我军将扮演中流砥柱的作用。这是我不答应勃鲁西洛夫那个混蛋要求的原因。下面的时间留给你们,根据情报处的资料分析下战局。下午两点,在这里进行一次沙盘推演,各位畅所欲言,把困难给我打足了,多考虑几招应对。石司令?”见石大寿摆手不准备讲话,于是叶延冰宣布散会。
第十五节 张作相
远征军情报处副处长钟石中校及作战处副处长陈豪中校是搭张作相的车走的。联络组的其余成员则搭乘了前往日托米尔的运输车队。
这是一辆最新配备给师级以上军官的野战指挥车,双排座,后面的车厢里还能安排一部无线电台。车的密封不好,凛冽的寒风透过车体的接口钻进来,即使穿着大衣也感到寒冷刺骨。通往日托米尔的道路两旁都是黑森森的树林,道路的旁边是一条已经结冰的河道,走老远也看不到村庄和居民。
“张军长,您是不是对叶司令的处理不太赞同?”和张作相坐在后排的钟石看张作相一直沉着脸。
“哪敢呀。”张作相看了眼前排司机旁边的陈豪,他刚认识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军官,石司令介绍给他的,只说刚从保加利亚前线回来。
“王司令在给叶司令的电报中两次提到军纪问题。5军毙了两个,其中一个副连长还在布加勒斯特战役立了功,叶司令一句功不抵过,还是给毙了。国防军传统如此,管不住自己的小光头,大光头也保不住了。这件事陈处长应当知道。”钟石跟张作相熟悉,说话也随便,他在军情局工作时,办一件涉及日本间谍的案子,曾在21师待过一个月,得到时任61旅旅长的张作相的大力帮助。
陈豪点点头,表示钟石所说是事实。
“谢谢老弟跟我说这些。我是担心……”张作相本想说担心王明远叶延冰这帮总统的绝对嫡系对出身另类的21军有偏见,但又不能对刚认识的总部军官说,于是将后半截咽了回去。
“张军长不需担心21军的出身,”钟石笑道,“至少我可以证明,叶司令和石司令对各部是一视同仁的。这也是国防军的传统了,只靠战功说话,不扯那些没油淡水的东西。我可以泄一点密,叶司令对贵部还是器重的,不然不会将贵部摆在前锋的位子,丁军长为此至少找了石司令两次,如今他只能跟在你后面捡残渣剩饭吃了。”
这番话张作霖却是不信。因为21军是第2集团军最先开拔的部队,自然顶到了最前面。残渣剩饭?以为德国人是纸糊的啊?
张作相闭上了眼,表示自己不愿意再谈下去了。他并不在意一个连长的死活,他是担心接下来的战斗。第1集团军在罗马尼亚的胜利给第2集团军极大的压力,石大寿上将在出国前的师级以上军官会议上便指出了这点。可是罗马尼亚那种仗怕是没有了,再打,必然是硬撼德国人了。21军的装备别说比9军,连12军都比不上。打阵地战,靠得不是指挥官的灵气而是兵力和火力。
张作相不说话闭目养神,钟石也就说不下去了。坐在前排的陈豪本就不说话,于是车里便安静下来。
张作相在想心事。
张作霖高升国防部副部长其实是一种架空。这个张作相心知肚明。但21军军长宝座落在自己头上还是令他有些意外。就资历而言,21军系统中比他深厚的有的是,比如杨宇霆、吴俊升。就带兵的能力而言,杨宇霆绝对在自己之上,便是担任军参谋长的郭松龄也比自己厉害,但国防部却看中了自己。他奉命去北京,在国防部接受了王明远上将的垂询,王部长在肯定了自己的功绩后严厉指出,21师(当时尚未实行军制改革)存在严重的军阀倾向!高级军官们派系斗争严重,用封建的拜把子手段维系军心,不敢明着对抗中央而是采取阳奉阴违的手段,不欢迎济南、黄埔以及保定的毕业生,只愿意用东北讲武堂(已在建国后改称沈阳步校)的人,有没有这种现象?国防部派入21师的军官受到了排挤,这方面你是最好的,这是国防部选择你出任师长的主要原因。张作霖将军的功绩总统是充分肯定的,但治军方面存在的问题也不容回避……
张作相跟张作霖就是拜把子兄弟。即使在军中,他对张作霖也多以大哥相称。王明远部长的谈话让张作相出了一身冷汗,预感到中枢要对21师这支由张作霖创立的部队动手了。以至于他不敢私下拜谒早已举家入京的老长官。
那次他意外地受到了总统的接待,期间谈到了21军主官的选择原则,总统直言不讳地指出,21军是有军阀倾向的,各级军官都有,程度不同而已。搞小圈子不好,是对大圈子的背叛。如果不是提防大圈圈,为何搞小圈子?之所以选择由你来接印,是因为你综合素质好。军队首先要忠诚,忠诚谁?当然是忠诚国家,我们是国防军嘛。如果将个人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如果将军队视为私产,那就要出大问题。你接任军长后,除了加强军事训练外,特别要加强高级军官的思想教育,学习国防部下发的一系列关于部队思想政治教育的文件,将这块短板补上来。你放心,在我这里,21军跟蒙山军起家部队并无不同。21军出了成绩,一样受奖。一句话,我是信任你的,也信任21军的将士们。听说你此来竟然不去见张作霖?这是什么意思?要去拜见,还要听取他对部队建设的意见,他是我任命的国防部副部长,有权对部队做指示。说的对的,要按张雨亭的意见办。
总统的谈话是和风细雨的,但给了张作相极大的压力。
出国之前,张作霖奉总统的指派来沈阳视察了21军。张作霖在21军团长以上军官会议上说,当初向总统请求到山东跟日本人干,总统说要防着关东军,21师首当其冲,不能轻动。现在总算捞到了打国战的机会,要为21军争光,为我这个老师长争光。但要避免不必要的牺牲。看了很多欧战的资料,伤亡之大令俺老张心惊肉跳。21军都是东北子弟兵,要爱惜他们。总统多次讲,我们组建远征军不是为了帮俄国老毛子,而是为了国家。兔崽子们,好好干吧,老子在北京听你们的好消息。
所有人都听懂了老长官的意思。可现在的情况容许自己保存实力吗?张作相在颠簸的汽车中挣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闭着眼打盹的钟石中校,避战的不是21军,而是叶延冰和王明远!如果不是揣了小九九,干嘛将部队停在日托米尔整训?干嘛不理俄国人的催促而借口部队的给养装备不到位而不去接收俄国人的战线?即使是将自己当做西南战区的总预备队,部队的位置距离前沿也太远了些……
日托米尔距俄军西南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利沃夫还有好几百里路呢,派出侦察部队?这里是俄军的后方,需要做什么侦察?
张作相一行在下午回到日托米尔城内的军部,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军部主要军官开会传达了文尼察司令部会议精神,委托郭松龄参谋长组建两支侦察队,一支向利沃夫防线,另一支向白俄罗斯境内的戈梅利方向。
郭松龄认为,如果判断德军要在波兰动手,我们身处西南战区之下,应当命部队南进了,至少应当前出至利沃夫方向。即便如此,距离俄军前线也还远着呢。
“现在在俄军和我军之间存在一个大空档!这样的布势难以理解。”郭松龄准将指着地图说,“这很不正常。联系到俄国人的态度,只能说明一点,上面在坐视俄国人的失败。”
俄国人在日托米尔有一个联络组,为首的是一个上校。七天前华军部队刚抵达便提出了请友军南下的建议,要求驻扎日托米尔的华军部队前出至利沃夫以南,但被叶延冰以后勤跟不上所拒绝。那位名叫伊兹瓦林的上校很是愤怒,指责华军消极避战不顾大局。但伊兹瓦林的级别太低,说话等同放屁。
张作相不由得看了一眼参加会议的钟石和陈豪两名总部军官,“不能这样说,我们初到,确实需要一个休整适应期。另外,上面在考虑罗马尼亚方向,如果我们投向那里,岂不是走冤枉路?”郭松龄这家伙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样是要倒大霉的!张作相想。
“休整也不能在战线后一千里的地方蹲着!俄国人万一堵不住,我们会很麻烦!我建议再次请示上面,让我们跟第3军一起动,两个军靠在一起比较安全。”
“刚才军长不是讲了司令部兵棋推演嘛,关键是我们吃不准德国人的战略。”钟石中校发言道,“必须做好几手准备才行。”
“要我看,根本就不该等德国人动手!现在我们两个集团军9个军都到了,这是多大的力量?或者打保加利亚,或者打奥地利,逼着德国人摊牌多好?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郭松林忿忿不平地拍着地图,“对了,陈中校,你不是刚从罗马尼亚回来吗?那边的战局如何?”
“不好。俄国人退下来了,准备依托多瑙河挡住德国人。”陈豪答道。
“总部本来就不该和老毛子换防!现在倒好,两头打塌!9军和5军退出了罗马尼亚,两边都用不上了。”郭松龄对叶延冰的指挥很是不满。
张作相刚要说话,警卫进来报告说伊兹瓦林上校来了,请求见军长。
“那叫他来吧?”钟石微笑着对张作相说,“我跟陈处长的任务是到俄军那边,看这位上校能不能跟我同行?”
留着麦黄色胡须身材矮胖的伊兹瓦林上校进了会议室,朝张作相敬了个军礼,呜勒哇啦地讲了一气。钟石会俄语,解说道,“上校先生说,日托米尔市政府已经接到了方面军司令部为中国远征军征集马车的命令,马不是问题,但马车仓促间难以满足华军的要求,但三日内可以征集100辆。他想知道的是,我军何时向前线开进?”
张作相没有正面回答俄军上校的问题。他首先感谢了俄军在运输工具上的帮助,“上校先生,这两位中校是远征军总部军官,奉叶副司令之命前往贵军第7集团军防线实地了解情况,您能不能陪他们一起去?”
“当然可以。”伊兹瓦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正好接到了方面军要他回利沃夫的命令,“但将军先生能否告诉我贵军何时可以开动?”
看到郭松龄要讲,张作相抢在前头说,“根据叶副司令的命令,我军先头部队即日即向前线开进。请上校先生通知贵方予以协助。”
既然叶延冰要求21军派出侦察部队却没有规定人数,张作相就有了较大的自主权,派出一个配备工兵营和炮兵营的加强步兵团,也可以满足一下俄国人急迫的心情。而且,确实需要提前了解道路情况并设置兵站。
“那好极了。我立即向方面军报告。中校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随时可以。”钟石答道。
当天下午,钟石和陈豪带领两个参谋和电台人员在21军军部警卫营抽调的一个警卫班的护送下乘坐两辆卡车在伊兹瓦林上校及另一名俄军少尉的陪同下离开了日托米尔,南向前往利沃夫,那是他们的第一站。
前往利沃夫的路上,几包香烟和两瓶来自国内的白干烧酒便使得钟石和伊兹瓦林的关系拉近了,话题也就打开了。
伊兹瓦林上校赞叹中国人的装备太好了,“你们配备了这么多的卡车,为何还要征集畜力车?”
“我们为了支援贵国,把国内全部的卡车都征用了,但还是不够。而且,贵国的公路情况不好,马车更可靠一些。”
道路情况确实不好。一些路段由于积雪消融,很难走。伊兹瓦林说这边的气候要暖和一些,白俄罗斯方向早已冻的结实啦,“亲爱的钟,你们的将军们真是太年轻啦。年轻的令人羡慕。”
如果你懂中国的历史,就不会这样感叹了。任何一个新朝代的开国将军们都不会是白发苍苍的老翁……“上校,勃鲁西洛夫将军的夏季攻势把德国人打疼啦,为什么担心德国人会进攻?”
伊兹瓦林吞了一大口白干,“德国人很厉害。您肯定知道了,我们在保加利亚遇到了麻烦。部队已经退回了罗马尼亚,科斯坚科将军非常担心德国人发起进攻……我们的兵力不足,战线实在是太长啦。你看,他们都是调来的援军,哥萨克人,现在也就他们还算可靠……”
出身军情局的钟石锐敏地抓住了伊兹瓦林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这样说?难道其他部队不可靠吗?”
“该死的社会党,他们一直鼓吹和平,反对沙皇陛下。真应该将他们全部绞死!”伊兹瓦林当然不会说俄军部队存在的问题,光是11月份,西南方面军抓获的逃兵就高达3000人。受到社会民主工党鼓动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公开抗拒上级的命令,甚至发生了火并……不得不将相对稳定的哥萨克团队用来监视那些不稳定的部队。第7集团军科斯坚科将军强烈要求让取得罗马尼亚大捷的中国远征军顶上去,以换下他的部队进行休整整顿,彻底清除军中危险分子。当然这个计划无法实现,在勃鲁西洛夫将第8集团军调出后就更不可能了。
钟石的使命之一就是了解并掌握俄军下层的实际情况,这是张小丁副局长交给他的任务之一,担任远征军总部情报处副处长有助于他实施计划。
伊兹瓦林上校所吐露的情况是他听到的最真实情报。钟石自然不会放过,在余下的路程中,善于从别人嘴里套取情况的钟石一直巧妙地围绕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话题展开。当他得知伊兹瓦林有着皇室背景后便好办了,他避免了拿中国数年前推翻帝制的革命与俄国现今局势做比较(伊兹瓦林很想了解中国新政权下满清皇室的生活现状),而是谈起了爱国,认为在战争尚在激烈进行中的任何和平宣传都是卑鄙的叛国。这点深得伊兹瓦林的赞赏。有意无意间,钟林获得了许多原先所不知道的俄军下层情况,感到局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部队公然散发社会党的宣传小册子,公然打出打到沙皇,天下工人是一家,工人不和工人打仗的口号。社会民主工党在俄军中的渗透比预想的严重的多。
胜利可以暂时掩盖矛盾,但如果遭遇失败,危机将不可避免地爆发。
他们于11月24日抵达利沃夫,钟石和陈豪立即感觉到了利沃夫弥漫着紧张的空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在接受哨卡的检查时,伊兹瓦林神色凝重地告诉钟石,德国人发起了进攻,就在今天早上!
“该死的,”伊兹瓦林带着钟石陈豪在第一时间见到主持西南方面军司令部业务的方面军参谋长,那位名字古里古怪的红脸膛少将冲钟石大叫道,“立即通知你们的司令官,要他马上将部队派上来!看在上帝的份上,每耽误一分钟都是对我们神圣事业的背叛!”
“将军先生,我需要获悉战场的详细情况,然后才能向上峰报告。”
“只有上帝才知道详细的情况。德国人骗了我们,他们从西线调来的部队并未进入保加利亚!该死的,这个情况下,我们的司令官竟然不在司令部!”
从俄军司令部出来,陈豪对钟石说,“你留在这里,我带一部电台到第7集团军。这里更重要,你一定要搞清俄国人的部署,这对我们很关键。”
“那你要小心些。”钟石握住陈豪的手,“警卫班你全带上。”
“不必要,我又不是去打仗。”
第十六节 陈豪的使命
因德军进攻而冒险乘坐飞机赶回位于利沃夫西南方面军司令部的勃鲁西洛夫将军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文尼察找叶延冰的麻烦。
第7集团军的第一道防线已有三个地段被突破,部队陷入了苦战。初步判明,从克拉科夫方向突击的德军分成了两个箭头,一个指向了凯尔采,另一股德军正在强渡维斯瓦河,方向指向了塔尔努夫,威胁到11集团军的后方。
现在是11月24日,战役已经进行了两天。
德军在克拉科夫方向的集结并未彻底瞒过俄军。11月中旬以来,不断接到德军调动的情报,俄军总参谋部也打来了电报,要西南方面军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在第8集团军被调入罗马尼亚后,这个方向的兵力确实单薄了。当时勃鲁西洛夫仍在布加勒斯特指挥战事,对方面军司令部转来的情况和指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兵力问题,大本营已经拨给了西南方面军四个哥萨克骑兵师。那些部队已经在去往前线的路上了。勃鲁西洛夫认为那四个师无足轻重,骑兵已经被证明落伍了,即便是进攻,曾经纵横欧洲的哥萨克骑兵在机关枪和大炮面前早已失去了勇武,更别说是阵地防御了。他更愿意得到装备精良的中国军队。
他给那位取得罗马尼亚大捷并引起沙皇陛下浓厚兴趣的叶延冰将军不断下达命令,除要求叶延冰将位于文尼察的两个军立即向指定区域集结外,还迫切希望位于日托米尔的部队向利沃夫运动。罗马尼亚战役证明了华军的价值,如果那位据说和中国最高领袖有着特殊关系的将军麾下的部队迅速弥补战线,勃鲁西洛夫就安心多了。
但叶延冰拒不执行这道命令!给出的理由是参加了罗马尼亚战役的那两个军因伤亡巨大需要补充,而新到的部队因运输工具的极度匮乏不能行动。叶延冰给他的回电中罗列了一大堆问题,指责俄军未履行协议,导致部队不能迅速恢复战斗力。
这是公开的抗命!但气氛至极的勃鲁西洛夫却对叶延冰的抗命无可奈何。罗马尼亚战事已经证明那位中国将军是一个不那么好打交道的人,在取得罗马尼亚大捷后更有了抗命的资本。
这时,勃鲁西洛夫接到通知,中国远征军司令部及第二个集团军已经全部抵达西南战区的后方,集结于文尼察一线。勃鲁西洛夫压制着心底的愤怒,给彼得堡发电,要求他们在更高的层次上命令中国远征军无条件接受西南战区的军令,避免两军之间因配合问题带来不利的后果。
总参谋长亚力克希夫上将迅速回电勃鲁西洛夫,说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王明远将军根据皇帝陛下的要求已经前往彼得堡,大本营将与其商谈远征军的指挥体系问题。对华军的供给应由西南战区给予满足。
显然,叶延冰已经向彼得堡告了状。
勃鲁西洛夫将军感到憋气。他确实没有全部履行协议,并不是他有意克扣对华军的补给,而是认为华军的补给不存在问题。根据副总参谋长阿列克谢耶夫中将的调查,华军的后勤供应不存在任何问题,弹药被服药品根据协议是由华军自己来解决,俄军供应的只是粮食,但华军自身携带的粮食并不短缺!
这一条却被叶延冰抓住,成为了他抗命不遵的理由。
如果不是保加利亚战局逆转,勃鲁西洛夫将前往文尼察切实解决与华军的配合问题。但当时战况紧张,把他拴住了。
对保加利亚的进攻是沙皇提议的。罗马尼亚战局迷惑住了渴望胜利的皇帝陛下,他对攻占保加利亚后带来的后果痴迷不已。而那里被总参谋部确定为一个可以迅速扭转战局并且通向胜利的一条捷径。
如果迫使保加利亚退出战争,进而威胁到土耳其的立场。德奥的东方战线就彻底崩溃了,俄国将获得英法盟国的海上支持。而且,被德军蹂躏的塞尔维亚将获得解放。俄国历来对巴尔干方向重视异常,那里是俄罗斯帝国最佳的扩张方向。
俄罗斯帝国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扩张的机会。这场令俄国付出惨重代价的大战因塞尔维亚引起,俄国有权在东南欧显示自己的存在。
勃鲁西洛夫并不反对攻击并占领保加利亚。相反,他是皇帝陛下新战略的积极支持者。建立堪比苏沃洛夫的功勋激励着勃鲁西洛夫,夏季战役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罗马尼亚的战局旋转在他看来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勃鲁西洛夫于是调出了第8集团军投向了保加利亚。既然中国人不愿意干,那么就由自己干。其实他也不愿意让中国人干,如果击败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的伟业由中国人来完成,将不利于帝国的长远战略。他并非不顾及第8集团军调出后方面军主战线的安全,第7、第11以及方面军直属部队(含增援的4个骑兵师)总计34个师,面对的德奥联军总兵力为35个师。这个对比坚定了勃鲁西洛夫发动保加利亚战役的信心,何况他手里还有实力强大的中国远征军呢?
在这里,勃鲁西洛夫忽略了四个问题。第一是俄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如德军。两年来的战争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点,德军在东线一直是以寡击众,但德国人却胜多负少。第二是经历了夏季进攻战役后,西南方面军部队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的补充,部队缺员严重,更不要说武器方面的极度短缺了。第三就是俄军内部存在的厌战和反战势力,这条的危害超过了前两条。最可怕的是第四条,即中国远征军并不是来拯救俄国的,他们在指挥体系上有着很强的独立性。被他视为预备队的中国远征军并不一定按照他的意图行事。
勃鲁西洛夫或许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家,但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如果不是中国人在罗马尼亚干脆利落地击败了德国人,勃鲁西洛夫不会不重视自己的问题。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些优秀的军事领导人在胜利的情况下不免过度夸大自己的实力而忽视敌人的力量。
勃鲁西洛夫认为,德国人绝不会坐视保加利亚垮台。所以,德国即使向东线调来援军也会投向保加利亚。所以,他的西南主战线是安全的。事实证明,德军确实向保加利亚增兵了,第8集团军面对的就是德国从西线调来的部队。
现在,俄军在保加利亚遭到了失败,部队被迫撤回了罗马尼亚。他需要时间巩固罗马尼亚南部防线,以整顿罗马尼亚残破的军队。而德军却在自己的主战线动手了。
匆匆回到利沃夫的勃鲁西洛夫面对的形势一团糟。收集到的情报很多是自相矛盾的,敌人究竟有多少兵力?他们的攻击是战术性的反击还是战略性的进攻他不清楚,甚至搞不清德军前锋已经挺进到了哪里,甚至连第7集团军司令科斯坚科将军也说不清准确的情况。
最大的问题是自己手里急缺战略预备队,如果第7集团军的防线被击穿,德军向东、向南和向西的突击都很顺利,因为第7集团军的后方没有有力的二线部队。
这当然是最坏的打算。科斯坚科的第7集团军还在抵抗,如果他能依托第二道防线挡住德国人,那么局势并不算严重。但中国人必须上来了,听说华军联络组已经到了利沃夫,勃鲁西洛夫将军立即接见了钟石。
“将军先生,”在听完勃鲁西洛夫要求远征军迅速南下的要求后,钟石问道,“叶将军非常关注西南战线的情况,我21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向利沃夫方向开进。您能告诉我详细的战局吗?敌人有多少兵力?他们在哪里?这对我们很重要。”
“重要的是贵军必须立即出动!不是先头部队,而是主力!明白吗?全部主力都要调上去!应以最快的速度向卢布林以西方向集结!应当集中全部的汽车运输,先运一个军上去。”
“卢布林?”钟石粗略计算了一下,距离日托米尔至少400公里,以21军和3军的装备,最快的速度也要在十天之后了,当然采取汽车运输要快的多,但那不符合军事常规,“我可以向叶司令报告。但我必须获知战局的真实情况。”
“中校,只有上帝才知道真实的情况。我的部队正在战斗,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请贵军立即行动吧。如果我军遭受失败,贵军将在波兰平原面对气势如虹的德军!你们到前线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一直缩在文尼察不动?”
“罗马尼亚战役后我军休整地点和时间是双方商定的,我军并未违反协定。”
“但德国人不是我的参谋长!”勃鲁西洛夫吼道,“他们秘密调来了大批的生力军。我要警告你,并请你转告你们的司令官,如果出现不幸的事件,责任将完全由贵军承担。”
“叶司令不同意发起保加利亚战役正是基于这一点!”钟石毫不在意勃鲁西洛夫的暴怒,“可惜的是你们不愿意听叶司令的建议。导致如今不利的局势不应该由我军承担。”
“立即将他给我赶出去!可恶的中国人,可恶的黄皮猴子!让他们全部见鬼去吧!”勃鲁西洛夫暴跳如雷。
钟石被暴怒的勃鲁西洛夫赶出了司令部。现在的局势证实了叶司令的判断,他心底涌起了对司令官的钦佩。由于他的工作性质,他能够获悉一部分战略计划,远征军总部坚信德军将在波兰动手,现在完全应证了。
钟石回到自己的住所,在俄国人的监视下向文尼察发去了密电,没有理会跟随他的俄军少校向他索要电报内容的要求。俄国人对自己不敢怎么样,现在他开始担心去了前线的陈豪,于是又给陈豪去了电报,让他务必注意安全。
此刻的陈豪已经在卢布林了。这是他来欧洲所到的第三个国家。这令他感到自豪。虽然这里距前线还有相当的距离,但当地的气氛已经很紧张。流言开始出现,最恐怖的是德国人已经攻占了斯塔洛瓦沃拉,距卢布林已经不远了。但这个消息无法证实。
接到钟石的电报后,陈豪回了一封简单的电文,告诉钟石他已经在卢布林了,正要去见当地驻军司令,有关情况待核实后告知。
凭着西南方面军开出的证件,陈豪受到了卢布林城防司令的接见,但对于陈豪所要了解的战局进展,克拉科夫以北的斯塔洛瓦沃拉究竟是否失陷,那位瘸腿的上校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斯塔洛瓦沃拉并无俄军重兵驻守。于是,陈豪决定继续向南进发。还是他那辆卡车,车上多了一个卢布林卫戍部队的上尉。
他在罗马尼亚战役后曾向叶延冰提出到下面带兵,叶延冰没有同意,大概不太好安排他,主要是没有合适的岗位。部队在罗马尼亚打了大胜仗,不能撤换任何一个团长。团长一下的岗位倒是有,将出国前已经是团长的陈豪降职使用叶延冰也不愿意。
在文尼察休整时有的是接触叶延冰的机会。陈豪是1集作战处副处长,而作战处历来是司令官战时最倚重的部门,按照龙谦立下的规矩,司令官在战时是必须跟作战处住一起的。而孔东原副参谋长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叶司令跟陈豪的渊源,一般性的请示报告都交给了陈豪,果然无有不允。一句话,在文尼察的日子里,陈豪几乎就成了叶延冰的副官。
叶延冰是在了解了陈豪山东战役的表现后才向总参要人的,在文尼察司令部,叶延冰对这个过去总叫他二姐夫的孩子——叶延冰印象中陈豪总是那个住在陈超外院捅着两管鼻涕的脏孩子,有了崭新的了解,对其深为满意,不仅打仗不怕死,而且对战略问题有着自己的思考。更令叶延冰满意的是陈豪的性子,沉稳大气,绝不吐露与自己的关系,说话办事极有分寸,令叶延冰大起爱才之心。
正因如此,对于远征军的总体战略,叶延冰并未对陈豪隐瞒。叶延冰扣住部队不动,为得就是让德军再给俄军一次沉重的打击,最好能重创勃鲁西洛夫西南方面军主力,波兰的安全不在叶延冰的考虑范围。当德军精疲力竭时,远征军将扮演扭转乾坤的角色。而这,将是实现总统俄国战略的关键一步。
“我可能要背黑锅,这没什么。大不了把我撤职。俄军崩溃对于我们不是坏事,这很残酷,也不地道,但符合我们的利益。”叶延冰在一次与陈豪的单独交谈中这样说。
当得知叶司令准备派人去俄军战线了解情况时,陈豪争来了这个任务,叶延冰起初不同意,最后同意了,“也好。你需要一些资历,我需要真实的情况,特别是俄军前线部队的情况。别人去,我还有些信不过呢,因为你知道我需要什么。等这场仗打完,我就派你下部队。”
现在,陈豪带着他的分队沿着卢布林——斯塔洛瓦沃拉的大路向南进发,天已经黑了,陈豪决定连夜赶路,他估计,在到斯塔洛瓦沃拉后就会获知俄军的真实情况。
车上备了一大桶汽油,这是必须的,不能保证在俄国人那里获得油料。他还要返回乌克兰,他只是来侦察情况的而不是打仗的,就凭他带的两个报务员一个参谋及五个警卫,在这样的大战中济得什么事?
车子凌晨3点,车子过了克拉希尼克,路上热闹起来,俄军运送伤兵的马车出现了,偶尔还会遇到几辆向北行驶的卡车。隐约的,南面传来沉闷的雷声,陈豪清楚那不是冬雷震响,而是炮声!
“中校,看来敌人已逼近了斯塔洛瓦沃拉了,我们还向前走吗?”中尉参谋周振发请示道。
“简直是废话。我们的任务是什么?”陈豪不满地看了坐在自己跟司机小苗中间的周振发一眼,“斯塔洛瓦沃拉是必守的要点,我们必须看一看俄国人的部署,如果他们守不住斯塔洛瓦沃拉,卢布林就危险了……小苗,加快速度。”
第十七节 牺牲(一)
中国远征军司令官王明远上将返回文尼察司令部时,德国人精心策划的波兰战役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南路经过大力加强的第11集团军自克拉科夫方向发起了进攻撕开了俄军西南方面军第7、第11集团军的结合部,德军源源不断地涌入了这个口子,一部突向凯尔采,威胁到俄西方面军的左翼,另一部强渡维斯瓦河攻占了塔尔努夫,威胁到俄11集团军的后方安全,主力则突向了斯塔洛瓦沃拉——卢布林。
德国人北路和西路也在11月26日同时动手了,经过加强的德第8集团军从俄军西方面军与西北方面军的结合部突入了波兰,兵锋指向了格鲁琼兹,这是波兰北部的一个交道枢纽,目标显然是华沙。而在俄军西方面军正面,德军第12集团军发起了牵制性攻击。
德军的战略自此全部展现了,他们瞄准了庞大的西方面军。但危险主要在南方。
德军在波兰南部的突破令人耳目一新。首先德国人选择的突破口极为巧妙,从克拉科夫有好几条公路通往波兰及乌克兰,德军的后续行动比较自由。其次德军的集结隐蔽程度是空前的,瞒过了俄军西南方面军的所有侦察,俄军根本没有判断出德军在克拉科夫方向集结了重兵集团。第三是突破的方式,一反炮火准备,完全是熊勋普洛耶什蒂战役的翻版,但规模更大,组织更为巧妙。德军在完成突破后不是留恋于歼灭眼前敌人,而是将后续兵团源源不断地投入突破口,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纵深。最后就是航空兵的运用,德军在克拉科夫方向集中了500多架飞机,有力地支援了地面的进展。
俄军低劣的战斗力是导致克拉科夫方向崩溃的另一个主要原因。科斯坚科将军封堵突破口的措施不力,俄军二线部队运动缓慢,士气低落,迅速被突入的德军击溃,导致了俄军西南战线的瓦解。
11月29日,斯塔洛瓦沃拉陷于德军之手。俄军第7集团军的18个师在德军突入自己的后方后迅速崩溃,在斯塔洛瓦沃拉和凯尔采之间德军构筑了一个大包围圈,一网兜住了俄军约10万人,第7集团军司令部亦在其中,只有大约5个师的残部逸出了包围圈,逃至卢布林的俄军已经不成为军队,很多士兵连步枪都丢失了。
王明远上将一进文尼察的远征军司令部大楼,顾不上和迎接他的叶延冰寒暄,“先去作战室,跟我说说详细情况。”
“先说俄国人。”叶延冰亲自讲解他所掌握的战局,“西南方面军完蛋了,第7集团军已经不存在了。第11集团军正在设法突围。北部方向……”
“不必说北面了,说说我军的部署。”王明远脱掉大衣,扔给了副官。
“21军已经进入卢布林,石大寿已率第2集团军司令部机关跟3军一起行动。第3军距离卢布林大约还有一天半的路程。第7、第12以及第15军在利沃夫方向,7军已经进入利沃夫。第10军及重炮二师向利沃夫运动中,16军位于日托米尔以西,交通很糟糕,影响了进军速度……”
这是你故意的,但现在发现时间有些不赶趟了。王明远盯着叶延冰,“你的决心是什么?”
“在卢布林一带布置一个包围圈是有可能的,但可能抓不住德军的主力。所以我想放弃卢布林,让德国人继续突向华沙。我们择机从容打击他的侧翼。”
“我们的几个军出现在利沃夫以南,德国人哪里敢肆无忌惮地突向华沙!5军和9军呢?”
“我想可能用不着这两个军。必须防止德国人进入罗马尼亚从而威胁我军的后路安全。”叶延冰坦然道。
“叶司令和薛晓才留下,其余人先出去吧。”王明远挥挥手。
一帮军官无声地退出了作战室。
“延冰!这次你玩过火了!”王明远厉声说,“为什么不按我的要求提前行动?为什么要等德国人动了后才动?卢布林怎么可以放弃?丢失卢布林这个交通枢纽,大军的后勤如何运输?21军3个师能不能挡住德军?你要让德国人连21军也消灭?”
“何至于此!”叶延冰瞬间涨红了脸,“总体战略是得到总统认可的!如果我们提前进入波兰,德国人很可能就不会这么干了!21军的集结位置决定了他们必然充当前锋,张作相跟你说什么了?”
薛晓才紧张万分地看着两位上将军的争执。他们都是总统绝对信任的统帅,王司令确实自彼得堡发来过钧令,要求部队提前西进,但叶司令扣住了部队不让动……
“薛晓才!”王明远铁青着脸,“我的命令为何不执行?!”
“你不用问他,是我决定的。”叶延冰抢道,对薛晓才挥挥手,“你先出去!”
薛晓才走出门,擦了擦头上沁出的冷汗。现在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两位国防军巨擘他一个也惹不起。显然,正副司令间出现了战略问题上的巨大矛盾。
看到门边聚集着的总部军官,“干什么?赶紧回你们的岗位去!”
第1集团军作战处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心说我们的岗位就在这里,你让我们到哪里去?王司令的远征军总部是个空架子,除了他的几名贴身副官参谋,并未组建总部机关,倒是两个集团军的司令部相对完善,石大寿上将带着第2集团军抢路追上了21军,留在文尼察指挥全军的是第1集团军机关。
“通讯处!”薛晓才喊道。
“在!”第1集团军通讯处长李永春跑步过来。
“与各军联系,确认各师的详细位置。”
“是。”
“张洛。”
王明远副官张洛走近两步,“在。”
“你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搅两位司令。有什么指示立即告我,我在通讯处。”
“是。”
张洛回身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他清楚王司令为何恼怒,但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军事上的理由永远大不过政治上的,何况军事和政治从未分过家!或许你的布势在军事上不无道理,但政治上绝对站不住脚!彼得堡很生气,认定是我们搞鬼。南不增援罗马尼亚,西不靠拢战线,几十万大军蹲在后面看人家的笑话。你说的那些困难人家根本就不信!你的部队有人家的联络组,说伤亡十万人家会信?阿尔杰米耶夫对我说,你们存了坏心思,在看俄国的笑话!关键是英法军事代表团也这样认为,他们非常担心俄军顶不住,这个你是知道的。法国人比俄国人还愤怒,好在沙皇比较冷静。现在好了,法国人将事情捅到了司令那里,你让司令怎么办?只能去电安慰人家。总统能在这个时候跟协约国翻脸吗……所谓过犹不及,正是说的你!”
在听了叶延冰的解释后,王明远并未释怀,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内容仍咄咄逼人,一反他平时宽厚大度的样子。
“政治?我正是从政治上考虑的!我就不信了,俄国人敢跟我们翻脸!”
“延冰!你怎么就翻不过这个道理!我不是责备你不救俄国人,而是说你面子也不顾了!勃鲁西洛夫给你打了多少电报?软的硬的都说尽了,你愣是不给人家最低限度的面子!哪怕你让前面两个军动起来也好呀。总统承诺远征军接受西南方面军指挥,你倒好,顶的死死的。你跟总统的关系以为人家不知道?而且,出现德国人全歼俄军两个方面军的结果,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一句话,你过了。”
“明远,这个分寸本就难以把握。你不觉得,如果我们动早了,战局可能就是另一副样子?我这不是贯彻司令的意图吗?”
“这个我知道!可问题是局面太严重了对吧?你没想到德国人攻势如此地猛烈,对吧?所以才下了一系列严厉的命令,包括让石大寿顶上去主持大局,对吧?大寿就没有劝阻过你?”
“怎么没有?本来我是准备亲自上去的。但那样对大寿不公平。”
“是啊是啊。现在我担心你会成为牺牲品!本来妥妥的一个元帅跑不了你的,罗马尼亚的胜利,意义不在山东战役之下。可是你玩过了。司令有电文给你吗?”
“没有。”
“这个可不是好事。这样吧,善后的摊子我来理,你还是专注于军事吧,这方面你比我强。一切军事的谋划仍按你的安排进行,但卢布林必须坚守,让大寿赶过去!第2集团军司令部就设在卢布林,向俄国人表明我们的态度。”
“如果不放弃卢布林,战役计划就要有所调整了……”
“该调整就调整。你带1集司令部往前吧,给我留下必要的人员。彼得堡那边很快就要来人,至少亚力克希夫上将要过来。来人!”
张洛少校推门而入。
“立即让作战处起草一份命令,动员全军为击败德国人的波兰攻势而努力。明确战役指挥权交叶副司令负责。”
“是。”
“明远……”
“赶快去吧。我担心这一仗不好打。对了,以我的口气给张作相发电,命他不惜一切代价固守卢布林。”
王明远的担心应验了。11月30日晚,王明远接到龙谦署名的电报,撤销叶延冰远征军的一切职务,命其立即回国。第1集团军司令官职务交给了熊勋中将。
王明远立即回电国内,以军事指挥依赖叶延冰为由挽留,但龙谦回电予以拒绝。无奈,王明远只好给正率1集司令官机关前往利沃夫的叶延冰,让他将1集指挥权暂时交给薛晓才,启程回国吧。
在罗马尼亚立下大功的叶延冰上将就这样离开了欧战战场。他成为了中俄博弈的牺牲品。但叶延冰抗命的结果是让中国远征军避开了德军的进攻锋芒,站在远征军的立场并无不利——假如中国无视波兰境内俄军的命运的话。
从中央军区参谋长任上调任远征军第1集团军参谋长的薛晓才是叶延冰旧部,看到老长官仪态萧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认为这是王明远在其中搞了鬼,但又不敢公开责骂位高权重的前国防部长、现今的远征军司令长官,只能费心安排叶延冰回国的安全警卫事宜。
“你就不要管这些琐事了。而且,王司令绝不会坑我。是我将了总统的军嘛。只是遗憾不能跟你们一道作战了。对了,注意寻找陈豪的下落,他是我派出的,给我们提供了两份极为重要的情报,但已经快两天没消息了,八成是电台坏了。给卢布林发报,让他们注意这件事。”
叶延冰只带了他的副官回国,甚至没有在文尼察下车。他必须要在军务上向王明远交代什么,计划都谈了,好多高级军官都参与了计划的制定。在回国的列车上,叶延冰除了有些遗憾,没有过多地想自己,遗憾不能指挥大军作战了,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多。他自问问心无愧,一切都是为了国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俄国人。在罗马尼亚,无数的远征军官兵牺牲在异国的土地上,他们的遗体无法带回祖国,只能就地火化将骨灰带回去,或交给他们的家人,或者埋入公墓。而即将拉开大幕的波兰战役,还不知有多少年轻的官兵倒在战火中。如果自己的结局也算一种牺牲,比起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官兵就不算什么了。这是一个牺牲为主题的时代,从庚子年间远征京畿,多少战友倒在了自己面前。自己指挥的德州战役,真是尸横遍野呀。但牺牲是有价值的,所有人看到了蒙山军牺牲的价值,只要他不是瞎子!正如龙谦多次讲过的,用一代乃至两代人的牺牲,为中华民族开创一个伟大光明的前程。
但他却想起了失去联系的陈豪,在他统帅的数十万大军中,只有这个青年跟他有着某种私人关系。他有些后悔将其派往前线了,其实他下去当团长并非不可能,以他的资历出任团长,没人会说自己谋私。那就是自己一句话嘛,他指挥下的远征军有几十个团呢。
第十八节 牺牲(二)
叶延冰所惦记的陈豪确实处于极端危险中。卡车在进入斯塔洛瓦沃拉之前即被德军飞机炸毁了,一枚炸弹丢在卡车左近,司机小苗牺牲在驾驶座上,卡车很快燃烧起来,活着的人七手八脚将车厢里的电台搬下了车,然后卡车就发生了爆炸,车厢里的汽油桶成了威力巨大的炸弹。
那次遇空袭牺牲的不止是司机小苗,还有一个报务参谋,是被爆炸时飞溅出的车厢断木击中脑袋牺牲的。陈豪小组的成员除了首脑陈豪中校外都因天降横祸而陷入巨大的悲痛中,陈豪喝止了要冲入火海抢出司机的部下,就地将那位牺牲的报务参谋埋葬在路边,甚至没有树一块标记。
除了陈豪,其余人员都是未经历过战火的年轻官兵,即使是周振发中尉,也没有见过战场。
“这就是战争,我希望你们都能活下来。但任务尚未完成,抬上电台,继续前进吧。”
“中校,看这样子,斯塔洛瓦沃拉肯定守不住了……”大路上挤满了溃退的俄军,夹杂着赶着马车或者步行逃难的居民,周振发中尉的意思是不需要再往前走了。
陈豪凶狠地盯住周振发,“什么意思?就靠这个给司令部提供情报?你是不是害怕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振发被陈豪的神态吓住了,胡乱摆着手。
“出发!”陈豪逃出手枪,“保护好电台和小王。”
步行了十几公里,他们终于进入了斯塔洛瓦沃拉。
俄国人的防线崩溃了!已经不需要核实俄军在斯塔洛瓦沃拉以南的部署,连那个俄军上尉也找不到俄军的指挥机关了。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里挤满了失去建制的军人和波兰市民,一些房屋已经着火,到处是咒骂哭喊,不止看到一起俄军士兵公然抢劫居民,这副情景陈豪从未见过,山东战役时也有过撤退,但一切都是有序的,而现在的情景却宛如末日来临。
好在电台没有受损,使得他可以依靠仅剩的报务员小王给文尼察总部发出了斯塔洛瓦沃拉已经陷落的明码电文。
“中校先生,我们必须赶紧走。”听着南面和西面密集的枪炮声,俄军上尉一脸的惊慌。
“上尉,你们的人真是糟糕。”陈豪叹息一声,“这么多的部队都逃了,我不知该如何评价贵军了。”
从满城大火的斯塔洛瓦沃拉冲出来,那个充作联络官的俄军上尉失踪了,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回头寻找,或许俄国上尉是故意逃掉的。
谁也想不到俄国人如此松包,真是兵败如山倒呀,满地都是丢弃的军资,陈豪的军大衣丢弃了,身上穿着的就是随手捡的俄军大衣,灵机一动,他命令跟随他的部下,包括周振发中尉都换上了俄军的大衣。衣服帮了忙,混在俄军中不易被发现,其实,一路向北撤退的俄军只顾逃命了,哪里会管几个中国军人?
第二次遇险还是飞机。那是在斯塔洛瓦沃拉城北的公路上,两架翅膀上涂着黑十字的德军飞机突然冲出云层,朝着公路上蠕动的人群扑下来,陈豪迅速就地扑倒,但缺乏战斗经验的报务员小王慢了一步,被飞机射出的机枪子弹击中了,两颗7.92mm子弹不仅要了小王的命,而且打坏了电台——笨重的电台一直是由小王和另一名士兵抬着的。小王对电台珍爱异常,生怕损坏了这件贵重的玩意。
这次空袭还造成了一个姓金的中士腹部受伤,一块弹片射入了他的腹部,用急救包止住了血,但没办法取出嵌入体内的弹片,只能轮流背着那个倒霉的中士逃命。
接下来是一次宪兵的检查,俄军在一座石桥前设了检查站封堵逃兵,没有命令在身的军官就地枪决,士兵则被就地编组为暂编营重新集结投入战斗。陈豪和他的几名部下也被抓住了,好在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宪兵中校在看了他的军官证和卢布林城防司令开给他的介绍信后“释放”了他们,但拒绝给他们提供马匹。
陈豪一行只能步行向北了。疲劳、饥渴和寒冷折磨着这支小分队。总算挨到一个村庄,居民却都不知逃到哪里了,三五成群的俄兵在村庄里寻找食物和值钱的东西,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躲过检查站的。陈豪率领部下找了一间屋子,让周参谋带人去找吃的,他和另一个士兵为小金扎了副担架,烧了点开水喂了脸色灰白气息奄奄的小金,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小金身上,鼓励他坚持住。小金说他不成了,活不了了,给了陈豪家里的地址,陈豪才晓得小金是朝鲜族人,“要坚持!你的伤不致命,我们一定带你回到部队。”陈豪握着小金冰凉的手说。
“不能再拖累你们啦,把我丢在这儿吧……”
跟前骤响起的枪声让陈豪拔出手枪冲了出去,另一个士兵跟着陈豪冲出了屋子,看见周振发中尉和两个士兵转出街角朝这边跑来,看样子他们是跟俄军起了冲突。陈豪正准备接应,屋里响起的枪声迫使他转回头,见小金的脑袋已经碎了——他或者是因为难忍的伤痛,或者是因为不愿意拖累战友,将步枪枪口含在嘴里,用脚趾勾动了扳机。
陈豪捡起小金自杀的步枪再次冲出房门,见一名士兵已经倒在街上,躲在石砌的廊柱后面的周振发和另两名士兵正与追过来的俄军对射。顾不上询问缘由,陈豪当然加入了战团,他们一连射倒两名追过来的俄军,将周参谋和那两名士兵接应进屋子。
“快,从窗户跳出去!”顾不上听周参谋解释,四个人跳出了后窗。直到逃出村子躲进一片松林,周参谋才解释了跟俄军溃兵起冲突的缘由,果然是因为食物。食物倒是带回来了,却折损了三名士兵(包括自杀的小金)。
“狗日的俄国人,老子们来替他们打仗……”周振发愤愤不平。
“跟溃兵讲不出道理,赶紧走吧。”陈豪吃了块冷羊肉,率领仅剩的三名部下从田野里朝北走去。
走到天黑,晚上就歇息在一片树林里,他们不敢回到公路上,尽管树林离公路不算远。和俄军起了冲突的事引起了陈豪的担心,忍着点吧,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太不值了。
周振发病了,发起了烧,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坚持着继续逃命。陈豪的军官皮囊里带着一份地图,大致判断出距克拉希尼克不远了,那个地方几天前曾路过过,也许在克拉希尼克会遇到俄军成建制的部队,那样有希望搭一辆车,哪怕是马车呢。陈豪鼓励三名有些气馁的部下,等到了卢布林,就会遇到我们的人了,我估摸着咱们的部队应该到卢布林了。坚持一下,再有两天,我们就回家了。
冷得要命,因为军大衣丢在那个村庄,只穿了一身绵军衣的陈豪感到刺骨的寒冷。拖着发着烧周振发继续摸黑赶路,当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时,陈豪听见了西北方向响起了炮声,而且越来越密集,就像夏天暴雨前的滚雷,夹杂着机关枪和啸叫声。
“糟糕……”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德国人穿插到了前面,克拉希尼克说不定被德国人占了。
“我去侦察一下,中校,你和中尉就在这里等着。”大个子下士自告奋勇。
“好吧,你小心些。”陈豪批准了。
将水壶揣在怀里化了冰,给和周振发喝了些冰水,仨人默默地在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等候,因为靠近树林的边缘,陈豪建议挪一挪地方,或许树林深处会风小些。
仨人朝西南走了几十步,果然风小了很多,周振发靠着一颗大树树坐下,“你不该抢这趟差事的。”
“没什么该不该的。当兵的嘛。”
“家里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那好呀,我一定去参加你的婚礼。”
“那个女孩不错,我见了,跟她说,不要等我了,她说一定等我回来……”
“是个好姑娘。为了她你也要坚持住。”
“你呢?成亲了吧?”
“儿子都有了……”想到儿子,也想到徐怡,陈豪无声地笑了,“你呢?小赵?”
“我?我没有……就是有些想爹娘……”
“等你带着勋章回去,你父母会为你骄傲的。”陈豪拍拍小赵的肩膀。
话题暂时停止了,仨人都陷入了对亲人的思念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见了人踩上去枯枝断裂的声音,周振发说了句,“回来了……”见陈豪拿起了身边的步枪,周振发楞了下,正要说话,陈豪竖起左手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周振发闭住了嘴,尽管他病了,但还是听见东、北两个方向都传来了脚步声。
“是敌人!你走,我掩护你们,快走。”周振发来了力气,轻轻拉开了枪栓。
“把军衔标志摘掉埋起来。”陈豪撕掉了领章上的两颗四角金星,将其踩入了脚下的泥土中。
一个人影闯入了陈豪的视野,从其钢盔一眼便判断出是德国人,陈豪抬枪便射,震耳的枪声打碎了森林的寂静。
“快跑。”陈豪喊道。
仨人向着树林深处逃去。背后响起了枪声,夹杂着他们听不懂的德语叫喊声。
大约跑出三十来米,周振发叫了一声跌倒了。
“小周!”陈豪回身查看,见周振发挣扎着站起来,“你怎么样?”
“你快走,我中弹了……”
“哪儿?”
“腿,不成了,你们快走。”刚站起来周振发又跌倒了。
“背上他!”陈豪命令小赵。
陈豪来不及顾周参谋,拨出手枪,朝已经很近了的德国兵连连开火,连续打倒了东面扑上来的两个德兵。
“北面!”
一个大个子德国兵已经很近了,陈豪转过身,抬手射击,他的手枪打的不错,在这个距离上几乎不会脱靶,但听“卡”的一声,这把国产的容弹八发的9mm军官佩枪竟然卡壳了。陈豪急忙去捡地上那把上了刺刀的步枪,德国兵一个虎扑扑倒了陈豪,将陈豪压在了身下,却被小赵用刺刀被背上狠扎了一刀!
陈豪用尽力气挣脱出已经死去的德兵爬起来,正好看见小赵倒在了地上,俩个德国兵连续用刺刀在小赵身上猛捅!陈豪虎吼一声朝德国兵扑去,被另一个德国兵抡起的枪托猛击在脸上,鲜血迸溅,在失去意识的最后瞬间,陈豪吐出了几颗被打落的牙齿,看到的是飞速旋转的世界,一只雄鹰从林间上空的天空一闪而过,无影无踪。
第十九节 牺牲(三)
接掌辖9个军另两个独立重炮师和两个铁道兵师的庞大远征军指挥权的王明远上将无暇顾及一个中校的失踪。现在他必须考虑整个远征军的行动了。
但他还是过问了叶延冰上将的返程。自文尼察到远东,这一路的铁路线基本控制在中国军队手中,安全是有保证的,但他还是发出一道命令,要求各地兵站报告叶上将的返程情况,确保他的安全。
叶延冰没有来辞行直接回国,肯定心中憋了气。这或许对他不公平,但王明远理解龙谦的决定。调回叶延冰有助于修复跟俄国人的关系,俄国人现在急了,波兰前线急转直下的战局令俄军大本营陷入了慌乱,来自俄军西南军、中俄两个总参谋部给王明远的电报一天高达几十封,都是讲彻底恶化的波兰战局。远征军主力正在向波兰南部运动,面临跟俄军西南及西方两个方面军的配合问题,如果不调走叶延冰会麻烦的多。
勃鲁西洛夫恨透了叶延冰。认为导致西南方面军主战线崩溃的责任应由叶延冰上将承担。龙谦断然召回叶延冰可以最大限度平息俄国人的愤怒,将政治问题转化为相对单纯的军事问题。
叶延冰“消极避战”不该由他个人负责,这一点王明远心知肚明。总统的俄国战略是一个庞大的计划,王明远怀疑还有很多后续步骤及安排并不为自己所知。叶延冰将远征军主力扣在乌克兰不动并非不利,这一点自认在军事上跟鲁、封、叶等同级别元勋有差距的王明远也看的很清楚。
如果将从克拉科夫方向冲入波兰腹地的德军比作一头野牛,现在远征军的利剑不是对着牛头而是相对薄弱的牛身。随着德军主力向波兰中部延伸,它的后方愈来愈暴露出弱点,给了集结于利沃夫以西的华军主力更多的选择。
这个局面对于华军是极为有利的。造成这个局势的叶延冰却被牺牲掉了。
关于远征军的战略方针,龙谦有过极为明确的指示,即使是在他到了俄国后,龙谦给他的电报中不止一次地讲到这个问题。除却政治上的考虑,龙谦坚决反对阵地战,对伊普尔、凡尔登、索姆河等战役的思路嗤之以鼻。即便是竭尽全力武装起来的远征军,跟德、法、英、俄等老牌强国比起来仍是叫花子,所以那种靠金钱和人命填起来的阵地战要尽量避免。东线有着天然的打阵地战的优势,要用运动战的方式体现远征军的价值。叶延冰和熊勋在罗马尼亚正是贯彻了总统的思路,虽然部队因行军而疲劳不堪,但却打出了意想不到的成绩。叶延冰制止了熊勋集团向保加利亚的攻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打阵地战。叶延冰回到乌克兰后的所有安排都是继续策划运动战,强调部队的运动力,不遗余力地解决交通问题,准备在主力投入波兰方向的作战后继续贯彻运动战的方针,努力创造打歼灭战的机会。
王明远现在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当初组建远征军班子时龙谦征求了他的意见,他坦承自己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不足。最好由封、叶择其一挂帅远征。封国柱指挥了山东战役,叶延冰在开国之战的指挥能力已经得到了证明,而自己更长于军队管理,从广州起事,自己就没有结结实实地打过一场大仗。
龙谦不同意他的看法。龙谦说,“严格地讲,我们这个团队中的所有人都缺乏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包括鲁山在内无一例外。我们所打的那些仗比起欧战的规模而言都是小儿科。封国柱打赢了山东战役,但从方案的制定和具体指挥,总参都深陷其中。经验需要在实战中获得,没有什么捷径,更没有天才。这不算什么问题,即便是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他们怕是也没有指挥百万大军的经验吧?你从蒙山寨开始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一直搞军队,未必比那些外国统帅差。”
“但远征军在国外作战,与国内完全不同,这是国防军出国第一仗,又事关国家的千年大计,对统帅的要求更高!首要的是政治合格,必须理解并绝对执行国内的指示,当然是原则性的指示。其次是要在部队中具有很高的威望。你是符合这个要求的。你这个人啊,谨慎,廉洁,不谋私利,办事公道,算是有口皆碑啊。你的弟弟同远也算蒙山军老兵了,组建第五镇就参军了吧?却从未受到你的照顾,授衔不过是上校,应该说是亏了些,这一点你比他们几个强。我选择你挂帅是经过反复考虑的,远征军部队来自各个山头,你做国防部长多年,镇得住。至于打仗,我可以给你配最好的助手班子……”
这番话言犹在耳。
龙谦首先组建了远征军第1集团军,其编成内的几个军都是他(王明远)选定的,除了司令官,其余的高级军官配备都是按照他的意见办的,副司令官熊勋是北方军山头的重将,参谋长薛晓才则来自山东军,协助封国柱打赢了与日本人的关键一仗。司令官无疑是最重要的,他几经考虑,推荐了石大寿,从资历上讲,石大寿是参加过蒙山整军的老人,那时候就是龙谦手下仅有的几个连的连长了,现在当着北方军区司令官,而第1集团军来自北方军区的部队最多,其第9军又是国防军三大王牌之一,换做别人,怕指挥不顺。
但龙谦否决了他推荐的司令官人选,而是启用了叶延冰。
在他看来,叶延冰在国防军中的实际地位不低于自己和封国柱、石大寿一帮人,在宁时俊离开陆军后,叶延冰是山东军这个大山头的领袖人物,又是陈超的女婿,深得龙谦信任是无疑的。之所以选择叶延冰,他猜测是龙谦借重叶延冰打防御战的经验,国防军内有种说法,叫封攻叶守。德州战役的难度不小,但叶延冰没有辜负龙谦的信任,打赢了那场决定国家走向的关键战役,其功绩在建国之战中不在鲁山、封国柱和自己之下。
可这又和龙谦打运动战的思路不符了,让一个善于打硬仗结死寨的将领指挥运动战是不是不合适?可先期赴俄的叶延冰打出了令世界瞠目的罗马尼亚大捷来,充分证明了龙谦目光的犀利,也证明了他们这帮跟随龙谦成长起来的将帅们的可塑性。罗马尼亚战役后,司徒均组织了战役研讨会,他也受邀参加了,研讨会上,司徒均对叶延冰和熊勋俩人在罗马尼亚战役中的指挥赞不绝口,认为几次转换攻防的节奏都掌握的极妙,充分证明了即使是在地形民情都完全陌生的山地战中,一样可以施展国防军运动战的长处,也证明了总统要求远征军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以运动歼敌的方针是完全正确的。
有罗马尼亚战役的胜利垫底,王明远放手将军事指挥权交给了叶延冰,放心地去了彼得堡面见俄国最高军政首脑,协商远征军作战的有关协同及后勤方面的问题。沙皇以最高礼节接待了他,俄军统帅部的将帅们不吝对中国远征军的赞誉,这一切都来自罗马尼亚的胜利。
但就是这个时候,叶延冰出问题了,先是在保加利亚战略上与俄军最耀眼的明星勃鲁西洛夫将军产生了严重分歧,俄国人做了让步,由他们来负责保加利亚攻略。当时他就意识到,将摆在保加利亚门口的中国远征军撤回来,再将俄军调过去,一来一往至少需要20天的时间,战机怕是已经丧失了,中外战争史上这样的部署他找不出,要打就用远征军打,不打就算了,为何要做这样无益的换防?在与叶延冰的密电往来中,叶延冰明确判定俄军不会成功,他感到叶延冰有些幸灾乐祸,坐视俄军在保加利亚因兵力火力不足而导致失败。
勃鲁西洛夫将军给彼得堡的报告里把保加利亚失败的责任推给了叶延冰。说完全是因为叶延冰将军不顾大局的行为导致了战役的失败,如果将中国远征军最南端的两个军(第5和第9)转隶给他,保加利亚的德国人早就被赶走了。那位在他(王明远)看来宽厚仁慈的沙皇陛下压下了勃鲁西洛夫的报告,只是对他表示了遗憾,并且再次对远征军的贡献表示赞赏。他心中有些惭愧,清楚叶延冰抗命的根本理由是龙谦不欲将远征军至于东南欧战场,既因为远离中国人控制的铁路线,更因为不便施展已经确定的俄国战略。但这种战略性的失误还是令王明远感到有些对不起俄国人,同时也深切地感受到了政治的残酷,在涉及国家利益的问题上没有丝毫的温情脉脉,只有冰冷的利益。
但总统是对的,叶延冰也没什么错。将两个精锐军交给俄国人死拼德国,换不来任何的好处,难道中国可以在保加利亚那个穷地方捞到什么好处吗?他完全看不到。
可芥蒂已经萌生,接下来在波兰的问题上,叶延冰的做法激怒了俄国人。他们不愿承认自己在战略上的失误,却将西南战区的失败归咎于中国人的别有用心。法国人是俄国传统的战略盟友了,法国大使及法军驻俄最高军事代表团团长找上了他,从协约国最高利益的角度指责了中国远征军的不作为。如果俄军在波兰遭受严重失败是协约一方不能接受的,那将影响协约国的全部战略,进而影响到美国对华的支持!
他不在意法国人的威胁,但龙谦措辞严厉的电报来了,要求他留范德平于彼得堡磋商与俄方的协作,迅速回文尼察接管远征军指挥,用实际行动挽回影响。紧接着,对叶延冰的免职令下了,他失去了在军事上最信赖的助手。
现在王明远上将必须面对复杂的战局承担起最高责任了。从昨天开始,德军猛攻卢布林21军防线,战况至为激烈。张作相给王明远的最新的电文说德军突破了63师的防线,正在组织反击。张作相的电报里没有提到增援,但却说了德军有迂回卢布林后方的迹象。
根据王明远的命令,第1集团军司令官熊勋中将切尔诺夫策赶回了文尼察远征军总部协助王明远工作,王明远交给熊勋的第一件任务就是根据现有的情报研判战局并提出我军的行动计划来。
叶延冰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两个集团军编成后,第1集团军目前只辖5、9、15、16四个军,其中第5和第9军为防止罗马尼亚局势恶化危及远征军交通线安全,仍留在切尔诺夫策一线。而第15、16军已经西移,实际上加入了石大寿指挥的第2集团军序列,这样,在波兰东南方向,远征军可以投入的兵力是七个军另两个独立重炮师。
赶回文尼察总部的熊勋用四个小时研判局势后,向王明远报告说,“德国人显然是想将西方面军全部装进网中。俄国人给我们的情报我不太相信。对付俄军第11集团军的德军绝不会有9个师或者更多,最多5个师!它的主力必须向北而不是向南。现在德军沿维斯瓦河分成了两大股,彼此策应。维斯瓦河西岸的德军的目标是华沙,其战略任务是配合北路德军合围俄军西方面军。维斯瓦河东岸德军主要是对着我军的,这对于德国人是痛苦的,但不布置这一路就不能保证德军战略意图的实现,毕竟我军集结的消息不可能瞒过德军……”
“司令命21军固守卢布林是正确的,它是波兰东部的交通枢纽,德军不拿下卢布林就很难向华沙展开主力兵团,也无法取得面向我军的战略支撑点。这一路德军来势很猛,敞开了他的侧翼而不顾,德国人是不是感觉到了我军跟俄军的配合出了问题?这很有意思。”
“司令是不是担心德军绕过卢布林扑向华沙?我认为不太可能。只要卢布林在我军之手,德军的行动就不自由。所以德国人必须占领卢布林才会感到安全。21军并不需要挡住德军向华沙方向的迂回,只需要固守这个点就可以了。德国人愿意迂回就让他迂回好了,现在是冬季,反而有利于德军的运动了,如果他们绕过卢布林与内圈德军会师,对我军并非不利。我的意见是主力现在还不要动,要看一看德军的动静再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让我想一想……”王明远陷入了困难的选择。
王明远明白了熊勋的用意。根据俄国人提供的情报,从克拉科夫这个口子涌入的德军判断为30个师左右,其中9个师转向了东南,攻击俄军第11集团军并将其驱逐向东南,保障德军后方安全。主力兵分两路,沿维斯瓦河两岸向北展开了突击,西岸德军沿凯尔采——拉多姆突向了华沙,与俄军西方面军部队展开了激战,另一路则沿维斯瓦河东岸经斯塔洛瓦沃拉突向了卢布林。这股德军大约10个师,其前锋部队已经与21军展开了激战,企图占领卢布林后构成面向华军的外圈。
远征军投向波兰的七个野战军是一支足以扭转局势的力量!如果立即投入攻击,可以拦腰切断维斯瓦河东岸德军并在突破点和卢布林之间构成一个小包围圈,搞得好的话会逮住3-5个师的德军。但德军也可能逃脱,因为其西面并无敌情。当远征军冲过维斯瓦河,必然与内圈德军发生交战,从而将德军吸引到自己身边。这样一来,俄军西方面军南路的危机顿解,但战役的压力很可能要由中国远征军来背。
熊勋的打算和叶延冰如出一辙。即让俄国人和德国人先火拼,待局势明朗后中国远征军再扮演救世主角色。
但这样必将继续恶化中俄的关系……远征军的打算瞒不过任何人。如果俄军西方面军遭到重创,即使华军收复华沙也无济于事了。波兰大部将被德军占领,德军东部战线将缩短500公里以上,节省出大笔的兵力。
熊勋他们是从军事上考虑问题的,但王明远必须将政治因素加进来。
当天晚上,王明远亲自起草了一份给北京的绝密电报,亲自到电报室看着报务员发出了这份电文。他在这份长电中分析了远征军的局势,建议提前发起攻击以挽救俄军的崩溃。在等候最高统帅回电的时候,王明远叫来了熊勋和薛晓才阐述了自己决定了理由。熊勋理解王明远的决定,叶司令已经为此做出了牺牲,“王司令,即使按照您的设想打,也需要等一等,让德军更多的部队钻进预定的包围圈。击溃战有什么意思?”
“但张作相打的很苦。虽未要求增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一直在北方军区,对这个军的了解比我深吧?他们守得住卢布林吗?需不需要3军增援上去?”
“我对21军的了解还不如您。我一直在外蒙带5军,去年才接了9军。如果不放心,我乘飞机赶到卢布林督战。”
“那倒不必,我需要你去大寿那里协助他指挥,”王明远沉思片刻,“我决定再次报告北京,我们将立即出击援助俄军,不要司令为难了。晓才,你来记录。”王明远在口授电文前说了一句话,“总统选举就要举行了,就让我们用一次大捷为司令祝贺连任吧。”
王明远的第二封密电再次发出,表示自己将顾全大局,提前发起进攻战役,战役第一阶段的目标是击溃并争取歼灭维斯瓦河东岸德军,保证远征军向华沙方向的道路畅通。根据第一阶段的战果再确定第二阶段的战役目标。
当晚,俄军副总参谋长阿尔杰米耶夫中将抵达文尼察,王明远上将接待了这位使命与范德平中将基本相同的俄军副总参谋长,向他通报了自己的决心,告诉他已经下达了战役命令,集结于利沃夫以西的远征军部队将展开行动,力争将维斯瓦河东岸德军消灭,然后将继续向西突击。
阿尔杰米耶夫将军闻讯长长松了口气。这就好了,之前跟华军的分歧基本消除了。他的使命就是督促王上将立即行动,现在可以向统帅部复命了。当王明远问及俄军西南、西两大方面军的现状时,阿尔捷米耶夫将军坦承情况很糟糕,西方面军陷入德军三面夹击中,不得不费尽力气转身向东对付身后的威胁,“现在好了,只要贵军展开攻击,局势就会好转。”他建议王明远至少调一个军转入卢布林方向,从那里转向华沙,王明远明白俄军担心北方的威胁,企图拆散远征军顾及各个战场,“现在所有的兵力都必须用于当面战场。您说的是第二阶段的事情,先让我们解决眼前的危机吧。很遗憾,由于贵军西南战线迅速崩溃,我们失去了取得更大战果的机会,不得不做出牺牲了。这符合彼得堡的战略,但却不是我们所希望的。”
第二十节 波东战役(一)
卢布林防御战在远征军未曾估计的时间开始了,德军的进展超出了石大寿的预计,也超出了王明远的预计。而战役甫一开始,21军遭遇了远征军入俄以来的第一场大败。
远征军总部的战役计划已经通知了张作相少将,21军的任务是拦头,挡住德国人锋利的矛头等待主力的拦腰一击。这个部署不出张作相所料,但引起了郭松龄准将的不满,“按照这种平庸的部署,为何不让第3军也靠过来?这不是借刀杀人吗?”
“不准说这种话!”张作相严厉地制止了郭松龄,“你留在军部,我到63师督战,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未经命令不得放弃一寸阵地!违令者就地枪决!”
王明远素有仁慈之名,但不等于不会开杀戒!特别是对于21军这种非主流部队。司令官的命令很清楚,必须固守卢布林并保证卢布林向东的道路畅通。21军在抵达卢布林接到固守该城的命令后,张作相带着师团长们实地勘察了地形,部署62师于城东,63师于城南,61师一部于城西,该师主力为师预备队。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部署,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将战斗力最弱的63师置于城南方向而将主力61师当做预备队值得推敲。国防军的师是最大的战术兵团,配备了完备的辅助部队,炮兵、工兵、骑兵、辎重、医护一应俱全,可以独立承担各种任务。在这种情况下,将最强的师充作预备队就值得商榷了,因为不可避免地要拆散使用,也就难以发挥主力师的作用了。
结果真出现了张作相不愿看到的结果。挟击败俄军长驱直入威势的德军一下子就压倒了63师。
担纲攻击矛头的德军第20军是东线德军久负盛名的部队,为了完胜波兰战役,东线德军在霍夫曼参谋长的主持下进行了战术革新,特别总结了筑垒地域突破的经验和教训,总结出了一套相对先进的战术,在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于一点的前提下,重新研究了步炮协同、空地协同、战斗工兵的使用及分队渗透。一些战术的成型受到了中国人的启发,比如青岛战役中华军战斗工兵的使用给了德军深刻的印象。而普洛耶什蒂战役中国夜袭成功也“教育”了德国人,有着深厚军事素养的日耳曼民族本就是一个善战的民族,德军的总体素质肯定高过了华军,所以这些东西学起来并不难。
德军在克拉科夫的突破证明了新战术的有效,德国人当然不会再犯西线的错误了,所以在卢布林的进攻战中继续使用他们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攻坚战术。
负责波兰战役总体策划的马克斯·霍夫曼当然不会忽略华军。罗马尼亚战役已经证明了华军较俄军更难对付。所以霍夫曼设计的南路德军在向华沙的进攻中摆出了两路攻击的阵型,一来是受制于道路,更主要的原因是担心从乌克兰扑过来的华军。其在维斯瓦河东岸运动的德军主要的任务就是对付华军,霍夫曼为其配备了最强的部队并亲自指挥这一路。
在基本判明华军集结区域后,霍夫曼判断,华军自乌克兰西进波兰,其进兵方向不外两条路,一条是自日托米尔——克罗斯坚——科韦利——卢布林,另一条路就是从利沃夫到热舒夫。仔细权衡各种因素特别是后勤因素后,霍夫曼认为华军自利沃夫西进的可能性更大。利沃夫不仅是俄军西南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也是俄军西南战区的后勤补给中心,重装备超过俄军的华军部队不可能不利用利沃夫的物资。所以,霍夫曼拿出了针对华军的方案——以一个加强的精锐军为前锋,力争在华军主力进入波兰之前越过斯塔洛瓦沃拉,越过华军的预定阻击线闪击卢布林并占领这个要点,调动华军以争取主动权,主力则在塔尔努夫——斯塔洛瓦沃拉一线设置伏击圈,当卢布林告急,华军主力必然北上,就会钻进他精心设计的伏击圈而遭到迎头痛击。在击败华军后,德军将解除后顾之忧,行动完全自由了。
军事指挥官最主要的功课之一就是计算,所谓的运筹帷幄其实就是做数学题。对于外行相对神秘的军事指挥领域,作战指挥就像解方程,这道方程式中有常数也有变数,己方兵力、装备、补给等都是常数,形势、敌方兵力等因子则是变数。所以,中国古代兵圣孙武才有“多算胜,少算不胜”的教诲。所以,情报的准确自古至今就是将帅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在这场中德军事对决中,中德双方主要指挥官都没有搞准常数,更遑论变数了。
首先是双方都没有准确地搞清楚对手的兵力。中国远征军因初来乍到且蹲在远离战线的乌克兰,获取敌情的渠道主要依靠俄军的情报,程建国少将率领的航空兵团倒是抵达了前线,一来受制于机场数量,飞行部队正在陆续转场抵达,更主要为了不暴露远征军的空中实力,叶延冰一直未允许展开大规模侦察。对于德军在波兰方向投入的兵力自然就搞不清了。俄军通报沿维斯瓦河东岸突向卢布林的德军约10个师,实际情况是整整14个师!霍夫曼将军将主力置于维斯瓦河东岸了,他不击败华军就不能安心进行波兰战役。
而德军对于华军兵力的估计也出现了大偏差。德军一样搞不清华军的实际情况。只知道华军后续部队正在抵达乌克兰,而切尔诺夫策附近的华军一直未动。因此德军统帅部判断华军投入波兰的兵力总数在15个师左右。这显然低估了远征军的实力。
双方既不明确对方的实力,在战略上也多有判断失误。德军没想到华军两路分兵,一路是21军和3军,走北路进入卢布林一线,但两个军隔着三天的路程。石大寿指挥的另外五个军则走了南路,从利沃夫方向进入波兰。远征军的计划是由21军和3军拦头,主力拦腰截击自斯塔洛瓦沃拉向卢布林运动的德军,在卢布林以南合围歼灭其主力。在罗马尼亚战役之后,远征军对战德军的信心提升了,觉着以21个师配属重炮兵及空军,击败10个师的德军不在话下。之所以将第3军置于卢布林方向,完全是出于道路问题。石大寿要求3军隐蔽行踪,不急于进入波兰,以免吓住德国人导致战役计划的落空。所以卢布林方向只有一个提前进入波兰的21军。
德军的速度超过了石大寿预计,他没想到斯塔洛瓦沃拉在开战四天后就陷落了。这样一来,德军在维斯瓦河东岸的军队有可能逸出自己预定战场而迅速北上,他亲自指挥的五个军就只能追击德军了。所以他命令21军固守卢布林,而命阎树林指挥的第3军火速西进,与21军靠拢作战,不得让对手一兵一卒越过卢布林一线。
而德军获知卢布林出现了华军后,越过斯塔洛瓦沃拉的德军第20军没有犹豫,直扑卢布林,那是德军计划中一个必取的要点。
波东战役就这样爆发了。
21军进入卢布林后,张作相没有考虑利用城市阻击德军,而是将防御阵地设在了城外。在华军将领的习惯性思维里,一般没有打巷战的念头,倒不是畏惧巷战的残酷,而是舍不得打碎了精美的建筑,中国实在是太穷了,即使在异国他乡,将领也舍不得战火毁掉城市。
张作相将21军主力师61师摆在了城南,将62师一个加强了炮兵的步兵团摆在了城西,为了保证东面道路(3军必定要使用这条大路)不被切断,63师放在了城东。62师主力(张作相的总预备队)和军部直属部队则留在城内。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部署,方案当然上报给了石大寿上将。石大寿没有提出意见。他也提不出意见,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去过卢布林。
但令21军首长们意外的是德军20军根本就没有主攻城南阵地,他们将主力放在了城东,第一天就突破了63师的阵地。由于63师的疏忽大意,也因为63师战斗力弱,当德军突破188团1营阵地突向后方时,指挥预备队反击的188团团长中炮阵亡,导致了188团的溃散,师部急令左翼189团反击,却被士气高昂的德军打垮,连师部和炮团都受到了严重威胁,紧急转移至187团阵地才避免了更为严重的损失。
仅仅一天,张作相的左翼就崩溃了。
德国人长途奔袭,采取非常规打法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严重缺少拖曳困难的重炮,自然不会强攻华军的既设阵地。这算不得什么高招。波兰平原和寒冬季节为德军迂回提供了便利,战争就是这样,总是青睐于因地制宜不循常规的将军。
从未设想过的局面出现了。自然令张作相和郭松龄气急败坏,他们还想着在卢布林打一个漂亮仗为21军及老长官争光呢。现在却面临截断退路独立作战甚至被合围的危险了。63师的失败原因很多,军部没有派出小部队前伸,缺乏有效的侦察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但63师未构筑坚强的防御阵地的主要因素。国防军野战筑工有着完善的条例,但63师认为自己不是主要的作战方向,偷懒了,事后检讨的所谓严寒地冻、地下水位过高不能挖掘战壕都是借口。大片的森林完全可资利用,但他们却不知变通。而师部在188团出了问题后的应对措施也很糟糕,那个时候的正确应对不是急于反击突破口,而是命另外两个团固守原有阵地用火力封锁突破口以待援军。
张作相不敢动城南的61师,只好拿出总预备队62师的两个步兵团向东反击,企图挽救63师。而另一支德军则于开战的第2天下午攻击了卢布林以西华军阵地,击破了62师的那个加强团,迫使其向城内撤退。
21军面临被合围的危险。
德军在卢布林东西两翼的得手,严重误判了21军。张作相和郭松龄联名给石大寿上将的求援电报中夸大了德军的兵力,认为攻击卢布林的德军至少有两个军!请求第3军火速增援!
这份电报令石大寿焦虑万分。他迅速回电,严令张作相不得放弃卢布林,如果判断城外阵地不能收复可以将部队撤入城内固守。同时严令阎树林火速西进接应张作相,一面急令南路主力加速行动。张作相的求援电误导了石大寿,他现在懊恼自己的动作太慢了,德军主力显然已经涌向了卢布林,所有的计划都乱套了。现在他只能希望阎树林的第3军靠过去后可以挡住德军,自己再从南面压过去。但他必须考虑维斯瓦河西岸的德军行动,原先反复研究认为横直不会输的战役变得前途莫测起来。石大寿在给王明远的电报中提出了可能的危险,建议至少将第9军西调以防万一。
第二十一节 波东战役(二)
阎树林少将接到石大寿上将救援卢布林的急电后郁闷万分。其实他的第3军完全可以提早进入波兰,却莫名其妙地接到原地待命的军令,白白耗费了两天的时间。在驻地科韦利,远征军随军剧团甚至给部队慰问演出了两场评弹。现在又是万万火急的急电,21军被优势德军合围,卢布林危在旦夕,要他用最快速度靠过去。
一场本来可以从容不迫的仗怎么就打成了这样?
远征军的战略他是了解的。叶司令曾组织过兵棋推演,无论是向西(援助波兰俄军)还是向南(重回罗马尼亚)都有预案。现在证明叶司令的眼光是有的,德国人真的在波兰动手了。叶司令当时制订的波兰战役预案是甲案,也就是第一方案。叶司令的计划是让俄军先和德军死磕,瞅准机会再介入摘桃子。远征军两个集团军军以上将官们都赞同叶司令的打发,这没什么问题。当时计算德军用于波兰的总兵力不过50个师,就算德国人可以从奥匈那里得到一点援军,就兵力对比,中俄两军在波兰方向仍保持了两倍的优势。如果单算南路德军,优势将更大。薛晓才曾大话说但是远征军就足以对付南路了,这话并未遭到大家的反对。
所以研究西进战略时的气氛是轻松的,没人有压力。大家议论的是战果会不会超过罗马尼亚战役。
谁能料到德国人如此骁勇,俄国人如此窝囊?远征军主力尚未进入战场,卢布林就让人家围了,看石司令和王司令的电令,张作相已经吃不住劲了。
军令如山!第3军立即狂奔向西,直扑卢布林。
关兴顺的第8师是全军前卫,自科韦利经海乌姆至卢布林西郊,大约150公里,8师前锋团仅用了32个小时。12月9日晚,该师前锋团24团先是拦截了21军的一群溃兵,紧接着便与德军接火了。
战斗是以遭遇战的形式打响的,蒋红山上校听了前卫营的报告后立即电告师部,“我部在卢布林以西约25公里处遇敌,请示任务。”
关师长的电报马上到了,“卢布林仍在我军控制中。你团立即展开威力侦察,查明敌情上报。严防中伏。”
其实不需要师部的指示,蒋红山明白自己的任务,前卫团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他跑到前卫3营,部队正在攻击一个村庄,机炮连的迫击炮将对面300米外的村庄打着了火,3营的3个步兵连分三路朝村子发起了攻击。
“狗日的,你倒是胆大,连预备队都不留。”蒋红山听了3营长党顺礼的报告后骂道。
“团主力就在后面,留什么预备队嘛。这个村子挡在大路上,不拿下来怎么行?看,上去了……重机枪停止射击!团长,我上去了,您赶紧叫后面跟上来吧。”党顺礼少校不等蒋红山说话,带着通讯员朝村子跑去。
借着村子腾起的火光,蒋红山上校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攻击部队已经接近了村子。
“让1营从右面迂回上去。”蒋红山对跟在他身边的参谋下了命令。
大约过了一刻钟,村庄上方腾起一颗绿色的信号弹,报告已经夺回了这个挡在大路上的村子。
不等连排长下命令,重机枪手张狗娃爬起来对副手周钦义叫道,“赶紧上去!快!”说着动手拆开枪身和支架。而周钦义则飞快地整理弹药箱。
张狗娃操作的这款重机枪是风冷式的,总重量比原先水冷式轻了约10公斤,即使拆开了,行军仍需三个士兵,一个负责枪身,一个负责三角架,最后一个负责弹药。
“机炮连,跑步前进。”连长的命令传了下来。
蒋红山上校跟随机炮连进入了燃烧的村庄,村口当街躺着一具尸体,两个士兵押着五个俘虏过来,“赶快送团部审问。”蒋红山喊道。
上士认出了团长,大声重复了命令,“是,赶快送团部审问。”
“你们营长呢?”
“没见到……我是9连的,敌人已经上来了……”
村子西南的爆炸声和枪声越来越密集,估计是3营和增援的敌人接火了。蒋红山拔出手枪,对押送俘虏的上士叫道,“不要走了,团部就设在这里。”他对跟着他的警卫说,“跑步回去,命令2营赶紧上来。”
3营立足未稳便遭到了德军的反击,追逐着德军冲出村外的3营被赶了回来,一度时间又被德军夺回了半个村子,3营和德国人在村子里逐屋争夺,隔着十几米互掷手榴弹,在2营抵达后再次将德军赶出了村庄,由于地形不熟,蒋红山传令部队停止进攻,就地构筑工事等待天亮。
24团转入防御后,德军的反击也停止了。爆响了半夜的枪炮声沉寂下来,蒋红山检查了顶在前沿的3营阵地,派人联络了从右翼迂回的1营,并向南北两翼派出了警戒部队,然后回到了临时设立的团部。
团部配有德语翻译,蒋红山上校亲自审问了俘虏的德军,确认对手的番号是德20军,敌情通报中赫赫有名的王牌军。
“只有一个20军?”蒋红山有些不信。
被俘的德军最高军衔是个中尉,胳膊负伤了,被胡乱包了一条绷带,鲜血不停地往下滴,俘虏脸上有一大块乌青,赌咒说他说的完全是实话。
“立即报告师部。”蒋红山对参谋长说,“派人将这个中尉送师部,给他重新包扎下。”
一个军就将21军打的落花流水?蒋红山有些不信,派人将本团收容的21军散兵找来,详细问了情况,溃兵都是63师187团的,得知这个村子原是187团团部所在,溃兵中军衔最高的是一个少尉,在蒋红山上校面前不停地发抖,担心会按临阵脱逃的军法受到处置,蒋红山现在顾不上处理他,详细了解了少尉所接受的命令和经历的战斗,确认187团朝卢布林市区方向突围了。
“将他们押送后方,交他们部队处置吧。”蒋红山冷冷地说。
“看来21军主力缩回卢布林了,63师……”参谋长斟酌着用词。
“21军给国防军丢脸了,如果敌人仅是一个军的话。”蒋红山说,“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可以在这里狠狠教训一下德国人。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
“还在统计。主要是3营,其他不要紧。”
“3营干的不错!”蒋红山肯定了3营主动攻击的精神,“军里马上会有命令,抓紧让部队休息,这一路狂奔给累坏了。”
的确,当关兴顺准将在凌晨3时来到24团据守的村庄时,到处看到正在酣睡的官兵。
“军部决定我师正面突向卢布林,敌人应当就是一个军,阎军长已经跟21军沟通了联系,他们的南面,西面都有敌人,由此推断我们的正面之敌不超过一个师。明天早上七点整发起攻击,22团在你们的左翼,23团在右翼,炮团掩护你团方向,他们正在你们身后构筑阵地。你团不必等友邻部队,有没有问题?”关兴顺问蒋红山。
“没有问题。”
“那好,就这样办。我的师部就设在这里了,你赶紧搬家吧。”
蒋红山立正答了声是。看看表,距离预定的进攻时间只剩三个半小时了,他必须研究布置各营进攻的方向和位置,还要和炮兵协商,时间很紧张,“请允许我安排进攻事宜。”
“允许,你去吧。”关兴顺准将的时间也很紧张。
当第一缕晨曦照亮了村庄小教堂顶端的十字架的时候,炮8团的24门75mm榴炮的轰击拉开了进攻的序幕,8师的三个步兵团在两个小时内先后投入了进攻。
关兴顺准将在24团夜战夺取的村庄建立了观察所,尤其关注位于中路的24团的攻击。和一般部队不同的是,在8师,24团这个番号排在最后的团队却是当之无愧的主力。所以关兴顺才将该团充作了全师的前锋。在关兴顺看来,只要24团达成中路突破,这仗就赢了。不就是20多公里吗?搞得好今天就可以突入卢布林跟21军会师。
关兴顺不去考虑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师的任务,既然军长下令突入卢布林,那就简单了。
但24团的攻击却不顺利,在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德军构筑了坚强的防御阵地,24团在炮兵的掩护下接连发起了两次营级规模的攻击都被打了下来,望远镜里,关师长估计两次冲锋至少付出了100人左右的伤亡。
“叫蒋红山停止攻击!问一下22团的位置!”关兴顺焦躁起来。
很快,蒋红山上校来到了临时师部,“师长,不能停止,我要求全团出击!”
“我不是叫你停止吗?正面敌人的火力太强,等侧翼支援一下就好办了。”
“我的兵还钉在敌人前沿,你让我怎么撤?”蒋红山朝西一指,“3营还钉在阵地前,我要求全团出击,一锤子砸死它!”
从24团左翼发起攻击的3营的确还钉在阵地上,灌木林挡住了师部观察所的视线,使得关师长看不到3营的战况。当攻击失利时,党营长没有指挥部队退回攻击阵位重振队势,而是命令部队就地卧倒寻找掩体,和德军激烈地对射起来。这是没办法的事,看过地形后,党顺礼少校发现撤退很难,那样做所遭受的伤亡不比进攻少。
而部队已经红了眼,昨晚到现在,这个主力营已经承受了重大的伤亡。
步兵在做再次攻击前的调整,机炮连的四挺重机枪和四门迫击炮则拼命压制着德军的火力,为步兵撕开调整做火力掩护。
班长、重机枪手张狗娃的重机枪阵地就建在一块高地上,所谓高地,不过比周围地势略凸出一点而已。匆匆架好机枪后,张狗娃上士便开始了他疯狂的射击,一连打光了两个弹箱,对面的一挺重机枪被他彻底打哑了,但副手周钦义拎上来的子弹打光了,“班长,我去取子弹。”不等张狗娃放话,周钦义爬起来便往后跑,心急忘了隐蔽,一梭子机枪子弹钉上了他,从右腰到左肩,一排血洞出现在这个年轻士兵的背部,周钦义一声不吭就栽倒了。
射手和副射手是形影不离的战友,目睹了小周的阵亡,张狗娃叫了一声便跳起来,尚未跑出半步,一颗子弹将他击倒在机枪阵位上。副班长卢兴明匍匐着爬过来,见张狗娃还活着,神智也清醒着。子弹击中了张狗娃的肩部,却不致命。
“班长,我送你下去。”用急救包简单处理了伤口,卢兴明向班里的另一名士兵招手。
“胡闹!别管我,赶紧的拿子弹,部队马上要冲锋了,不要让机枪停了……你来打……”张狗娃上士努力移动身体,让出了射击阵位。
子弹送上来了,冲锋的哨子也吹响了,卢兴明接好弹链,抹了把泪水,喊道,“周钦义,兄弟给你报仇了……”重机枪再次呼啸起来。
当22团在24团侧翼投入进攻后,德军无奈撤退了。中午时分,8师进抵德军匆匆构筑的二线阵地。如上午的血战再次上演,冲锋,反冲锋,不同肤色的两支军队为了各自的国家殊死搏杀着,成百上千名风华正茂的青年血染疆场。
关兴顺准将以为今天不会突破德军阵地了,一直没使用的23团仅仅一个下午就付出了400左右的伤亡!他叫停了进攻,用无线电报要求军里调炮兵支援。然后召集手下的主要军官开会,拒绝了蒋红山提出的夜袭意见,认为部队连续行军作战过于疲劳了,“今晚不打了,明天再说。反正军长也没有要求我们今天就进卢布林。”
“21军那帮东北佬怎么搞的?真的被德国人打残了?我们已经攻到了他们门前了,为什么不接应一下?”
“不许评说友军!先跟你们打个招呼,等跟21军会师,不许胡说八道!这是军长反复要求的,再跟你们说一遍。”
会议结束后不久,关师长接到前沿的报告,说德军好像撤退了。关兴顺不放心,将侦察营撒了出去。侦察营整天练习的就是夜战摸岗,横竖不会吃亏。尚未接到侦察营的回复,最前沿的22团来人报告,德军确实撤退了,部队正衔尾紧追。
“胡闹!谁让你们追击的?”关兴顺大怒,担心22团中伏,急忙通知其余两个步兵团协同行动。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撕碎了夜晚的宁静,迫击炮和突击炮的爆炸声也加入了合唱,偶尔夹杂着榴弹炮震耳的轰鸣。
关兴顺以为是21军出击导致了德军的撤退。实际情况是左翼7师的有力穿插动摇了德军的防线,德军判断自己无力阻隔两支华军的会师后主动向西撤退了……疲惫不堪的第8师连夜西进,在凌晨与出城接应的21军部队会师了。
第二十二节 波东战役(三)
在北路第3军为击破德军封锁与困守卢布林的21军会师而连番血战的同时,南路主力之战也打响了。
张作相在卢布林遭到德军两个军攻击陷入危局误导了石大寿,他以为在维斯瓦河东岸的德军已经逸出了他的预设战场,尽管遵王明远将令赶至第2集团军指挥部的熊勋中将提出了异议,认为这不太可能。熊勋是从时间上推算的,从11月下旬德军发起攻击,斯塔洛瓦沃拉陷落是11月28日左右,21军全面接敌是12月3日,五天时间里德军能运送多少兵力?根据军情局关于东线德军装备情况的报告,德军没有配备多少汽车呀,全靠两条腿而且依靠一条公路,德军即使是不吃不睡的铁人也不可能将两个军投放到卢布林!熊勋的计算是三个师,这是上限了,而且这股击败21军的德军还不可能携带过多的辎重!
不要相信21军胡扯!在维斯瓦河东岸的德军还在斯塔洛瓦沃拉附近,最大的可能是在热舒夫和斯塔洛瓦沃拉之间!
这股敌人预计兵力在6-7个师,由于远征军是逐次投入,熊勋提醒石大寿注意德军设伏以待,远征军南下的消息无法彻底瞒过德国人,德军飞机屡次轰炸利沃夫,不发现公路上庞大的华军车队是不可能的。熊勋由此建议,远征军主力不再分兵,将五个军抱在一起,循利沃夫——热舒夫大道西进,第一步先南下夺回克拉科夫这个要点,此举将对陷入苦战的俄第11集团军以有力之支援,最好能在克拉科夫东南的德军歼灭或击溃,封闭波兰战役南线德军的总突破口和补给枢纽,视情况再决定打击维斯瓦河两岸德军的一股。至于卢布林方向,有第3军接应,21军不需过多忧虑,实在不行,3军和21军可以东撤退回乌克兰。
熊勋进而提到了5军和9军,建议总部将这两个得到休整和补充的军西调利沃夫方向,和3军、21军组成一个新的战役集团,必要时直接增援华沙方向之俄军。
熊勋计划等于推翻了叶延冰之前设计的在克拉科夫至卢布林之间分割歼灭德军的计划,将打击的重点分别转向了南方和北方,将远征军一分为二至于两个互不相连的战场。
石大寿却不能同意熊勋的建议。他现在被卢布林战局左右了,最大的担心不是21军被歼灭,而是德军越过利沃夫攻击华沙,一旦南北两路德军在华沙以东会师,俄军西方面军将陷入合围!虽然在德军的后方有中国远征军,但数十万大军被合围则意味着补给断绝,以西南方面军在克拉科夫和保加利亚表现出的战斗力,石大寿真的不敢设想西方面军被合围后的情况,一旦俄军波兰战线彻底崩溃,且不说远征军将要承受的巨大压力,光是政治上的责任就背不起!
总统为何免去取得罗马尼亚大捷的叶延冰的职务并将其召回?石大寿绝不敢再犯这类错误。何况,21军也不容有失,如果开创一个整军被歼灭的战例,他的军事生涯也差不多到头了。当然那种情况下追究责任他不是那个最大的,但毕竟他已出任波兰方向前敌总指挥,责任他不背要谁来背?
所以,石大寿并没有接受熊勋的提醒,一面严令北线第3军向卢布林靠过去以解21军之厄,另一方面则督率所部五个军从利沃夫兵分两路直扑波兰,南面以10、12两军为一路,从卢巴丘克沿桑河左岸扑向斯塔洛瓦沃拉,南路三个军(7、15、16)循热舒夫至——登比察大路前进,向北转向斯塔洛瓦沃拉。
石大寿当然履行了程序,他向留守文尼察的王明远上报了自己的决定,王明远迅速回电表示同意,特别指出了卢布林,明确要求卢布林必须确保,不准德军一兵一卒越过卢布林。
熊勋在石大寿之后也将自己的意见报给了王明远,并且指出,他留在南线并无作用,请求返回文尼察。
王明远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文尼察总部评估了两位集团军司令截然不同的作战计划后,倾向熊勋计划的参谋占了上风,留在王明远身边的第1集团军参谋长薛晓才就是熊勋计划的支持者。
王明远一面关注着卢布林方向的战事,一面思考着远征军布局,在12月9日作出了决定,调5军和9军至卢布林方向作战,重新调整了远征军指挥序列,以5、9、3、21军归第1集团军指挥,卢布林方向战局由第1集团军负责,在熊勋中将归来之前,第3军和第21军直接受总部指挥。
这等于部分接受了熊勋意见,却没有修正石大寿在热舒夫—斯塔洛瓦沃拉方向的部署。
一位西方著名军事统帅曾著文指出,战略是一种应急措施。德军第20军在卢布林方向的得手调动了华军,使得远征军高层患得患失起来。当然,如果21军击退德20军对卢布林的进攻,情况会有所不同。在任何时候,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歼灭敌有生力量为目标都是军事学的铁律。但波东战役却背上了政治的包袱,军事部署就不无值得商榷之处了。
12月10日,焦虑中的王明远上将终于收到了第一个好消息,阎树林少将的第3军在卢布林东郊击穿了德军的防御线,正在向卢布林挺进,预计最多十二个小时即可与21军会师。其第7师向南迂回顺利,未遭遇有力之抵抗。阎树林少将判断卢布林方向之德军最多三个师,绝非之前通报的有六个师之多。
这个消息基本打消了王明远的顾虑。他一面命令阎树林继续向西攻击实现与21军的会师,一面令张作相向东接应,力争合围并歼灭德军一部。王明远在电报中通报了调整指挥序列的决定,明确指出,在熊勋中将未就位前,卢布林方向的战事由阎树林少将统一负责,要21军接受阎少将之指挥以协调两军之动作。
电报发出后,王明远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即南线的压力加重了,如果德军主力不在卢布林,那么他们在哪里?10日晚七时,王明远急电石大寿,指出德军在斯塔洛瓦沃拉方向有一个重兵集团,要石大寿着意应对。由于卢布林局势缓和,北线危机顿解,南线之进兵必得慎重,如能在热舒夫至斯塔洛瓦沃拉之间抓住德军主力当然很好,如果不行,则集中兵力北进卢布林,争取歼灭德第20军,视情况再定下一步行动。
次日凌晨三时十分,已经睡下的王明远被薛晓才叫醒,看过石大寿急电后大骂了两句,骂谁,薛晓才也没听清。因为石大寿报告,循桑河左岸西进的第10军遭到了优势德军的突袭,前锋第29师与主力之间楔入了德军重兵,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中,根据10军的报告,德军暴露的师级番号有六个之多。
“熊勋不是提醒他注意德军设伏以待吗?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程建国不是调了一个联队的飞机到利沃夫吗?为什么得不到准确的情报?”
“近日那边一直是阴天,云层很厚,飞机侦察很不利。而且,那一边地形很复杂……”
“12军呢?吴佩孚在哪里?”王明远想起了在罗马尼亚打穿插成就大名的吴佩孚。
“他应当在10军的后面。”薛晓才回忆了一下之前接到的电报,“吴佩孚在桑河北岸。”
“该死!真是该死!这个石大寿,怎么搞得嘛。”王明远嫌电灯不亮,又拧亮了手电照着地图使劲看。指挥官最忌主动权的丧失,现在第29师陷入重围,石大寿就被德军拿去了主动权。
“司令,我们离前线太远,不宜乱发指示……”薛晓菜提醒道。
“石大寿的决心呢?为什么不说?”王明远气愤地将手里捏着的电报扔到了地上,“立即沟通与第10军的联系,要蒋存先上报详细情况。”
经过难熬的等待,一个小时后,石大寿的电报先到了。第2集团军司令部判断维斯瓦河东岸德军主力集中在了斯塔洛瓦沃拉以东,初步判定攻击第10军的德军应有3个军共8-9个师,石大寿决定命第第12军渡过桑河,与10军靠在一起就地固守,牢牢吸住德军,他则指挥手里的三个军加快行军速度从登比察循大路北上增援过去,力争在斯塔洛瓦沃拉打一个大歼灭战。
“也只能如此了。”王明远盯着地图看了一气,“要他注意自己的南边吧,别在南面出问题!那边也有德国人!”
王明远预感到了对手的高明。
“看来之前的判断都是错的,这一路德军绝不止10个师。地形不熟,敌情不明,这仗真他妈难打。”薛晓才叹了口气。
听熊勋的意见就好了……王明远心里懊悔不已,“给石司令回电,总部尊重他的决定。我们进行波东战役的目的是什么他清楚,绝不能出现成建制部队被消灭的情况!与29师的联系要尽快打通。”
给石大寿的电报刚发出,第10军的电报到了,毕竟身处前线,第10军军长蒋存先中将的电文对战场情况的描述就详细了许多:位于桑河西岸的第10军受到德军五个师的夹击,突前的第29师与军主力之间楔进了不少于一个师的德军,29师三面受敌陷入苦战,军主力在抵抗来自北面和攻击的同时,正在努力击破西面德军,向29师靠拢。蒋存先在电报里建议吴佩孚的12军迅速北渡桑河,与自己靠在一起。
“10军是北方军基本部队,战斗力不用怀疑。司令且宽心,即便德军有八九个师也不怕,等12军加入战团,局势将会缓解。”薛晓才宽慰道。
“我是担心29师被冲散!如果抱成一团最好……直接联系29师!”
天亮后,29师的联系尚未建立,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在热舒夫以北发现了德军,位于第2集团军最左翼的第7军已经接火。
“很明显,这一路德军的任务是钳制石大寿向北的增援!我担心维斯瓦河西岸的德军调过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薛晓才得出了结论,“司令,要不要通报俄方?这种情况下,俄国人的压力就小多了。”
波东战役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展开了。本来处于绝对自由的远征军主力甫一进波兰就陷入了被动。王明远低估了鲁登道夫和霍夫曼的能力,猎人反而成为了猎物,这在战争史上是常有的事。
王明远在签发每一份电报时都感到了深切的痛苦。他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写入阵中日志,这是司令部条令所规定的。他不是担心自己负战败的责任,而是担心国家承受不起战败的损失。作为首任国防部长,他在那把椅子上坐了六年半,国防军每一个师,每一个军的组建都经过了他的手,他对这些部队的历史沿革如数家珍,对每个师级以上主官的履历了如指掌。他更清楚国家军备的家底,总统是用国防军来赌国运啊。组建远征军,国防军调出了整整9个军,占国防军现役军的三分之一强!三个独立重炮师的两个调给了远征军,重装备的三分之二(大口径火炮,汽车以及珍贵无比的飞机)也配给了远征军,导致国内一些“二等师”没有了炮兵。打仗就是烧钱,一发大口径炮弹要耗掉一户家庭三个月的生活费!总统在出发前曾开玩笑对他说,不要心疼钱,会有人替我们出钱的!你只要打好仗就可以了……接任远征军司令官后对于战争的耗费总算有了深切的了解,这种仗岂是我们那种穷国打的?也只有总统才有这样的气魄……就算不去考虑耗费,总不能成建制丢掉部队吧?
王明远在作战室沉思着。在参谋们眼里,司令官不愧是跟随总统起兵的元勋,这种临阵不乱的静气就足够自己学一辈子了。他们都读过一些纪念广州起兵的文章,难怪人家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能独当一面……他们岂能明白王明远此刻胸中翻腾的巨浪?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
王明远甚至羡慕被撤职回国的叶延冰了,发现自己承受压力的能力真不如叶延冰!叶延冰在罗马尼亚打的潇洒自如,给总参的电报他都看到了,从中读不到任何一点犹豫和痛苦。为何轮到自己就如此艰难?都说运动战是国防军的取胜法宝,又有谁能理解运动战对统帅的压力?如果是保持一条完整的战线,自己何至于如此患得患失?
第二十三节 波东战役(四)
北线,卢布林。
接到阎树林少将的敌情分析出击命令的电文后,张作相和郭松龄终于醒悟过来,攻击自己的德军根本就不是两个军高达6-7个师!怨不得他们这两日对卢布林的强攻感觉乏力呢,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试探性进攻,而是敌人的主力都部署至两翼后对自己猥缩于市区主力的牵制性行动!竟然将21军唬住了,连出城接应增援而来的友军都畏首畏尾!
这下子算是将老长官的脸丢尽了!张作相真不知道将来如何面对老长官,卢布林一战,先不说21军遭受了近七千损失(含失踪),关键是打掉了21军的气势。当初还信誓旦旦地向上峰拍胸脯呢,说21军都是关东子弟,适应寒区作战云云。实战一比较,比起人家都是南蛮子的第3军真的差远了,将领眼光不如,士兵的拼命精神也不如!
当初中枢调老长官进京,张作相与老长官的亲信圈子密谋如何抗拒这道“削藩”令,张作相当时是少数派,主张老长官接受任命赴京。已经离开军队到地方上当了副省长的常阴槐大骂他是被中枢招安的叛徒,他没有申辩。他是建立在力量的对比之上的,老长官所依赖的力量就是一个21军,而北方军区常住四五个军,光是辽宁一省,就有锦州的10军和昌图的9军,特别是第9军,那是国防军三大王牌之一,鲁山元帅的起家部队,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高出21军不是一点半点,老长官是聪明人,怎么能看不清形势?至于日本人更是靠不住!在山东战役之前,日本人一直因铁路建设问题跟东北交涉,希望获得更多的筑路权,但被郑双庆等人严词拒绝。山东战役之后,日人的气焰大为收敛,连山东战役间调关东州增援的那个师团也调回国了,常阴槐所说的拉住日本人对抗中枢的法子且不说卖国大节,关键是根本不靠谱!果然,老长官在三天后回电中枢,表示接受中枢的任命,带着家眷去了北京。临别之际,老长官将他叫到家里,叮嘱他带好部队,看顾好这点血脉,21军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只要21军在,大家就不会没前途……
言犹在耳。但21军出国第一战就打败了,很丢人。如果对手真是两个军6-7个师还好说些,毕竟面对的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德军,但如果真如阎树林判断的只是一个军,21军以逸待劳打成这样,将来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被国防部裁撤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顾不上羞愧,现在只剩下戴罪立功了。张作相和郭松龄在确信左翼已与3军建立直接的联系后,决定立即组织发起反击,争取将德国人咬住吃掉一块以挽回声誉。但部队从固守转入进攻是极为复杂的事,还涉及到与第3军的协同问题,王明远总司令已经明确21军接受第3军指挥,所以他们将自己紧急拟定的向南反击击溃南面德军后向东迂回与第3军包围歼灭卢布林东郊德军的方案报给了阎树林少将,阎树林迅速回电,“7师向南迂回,在确保卢布林安全的前提下应以主力向西南出击以截断德军西撤之通道。”
12月13日,就在南线主力会战进入高潮之际,卢布林攻守逆转,从东面进攻的第3军主力将德军第20军压向了西南,自卢布林出击的21军61师附带62师一个加强团向南发起反击,击退了德军。德军果然向西南方向退却,但21军出击部队和迂回截击的第3军第7师未能按照阎树林少将规定的时间会师,德军第20军主力逸出了合围圈,华军只抓住了德军殿后部队约一个团,在维斯瓦河东岸将其歼灭,连同第3军在卢布林东郊战斗所获,卢布林反击战总计歼敌约5000,其中俘虏1500,缴获大炮21门和大批军资。华军在卢布林战役中损失9000人余人,绝大部分是21军的损失。
12月15日,卢布林战役降下了帷幕。这一天傍晚,第1集团军司令官熊勋中将抵达卢布林,凌晨2点,熊勋中将召集21、3两军师以上军官召开作战会议。
熊勋没有指责21军的失败,也没有表扬第3军的解围,他甚至没有跟阎树林和张作相握手寒暄,开门见山,首先通报了南线最新战况,“……情况就是这样。第2集团军五个军跟大约12个德军师和2个奥军师搅在一起了,由于布势不利,我军并未发挥出兵力优势。第29师的困境捆住了第2集团军,使得石司令放不开手脚南向反击德奥联军……在5、9两军尚未抵达战场前,我们怎么办?我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无论是阎树林还是张作相,都跟熊勋不熟。认识倒是认识,阎树林在蒙山军勤王之役后期的娘子关之战中就认识熊勋了,那是熊勋已经是连长,而他只是刚“入伙”的新兵,之后熊勋跟随鲁山便去了东北,阎树林却一直在第五镇缓慢地升迁。张作相也早认识熊勋了,但没有任何交情,熊勋建国后一直在外蒙带第5军,接任第9军军长后在北满,除了北方军区范围很大的会议,一般也见不到面。但熊勋在远征军已是名将,罗马尼亚战役证明了人家的能力,如今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了。
“熊司令,既然如此,不如我军全军南下,先配合石司令的第2集团军歼灭南线敌人。”张作相看熊勋望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说道,“职部在卢布林打的不好,愿为先锋以戴罪立功……”
“不要提什么戴罪立功。”熊勋摆摆手,“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况,21军守住卢布林就是胜利。阎军长,你的意见呢?”
“我担心德军这次有一个针对我军的大阴谋……在5军和9军没上来之前,决不能全军南下。我建议还是留辅忱(张作相字)兄于卢布林,职部南下策应第2集团军以解其困厄……”
“不,还是应由我部南下作战……”郭松龄叫道。
“阎军长,贵部伤亡如何?”
“除第8师有所损伤,主力实力尚存。”阎树林起立回答。
“卢布林有多少俄军?”熊勋问张作相。
“战前大约有4500人,但战斗部队只有一个不满员的团。我部接管卢布林防务后,俄军就撤走了,带着他们的辎重。”
“我同意阎军长的部分看法,”熊勋慢吞吞地说,“德国人有一个针对我军的计划,现在应当大部明朗了,或许德国人认为他们一个可以打我们两个,否则这个计划就不会成功。由于我们没有逮到20军,所以卢布林必须留下足够的部队,这是我们下一场战役的支撑点。我决定留21军和第8师在这儿,阎军长带你其余的部队南下吧。把声势造得大一些,或许不等你到斯塔洛瓦沃拉,那边就分出胜负了,所以不必急,就兵力而言,我军占据优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阎树林立正道。
“不,你不明白。斯塔洛瓦沃拉不会抓住德国人的,但卢布林方向需要更多的兵力。下一场战役将是我们第1集团军扮演主力,我需要你的军。国内大选马上要进行了,想着给总统送一份大礼,看来很难。我的司令部就设在卢布林,保持联系。好了,散会吧,我要去看看部队。”说完,熊勋站起身,表示会议已经结束了。
师长们没有机会阐述对战局的看法。关兴顺对熊勋中将将自己的师留在卢布林有些不满,更为熊勋只字不提张作相的指挥失误而忿怒。第8师确实遭受了较大的伤亡,尤其是24团,这都是拜21军所赐。很久以后,出生山东军系统的关兴顺才有机会当面聆听熊勋将军的真实想法,其实很简单,当时不应追究战败的责任,更不能临阵易将,如果是蒙山军系统的部队,换一个军长不至于出问题,但21军不行,除非你有足够的兵力替代它。
奖惩的妙用对于任何一级组织都是一个大课题,不止是军队。熊勋的态度让21军高层安了心,张作相在陪同熊勋视察所部时反复表示,一定在下面的战斗中挽回21军的声誉,绝不辜负熊司令的厚望。
熊勋微笑着说,“其实我们的部队没什么声誉,除了老六师等少数部队外。我们的将领们,包括我,也没什么指挥大兵团的经验。因为这样规模的战争对于我们都是第一次。现在至少可以证明,我们可以在运动战中击败德国人。21军的失利不算什么,至少我是这样看的,王司令也抱有同样的想法。现在你不要再去想已经过去的事了,好好琢磨下一步的战事吧。”
这是胡说。王明远从未说过这样的话。熊勋离开第2集团军后根本就没有见王明远。这是一种驭将之术,远征军赴俄之战中涌现了一批帅才,熊勋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员。
卢布林战役对斯塔洛瓦沃拉战役发生了影响。国防军后来将远征军第2集团军举行的斯塔洛瓦沃拉战役统一称呼为桑河战役,因为主战场是在桑河两岸。第2集团军第10军、第12军、第16、第15军和独立重炮1师在桑河两岸与德军进行了极为残酷的血战,石大寿以第7军在热舒夫以南挡住了德奥联军,集中四个军于斯塔洛瓦沃拉以东和德军9个师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激烈战斗。
战役的核心是被合围的国防军第29师。德军以29师为钓饵,计划在石大寿主力未至前歼灭急于救援29师的第10军主力,他们将12军拦阻于桑河右岸,并且切断了15、16军北上的通道。战役的第一阶段的核心是第10军,蒋存先少将指挥的第10军不仅没有救出29师,自己也陷入了重围。两个包围圈相隔约10公里,双方炮声相闻但无法会合,根据石大寿的命令,蒋存先指挥的第10军主力不再企图救援29师而是就地掘壕固守,德军则对两个包围圈展开了攻击。由于华军防御圈面积狭小,在德军优势炮火及飞机轰炸下承受了重大伤亡,但第10军据守的两个防御圈均顶住了巨大压力,牵制了约6个师的德军主力,为战役逆转创造了条件。
第二阶段的焦点是吴佩孚指挥的第12军。吴佩孚展现了铁血战将的气魄,在两次强渡桑河失利后,吴佩孚以第34师牵制桑河右岸的德军,亲率35、36两师在炮1师支援下乘夜分数路强渡桑河,冰面早已被炮火撕成碎片,部队由于缺少渡船,突击部队只能在可以涉渡的几个点徒涉渡河,在付出重大伤亡后突破了桑河防线,击溃了当面德军。12军主力强渡桑河是战役主动权转回华军的标志,12军为此付出了4000余人的伤亡,其中失踪1200余人,包括一名副团长和两名营长,他们都葬身于桑河的波涛中了。
12月20日,也就是国内大选日的凌晨,35师103团第一个冲开了10军主力的南部包围圈与第30师88团会师,粉碎了德军的战役企图。103团由此获“桑河团”荣誉称号。同日下午,高虎子少将的16军击破了德军在热舒夫以北的防御线,顺大路冲向了斯塔洛瓦沃拉,亲自指挥桑河战役的霍夫曼将军判断大局已不可挽回,集中力量对已被合围数日的29师发起了最后突击,德军从西面和北面突破了29师防线,但10军28师和12军36师几乎同时也击破了德军东、南两面的阻击,数万大军在极为狭小的战场血拼,战至次日凌晨,德军撤退,华军转入追击,桑河战役基本落下帷幕,但在热舒夫以南及桑河以北的战斗仍进行了三天,在获知卢布林方向华军迅速南下后,霍夫曼撤出了他的部队,通过早已建好的十几座浮桥撤向了维斯瓦河西岸。
在石大寿司令部“督战”的俄军副总参谋长阿尔杰米耶夫中将强烈要求华军强渡维斯瓦河继续压迫德军以解俄军西方面军的危机,但石大寿却以部队伤亡过大疲劳过度急需补充休整为理由终止了桑河战役,第2集团军主力在维斯瓦河西岸转入了防御。
波东战役并未结束,焦点转向了南线,在纷飞的大雪中,第7军和随后调来的丁小富指挥的第15军击退了四个德奥师的阻击,收复了普热梅希尔,一直追击德奥联军至杜克拉山口才停下步来。
波东战役结束了,但波兰之战仍在进行中。由于中国远征军击败了南翼德军,致使德军合围俄军西方面军的计划失败,俄军西方面军虽然遭受了惨重损失并被迫向东后撤了200公里,但主力未被德军合围,华沙仍在俄军控制之下。波兰战役后期,应俄军统帅部强烈要求,熊勋率第1集团军西进华沙,掩护了西方面军的撤退并接管了俄军格鲁耶茨——托马舒夫战线,激烈的战斗一直进行到1917年元月才消停下来。
至此,远征军主力9个军全部自乌克兰进入波兰,在卢布林和斯塔洛瓦沃拉进行了两场由远征军主导的战役,事后被总参战史局统称为波东战役。是役,华军歼敌约4.2万人,其中俘敌9000,自己付出了4.9万人的伤亡。第29师失去战斗力,全师阵亡、负伤、失踪官兵高达5500人,不得不提前离开波兰返回利沃夫休整补充。
远征军总部迅速表彰了一批在波东战役中立下功勋的部队和将领,第12军,第3军之第8师,第10军第28师,第7军之19师,第16军之47师获通令嘉奖。第1集团军司令官熊勋被晋升为上将,第12军军长吴佩孚、第3军军长阎树林获二级卓越勋章并被晋升为中将。值得一提的是吴佩孚是国防军系统中非蒙山军嫡系将领中第一个获得卓越勋章的将领。
指挥了桑河战役的石大寿上将和在桑河左岸坚守阵地以赢得战役胜利的蒋存先少将未获任何奖励。
对于波东战役,中国和德国都称自己获得了胜利。德国人认为中国远征军并未扭转波兰战局,德军击败了俄军西南方面军和西方面军,迫使俄军西方面军后撤了250公里,歼灭俄华联军58人,将战线东推250公里,占领了大半个波兰,取得了无可争辩的胜利。
中国人则认为远征军拯救了俄军,粉碎了德军在波兰合围并歼灭俄军主力的企图,稳定了俄军西部战线,起到了东线中流砥柱的作用。
公允地讲,从战略上看俄华联军无疑是胜利者,德军并未达到击破俄军迫使俄国媾和的战略目的,德军不得不继续在东线保持相当的军力,根本不能全力回师西线与英法决战。但从战术上讲,俄华联军却是无可争议的失败者。仅以波兰南翼的战役分析,俄华联军以二比一的优势仍未能合围歼灭哪怕一个德军建制师,自身的伤亡比对手高三倍有余(主要是俄国人),暴露了与德军在将领指挥、兵员素质特别是炮兵运用上巨大的差距。
波兰战役再次重创了俄军,进一步加剧了俄军内部的反战情绪。波兰战役中俄军的失败原因正是大批官兵的逃亡,这和两年前的情景有着云壤之别。俄军统帅部再不说这样的话了,他们在两年前曾说过,对于俄国,唯一过剩的就是人,“灰色的牲口”是对俄军士兵的侮辱,这个称呼恰恰来自自己统帅部。就在波兰战役激烈进行的当中,俄国宫廷发生了一件谋刺,几名贵族联手刺杀了深得皇室(主要是皇后)信任的传教士格里高利·拉斯普廷。刺杀事件扑朔迷离,其过程足以写一部精彩的小说。其意义却耐人寻味,其结果将很快暴露出来。一个招摇撞骗的流浪汉无足轻重,俄国最高层的分裂却给历史带来深远的影响。
波东战役的形式基本是运动战,对于严重缺乏指挥大兵团作战的中国将军们是一个难得的学习实践机会,战役策划及进行中暴露出的失误其实是珍贵的财富,让这支走出国门与列强并肩角力的年轻军队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提振了战胜一切敌人的信心。所以,龙谦总统在连任成功后发出的第一份电报便高度赞扬了中国远征军在波东战役的胜利,以最高统帅的名义向参加波东战役的所有参战官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中国远征军在波东战役的表现再次获得协约国的赞扬。只要俄国不崩溃就是一个很大的胜利,所有协约国以及协约国的潜在同盟者都这样认为。特别是英法美的政治家们,不吝给中国人以最美的赞誉。从出席龙谦连任总统宣誓就职典礼的协约国来宾级别就可以看出这一点。1910年龙谦出任中华共和国首任总统时,没有一个有分量的强国政治家出席就职典礼,但在1916年12月25日下午举行的总统就职典礼上,俄、法、英、美都派出了相当级别的阁员观礼。
中部 第二卷 一战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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