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加入一战
作者:wanglong|发布时间:2024-06-29 01:23:51|字数:80048
第一节 轻舟已过万重山
1916年2月24日上午,北京南苑机场。
春天尚未正式来临,但吹过来的威风已经带了温柔的春天气息。机场主跑道东侧临时搭起了观礼棚,一大群官员们在红色的顶棚下随意走动,聊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断向南面的天空张望,等待着中国第一架民用航班的到来。
中国民用航空总公司总裁冯如没有去看天空,而是紧盯着机场的入口方向,不断地掏出怀表看时间。终于,几辆黑色的小汽车鱼贯驶入机场大门,朝这边开了过来。
秦裕民迎了上去,打头的车子停稳,首先下来的是总统办公厅主任古小林。看见古主任,冯如的心落在了肚子里,知道总统还是亲自来看“轻舟”号了。
冯如迎了上去。今天除了总统莅临外,参议院议长洪粤诚,总理方声远,副总理宋教仁,交通部长端方,商务部长张謇,司法部长伍廷芳,警政部长陈超,外交部长唐绍仪,“京兆尹”邓清华,在京汇报工作的上海市长范德平等文官,国防部长王明远上将,空军总司令商凤春上将,首都卫戍区司令官程二虎中将,海军副总司令兼海军航空兵司令程建国中将,总参作战部副部长兼航空局副局长隆鸿渊准将悉数到场。
1915年底,中枢经历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担任了六年总统办公厅主任的欧阳中被龙谦外放了,接替了因病退休的程德全,出任了江苏省长。龙谦选了他的老卫士——南方军区联勤部长古小林少将担任了总统办公厅主任。而为新中华航空事业奠定基础的冯如则脱去了空军少将的军装,根据龙谦的指示着手建立中国民用航空总公司总裁。
建立民用航空总公司是总统的创意。在冯如看来完全是前年那次轰动全军的“三司令进京”事件,三位大区司令官竟然乘坐双座战斗机进京觐见总统,所有人都感到后怕。因为在山东战役结束后不久的一次航空兵汇报表演上,竟然栽下了两架飞机!联想到不久前的“三司令乘机”事件,国防部专门行文,严禁各级军官搭乘航空兵战机出行。
但飞机的快捷方便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从广州到北京,途中两次加油就可以抵达,两边见日头,这是何等的迅捷?或许就是那次事件令总统萌生了组建民用航空的念头吧?
冯如知道总统脑子里总是装满了奇思妙想。不说别的,筹办民航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有着极为广阔的前景。不用总统细说冯如也完全明白。所以才毫不犹豫地脱去珍爱的军装,白手起家去筹建隶属于交通部的民航总公司。
其实也不能说白手起家。第一,从人员上讲,航空兵司令部大力支持,大概是奉了总统的命令,商司令官极为慷慨:咱空军系统,从航校到作战部队,你看上谁都行,我都放。这样冯如就不愁没人了。第二是钱,财政部拨了一笔专款,足够他前期运作了。第三是机场,交通部和总参联合发文,允许民航总公司使用军队的机场。第四就是飞机了,这是最关键的。没有一款可以乘坐五人以上的飞机是不能承办民用航空的,总不能让尊贵的乘客乘坐双座战机吧?
现在终于有了一款可以用作民用航空的飞机了。这款被取名“轻舟”的大型飞机是空军现装备飞机中最大的,机长12.88米,翼展17.2米,机高3.99米,空重2458公斤,最大起飞重量3630公斤,最大速度253公里小时,航程1050公里,发动机两台,输出功率610.4千瓦。这款飞机本来是空军的教练飞机,可以乘坐六名机组成员,教学效率很高。在拆除武备后,可以安置十个座椅,具备了民用商务飞行的条件。
一行文武大员簇拥着龙谦来到简陋的“观礼棚”,等着从上海飞来的“轻舟”。
机场已布置了桌椅茶水,但龙谦站着,其他人也不好落座。冯如在汇报了飞机起飞时间和预定的降落时间后不久,那架被共和国顶级人物关注的飞机终于冲出了云层,亮闪闪的机身格外耀眼,快速降落的飞机在大家的眼中越来越大,在机场上空盘旋了两圈后,对准跑道冲了下来。
飞机呼啸着从众人眼前驶过,巨大的轰鸣声令冯如身边的端方部长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很快,飞机转了回来,稳稳地停在观礼棚对面。
龙谦带头,掌声响起,“祝贺你!终于完成了民航的处女航!”方总理笑着向冯如伸出手来。
飞机上下来五六个人,朝这边跑来。他们不是花钱乘坐的乘客,而是民航上海公司的职员。
“不错不错,我得上去参观下。”龙谦对冯如招招手,冯如笑着跟上去,方声远带领大员们朝飞机走去。
一次却上不了那么多人,大员们是分三批上去参观的,七嘴八舌地向飞行员及机组成员询问了飞机的性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老商,这么大的飞机如果用于轰炸该多好?这得带多少炸弹?”最后登机的程二虎仔细打量着机舱,对商凤春问道。
“你怎么知道空军没有?告诉你吧?已经组建了第一个‘霸王’轰炸机中队。限于飞机的产量,不然就不是一个中队了。其实这款飞机最先就是设计为轰炸机的,但一些指标不理想,改作了航校的教练机。现在西安还有一款即将定型的飞机,个头和这个差不多,完全是军用型。”
“都是司令偏心你。这几年给你们拨了多少钱?从国外挖了多少人?他妈的,陆军的意见大了去了!”
“空军致胜!没读过那本书吧?哈哈。要不说司令英明呢。”商凤春得意地大笑。
的确,中枢对航空的投入是巨大的。大量的海外航空人才被招至国内,大批的学生被派至美国学习,国内组建了越来越多的航空研究院所、航校和飞机制造厂。在西安、上海、沈阳已经形成了三大航空基地,与其配套的厂家多至百个,国家投入了巨额的研究及建设资金,自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一句话,中国人竟然可以自己造飞机了!从1909年冯如回国算起,迄今不过短短七年时光。
“吹牛!到啥时候也一样,最终致胜的只能是陆军。不过,组建海军航空兵,算是从你嘴里挖去一块肉。对了,”程二虎抚摸着座椅,“你说真有人坐这玩意办事?”
山东战役后,航空兵司令部正式改为空军司令部,商凤春上将出任了首任空军总司令。1915年夏,根据总参及海军的意见,组建了隶属海军的海军航空兵司令部,调空军参谋长程建国为海军副总司令兼海航司令官。算是从空军挖走了一大块。海航目前的规模还很小,装备的飞机不足100架,主要是侦察和战斗机,没有一架专门的轰炸机。
“怎么没有?放心吧。就像华源实业,绝对需要这种飞机。为的是快捷,知道吗?做生意讲的就是快捷。”程二虎提到海航,算是戳了商凤春的伤口一下,商凤春不愿提及此事,将话题转到了商用飞行。
“嘿嘿。华源的当家人自然坐得起。但其他人就不行了。你没听冯如说吗?从上海到北京,单程票价就是40元。一般人谁坐得起?再说,民航的组建不会影响你的空军吗?飞机厂就那么几座,造民用的就不能做军用了。”
“我算是想通了,民航的组建不仅不会影响空军,而且会促进空军的发展。飞机发展太快,一种型号刚定型,更好的就设计出来了,不能多造,只能加强能力建设。司令不止一次跟我谈过民航,除了设计专用的民航飞机外,他还准备适当的时候建设专用的民航机场。至于运营方面的问题,开始的时候肯定是亏损的,但民航绝对是个方向。民航飞机,包括飞行员,着急了都可以招入军队嘛。”
“奶奶的,英德两面都在拉我们,究竟司令在打什么主意?要是决定跟德国人结盟就好了,咱先将南满香港收回来,然后一鼓作气将朝鲜夺了,然后就是海参崴,仗有得打的!可惜时俊的海军不争气,不然连台湾也不在话下。”
程二虎摸出烟,但被商凤春制止,“飞机上严禁吸烟。走,咱下去说。老兄啊,司令绝不会跟德奥土保结盟的。这个帐很好算,亏你还提这个。陆军没有统一意见吗?”
欧战已经进入第三个年头。在去年,俄国遭受了惨重的失败,德国东线部队在鲁登道夫、霍夫曼等优秀将帅的指挥下将俄国人杀的落花流水,连彼得堡都受到了威胁。俄国撤换了总司令尼古拉大公,由沙皇亲自兼任俄国总司令。据军情局和总参外军处的统计,1915年俄军伤亡被俘总数超过了400万!俄国人快撑不住了,陆军于是萌生了与德国夹击俄国,一举夺回北方失去的上百万领土的念头。尤其北方军区最为迫切,认为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俄国人在远东的实力下降到不堪一击的地步,照石大寿上将的话就是,只要有空军的全力配合,出动7个师20个旅,配备必要的骑兵炮兵,就可以击溃俄国远东部队,收复海参崴。
但最高层对北方军区的建议一直比较冷淡。元旦前总参组织了欧战研讨会,国防军的主要将领们都参加了。会议分成了两派,一派以陆军为主,力主乘机收复国家主权,完成梦寐以求的大一统。自然主张加入同盟国。另一派以海军为主,认为欧战陷入长期化后德奥一方注定走下坡路了,意大利已经明显地倒向了协约一方,而海外资源的不平等决定了德奥土保前途渺茫,中国决不能图小利而吃大亏。
研讨会并未形成最后的结果。而且,政府系统一向反对中国加入欧战,认为保持中立专心发展经济是上策。所以,军方的欧战研讨会并未知会政府系统。
程二虎和商凤春回到了“观礼台”,见龙谦正兴致勃勃地与冯如等人聊着什么。
隆鸿渊准将从塔台那边小跑着过来,“总统……”
“说。”龙谦沉声道。
“前天,德军突然进攻法军要塞凡尔登……”刚才军情军将电话打到了机场,说有紧急情况报告总统。职务最低的隆鸿渊只能去接这个电话了。
“确认了?”
“确认了。”
“凡尔登是巴黎西北的屏障,也是战略支撑点。凡尔登一失,巴黎难保……”程建国沉吟道,“德国人怕是将重心彻底放在西线了,不过也对,就算再干掉200万‘俄国牲口’,也不能彻底解决东线战事。”
龙谦饶有兴味地看着已经挂上了中将肩章的程建国,没有表态。
“未必。俄国已经吃不住劲儿了。达达尼尔战役后,南路的外援断绝,北路海况凶险万分,就算英法不顾西线的损失为俄国输血,他们也很困难了。我要是法金汉,就继续在西线取守势,一举攻占彼得堡,逼迫俄国退出战争。”范德平虽然当了好几年的上海市长,但仍不忘本行,对欧战一直高度关注。
“要是拿不下凡尔登呢?”龙谦问了一句。
“拿不下凡尔登?那样的话德国就麻烦了。”王明远接话道,“德国也很困难了,不然不会下大本钱拉我们过去。”
方声远竖起了耳朵,但没有轻易表态反对。他跟龙谦无数次就欧战问题交换过意见了,清楚龙谦只是为了乘机捞取好处而已,并不想着彻底倒向某一方。
“法金汉怕是打错了算盘。而且采取一种奇怪的态度打凡尔登是令人遗憾的。我听说了他的一种观点,找一个法国人不能舍弃的要点,让法国人失血而亡。搞不好,在给法国放干血的同时,将德国人的血液流干了。这个仗不会马上结束,你们不信就看着吧。”龙谦轻松地说,“不谈这个了。冯总裁是不是请我们几个一顿?‘轻舟’试航成功是一件大喜事呢。”
“求之不得!”冯如看一眼顶头上司端方,“起风了,不如我们返回城里?”
“来,跟机组的英雄们合个影吧。留个纪念,祝愿民航公司兴旺发达。”龙谦笑着说。看上去这位“独裁者”心情极好。
看样子总统真的要与大家聚餐了,冯如急忙派了手下的人跟总统的另一个亲信,留守总统府的办公厅副主任吕碧城女士打电话。
第二节 美国特使
共和国的首脑们罕见地聚在了迎宾馆——原恭王府,蒙山军建政后短暂地充作清皇室居所,然后又改为了迎宾馆。
地点是吕碧城安排的,主菜是烤鸭——这是总统很喜欢的一道菜,尤其欣赏厨师的“飞刀”绝技。这天总统技痒,竟然当众耍起了飞刀。此飞刀不同彼飞刀,他用厨师削鸭皮的刀去扎吊在烤箱外的一排鸭子,在十五米外连放三刀,竟然有两刀扎在了鸭子上。
在大家的欢笑声中,龙谦“歉意”地笑笑,“久离鞍马,脾肉复生。过去练就的一点本事都还给老师了。”
只有最早跟随他的军事干部们清楚总统曾经武技超人——在场的文官除了邓清华和范德平外无人知晓这一点。
已经秃顶了的张謇惊叹道,“想不到大总统竟有这手绝技。”
龙谦哈哈大笑,“这倒不是吹牛。便是现在,等闲三五个人也未必是我对手。哈哈。”
聚餐是“AA”制。这也是龙谦的发明。除非是公务接待,即便是总统总理也是要掏腰包的。这个有些迂腐的规定既受到了称赞,也招来了讥笑,迎来送往本是中国国情,即便上面自律如斯,下面也禁绝不了公款宴请。想到这里,范德平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承认,公开的花费公帑大吃大喝的不多。
迎宾馆隶属于总统办公厅,吕碧城正是主管副主任。她在收了大家交来的餐费(每人2.5华元)后低声对龙谦说,“豪斯先生已经过了德州了,下午即到。”
“唔,少川先生,”龙谦叫过正跟端方热烈聊天的唐绍仪,“爱德华·豪斯就要到了,你出面接待一下。先探一探他的底。”
“明白。”唐绍仪点点头,掏出精致的怀表看了下时间,“我去车站接。”
龙谦点点头,“怎么样各位?飞机也看了,饭也吃了,散了吧?”
“冯如啊,你可欠着我们一顿呢。”范德平笑着拍了下冯如的肩膀,“回去就坐你的‘轻舟’了,给我留个位子。”
爱德华·豪斯是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的外交顾问,奉命出使中国,陪同他来华的是华美机械公司董事长大卫·狄文。如今华美机械已经是美国数得上的大公司了,在机床制造、发动机及贸易方面生意兴隆,产品大多出口中国了。由于大卫与中国最高领导人的良好私交,豪斯先生特地邀请了大卫同行。
他们是在上海登岸的,参观了中美合建的黄埔船厂、上海飞机制造公司以及震旦大学后,乘坐专列到北京。由于豪斯先生的特殊身份,铁道部特意调了一列专列送豪斯和大卫进京。
火车在下午五时三十分驶抵前门车站,外交部长唐绍仪、副部长顾维钧亲自迎迓。二人都是留学美国的,用不着翻译。
唐绍仪和豪斯同乘一车,顾维钧与大卫坐了另一辆车,前后各有一辆警卫车,四辆轿车鱼贯驶出车站,前往迎宾馆。
“豪斯究竟是什么章程?”顾维钧问大卫。这个美国人其实更是中国人,抛开与龙谦令人羡慕的私交,这些年为中国的工业建设发挥了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作用。
“不清楚。但肯定与美国的外交政策有关。”大卫的目光投向窗外,每次回来都会发现北京的变化,“一个月前,传言德国曾邀请美国总统威尔逊出面调停欧战。但今年是大选年,威尔逊的民意调查不高,他必须讨好主流民众。而且,美国人孤立思想严重,对欧洲的大战深恶痛绝,认为在毁灭文明,不愿意介入欧战。”
“这跟调停有什么关系?”顾维钧愕然,“美国人又不是去打仗。”
“我跟威尔逊谈过。感觉到他还是愿意插一杠子的。当然是要和英国站在一起。但德裔势力不弱,很为难。限于国会的掣肘,美国的军备很差,陆军还不到三十万人,怎么打仗?我认为豪斯此来就是协调与中国的步骤,至少不愿看到我们倒向德国。”
“明白了。要不要先送你见总统?”
“不必。我还是陪着豪斯吧。到迎宾馆我会给总统去电话的。”
“知道吗?德国人找了个弱点。他们猛攻凡尔登要塞了。听军方说,这次进攻应当是决定性的。”顾维钧说,“或许凡尔登之战将决定一切。”
外交部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迫切希望中枢确定立场,长期中立是消极的,也是不划算的。在不断深入了解欧战的详情后,顾维钧也犹豫起来。就战场形势而言,德国人占据着上风,无论是对英法还是对俄国,德国人的战场损失均远远小于对手,特别是在防御战中尤其如此。
年前在北京见到重新出任中央军区司令官的叶延冰上将,叶上将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德国人将我德州防御的那些玩意儿都学到家并且发扬光大啦。无论是奥博岭、阿尔图瓦还是香巴尼,英法联军的损失都太大啦。简直不成比例嘛。法国人口本来就少于德国,这样无谓地损耗下去,不用德国人进攻,他们自己就崩溃了。
顾维钧乘势询问叶上将对欧战结局的看法,叶上将说,德国赢或者和谈解决。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看好德奥取胜的将帅不在少数,据说因打赢了山东战役而威名大震的封国柱元帅就公开判断德国人会赢,他在对《申报》记者的访谈中说,假如不是奥匈太差劲,德国人在1915年底就可以结束战争!
但顾维钧不怎么看。控制了海洋的大英帝国有着过于丰盛的海外资源了,从非洲到亚洲,英法的殖民地连成了圈,光是英联邦国家的实力加在一起就不可小觑了。除非德国在西线迅速取得决定性胜利,否则胜利的天平将慢慢地倾斜向协约一方。
“凡尔登不会决定一切。”大卫打断了顾维钧的回忆,“别忘了还有美国。美国人不会看到欧战一统的。以美国人的实力,一旦参战将彻底改变现状。”
这是对的。顾维钧对美国的了解不比大卫差多少。而美国人肯定会站在英法一边的……
豪斯特使是第一次来中国。当他走进古色古香,充斥着中国元素的迎宾馆贵宾楼后对唐绍仪说,“唐先生,我必须承认,我对中国的了解太偏差了。北京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她的美丽超出了我的想象。”
贵宾楼是在迎宾馆新建的一幢专门接待外国元首的中式风格小楼,只有两层,但内部的装饰完全是西式的,从家具到用具,甚至连装饰画都是西方风格的油画。
“您是指这座迎宾馆吗?”
“不,不,我注意到了北京的街道和建筑,以及行人。我为我的无知而羞愧。”豪斯有着西方人特有的坦率,他承认自己对中国的了解是极端片面的,从上海起开始逐渐颠覆其印象,他承认,在某些方面,中国已经是相当现代化了。
“北京充当首都的历史相当长,”唐绍仪见惯了西方人从傲慢到屈服,“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陪您浏览北京的名胜,皇宫,皇家园林以及独有的长城……”
“非常乐意。但还是要先完成我的使命。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贵国总统?”
“明天。”
“太好了。”
洗过澡,用过中餐美食,豪斯坐在写字台前开始给妻子写信。他有一个习惯,在他离家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写信给妻子,这些信有些会寄出去,有些则带回家给妻子看,还有些涉及政务外交的则销毁了。
“亲爱的,我必须承认,中国超出了我的想象。一些关于中国的描述完全是胡说八道!她是古老的,更是美丽的。在上海和北京,有着宽阔的铺设了水泥或者沥青的街道,有着造型美丽超过华盛顿的街灯,更有着庄严大气的建筑,特别是城市中央那个毗邻火车站面积巨大的广场,我还没有见过如此面积的广场呢。东西两面分别是国会大厦和博物馆,北面就是这个古老帝国著名的皇宫,陪同我的官员曾留学美国,他告诉我说皇宫已经改建为纪念馆,对普通市民开放了。广场上几小群人在那里放风筝——一种中国儿童在春天里的玩具。我所见到的中国人没有一个留着传说中的辫子,衣着虽然不那么精干但整齐干净,肤色健康,显示出自信和从容。他们一些人可以说流利的英语,对美国有着很深的了解。
我下榻于一个叫迎宾馆的庄园。据说这是清朝一个著名王爷的宅邸,面积巨大,建筑美轮美奂,处处显示出华贵与尊严。而房间的陈设完全是现代化的,非常的舒适。
这是一个焕发了新生的古老国家,在某些方面取得了相当了不起的成就。我期待与龙谦总统的会面。华盛顿的朋友曾对我说那是一个披着民主外衣的军事独裁者,我在抵达中国后已经闻到了他的呼吸。但必须承认,这个人已经改变了这个古老帝国。我期待着与他的会面……”
这封信里豪斯先生向妻子详细叙述了他对中国初次接触的观感,承认之前在美国接受的有关中国的宣传是极端片面的。两座巨大的城市给了他巨大的震撼,颠覆了他对中国的印象。
豪斯特使在次日由唐外长陪同去新建的总统府拜会龙谦。自1910年开始建设的中央行政区于1915年投入使用,原先西直门广安门外大片的农田已不见踪影,代之以一片巍峨的新城,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大楼充当了各部委的办公楼,最高的高达12层(文教部),最低的也有8层(水利部)。庄严大气是他们的共同特点。
政务院系统除国安总局外全部迁至此了,包括总统府和总理府。总理府在行政区的最南端,而总统府则在最北端。国会已经出台了官邸制的相关政策,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里将是中央部委的办公和居住场所。按照法律,包括总统在内的高级公职人员在离职后必须搬出原办公和居住区。
夹杂在大楼间的是大片的造型各异的住宅楼,这些令北京市民羡慕的现代化住宅楼是中央部委职员的住所。旅馆、商店、医院、学校、幼稚园、小型游乐场一应俱全。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与办公大楼同时交付使用的住宅楼通了暖气和自来水,令参观过住宅楼的北京市民们羡慕不已。当他们得知住宅楼不菲的售价后便沉默了,即便公务人员的薪水高,一次性交付房款的也是少数。于是,相关的政策和崭新的经济术语开始流行。受中央行政区的刺激,北京已经成立了两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一家是官办的,另一家则是私人性质的,开始在北郊及东郊筹建新的住宅区。为此,北京市政府出台了相关规划和政策,银行业带来了繁荣的迹象,一家名为住宅银行的商业银行正式注册成立,以适应市民贷款购房的需求。
中央行政区的街道全部是以部委的名字命名的,这令外地进京办事的深感方便。当豪斯特使的座驾行使在宽阔、整洁的中央行政区街道时,他有一种回到了美国的感觉。
总统府在中央行政区的最北端,距西直门城楼的直线距离约为12华里。跟总理府完全不同的是总统府是一个占地约500亩的园林式建筑群,在细致核对了证件和人员外,板着脸的身材高大的警卫放行了,轿车驶进了总统府,绕了个圈子后停在了敷着淡黄色墙漆的主楼前,总统办公厅副主任吕碧城女士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欢迎你,豪斯先生。总统在会客室等候您的到来。请跟我来吧。”吕碧城操着流利的英语对豪斯特使讲道,然后她对跟在后面的唐绍仪及大卫·狄文点点头。
豪斯点点头,跟着吕碧城进入完全中式风格的主楼,上到二楼,他看见身穿没有任何饰物的笔挺军服身材高大的那个人,没错,他一眼便认出了他。
但那个人抢先伸出了手,“豪斯先生,欢迎你来中国做客。”
“谢谢,总统先生。”豪斯握住了伸过来的大手,感受到了这双手的力量。
参加会谈的中方代表除了唐外长外,还有洪粤诚议长。会谈是在一种随意的气氛中进行的。
首先,豪斯向龙谦转交了威尔逊总统给龙谦的亲笔信,龙谦不动声色地读完了那份简短的书信,“威尔逊先生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同意他对世界局势的基本看法。的确,规模巨大的欧洲战争对于全人类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请原谅我的坦率。我们非常关注贵国的立场。一些消息令威尔逊先生感到不安。”豪斯已经听说,并且得到大卫的反复强调,采取了直来直往的方式,“德国人在战争中展现了他们可怕的一面。使用毒气及屠杀平民,这是文明世界难以接受的。我们了解贵国与德国有着多方面良好合作的历史,但是,威尔逊先生领导的美国政府不希望中国站在德国一方。”
“在新中华成立后,给予我们巨大支持和帮助的除了德国,还有贵国。所以,我非常重视美国政府的意见。”龙谦锐利的双目盯着豪斯的蓝眼睛,“我喜欢坦率,讨厌虚伪。我也坦率地告诉您,德国不计较我们对青岛的收回,他们希望我们加入到他们一面,从东面夹击俄国。他们。您知道,在我国近代历史上,没有一个国家比俄国带给我们的伤害更多了,包括日本。人民希望政府借此收回失去的权益,您应当理解善良的中国人民的感情。”
“总统先生,您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您带领中国走上了一条文明富裕的道路。我来中国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点。您应当为国家负责,更应当为历史负责。欧战已经蔓延为一场世界范围内的大战,它在摧毁财富和文明的同时也在摧毁着旧有的格局。我们认为,您领导的中国政府不应该看不到一个现实,德国不会取得胜利。当战争陷入长期化后,拥有更广泛资源的一方将毫无争辩地获得最后的胜利。出于对中国的友谊,美国政府希望中国加入协约一方而不是跟德国一起与世界为敌。至少,应当继续保持中立。”
“那美国为何不对德宣战呢?”洪粤诚插了一句。美国公开地袒露立场还是第一次,令洪粤诚感到震惊。
“尊敬的议长先生,美国的现状还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这些您应该知道。”豪斯眨着眼睛,“美国希望能够用一种和平的方式来结束战争。欧战太可怕了,它令美国人民不寒而栗。想不到一切科学和发明都用于杀人,欧洲这盏明灯已经熄灭,我们不能坐视文明被毁灭。贵国对于德国的任何支持,哪怕是道义上的支持都不利于结束战争。”
“但是,德国承诺的东西英法俄不能给我们。关税,租界,以及其他。这些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东西越来越被觉醒了的人民所厌恶,国会对此反应强烈。您知道,英国人已经两次派特使来华了,他们毫无诚意,希望中国出兵出力却不愿满足中国最低限度的要求,令我们非常的失望。”洪粤诚道。
“我说过了,我非常重视威尔逊先生的态度。我相信威尔逊先生是抱着崇高的精神谋划欧战的终止的。但作为中国人民的民选总统,我必须为中国谋求利益,难道不是吗?今年是贵国的大选年,也是我国的大选年,我必须顾及民意。至于您讲的德国必定失败的论断,我不能苟同。不说别的,就战争艺术而言,德国人是大师。他们守纪律,是天生的战士。可能您已经知道了,就在您来华的路上,德国发起了对凡尔登的进攻。已经获得的情报表明,德国人对这一次大进攻势在必得。从军事上讲,德国战胜法国的希望是存在的,而且很大。如果英法联军被赶出欧洲大陆,您认为俄国人能独立支撑吗?英法有再多的殖民地又有什么用?豪斯先生,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屠杀平民?肆意破坏中立?以及使用毒气?在我看来,使用毒气杀人和使用机关枪并没有什么区别。日本人也曾破坏中立,不是吗?为何英法不去制裁日本?收起那些虚伪的道德说教吧,从历史上讲,有无数次所谓的邪恶势力战胜公理的例子了,您认为英国人的布尔战争是正义的吗?亲爱的豪斯先生,我再说一遍,我重视贵国的立场,假如美国政府可以说服英国满足我们的最低要求,中国政府可以考虑采取新的外交立场。”
“那么,您的要求是什么呢?”豪斯提高了声音。
“我想您已经从英法那里得到了中国的态度了。关税自定,取消对中国人民深恶痛绝的治外法权,免除辛丑条约的所余赔款……这些东西,都是德国明确承诺给予我们的。”
“那么,如果满足……贵国会加入协约一方吗?”
“会。”龙谦微微一笑,“但是,英国人会答应吗?”
豪斯清楚协约主要国家对中国的态度,他们希望中国加入协约并提供大量的部队到西线作战。那支干脆利落击败了日本陆军的中国国防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此曾不间断地游说中国却又不愿意答应中国开出的条件。他们尤其害怕中国倒向同盟国一方,俄国人在这点上态度极为激烈,他们特别担心中国人在外蒙及北满的军事存在,认为已经构成了对西伯利亚大铁路及远东的现实威胁……“总统先生,请原谅我的直率,如果一切顺利,您会派出您的军队去欧洲作战吗?”
“中国一向信守协议,不是吗?”龙谦没有直接回答。
“谢谢。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想,英国人以及法俄两国会有所动作的。”
第三节 总统府
陈淑听到了会谈的内容。她跟吕碧城学习英文已经两年了,一般性的英语会话已可以进行。丈夫与那位豪斯特使的所有会话都是用的中文,这更帮助了陈淑。即使没有唐绍仪的翻译,她也基本听明白了那位豪斯先生所讲。这令她感到自豪。美国人都来求中国了,这一切都是丈夫的功劳。
对于国家大事她不关心,也不插嘴。最近她在为长子赴美留学问题纠结。十四岁的振华已经基本修完了中学的课程,大卫不止一次为振华联系了美国名校。因为振华的身份,美国的所有公私立大学几乎全部为他敞开了大门。振华酷爱物理,出于对孩子的学业考虑,可选的学校也就不多了。丈夫赞成振华赴美留学,但她却总觉得孩子年幼,实在是放不下心。昨天晚上,大卫从迎宾馆打来电话,是丈夫接的,谈完正事后再次谈及振华的留学,丈夫说可以了,不再犹豫了,到了那边就交给你了,我很放心。
丈夫视大卫为兄弟,他与这个金发蓝睛的美国人的交情不是一般的深。她也信任大卫,他们结识已经十几年,从蒙山军第一次开进郑家庄大卫就跟着丈夫,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大卫是最可靠的一批人之一。
陈淑并非故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会客室连着一间储藏室,她正好在那里找件东西,无意间听了他们大部分的交谈内容。为了不引起那位美国客人的多疑,陈淑一直等会谈结束方离开储藏室。从三楼卧室挂了白色纱窗的窗户望下去,见丈夫正挥手送别豪斯先生。唐外长和大卫一同乘车离开了。而丈夫与洪粤诚在院子里站着聊了很久,似乎有很多事要谈,俩人并肩朝花园深处走去。
陈淑对这座崭新的总统府极为满意。无论是主楼还是花园,奢华气派都超出了她的想象。比起海晏堂可强太多了。主楼是三层结构,一楼是两间会议室和两间大小不等的餐厅,小餐厅基本是家人专用,大餐厅可以接待五十人用餐。一楼的大会议室很大,一般用来做新闻发布会用。天气好的话也到花园草坪上举行总统府例行的新闻发布会。
二楼是他的办公室、书房、行政秘及机要秘书办公室,还有另一间面积约四十平方的会客厅,只有重要的会谈才使用这间会客室。刚才与美国总统特使的会谈就在这间西式装潢风格的会客室进行。
三楼是他们的私密空间,六间卧室,一个健身房,两个浴室,一间茶室,还有一间小型放映室,可以观赏无声电影。除了极私密的朋友,一般人不会进入三楼。当然,她的叔父或者弟妹来,总是在三楼的客房下榻的。去年夏天,小弟陈志就带着媳妇住了十几天。
地下室还有一个游泳池,他总是在起床后下到地下室游一个小时的泳,取代了之前养成的晨跑习惯。她和振华不喜欢游泳,但老二兴华则几乎每天都游。
除了主楼外,两座建于主楼两翼的副楼住着总统办公厅的成员,加起来有百余人呢。
最令她满意的是花园了,建设的时候移栽了大批的树木,春天的时候,满园的海棠花盛开,格外的美丽。于是有人将总统府称作了海棠苑。
园子里有一块四亩左右的水面,养了不少的淡水鱼。他是个不喜欢呆在屋里的男人,除了处理公务和接见客人,他总是在园子里溜达,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散步,跟卫士们聊天。他特别喜欢在池子里垂钓,钓上的鱼儿大部分都交给了大厨房改善了工作人员的生活,有时候也会留作自用,亲自做一道鱼汤。
他拒绝了招聘服侍他们私生活的仆役。按照相关的规定,总统府可以雇佣六名仆役用于内外勤杂事务。这下好了,偌大的总统府的内务便由总统府的行政人员来负担了。每周六的早晨,总统府包括办公厅主任们都会出动清洁花园,这似乎不成体统。但他就是这么坚持下来了。手头没有急务的情况下他也会带了扫帚跟手下一起清洁花园。此事曾被报道,洪议长认为有损总统形象,郑重向办公厅提出,但他不为所动。照他的话说就是现在活动身体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整日间泡在会议室和办公室,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找个机会活动活动蛮好。总统府就是大伙儿的家,大家一起清扫维护不是理所应当吗?雇仆役不仅花钱,而且起到了不好的带头作用。
不过,那篇发表于《新月报》的关于总统亲自清扫花园的报导还是引起了风波。赞扬者有之,隐晦地批评沽名钓誉者也有。不知道别的城市,北京的上等人,尤其是文化圈的人士都讲派头,普遍雇佣跟班,大学教授不必说了,便是助教,也要雇个跟班,买份报纸零食,雇个人力车或者出租汽车,甚至打盆洗脸水都是跟班的事,自己是不会动手的,否则就是掉面子。《新月报》记者以亲眼目睹的事实告诉大家总统尚且亲自清扫花园,确实引发了讨论。文教部长蔡元培先生为此接受记者采访,认为总统做了很好的示范,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效仿。
蔡元培先生是不雇跟班的,他有资格讲这个话。早在1910年他便组织成立了一个“善德会”,目的是加强个人修养,完善个人道德,“善德会”的成员大多是大学教授,奉行“三不主义”,不吸烟、不饮酒、不纳妾,提倡简朴的生活。其时国家尚未对婚姻立法,蔡先生的主张便显得另类,当时也被讥讽为沽名钓誉。现在情况则不同了,大烟早被禁绝,公开的纳妾也是非法了。
房子大且多也是一个问题,光是清洁就累死个人。好在不用烧饭,否则陈淑将不顾龙谦的反对雇老妈子清扫了。陈淑还在妇女联合会工作,每天下午去妇联机关,上午则做家务。她不担任妇联的任何职务,这也是龙谦的意思。妇联主要做妇女维权的事,成立了好几个部门,事务也越来越多了。新中华诞生以来,方方面面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最大的就是妇女的地位提高了,公开打出了男女平等的口号并且逐步在法律上予以支持。但实际情况却很不理想。妇联在直隶省进行了一次关于妇女权益的调查,情况触目惊心,比满清也好不了多少,尤其是农村最为严重。好在大城市中男女平等的意识正在觉醒,越来越多的岗位招聘妇女,学校就更不用说了,光是北京的女子中学、女子师范就有十几所了。随着女权意识的觉醒,一些虐待妇女的事件暴露出来,妇联的工作就加重了。陈淑觉得事件不够用,很想花钱雇一个女人来帮她做家务,但未得龙谦许可。
因为陈淑忙不过来,龙谦规定两个儿子必须清理自己的屋子,包括洗自己的衣服。振华没有问题,兴华就受不了,为此没少挨父亲的训斥。也是的,12岁的兴华还是个孩子,学业又重,怎么有时间干家务嘛。
为此龙谦跟陈淑认真谈了一次,从对孩子的教育谈到他俩未来的生活。龙谦说,让孩子自立自强的道理谁都明白,除了傻子。但不是每对父母都能做到,你不要心疼你儿子干家务,这完全是为他们好。振华已决定留学国外,你不可能跟随他去美国,更不能雇几个人去美国服侍他。兴华念书怕是不行了,这个孩子喜欢当兵,尤其喜欢海军,将来从军的可能很大,当兵是很辛苦的,早点培养他自立不是坏事。至于我们,迟早要搬出这个院子的,宪法规定总统最多连任一届,今年是第一届届满,就算我顺利连任,最多再过六年,我就卸任这副担子了。卸任后就是平民,就没有总统的年俸,也不享受现在警卫秘书一大帮的待遇了。你做点家务好,省得将来不适应。人这个生物啊,有个坏毛病,总是往上走容易,往下走难。习惯了有人伺候,有朝一日没有了仆役,受不了呢。
陈淑内心不赞成丈夫的话。首先她对丈夫总是做好下台准备不赞成。没错,宪法是规定了总统的任期,但宪法这一条的提出恰恰就是丈夫!这不是扯吗?不是没事找事吗?江山是你打下的,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这个天下你不坐谁有资格坐?谁又能坐得住?允许那帮人批评评论也就罢了,非得自己将自己弄下台?连任?当然会连任,陈淑根本就没想过丈夫会连任失败,放眼天下,蒙山军的老兄弟们不必说了,还有谁能跟丈夫掰手腕?躲在国外不肯回国的孙大炮?缩在河南不出面的袁世凯?还是曲在避暑山庄的满清朝廷?即便是再过六年,局面又能有多大的变化?
至于年俸,丈夫的收入确实够高,但花销也大,光靠他的年俸真没存多少钱,今日请客,明日寄款,特别是他记在笔记本上的那些人,过年过节都要接济,七七八八下来,剩下的也不多了。但陈淑还是存了些钱,不是来自龙谦的年俸,而是华源、中兴两大实业集团的红利。具体如何算的她也不清楚,但这笔收入让陈淑安了心。就算他不当总统,只要华源、中兴在,红利就在,除非它们塌了,但受国家扶持,规模已经那么大的企业集团如何会塌?所以丈夫所描述的将来简直就是胡扯!
不过陈淑不会当面指出丈夫的荒谬。她从内心尊重丈夫,除了那件已经过去的事,丈夫真得值得她敬爱。所以,陈淑等龙谦讲完,笑着说你就是个悲观主义者,且不说国家能否离得开你,就算你做了平民,也不是一般的平民,怎么会缺了钱?如果连创立共和国的人都挨饿,这个国家肯定完蛋了。你说的道理都对,让他哥儿俩干点活没啥,我赞成,我也不怕累,做点家务也没啥,不值得你上心。至于将来,我是看不出来,至少我不知道谁敢接你的位子。
龙谦讶然,嘿,这话说的!如果我在这把椅子上一届一届坐下去,跟皇帝有何区别?嗯?什么叫谁敢接我的位子?告诉你,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而且越转越好!如果没人接我的位子,我这辈子的努力,我的理想和奋斗就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对外讲。
陈淑说,你放心好了。我没文化,帮不了你大事,但也绝不给你添乱。
现在最上心的就是虎头(振华)了,这次大卫回来将最终确定振华留洋的事。陈淑跟单位请了假,因为大卫下午要过来具体谈。
下午大卫再次来到总统府,跟龙谦夫妇最后敲定振华留学的细节。最终确定振华留学的学校是耶鲁,那边都谈好了,去了会进行一次资格考试,按照振华的水平,顺利通过耶鲁的审查没有任何悬念。振华的英文很好,不存在语言交流问题。龙谦问及学费,大卫说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了,等我下次回来时会将账单带回来。先期的费用我垫付就是。但不能拖了,马上就跟我走。
大卫深知龙谦在经济上的自律,这也是大卫尊重龙谦的一部分理由。
当晚,龙谦认真地跟长子谈了出国念书的注意事项,叮嘱长子好好学习,真正将本事学到手。他表现出慈父的另一面,从学业、社会调查到生活,方方面面都讲到了。令陈淑有些插不上话。想到长子这么小便独自出国闯荡,陈淑又有些不忍,禁不住调了泪。反而是振华劝慰了母亲一气。
大卫没有跟豪斯一同回国,三天后便带振华乘火车去了上海,上海已经有与美国的航班,来之前,大卫已经订了返程船票。陈淑去前门车站送行,含泪送走了令她骄傲的长子。
第四节 陆军整编
2月27日,国防部与总参谋部就调整部队编制的联合报告摆上了龙谦案头。他在送走法国大使后一直埋头阅读这份厚达28页差不多一万两千字的报告。
早在山东战役前,总参就建议对国防军陆军编制进行调整,目的既有实际的需要,更为与世界各主要强国实现接轨。
负责部队编制研究在总参而不在国防部。但这份报告是军令及军政系统联合提出的。上面签署了司徒均和王明远两位上将的名字。
目前列强们陆军的核心编制是师。计算彼此实力的时候都以师为单位。以德军为例,一个师辖两个旅,每旅两个团,每团三个营,全师共计12个步兵营。
目前中国国防军的师级编制比起德、法、俄三国就大多了,即便是乙种师,每师的步兵营数量高达18个,远远超过了德法俄三国。实际上,中国国防军步兵旅基本可以媲美德国师了。甲种师的步兵旅实际人数及编制火力基本相当于德国师。这样,总参提出了一个意见,即取消旅级编制,师直辖团。同时也取消甲种师和乙种师的编制差别。师以上设军,作为战役指挥机关每军根据任务的不同编2-3个师。换句话说,师是相对固定的,但军则有可能变化频繁。
其实是个换汤不换药的游戏。根源还是与别国陆军的横向对比产生的不平衡。国防军现在的目光投向了世界范围,打赢山东战役后,曾经的假设敌日本不在话下了,他们更多地将目光投向了欧洲,使劲收集并研究欧洲战争的进展,其中一个课题就是陆军的编组问题。国防军的师搁在欧洲就是军,师长就是军长。所以,国防军的现役师长们充当了陆军编制改革的主要推手。
当然,目前陆军编制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比如甲种师的兵力火力编成过于庞大,对指挥官的要求过高。另外,甲种师和乙种师的不同编制确实引发一些矛盾。这些矛盾龙谦听不到,但知道。同样是师长,编制军衔都是少将,但实际担负的任务、指挥的兵力差了很多,特别是炮兵,甲种师有三个炮兵团,但乙种师只有一个。因为大炮的产量以及更新换代问题,一些新编的陆军师,比如第20师,迄今尚未编成炮团。
在同意以总参牵头研究调整陆军编制后,龙谦给总参谋部下了一个指示,指示总参研究现今国家的陆军需求,究竟需要多少部队?
这是一个大课题。需要设定几种假定。总参结合部队的编制调整一并向总统上报了研究结果:如果维持现有局面,国防军应裁撤5个旅左右。但如果我国加入欧战,则需要继续扩军。情况有几种,扩军的数量自然不等,如果加入德奥一方,最少需要再扩编15个师(30-35个步兵旅)。
龙谦花了两个半钟头认真研究了这份标注为:绝密,没有副本的文件。拿起电话要通了司徒均,因为妻子吕碧城在总统府工作,总参谋长中午不回家,就在总参机关休息。
“我基本同意你们关于编制调整的意见。”龙谦在电话里对司徒均说,“建议召集一个相当级别的军内会议,听一听各军区司令官及参谋长的意见。或者将文件发给相关人员供他们研究,然后再定。”
司徒均同意后一种安排,“我派人专程送达,带着他们的意见回京,汇总后向您报告。”
“好的。还有一件事,从军队的视角看,我们参战与否要拿出一个意见来。”
“明白。”
“那就这样吧,过几天我们开会定。估计那个时候外交方面也比较明朗了。”龙谦放了电话。
豪斯的中国之行有实际考察中国实力的内容,所以未同大卫一同返回美国,而是留下开始了他的中国之旅,除北京外,将访问济南、西安、太原、沈阳、长春等城市。这些城市都是军工实力较强的城市,特别是沈阳、西安和太原,是兵工总署布点建设的三个常规武器重点城市,西安的火工品、火炸药和炮弹,太原的轻型火炮、各类弹药,沈阳的重型火炮、枪械和弹药已成规模,尤其是沈阳,是兵工总署规划的军工重点,目标是在发生对俄或对日战争中承担北方军区大兵团作战的武器弹药供给,建设的军工企业门类齐全,有赶超济南的趋势。当然,除了沈阳,东北还有几处布点,吉林的火炸药和火工品,长春的枪械以及哈尔滨的炮厂,但沈阳是东北军工建设的核心。
美国人显然掌握了一些情报,豪斯离开北京的第一站便去了沈阳。陪同他访问的是顾维钧和王之峰,龙谦下达的命令是对他不保密,愿意看什么就看什么好了。
果然,英国人和法国人又开始了他们将中国拉入协约一方的第二轮游说,龙谦将差事交给了总理府及外交部,不见英法大使。这一轮的游说是以英国人为主的,相关的底牌都研究过了,中国必须借一战的机遇摆脱捆在身上的枷锁,尽可能地捞些好处。龙谦的打算是面子里子都要,面子工程主要是租界问题,龙谦也知道一下子全部收回租界是不现实的,但这回必须从英法美身上割些肉下来。一场山东战役,将日本的租界收回一半,极大地鼓舞了民气。民气的上扬虽然有民族主义抬头的趋向,但正面作用是巨大的。要想让中国摆脱贫困和愚昧,首先就要唤醒沉睡已久的国人,右翼集团的产生或许有些麻烦,但眼下却不能去打压民族主义的呐喊。
至于辛丑条约的尾款问题,龙谦决定不再支付了,今年是最后一年了,无论是加入同盟一方还是加入协约,盟友的赔款必须免除,敌人的就更不会支付了。本来不考虑德奥,但龙谦收集的数据发现德国在一年半的战争中损失比他记忆中的数字小的多!虽然战争的进程大致还是如此,但德军在阵地防御中发挥异常出色,德军的武备也强了许多,比如轻机枪的普遍装备,领先英法使得对手拼命追赶,高傲的英国人不得不私下找到中国,希望购买中国的几项专利技术,中国当然拒绝了。理由是中立国不能出售战争资源。德国在战争中的表现使得龙谦很长时间内严重怀疑自己,难道德国人真的能改写历史在美国人加盟协约前击败英法?美国人显然坐不住了,威尔逊是个有作为的总统,派遣豪斯来华赤裸裸地表现出其外交立场,背后的原因既有中国展现的实力,也因为英法的损失太大。
龙谦决定再看一看。看一看凡尔登的结局再说。
英法现在的傲慢很快就会因凡尔登及索姆河的损失消除殆尽的。至于俄国,今年将耗干俄国最后一点元气,阿列克谢·布鲁希洛夫或许可以取得一些胜利,但挽救不了俄国的颓势。所以,龙谦不太关心英法代表与外交部总理府的交涉,先让他们讨价还价好了,协约各国不拿出打动自己的真金白银是别想从中国得到任何的好处的,一个兵,一支枪,一粒子弹都别想拿到。
3月5日,龙谦在总参谋部听取了关于陆军编制调整的最后方案。这次会议的内容扩大了,司徒均建议一并研究下海军及空军的建设问题,龙谦同意。于是海军及空军也各自准备了自己的方案。会议的第一天确定的议程是研究陆军编制,军方只有国防部副部长,总参副总参谋长级别的将领参加,政府系统只有总理方声远、副总理及财政代部长熊希龄参加,其余汇报的军官如国防部人事局、总参编制局负责人只是汇报接受咨询,没有任何决策权。
会议进行的比较顺利。因为编制的调整将牵涉人事的调整,王明远建议召集各大军区司令官和参谋长来京参会,但被龙谦否决,龙谦将会议分为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讨论确定陆海空三军编制及相关的人事问题,第二阶段是研究确定国防战略问题。在进入第二阶段后,可以邀请相关将领参加,政府及议会的人也要发表意见。但第一阶段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他们是执行层。明白吗?”龙谦对王明远说,“任何时候,总参谋部及国防部的权威都不允许动摇。”
事前根据龙谦的命令征求了各大军区司令官及参谋长的意见。不出所料,各军区司令官及参谋长都赞同改变现有陆军编组的总体意见,但也提了不少好的意见。
建国之初的陆军整编计有1-16、21、22共18个陆军师另一个骑兵旅,其中含6个甲种师。建国后又新建了17-20、23五个乙种师,分别配属于东南、南方及西北三个军区。其中第18师还参加了山东战役取得了不俗的战绩。参加过远征唐努乌梁海的独立骑兵旅在1911年扩编为师,由蒙山军老资格的骑兵军官蒋存先统带。另外就是成立了隶属总参的两个重炮旅。
1912年成立了铁道兵司令部,陆军第17、22两师被划入铁道兵司令部,番号改为铁道兵第1、2师。
在1916年初,国防军陆军共有24个师,56个旅。编制内陆军总兵力为102.6万(含军事院校学员、工程兵等特种部队)。
总参及国防部拿出的陆军编制调整方案是这样的:保留原有的六大军区和卫戍区不变,改编设立第1-22共22个军,每军编3个步兵师,共计66个步兵师,另编2个骑兵师和3个炮兵师,除两个铁道兵师扩编为五个师不设军由铁道兵司令部直辖之外,陆军计有战斗部队71个师。
实际是扩编了。
调整编制后各军隶属如下:卫戍区:第2、第4、第10军。北方军区:第1、第5、第9、第12、第21军。中央军区:第6、第16、第18军。东南军区:第3、第15、第20军。南方军区:第8、第14军。西南军区:第13、第22军。西北军区:第7、第11、第17、第19军。
其中第11、17、22三个军为新建。分别由原第1师1旅、第6师16旅及第9师25旅为主扩建。其余则延续了师的旧有番号。
完成整编后的陆军师每师辖3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并配属相应的侦察、警卫、通讯、工兵等部队,每师的编制人数为13500人。总参谋部对团级以下部队编制做了详细规定,国防部设定了相应的编制军衔。
国防部曾有将军长的编制军衔定为中将的提议,但被龙谦否决。龙谦说了他的意见,认为还是少将妥当些。理由嘛,还是老话,给他们留下进步的余地吧。这样师长一级的编制军衔就降到了准将,不过改编后的师其实就是过去的旅,旅长原有的编制军衔就是准将。
这是一次大整编。部队将面临大扩编。特别是新组建三个军,将有一大批将领获得晋升的机会。3月2日的会议上国防部拿出了自己的意见报龙谦审定,龙谦当场就拍板了。国防部关于高级军官的配备是通盘考虑的,一部分在国防部及总参任职的将军将下去带兵,一部分参谋长转为了军事主官,也有一部分师旅长调入国防部及总参,或者担任了军区、军的参谋长。
事前,王明远已经征求了司徒均的意见。所以这次人事调整并未耗费更多的时间。
从总参及国防部拟就的部队隶属来看,西北和北方军区是实力最为强大的两个军区,北方军区编设了五个军,原第1、第9两大王牌师改编的军都编入了该军区,而且,东北军区还有两个具有战斗力的农垦师。而西北军区也不含糊,第7军的前身第7师本就是甲种师,由战功赫赫的原6师16旅扩编而成的第17军也配属给了该军区。
这个结果彰显了中枢的一种态度,怕是真要加入德奥对俄作战了!
龙谦在3月2日的总参会议结束时提出了军区司令轮换的提议,他对王明远和司徒均两个统军大员说大区司令长久在一个地方搞不好,应该轮换一下。山东之战后封国柱和叶延冰对调了一下,这次西北军区增设了两个新军,需要一员老将坐镇,让国柱元帅去挑这副担子吧。其余几个,我的意见是吴念接任南方军区司令官。胡宗玉去西南,蓝心治到东南,彼此对调一下。程二虎和石大寿暂且不动。你们两位看如何?
司徒均说好。王明远似乎有些想法,却没说出来,也表示了同意。
“那么明远你就以国防部的名义发布命令吧。”龙谦显得很轻松。
宋教仁副总理在散会后拦住了龙谦,“总统,我知道你忙,但有几句话我必须跟你讲。”
龙谦看宋教仁急迫的神态,清楚他要讲什么,“你说,钝初先生。”
“总统,看军方对于军队的编组驻地,是不是决定要加入德奥对俄开战了?”
“为什么这样想?”
“东北也就罢了,既有日本军队驻扎,地方也算富庶。但西北贫瘠,何以养这多兵?不是对俄开战,何以为西北军区配属如此多的部队?”
“哈哈,钝初先生想偏了。西北地广人稀,民族矛盾一直存在,原先只有两个师本来就少,像第7师那样的部队,本来是准备用于山东之战的,因为地方稳定才没抽,现在不过是充实而已。钝初先生,您不要担心,国家大政方针不能由我一人定,参加不参加欧战,要中枢认真研究,军方是一方面,议会和政府都要充分发表意见的。您放心好了。刚才芝泉兄没有提出抗议,我已经很感谢啦。”
政务院业务调整,财政部归了宋教仁管,刚才宋教仁和熊希龄都未提出军费问题,令龙谦感到意外。
第五节 海空军
研究陆军编制调整的会议加入了海空军的内容,演变为对国防总体战略的研讨了。
方时俊、商凤春、萨镇冰等人参加了后续的会议。
先说空军。在山东战役大放异彩的航空兵得到了陆军的承认,战争结束后,陆军收起了对航空兵的轻视,承认“动于九天之上”的飞机具有极大的威力。在山东战役期间,航空兵部队取得了不俗的战果,估算毙伤日军在五千人左右,其作用已经相当于一个陆军师,承担了极重的战斗任务的第16师,从龙口起打到了最后,该师统计确认的战果为毙伤日军6400余人,俘134人。虽然16师的战果无法跟中央军区的另一支老部队第6师相比,但16师的战果也算显赫了,竟然跟航空兵差不多,不能不令在战后获得晋升中将军衔的16师师长高虎子将军气馁。
航空兵在山东战役期间除了执行对敌军(主要是登陆场、集结地)进行轰炸扫射等战斗任务外,还担负了侦察、通讯及瓦解敌军的宣传工作,发挥了独特的作用。航空兵对己方士气的鼓舞作用很大,每当飞机出现在战场上空,都能引发陆军部队的欢呼。战役的后半程,陆军各师都在争取航空兵的支援,主要就是考虑到提振士气。
从建国前就开始的航空事业的巨大投入终于换来了回报。飞机所展现的威力不仅被中日两国所重视,而且受到了德、英、法等国的研究。他们发现自己对于飞机的运用已经落后于中国了,不约而同地加强了航空兵建设,依照其远胜中国的工业实力,赶超中国空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以这样说,山东之战就战术方面改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历史。根据军情局、外交部及国安总局掌握的情报,日本在战后高度重视航空兵,在陆军参谋本部及海军军令部都增设了相应了部门,研究、引进最新的航空技术,可以想见,在不远的将来,日本航空兵将成为中国航空兵的劲敌。
1916年3月上旬召开的国防会议关于空军的建设编组问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展开的。首先由商凤春空军上将介绍了已经核实的各国航空兵的发展情况,在欧洲战场,航空兵的规模已经很可观了,德法英三国参战飞机总数超过了1500架,在战役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在进入汇报的主要部分后,商凤春上将建议国家继续大力扶持航空业的建设,建立更多的研究所和航校,研制更多的飞机,培养更多的飞行员并扩大空军现有的编制,“现在的情况已经印证了总统对于航空的预言,我们领先的优势正在丧失,这取决于我们工业基础的薄弱。但正因为这样,我们必须继续大力发展空军,至少要在东亚要建立空中优势才行。”商上将在谈到空军编制时说,“在海军航空兵司令部组建后,空军与海航的关系要明确,承担的任务也要明确。我认为,掩护并支援海军的任务应归海航,但其余的事情就是空军的了。”商凤春认为空军应当建立空军司令部——航空队——联队——大队——中队——小队的战斗编制,每小队编机4架,每中队12架,每大队36架。联队则不等,或辖3个大队,或辖4个大队,根据任务来调整确定。每个航空队辖数个联队,联队分为战斗机联队、轰炸机联队及其他特种任务联队。
在空军设定的编制中,航空联队相当于陆军的军,航空队则相当于军区了。所以,商凤春为航空队司令官申请的军衔为中将,联队长为少将。
年轻的共和国空军在山东战役中大放异彩,但损失也很大,战役期间战损飞机17架,因故障毁损11架、停飞修理23架。战后经大力补充,飞机总数在1915年底突破了400架,其中四分之一被划归了海航,空军实有作战飞机不足300架,按照空军拟定的新编制,编为三个航空联队,司令部分驻广州、沈阳及济南。航空队暂时不设了,因为战机太少了。目前可以总装飞机的有西安、上海两地,如果开足马力,产量加起来每月可达50架,这是理想化的最高产能了,实际情况因受制于部件的影响,每月能生产40架飞机就不错了。飞机不似大炮,涉及的东西太多了,除了飞行员之外,还须机场、维修站等地面设施的支持和难以一下子解决的高发的故障率,使得现役军机约四分之一总处于维修状态。
中日山东战争结束后,兵工总署成立了航空局,统一协调飞机部件及总装的生产。根据兵工总署的意见,目前的当务之急不是扩建总装厂,而是充实加强配件厂的产能。计划将南昌、广州、西安、上海、洛阳五地打造为航空配件的生产基地,计划总投资8900万华元,时间为四年,目标是新建11个厂,改造和扩建17个厂。计划的后半段将扩建上海及西安的总装厂。计划全部完成后,飞机的月产量将突破100架大关。
兵工总署的计划得到了政务院的批准。今年才是计划实施的第二年。空军及海航要求提供新飞机很迫切,但实际情况是,战争结束后到现在,实际提供给军队的飞机不足250架。原因是在1915年在上海召开的航空建设的专题会议上,龙谦对发展航空提出了一系列新思路,强调研制新飞机的重要性,认为航空是一个崭新的领域,进步日新月异,搞那么多技术落后的飞机纯属浪费。当前要抓紧的是研究领域的加强,特别是飞行理论的研究要立足自身,不能依赖仿制。龙谦特别强调了航空发动机的研究,认为是重中之重。为此,国家加大了人才引进的步伐,主要从美国招聘了大量的机械及航空领域的科学人才,建立了一系列的实验室和研究所。使得航空研究所的数量达到了七个。并在上海和西安建立了大型的飞行实验室。使得战后对航空建设的投入超过了计划,到1915年底,实际投入的资金已经15800万元了。兵工总署那份关于航空业基础建设投资的计划至少翻了一番。
1915年春的航空建设专题会议上龙谦提出了组建民用航空的建议,起初与会官员认为过于超前了,但经龙谦的解释,大家明白了民用航空是支撑军用航空发展的基石。战争的时光总是少于和平岁月,不发展民用航空,国家很难一直对军用航空高投入下去。于是促成了中国民用航空总公司的成立。
进入1916年,中国加入欧战迫在眉睫。至少在军内对于加入欧战的呼声高起来。战争是一个吞金怪兽,吞噬着和平时期积攒的巨额财富,但带来的好处也是巨大的。日本盘踞冀东的中国驻屯军被迫撤走了,天津、汉口等地的日租界被收回,对日本的庚子赔款取消,便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且,战争带动了经济的发展,山东战役便拉动了全国经济,开设了更多的工厂,增加了税收。这真是个奇怪的现象。
迅速收回国家利益还要靠打仗已经是决策层绝大多数人的看法,如果中国择机加入欧战并获得胜利,其收获将远超山东之战。光是关税自主一条就足以打动人心了。1915年关税总额高达7500万元,如果翻上一番,财政凭空多出七八千万,能办多少事?这不止是一个面子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另外,无论加入哪一方,理论上不需要再支付庚子尾款了,这也是一大笔钱,特别是对俄国(辛丑条约中俄国比例最大是日本的三倍有余),无论如何不用再付这笔令人气恼的款子了。
战争当然要花钱,但这次加入欧战不会在自己国土上进行了。战费很大程度上将由别国负担,何况还有战后的若干好处。所以,在1916年3月召开的最高层军队编制研讨会上,商凤春提出的扩编空军的建议得到了批准。空军将成立三个航空队,司令部分设天津、长春及广州。番号分别是第一至第三航空队。其中第一、第二各编三个航空联队(战斗机2,轰炸机1),第三航空队编两个(战斗及轰炸各1),按照这个编制,空军将迎来一轮大发展。
这个结果彰示了中国即将投身欧战的决心。
上海将成为海军航空兵司令部的所在地,海航的编制问题纳入了海军的一揽子方案中。
相比于空军的大发展,海军在建国后特别是山东战役后的发展的缓慢的。共和国海军力量就是满清留下的那点薄弱的老底子,无论是舰艇还是人才,相比东面那个恶邻都不值一提。建国后成立了海军总部,委任龙谦的老参谋长方时俊为海军总司令,开始了对海军力量的整顿。方时俊根据龙谦的指示,首先请出了严复、萨镇冰等海军名宿,甚至将满清贵胄载泽也启用了。像李准等早已“投靠”蒙山军的满清海军将领更不在话下。方时俊用很长时间调研了海军的实力,对海军不同于陆军的特点有了清晰的认识,认为就国家现有情况,在短时间内大力发展海军使其能够与日本相抗衡是不现实的。于是确定了积蓄力量长期发展的方针,计划用20年的时间打造一支可以匹敌于日本的海上力量。
方时俊以及他组建的海军班子将日本海军视为了假想敌。彰示了海军的勃勃雄心。提出这个战略性的目标在海军内部是有争议的,即使如因建国后日新月异而对海军发展充满信心的萨镇冰副总司令,也认为将日本作为赶超对象有些狂妄了。但方时俊为首的蒙山军派却坚持必须将日本视为海军的大敌,只有赶上并超越日本海军,中国海军方能在全球局势中占有一席之地,从而维护国家的海洋权益。
龙谦数次对方时俊说,海军的发展必须抛弃日本海军发展的路子。研究日本海军的发展是必须的,但绝不可单纯地走追赶之路。由于飞机技术的飞速发展,现在以战列舰为决胜力量的现状将彻底改变,追求拥有超大口径火炮大吨位军舰的看法将注定是笑话。龙谦提出了航空致胜论,认为可以起飞飞机的特种军舰以及潜艇将是战胜日本海军的法宝。
这个观点只有极少数人知晓。那些留学英美自认对海军战力有着充分认识的海军耆宿们不以为然,潜艇能干掉巡洋舰战列舰?飞机?那种只能投掷几公斤重炸弹的飞机能炸沉敌人的巡洋舰战列舰?怕是连1000吨的驱逐舰也办不到吧?
先搁置对海军发展走那条路的争议,在更多的方面大家还是取得了较为一致的意见,那就是先夯实基础。方时俊否决载泽筹资买舰迅速扩充舰队的提议,坚持必须走自己造舰的路子。这样,从建国以来,海军经费主要投向人才培养、舰船(含海军兵器)研究及造船能力建设三个方面。
从1910年起,海军逐年增加派往美国的海军留学人员。根据共和国主要领导出访美国签署的海军秘密协定,一方面派遣大学生留学美国学习舰船专业,另一方面派遣海军现役官兵加入美国海军实习,全面学习美国海军。其三就是在船舶制造上与美国深度合作,购买美国的设备和技术,在广州及上海建立船厂。其四成立了合资的中美太平洋航运公司。同时,兵工总署成立了海军兵器研究院,开始了海军兵器的仿制研发工作。
美国处于制约日本的目的,对中国海军建设方面给予全面的支持。美国分析评估了中国的海军现状,认为中国绝不会构成对美国的威胁,所以放心大胆地出售、转让海军技术,“热心”为中国几乎是一张白纸的海军建设蓝图添砖加瓦。
当然,海军还是买了一些舰只的。数年来陆续向美英购买了6艘巡洋舰、7艘驱逐舰及4艘运输舰。淘汰了一批老旧的炮艇,编组了东海及南海两支舰队,为了避免与日本海军发生冲突,海军重点建设了以海南榆林港和福建马尾港为基地南海舰队,加强了海上训练。与满清时期海军的出海训练相比是大幅度提升了,这得益于海军经费的逐年增加。
值得一提的是海军大力发展潜艇。这方面的合作对象不是美国而是德国。中国先后向德国购买了20艘最新的潜艇及全套的潜艇技术,在上海建造了潜艇工厂,开始试制自己的潜艇。使得在山东战役爆发前海军拥有了两个潜艇支队并在战争中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战绩。
山东战役海军水面舰艇未参战,也未遭到损失。但全力投入战争的20余艘潜艇在取得辉煌战绩的同时,自身损失也极大。战沉7艘,因故障损失2艘,加上因各种故障返回基地不能出战的舰只,几乎将潜艇部队全部损失掉了。
战后,海军总结了战争中的经验教训,统一了思想,认为潜艇已经展示了其战略遏制的能力,假如中国海军拥有一支远超日本的潜艇部队,将构成对日本海军的重大威胁。于是将发展潜艇置于了最优先地位,提出了海军发展的十年规划,准备打造一支拥有50艘远洋潜艇的强大部队,并具备建造驱逐舰、大型运输舰(3000吨级别)的造舰能力。
这份规划几经修改,在1916年春的三军编制研讨会上抛出,得到了原则通过。会议决定海军将建设海军航空兵及潜艇为发展重点,适当建造并购买一批水面舰艇,使得十年后(1925)海军水面舰只总吨位达到24万吨的水平。建设北海、东海及南海三支水面舰队,其中北海舰队基地设于青岛,东海舰队基地设于舟山,南海舰队分置马尾及榆林。
涉及的海军拨款也确定了,按照每年递增10%的速度,至1925年,海军经费将超过3.5亿华元。
但海军将不参与欧战的决策也确定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这次主题为陆军编制的会议扩大至陆海空三军编制的确定,会议的最后一项议题是关于中国是否应当加入欧战并选择阵线。这是确定召开本次会议时龙谦给总参谋长司徒均上将布置的。在三军编制问题基本确定后,会议转入了困扰军队多时的欧战问题。参加会议的人数也增加了,邀请了政府及议会的主要首脑共同研究。
山东之战带来的后果开始显示了,那就是对列强的蔑视。不仅军队开始显示一种超乎自身实力的自信,而且政府方面反对战争主张和平发展经济的呼声也减弱了。令一直抱着和平发展主旨不放的政府总理方声远愈发感到孤立。会议对中国应当主动加入欧战取得了相当一致的意见,但对加入何方,如何加入却争吵不休。如果不解决与谁结盟的问题,如何加入实际也就谈不到了。军方内部的声音也不一致,陆军主张与德国结盟,海军则解决反对,认为即使德国打败法国也无法取得战争的胜利。空军则左右摇摆,一部分人支持陆军,另一部分人支持海军。龙谦看过分组讨论的意见汇总后在3月10日召集了一次秘密会议,谈了他对欧战的基本判断后批评了军队流露的轻敌思想,提醒军方诸将欧战的激烈程度远超中日山东战争,绝不能有任何的自大。龙谦说,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积极的态度,但不做最后的站队选择。总参谋部和国防部尽快完成这次三军的编制调整、部队换防和军官配备,兵工总署及相关部门抓紧武器及军用物资的生产,至于如何打,跟谁结盟,需要再花几个月时间(龙谦判断为三个月)来观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将部队整编完成,特别是陆军部队的整编调整必须完成。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将空军及海航的飞机补充到位,那不要紧,即使参加欧战,靠得主要是陆军。
不过,高级将领们从最高统帅的发言里听出一个明确的信号,那就是不看好在战争中明显占优的德奥一方,总统的这个判断令海军感到鼓舞,而令陆军气沮。
会议一直延期至3月11日结束。会后,龙谦留方声远主持中枢政务,自己则带着水利、铁道、民政、交通等部门的官员开始了新一轮的巡视。这样的巡视每年都要进行,这次巡视的重点是交通及水利。
第六节 让步
中国自3月份后开始的陆军整编调动未能瞒过列强的眼睛。英法俄德日等国都在大力搜集华军整编的详细情报。至4月中旬,华军整编及部队配置调整的情报陆续得到证实,对于西北及东北两大军区兵力的加强引起了俄国和日本的严重不安,俄国通过外交途径询问中国兵力调整的目的究竟为何?外交部的答复是纯属正常的军事调动,无须大惊小怪。俄国人自然对此答复不能满意,他们极为担心华军将对俄远东地区展开进攻,最近一段时间,俄国人相当落后的情报系统不断收到中国军方的文件(后来证明是日本人伪造的),那些语言逻辑混乱的“动员令”总是在讲一件事,即俄国人霸占了中国10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中国必须利用这次绝好的机会收回。
法国人和俄国人一样感到不安。根源是法军在凡尔登战役处于极端被动的境地。自2月21日(中国为22日)德军发动对凡尔登要塞地区的攻击后,法军由于其霞飞总司令的犹豫不决(霞飞总是怀疑凡尔登不过是德军掩盖其真实进攻方向的烟幕弹),法军在墨兹河东岸的阵地几乎全部丧失,连巨大的坚固无比的核心堡垒杜沃蒙堡垒也被德军占领了,这个巨大的起到支撑作用的堡垒被攻占是一个极为离奇的故事,德军将一年半之前攻克比利时堡垒用的巨型榴弹炮搬来轰击也无济于事,因为凡尔登要塞的防御工事在最近的一次修缮中增加了一层额外的水泥和松散的石头、泥土,新的圆屋顶型的工事有着很好的震动吸收能力,任何的炮弹都难以穿透。在经受了德军巨炮的猛烈轰击后,堡垒基本完好,堡垒中的士兵虽然被震得七荤八素,但却没有受伤。
但离奇的是法军驻守堡垒的兵力却大部撤走了,2月25日,守卫杜沃蒙堡垒的法军士兵只剩下了区区60人,尽可能地龟缩于堡垒的底部,三个分队的德军从三个方向接近了堡垒,并未遭受预料中的打击。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堡垒,根本无人拦阻。一名德军士兵甚至找到了一个内部餐厅,吃了几枚煮熟的鸡蛋。最后发现了惊恐万状的法军并将其俘虏。
杜沃蒙要塞的陷落使得法军指挥官卡斯特劳将军在墨兹河东岸的阵地陷入瓦解,但拉斯特劳还是决定战斗下去,他向霞飞建议贝当指挥的第2集团军立即驰援凡尔登并且固守墨兹河西岸。霞飞同意了。凡尔登的战况开始在法国流传,民众对政府及军队在凡尔登一线的被动极为不满,这导致了法军开始高度重视凡尔登地区,大批的预备队开始增援上去。从2月下旬起,德法两军在凡尔登地区展开了极为残酷的搏杀,逐渐使这个本来籍籍无名的法国小镇名扬天下,成为了欧战西线战场不折不扣的绞肉机。德军总参谋长法金汉将军的战略意图似乎正在实现,凡尔登每时每刻都在放着法国人的鲜血,法金汉好像没有意识到,凡尔登在为法国人放血的同时也在快速放着德国人的血。
战役进入四月份,英法联军有些撑不住了。凡尔登成为了这样一种东西:它超越了一个要塞应有的地位而变成取胜战争的象征,似乎丢失凡尔登这场决斗就输了,大批的军队调上去,灰头土脸的残兵撤下来整补,然后再调上去打。为了减轻凡尔登方向的压力,英军开始策划另辟战场主动进攻,这个地点选定了索姆河。但英法联军认为,最强的策应应当在东线,现在已经证实,德国人将1915年集中于东线的若干主力部队利用其完善高效的铁路网抽回了西线。德军在东线的兵力处于开战以来的最低谷。如果俄军发动一场猛攻,其效果比索姆河的进攻更好。于是协商俄国人,希望俄国发挥其盟国应有的作用,利用其人力优势发起一场决定性的进攻。
沙皇尼古拉二世是这样一个人,诚实、懦弱、无能。他对履行盟国义务总是不折不扣到了不顾自身安危困苦的地步。在亲自执掌俄军总司令后也希望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进攻以改善不利的境地。开战20个月,俄军丢失了大片的领土的同时蒙受了极为惨重的伤亡,彻底暴露了这个老大帝国无法掩饰的虚弱。人力的损失沙皇根本不在乎,他曾在一个非正式的场合说过这样的话,对于俄国,唯一过剩的就是人。土地的被占也不是问题,俄国的领土庞大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再说了,只要赢得这场战争,那些被德国人占领的土地还不是乖乖地回到帝国的怀抱?但物资的短缺就不能不正视了,到了1916年春,俄军的物资短缺达到一个异常严重的地步,不仅军械短缺严重,而且所有军用品都出了问题,加上管理混乱的恶果进一步体现,常常出现甲部队急缺的物资却发给了乙部队的现象。
由于开战以来极为严重的伤亡,导致大批熟练的工人被征入伍,进一步恶化了生产形势,大批工厂因缺人或缺原料而开工不足,进一步加剧了前线军用物资的短缺。
仅仅两年不到的时光,俄国已经呈现出崩溃的迹象了。
俄国是决不能崩溃的。英法决不允许俄国崩溃。
不让俄国崩溃只能为其输血。但自土耳其加入德奥阵营,从地中海方向援助俄国的水道断绝,英国只能走北冰洋凶险莫测的航线向俄国送去其急需的物资。进入1916年,这种援助正陷入难以为继的境地。一方面是英国自身的问题,法国战线想一个无底洞在消耗着大英帝国的血肉。另一方面则是德国潜艇的肆虐,光是1912年2月份,英国被德国潜艇击沉的商船吨位就高达60万吨!德国人似乎找到了令英国快速失败的路子了,我的公海舰队是打不赢你的大舰队,但我的潜艇却可以不断为你放血。英国这样一个岛国如果失去了殖民地物资的输入是不可想象的,所以在欧战中越来越承担主导地位的英国迫切需要改变局势,寻找新的外援。
现在俄国感到了中国的威胁,已经查明,驻扎在满洲及外蒙的华军部队令俄国越来越不安。现在的情况是加强西线力量变得不现实,因为远东方面一直要求充实其兵力来防备中国倒向德奥后对俄国远东地区的攻击。中国人在对日战争中展现了其能力,当年日本狠狠教训了俄国,现在却惨败给了中国。这样一种逻辑关系令俄国深感不安。所以,俄国拒绝了英法提出的对德奥施加压力的要求,转而考虑起了远东的安全问题。
英国似乎找到了一条取胜的捷径,那就是将财大气粗的美国拉进战争来。美国政府已经对德国在战争中施放毒气屠杀平民的行径越来越反感(这要归功于英国成功的宣传),威尔逊政府已经有加入协约一方的冲动。但美国国内反战情绪依旧浓厚,欧战的血腥残暴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巨大伤亡吓坏了美国人,任何参加欧战的声音都遭到了猛烈抨击。美国民众希望政府出面调停结束欧洲的流血而不是加入战争以战止战。威尔逊必须找到加入欧战的充分理由说服民众,否则就什么也不能做。而1916年这个年份比较特殊,是美国的大选年,威尔逊打出了终止欧战的口号谋求连任,这个时候是不能考虑参战的。
美国人对英国人提到了中国。虽然中国也是换届年,但中国那位“独裁者”似乎不存在连任的任何危机,除非他决心放弃权力。根据美国人的了解,认为中国并未决定加入德奥一方,他们在待价而沽,只要协约一方开出足以打动中国的条件,中国完全可能放弃与德国的传统友谊站到协约一方。中国不是日本,中国可以提供对协约实实在在的支援,或者调集30个或者更多的师海运西欧,或者沿着西伯利亚铁路线向俄国提供援军。即便中国人像狡猾的日本人一样不提供部队,至少可以让俄国感到安心不再担心远东的安危。在豪斯特使回国后,美国加强了对英法两国的劝说,力图使英法俄三国满足中国的条件,将中国拉入协约阵营。
中国人提了些什么?关税自主?殖民地问题?治外法权?这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必须承认一个事实,中国不是十年前了,中国军队已经证明了他们有资格提出主权方面的要求了。好在他们并未提出令英俄不能接受的条件嘛。问题要从两方面去看,如果中国加入德奥呢?会是一种什么景象?
美国人说服了英国。更因为西欧战场日益恶化的形势,使得英法俄在中国问题上终于取得了一致。这个过程是艰难的,俄国和法国的困难更大,他们迫切希望得到新的援助。其实阻碍在于英国,英国总是对中国的崛起感到不安。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答应中国的某些条件总比在远东添加一个敌对大国要划算的多。终于,英国人在四月初派出了特使前往中国,代表协约国与中国进行谈判,无论如何要将中国拉入自己一方,从而解开这个死结。
英国特使史密斯是4月20号秘密抵达北京的,他肩负极其着重要的使命,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中国结束中立。
严玉龙少校所在的原第6师16旅根据国防部命令整编为第17军49师。为了表彰16旅的战功,国防部是以该旅为基本部队扩建17军的,旅长曲致庸少将(山东战役后晋升为少将军衔)直升军长,军部以16旅旅部扩编而成。这样就给原16旅军官一次千载难逢的升官机会,原46团2营营长严玉龙也晋升为中校,调新组建的49师147团任团长,跨越了军中很重要的一个台阶。
按照国防军已经形成的惯例,团级军官就进入了中级军官的行列,而营以下(含营)只能称之为基层军官。
17军是被编入西北军区的,预定的驻防地域是西府(宝鸡)。该部仍在山东——河南一带整训补充,但团级以上军官获得一次休假,分批乘火车到北京游览首都。严玉龙于是获得一次进京的机会,他抽了空子到丰台后勤学院探视老长官周毅中将。
后勤学院隶属于联勤总部,是培养后勤军官的最高学府。丰台一带全是军营了,总部的大机关几乎都扎在了这里,总参谋部、国防部、联勤总部、海空军司令部……丰台这个北京门户成为军队系统的大本营。
按照惯例,军事院校的院长校长们一般都是挂少将军衔的,只有福州海军军官学校和济南军事学院的一把手挂着中将肩章。后勤学院论地位是不能跟被公认为海陆军最高学府的军校相比的,周毅复出后被授予中将军衔出任后勤学院院长显然是照顾了其历史。
严玉龙一直与老长官保持着书信来往。即便是周毅被软禁的那几年,严玉龙也按照每月一封信的频率汇报自己的生活工作,介绍着外界的情况。他不知道他之前给周毅寄的每封信都受到了军情局的检查,但那些并无大碍的信函倒是全部抵达周毅手中了,给深陷囹圄的周毅莫大的安慰。
那几年里,像严玉龙这样“忠心”的部下真不多。
龙谦建国后第一次出巡就回到了自己的发迹之地山东,凭吊了鲁山墓,也在郑家庄探望了周毅。那次之后,周毅的待遇好了很多,其缘由大概因为龙谦已经原谅了周毅在新宁之变中的态度了。直到周毅被任命为后勤学院中将院长,算是将那段蒙山军军史上不堪回首的一幕揭过了。
周毅很高兴严玉龙的到来,亲自下厨帮郑婵为严玉龙整了一桌菜,席间喝了好多酒,详细询问了山东之战的过程,对严玉龙的进步感到由衷的高兴,微笑着对郑婵说,想不到我原先的通信兵如今已是中校团长了!
严玉龙望着鬓角已经全白了的老长官,心里却有不忍,“如果没有那回事,您至少是上将了。”
“不要提那件事!”周毅的神色严肃起来,“那件事错在我。若不是龙司令的宽容大度,换做任何人,我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严玉龙还想说,被周毅严厉的眼神所制止。于是话题转到了陆军的大扩编上。
“老领导,您觉得我们是不是要对俄国开战了?不然为何将大批的部队调入西北和东北?老1师也出关了。”
“这个就不是你所关心的事了。这一次16旅运气好,直接扩充为军,部队的素质肯定会下降,你应当抓紧时间练兵,不要去考虑哪些最高层所考虑的事。有总统在,一切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新绿,“我们这些人算是命好,跟着总统,看到了一个新中华的诞生和强大,不是吗?吃菜,吃菜。”
话题转到了家务,不再谈公务了。周毅已经听说了英国特使进京,是封国柱元帅在电话里对他说的,他却没有对严玉龙讲。当年那批蒙山军元老,跟周毅保持往来的就剩了封国柱。
周毅也知道龙谦不在北京。他出任后勤学院院长后,曾举家被欧阳中接入海晏堂吃过一次家宴。那次之后,表面上算是恢复了正常。没人再提新宁之变了。但周毅清楚,他永远不会回到军队的核心了。
“玉龙,你要记住,人的一辈子最关键的就那么几步,走对了一生顺畅,走不对就步步蹉跌了。凡事多动动脑子,嗯?”临别之际,周毅这样叮嘱道。
第七节 肃贪的思考
从1911年起,龙谦每年至少出巡一次,时间为一个月左右,一般选择在秋天。每次都有一个调查或视察的主题,或工业,或工业,或教育,或民生。根据所拟定的主题不同,选择的陪同人员及目的地也不同。曾经有过秘密出巡的打算,搞一搞戏文里的微服出访,但证明极不可行。第一还不是安全问题,而是他必须与办公厅保持畅通的联系,随时处理紧急公务,这就杜绝了他秘密出访的念头。
1916年龙谦将出访时间提到了春季,目的是看一看西北数省交通和水利方面的情况。陪同他出行是交通部长端方、水利部副部长刘道一。另外还有一个令官员们感到头疼的人——监察部长曹敏忠。
他们从北京乘火车出发,第一站到了太原。在阎锡山省长的陪同下看了已经投入使用的汾河水库并花了一天时间骑马考察了汾河西岸几十里的地方。山西的问题不是涝而是旱,修建水库也就是整饬水利必须的功课了。水库的作用主要是抗旱而不是防洪。
龙谦满意地看到太原西郊人工造林已经初见成效,听阎省长介绍了其植树之经验,无非是包干的办法,却也有效。山西的情况一直令中枢满意,在义务教育、乡村自治、金融改革等方面成效显著。建国后第一家被央行审批成立的地方商业银行就出在山西,如今这家晋商银行的业务已经遍及北中国,开始向南方渗透了。龙谦着重了解了农业情况,阎锡山汇报说农业一直比较稳定,增长率在5%左右,基本实现了粮食自给。从这位年轻省长的汇报中,听出其关注的还是交通和工业,希望中央在交通及工业的布局上更多地倾斜山西。
实际上山西的交通和工业已经有了不错的基础,自正太铁路后,山西在建国后修建了太原至长治的铁路以及同蒲铁路,但同浦路北段尚未竣工,预计要到后年了。太原至蒲州的南同蒲线已经在去年通车,连接上了陇海路。端方还出席了竣工剪彩仪式。等北段通车连接上正在建设中的京绥铁路后,有“表里河山”之称的山西就有了四个出口,这将极大地改善该省的经济。山西对交通的渴望很甚,修建同浦路的一半款子是省里自筹的,阎锡山下令所有吃“皇粮”的必须人人报效。为此受到了总理的批评。但其建设的成就也大,不仅铁路上的快,公路建设也颇有成绩,受到了交通部的肯定。
除了交通,工业方面的成绩也很大。太原已经是国家重点建设的重工业城市,军工比例高,钢铁和煤焦是其两只拳头。自太原至晋东南铁路修通后,太原也组建了山西钢铁公司,现在的年产量已经突破5万吨,加上先期建设的长治钢厂,山西一年可以生产13万吨粗钢和15万吨生铁。至于煤焦更具优势,目前京津等地的煤炭和焦炭基本来自山西,其煤焦收入占据了全省收入的55%。财政一直比较充裕,是向中央“贡献”的省份之一,也有余力来建设交通和工业。
龙谦在肯定山西交通及工业建设成绩的同时还是提醒阎锡山等山西官员注意环境保护问题。现在几乎没人真正明白环境破坏的结果,估计这样搞下去,再有十年就出问题了。所以,龙谦强调了水土保护的问题,指示要将植树造林的工作坚持下去。说从北京来山西,所见的山头基本是秃的,啥时候能披上绿装就好了。植树涉及到投入和保护,关键在利益的分成。不要怕百姓挣钱,荒山嘛,就把它交给百姓,以村为单位,成材的树木就是村里的收入。
龙谦在太原住了三天,除了看水库及造林,还视察了几个军工厂。然后沿刚竣工的同浦路南段(太原至蒲州)乘专列南行,过黄河进入陕西。1915年,渭河流域遭遇水灾,水利部有个治理渭河的大方案,但反对的声音不少,一直没有定下来。龙谦不懂水利,他更想看一看灾民的安置问题。
曹敏忠此行的任务是调查陇海路西段发生的贪腐案。他派出的调查组已经到了西府,他是去督促办案的,被龙谦听说后拽了一同走。
在路上,就监察部持之以恒的反贪污工作,端方与曹敏忠曾有过激辩。
端方认为从建国以来监察部为了肃清官场流弊,抓了判刑的官员足有上千名了,砍掉脑袋的也过百了,还建立了直属监察部领导不受地方辖制的检察厅。但效果呢?言外之意是贪污照旧,抓不胜抓,“令人不解的是,监察部所抓的都是干员。比如交通部那些被抓的,都是很能干的人。相反,尸位素餐者不少,却高枕无忧。”
端方是开国部长中一直干到现在未动地方的少数人,跟龙谦也惯熟了,说话已无忌讳。
曹敏忠说,“我不管他是干员还是庸吏,贪污就抓,没有例外。”
这倒是事实,曹敏忠肃贪并不划线,出身蒙山军系统的官员也抓了不少。
“是有点前赴后继的味道。”刘道一是从岳阳市长位子上调水利部的,去年年底从司长升为了副部长,第一次陪总统出巡,一直谨言慎行,此刻却忍不住说了一句。
“要想禁绝贪污是不可能的。”端方跟曹敏忠不对路。他知道曹敏忠此行又对准了交通部,不知道自己的哪个干员要倒霉了。
“合着你的意思,国家就不用管了?”
“我不是反对肃贪,而是说没有用的。”
“抓一个少一个。”
“未必。”
龙谦轻笑一声,“我来问你们,先不要说共和国的事情,说说历史吧,你们觉得历史上的那些皇帝们,他们喜欢贪官还是喜欢清官?”
“这还要说?”曹敏忠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就发现不对了。这几年他铁腕肃贪,决心一洗千年流弊,打造一个风清气正的官场,闲暇之时很是读了些史书,为得是以史为鉴。但发现历史上的贪官往往都是皇帝的宠臣,很难说皇帝受了蒙蔽。
“发现不对了?”龙谦无声地笑笑,“今天就我们几个人,我便说说我的心得。其实,皇帝们一般是喜欢贪官的。理由有这么几条,其一,贪官好用。而清官则不好用。因为清廉,自觉无把柄在上级把握,自然理直气壮。这里有个最好的例子,那就是萧何。你们不妨看一看《史记》或者《汉书》中的萧何传,刘邦听到萧何在后方一心为公便默然不语,当萧何听了门客的建议巧取豪夺民财,刘邦反而大喜,并未处罚萧何啊。其二,皇帝们本身就是大贪污犯,他们也缺钱,不要以为皇帝就不缺钱,只有贪官才可以为他们捞钱。其三就涉及人性了,很多时候,皇帝给大臣的俸禄奖赏并不高,却要他们出生入死为他拼命,只能另辟蹊径了。皇帝给的只是权力,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臣下的贪污,皇帝一清二楚,不过是不过问罢了。”
端方是满清重臣,对于旧官场那一套是心知肚明,熟稔无比。对于龙谦所说自然心领神会,脸上便挂了会心的微笑。但刘道一却出身同盟会,又年轻,自然想不通其中的真正关窍,“那皇帝为何还肃贪?”
“哈哈,这就是权力的妙用了。皇帝肃贪为得是清除异己嘛。任何时候,肃贪都是可以摆在桌面上的嘛。”端方哈哈大笑。
“除了这一条。肃贪还有其他的好处,其一,可以收取民心。其二,可以收利。比如你的交通部那个被处死刑的司长,没收了多少来着?”龙谦说了不用现今为例,却举了交通部的例子。
端方老脸有些挂不住。曹敏忠却脱口而出,“53万。”
“是啊是啊,53万无论如何不是个小数了。修最高等级的公路,一公里造价几何?在北京,买一处中等水平的四合院,用不了2000元吧?”龙谦脸上风轻云淡,“这些钱又转回了国库。这些年敏忠为国家挽回的损失近千万了吧?”
曹敏忠默然不语。他觉得龙谦这番话侮辱了他的工作。而端方却在想和珅的例子,乾隆将和珅的问题留给了儿子,才有了“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故事。
“但是,我就是要跳出这个周期律!共和国不再走历史的老路!”龙谦突然加大了声音,将刘道一吓了一跳,“完全禁绝是做不到的,什么事都没有绝对。但基本禁绝是可能的。这个办法,不在监察部而在其他。当然,监察部的工作是重要的,也是有成效的,尤其是在现阶段。所以我不理会任何对于交监察部的攻讦,总在表扬并给监察部批奖金。不是动用收缴回的赃款,而是动用我的总统经费。”
“不知道你说的办法在哪里?”曹敏忠早已意识到肃贪的艰难,瓮声问道。
“在监督。在自下而上的监督,在于体制外的监督。假如政府的每一笔开支都有人监督,贪污就会很难。这些年一直搞阳光工程,搞招标,就是这个意思。最关键的部门不在监察部,而在议会。不是国会每天坐而论道的那帮人,而是基层各级议会,如果真正发挥出地方议会所赋予他们的作用,地方各级官员的日子就要难过的多,相应的,监察部的担子就轻多了……”
这却是梦想。在场的仨人都知道基层议会存在的问题,组建是组建了,但无论是构成还是运行都跟顶层设想的相差甚远,甚至大相径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远远超出了中枢的想象。跟行政系统的官员不同,地方议会的成员不可能采取地域回避的制度,只能用当地人,于是,宗族势力,教会势力,甚至各种帮会势力都将触手伸进了地方议会,越往下,问题就越严重。某种意义上,基层议会本身就成了贪腐的渊薮,这两年来,监察部以及各省检察厅没少办议会的案子。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龙谦轻声道,“现在运行不好不等于将来运行不好。这是我找到的最合理的路子。因为存在问题就去否认制度是有些匆忙了,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谈及民主,几乎没人反对,甚至有人骂我变相的独裁。但让百姓们选举他们信得过的人来制衡政府,这个在我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善政,却需要经历一个艰难漫长的过程。前些日子,洪先生对我说,与其大力加强议会建设,还不如另辟蹊径。我知道他说的捷径就是对官员的治理,加强制度方面的建设,严刑峻法,是可以收到一些短暂的效果,但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端方在龙谦端杯喝茶的空档插了一句,“洪议长所建议甚是。我认为共和国官场风气很不错了。这有赖于总统的身体力行,我这可不是面谀。”他是跟随龙谦出巡次数最多的部长,因为这几年交通建设是一个主题。
“哈哈,这就是面谀嘛。不过,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我不能不自控的严一点。没办法呀,谁让我这个位子万众瞩目呢?最近听到一些话,也收到了直接寄给我的匿名信,把总统府比为了阿房宫。断言我快完蛋了。”龙谦的面色沉下来。
在场的其实还有邵冲。但他绝对不会插话。作为龙谦的机要秘书,所有文件信函都是经手的,那封令总统深感不快的匿名信他是看过的,后悔根本就不该交给总统。每天寄给总统的信函都有几十封,署名的是必须交给总统亲阅处理的,但匿名的就可以由他来处置。
“司令不必懊恼。亿兆生民,总有些不可理喻者。我倒觉得司令这几年过的过于清苦了些,比建国前还累。”曹敏忠劝慰道。
“敏忠,我从来不相信理想可以坚持一辈子,当初我们蒙山整军,人人奋勇,个个心齐。但后来就不一样了,包括现在,那些已经当上了部长、省长、军长师长的,有几个还记得蒙山整军?不要以为高薪就可以养廉,人心是没尽的。所以还要靠制度,要靠来自外部的监督。国会组织对监察部的审计,你要坦然接受,全力配合。”
“是。”曹敏忠答道。最近众议院有个提案,准备对中央部委进行一轮财务方面的审计,得到了参议院的批准。列入第一批的就有监察部和警政部。有人说这是对总统的自留地下手,但龙谦却表示大力支持。
刘道一基本没有说话。他在想官场的风气,必须承认,蒙山军建政以来官场的风气大变,清廉自守的累见不鲜,公开索贿的极少,跟满清有着云壤之别。官员请客送礼之大减,变得偷偷摸摸,一些百姓可以去的场所却禁止官员出入。各级政府的支出全部公开,年初报预算,年底报决算,经议会审计批准。官员的收入也公开了,甚至在酝酿厅级以上官员财产公开呢。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带来的,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比此人做的更好,但他知道已经很好了,何况还有外交的节节胜利,民气之上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一切都展现出一种蓬勃向上的劲头。包括回国后一直隐居直到去年才出山当选省议员的哥哥刘揆一也曾说过,一个伟大的新时代真的到来了。
当年他们提着脑袋反清革命,不就是为了创立这样一个国家吗?谁敢说同盟会建立政权会比人家做的更好?
曾经的理想早已放弃,或者叫合流了。建国后即获自由的刘道一从湘乡副县长做起,几年内便做到了湖南水利厅长,几乎一两年就升一次官。去年经宋教仁提名又奉调入京,当了水利副部长,成为了“三品”京官。这个过程中,是国家发生的方方面面的变化促使他全力以赴为这个国家效力,他看到了政府的作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下决心从根本上治理水患的。位子升得高了,目光也就远了,目前国家主要将力量投入到了对黄河(含支流)及淮河的整治上,水利部搞出一个雄伟的规划,准备用8-10年的时间将黄河及淮河水患基本根除。
但问题很大。淮河没有自己的入海口,几乎每三年就发大水。黄河的悬河问题日益严重。根据专家们的分析,除了在下游加固河堤外,还开始在上游做文章,重点是甘、陕、晋三省,努力种草植树,严控开荒,以减少泥沙泄入河道。这里面有个故事,上面出了个题目,黄河在中国历史上究竟是乱世闹事还是治世闹事?初听之下简直是开玩笑,自然是乱世出问题嘛,国家陷入内乱或者外患,哪有精力去整治黄河呢?但有人认真查阅了史料,得出的结论大吃一惊,竟然是乱世安澜,治世出事。这是什么缘故?难道老天爷真的通灵不成?最后的研究结果就出在上游,每当治世到来,人口膨胀,陕甘晋垦荒日多,导致了水土流失,问题就来了。于是下决心从根源抓起,彻底治理这条令历代都头痛不已的大河。
根据龙谦的提议,他们没有去西安,在渭南便下了车。当时是凌晨3点半,站台上静悄悄的,一下子跳下了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军人,令站长跟负责保卫专列的当地警局吓了一跳。他们已经接到了通知,说今晚有一列专列过境,没想到专列竟然停在了本站。自陇海路郑州至西安段通车后,已经“接待”了好几次专列了,都是过境,从来没有停靠过本站。
“我是总统办公厅的,请立即打电话给渭南市长,请他速来车站。”邵冲拿出证件冲对迎上来的站长晃了晃,“将专列调入支线,不要影响交通。”
站长一叠声地答应,立即和负责执勤的警察局副局长去打电话。等他们打完电话出来,在昏黄的电灯下看到众人簇拥着一个大个子朝自己的办公室走来。
第八节 南辕北辙
渭南市长白本华在睡梦中被惊醒,因为对方一句总统办公厅的自报家门,心头那点窝火立即烟消云散,“是,是,我立即到。”
匆匆忙忙叫来司机,乘车赶到火车站,东方的天际已经显出鱼肚白。
进入站长值班室,白本华立即找到了“正主儿”,那个下巴刮的铁青的黑脸大汉,但他却不知是谁。从坐的位子看,那个留了长髯的年长者和另外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官员都是这个黑脸大汉的下属。
来的路上,他一直琢磨着是中枢那位大员过来视察灾情,民政部来过了,国会的人也来过了,或许是政务院的首长,根本没想到总统亲临,即便有总统办公厅的电话在前,他还是滤掉了总统的可能性,思维的误区出在了渭南这个小地方,总统怎么会来这儿?
看出他的迷茫,邵冲上前两步,“是白本华市长?”
“是我。您是?”
“我姓邵,还不见过总统?”
白本华吓了一跳,没错呀,正是龙大总统!那次他去省城办事,恰逢中日终战协定签署,游行的队伍堵塞了大街,他看到过学生们抬着的总统画像。
“卑职见过大总统。”白本华是经历过满清的人,双膝一软,几乎要跪下去,猛然想起新朝是不兴下跪礼的,最终给总统鞠了个大躬。
“这么早叫醒你有些过分了,坐。”龙谦打量着眼前的官员,“你叫白本华?当市长几年了?建国前你在干什么?”
“回大总统的话。卑职白本华,前年七月担任本市市长。建国前是陕西巡抚衙门一名小吏……”白本华用浓重的陕音报告道。
“不要紧张。之前做什么没有关系。这两位想必你也不认识,交通部长端方,水利部副部长刘道一。说起来端方部长还当过前清陆军部尚书呢。现在大家不是坐在一条船上了?白市长,渭南灾情严重,中枢极为惦念,你能不能扼要报告一下救灾的情况?”
“是,”白本华压下心头的震惊,梳理了下思路,“去年秋天渭河大水淹了渭南,全市70%的乡镇受灾,幸赖驻军帮助,市区未曾进水,铁路也保住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说说现在的情况吧。”龙谦打断了白本华的汇报。
“截止现在,全市统计受灾人口9万5000余,计有1105人遇难或者失踪。救灾从大水退去就开始了,中央及省里下拨的救灾款总计230万元也陆续到位了,军队还捐助了300顶帐篷,顶了大用,去年冬天没有冻死和饿死一人,现在灾民基本得到了安置。开春以来,重建工作已经启动……”
“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去年冬天这部分人是如何安置的?”龙谦问道。
“大约有5万5千人无家可归……”在总统的追问下,白市长感到紧张。
“这部分人是如何过冬的?300顶帐篷能解决多少?嗯?”
白本华理终于清了思路,将本市去冬安置灾民的措施一项项讲了出来,龙谦觉得还算尽心得力,最后问道,“救灾款子够吗?这些款子的使用账目都清楚吗?”
“清楚,绝对清楚。大总统如要查阅,现在就可以看。款子花的差不多了,今春的建房补助只能一压再压……”
“我不会查你的帐,但有人要查。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监察部曹敏忠部长,他的人是肯定要对赈灾款进行审计检查的。你不要紧张,能够在大灾之后不死人,还算尽职。你说的安置灾民的措施也不错,我呢,准备到你说的安置点看一看。给你提三个要求,一是车辆,能不能找至少三辆汽车?不拘什么车型都可。如果不行就找几匹马来。其二就是你要给我当一回向导。其三就是不要泄露我的身份,更不要搞什么接待。明白吗?”
“属下听明白了。”
“那你去调车吧。我就在这里等。”龙谦挥挥手。
三辆汽车在一小时后到了,其中两辆是卡车。
“首长,您跟几位领导是不是先用点饭?”邵冲请示道。
天光已经放亮,龙谦看了下手表,“有道理,下一顿饭还不知在哪儿。走,我们回专列上吃点东西。白市长,叫你的司机们一起来吃饭。”
鸡蛋汤和花卷很普通,但专列的奢华让白本华及四位司机感到震撼。白本华下了命令,谁也不准打听首长们的身份。所以四个司机以及白本华都感到局促。
“多吃点嘛。尤其是这几位司机师傅。待会儿还要辛苦各位。”龙谦吃饭快,一碗鸡蛋汤,两个小花卷用极快的速度吞咽下肚,用餐巾擦擦嘴,丢下众人回自己的车厢找地图看。每次出巡,他都带一大堆的书籍,地图是必不可少的。
“总统,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邵冲报告道。
“这份地图带上。端方可以不去。康继勇带几个人即可,穿便衣,卫队不要都去了。”
“明白。”
龙谦开始了他的“突然袭击”。越来越发现下面的情况难以掌握,所有报告、总结一类的东西都是评功摆好歌功颂德。连水旱蝗匪一类的灾祸也是能瞒就瞒。起先总是觉得是“满清余孽”在作怪,东汉光武帝当然是明君,曾说过吏治的关键就在县级,他深以为然。但全国范围内像眼前这位看上去有些猥琐的出身满清旧吏的市长绝对不在少数,旧习惯的势力就大了。蒙山军建政的速度太快,严重缺少文官队伍的建设,即便是如吴永一类早早投靠自己的官员,身上也有若干令自己不能接受的东西。而且,即便是跟随自己打天下的老伙伴,也在建国后发生若干他不愿意看到的转变:讲究排场,喜欢众星捧月,追逐权力、名位……建政之前那股淳朴、吃苦、认真的劲头是越来越少了。这就是所谓的官僚主义,主观主义,个人主义一类的东西啊。凡是一个团体搞的久了,这些令最高位厌恶的东西就会难以避免第滋生,几无例外,至少中国的历史就是这样。已知的历史中那位雄才大略的开国领袖是用运动的方式,用发动群众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效果他知道。开国皇帝很多都有屠戮功臣的“劣迹”,这方面做的比较好的只有光武帝和宋太祖……曾经很反感的鸟尽弓藏的故事在自己坐上了这把椅子后便多了几分理解和同情,有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不知不觉,自己也站到了开国帝王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了。龙谦一直提醒自己,要跳出这千年循环的恶性怪圈,自己首先不能依照帝王思想去思考问题,而应当借鉴世界范围内的成功经验,将自己定位于一个大公务员,自己的位子也是临时的而不是世袭的,尊重部下对于金钱名位的追求,重视制度建设,用符合人性的制度去约束人。所以他建立了监督体系,尽量让权力得到制约,给予官员明显高过满清的薪水,以保证他们过上相对体面的生活。
但实现自己的理想总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依靠谁的问题。答案是明显的,他只能依靠军队,依靠情治机关。只要军队和情治机关掌握在自己手里,其他地方乱一点就不要紧,翻不了船。历朝历代,凡是有为之君都会紧握军权不放,这并无奇怪。因为在国家这部暴力机器中军队的杀伤力是最大的,情治机关比起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也不值一提。在空军建立后曾有人建议撤销国防部而组建陆海空军部,道理是有的,但跟随他十几年对金钱权力相对淡漠的宋晋国立即反对,而且是严厉的反对,认为军队的人事大权必须掌握在可靠的人手里,决不能让军权失控。宋晋国显然是为国防部张目,宋晋国无疑信任王明远,认为军队高级军官(旅级以上)的任命权掌握在王明远手里放心的多。这个建议打中了自己的要害,因此否决了成立陆海空军部的建议,仍维持了现有的体系。宋晋国为什么不信任方时俊和商凤春?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对于龙谦调整几位军区司令官位子的建议,宋晋国是第一个表示赞成的,他又在担心什么?调整的方案并未征求那几位大将军的意见,但他们都毫无例外地执行了国防部下达的命令,包括已经升为元帅的封国柱,离开繁华的南京到苦寒的西北就职,也没发过一句牢骚。他承认,至少在现在,他们还没有流露出独霸一方尾大不掉的迹象。但是以后呢?特别是自己在六年后离开总统府呢?军队会像现在一样听话?
龙谦坐在白本华带来那辆越野车中,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些令他头疼的事情。他的深思加重了坐在前排的白本华的担心,这位不是正牌子出身的渭南市长非常担心总统听到了渭南什么不好的传言,否则干嘛带监察部的曹阎王呢?
越野车是山东汽车集团前年定型的一款尚未公开销售的小汽车,底盘高,适合路况不好的路面,车子全部装备了军队以及政府机关,成为了公务专用车辆。就舒适度而言比不上该集团在产的三款轿车。早春带着凉意的晨风透过车体吹入进来,让龙谦有些发热的脑袋清醒了很多,丢开那些烦恼的事情,专注地观看车外的景象了。大水肆虐的遗迹犹在,路过的一个村庄大半的房屋尚泡在淤泥中,只有地势高的几户有人活动的痕迹,龙谦命令停车。
一只打鸣的公鸡带来了些许生气。龙谦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白本华和康继勇。迎着一位端着簸箕走出来的老汉,龙谦大声道,“老丈,你好啊。”
老头儿显然没听懂龙谦的问候,白本华用关中乡音当了回翻译,“老人家,这是京师里来的长官,问问你们的生活情况。”
老汉被京师长官这两个有分量的词吓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老人家,都知道渭河发了大水,上面派我来了解情况,看看乡亲们的生活有什么困难。都进入春耕大忙季节了,今年的生计如何安排呀?”
老汉终于明白了,想了想,请龙谦等进屋里坐。龙谦拒绝了,“就在这里好。我看到你们村子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完了,乡亲们尚未返回家园,村子里有没有人遭难?损失大不大?”
说到大水,老汉来了话题,“都是得罪了老天爷呀。这次额村遭难不小,死了两个,”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跑的慢了,多亏军队呀,要没有军队就糟啦,怕是要死一半人。乡下人攒点家财不易,舍不得呀。是军队的官长们硬把额们拖走的。军队好啊。”
“那你村的人现在住哪里?”刘道一问道。
他的湖南腔连白本华都听不懂,还是龙谦“翻译”给了白本华,白本华再“译”给了老汉。
“还住在邻村呢,”老汉指了指西面,“地里的活计倒没撂下,该种的都种上啦。就是这些,”他指了指被大水泡踏的村庄,“官府说要帮助额们盖新房子,也不知道靠得上靠不上。”
“他就是你们的市长,就是过去的县太爷。你让他说。”龙谦指了指白市长。
这句话老汉却听懂了,“啊呀,竟然是县官老爷!额给您磕头。”
白本华急忙扶住老汉,“不兴这个,千万不能这样。现在是共和国了,额这个市长就是为百姓办事的嘛。”
“额要谢谢白老爷呀。咱官府的人好呀,来了好几回清点人口,按人头送粮送碳,还给发了钱和棉衣。要不是白老爷治下有方,这回大水还不知要淹死冻死饿死多少哩。不行,额一定要给白老爷磕个头。”
“要谢就谢咱龙大总统吧,是大总统要求额们这样办的呀。”白本华福至心灵,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那是,那是。大总统是要感谢的,搁在过去,那能有那么多的兵来救人?额活了快七十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兵,都是些好后生啊。”
“老丈,白市长说的对,官府就是为百姓办事的。所以你不用感谢他。老丈啊,您见识多,渭河历史上没有这么大的灾难嘛。”
“去年的雨水太急了,没想到决了口子。”老汉指了指上游决口的方向,“听说军队派兵上了河堤,还是没护住……白白害了十几个好后生。听下游刘家湾的人说,把人捞出来后手臂还是挽在一起的。”
7师19旅抢险报告龙谦是看过的,那些奋不顾身而牺牲的官兵都追授烈士,记功晋级,该表彰的都表彰了。但渭河决口是不应该的,说明河防管理存在着大漏洞。水利部、陕西省都有人被摘了乌纱,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龙谦转了话题,详细问了老汉生活及生产情况,听上去政府的工作还是有效的。
“白市长,把生产放在第一位是对的。天时不等人嘛。但今年无论如何要将被淹村庄的房屋重建工作抓好,部队我会下命令全力帮助你们。但政府应该承担主要的工作,明白吗?”
“大总……,我向您保证,绿柳营的重建一定让您满意。”
“不是让我满意,而是让乡亲们满意。好吧,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走吧。邵冲……”
邵冲摸出一个红包,“老爷爷,这是总统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一点慰问金。您老收下吧。”
“总统?总统知道额们遭灾了?”
“那当然。总统一直关心着你们,军队就是总统派出来的呀,不然,谁能指挥动军队?”
“啊呀,他老人家竟然知道额们遭灾了?”老汉捏着钱包大喊,但龙谦等人已经走远了。
“白市长,看来你还是实心办事的。不错。”龙谦表扬了白本华一句。
“不敢不敢,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白本华心花怒发,努力克制着不要流露出来自己的真实心情。
“说的对。这就是政府分内之事。希望你真的明白,你的俸禄不是我给的,而是他们给的。不去南面了,到路北看一看吧。”龙谦还是担心这是事先做好的局,决定到铁路北面看一看。这次渭河在渭南决口,南北两面都受了灾。
“行,总统要看哪儿?”
“坐车走吧,到了再说。”
龙谦在渭南灾区的考察进行了两天。看了两个灾民安置点,看了正在重建的一个村庄。部队也参与了,龙谦见了带队的营长并与之做了长时间的交谈,种种事实都令龙谦感到满意。第二天晚他住在了渭南市政府招待所。当晚,他接到北京急电,说英国特使已经在天津上岸了,方声远判断英国政府一定是拉拢中国的,希望龙谦尽快回京主持大局。
龙谦给方声远回了电报,指示他先与英国人谈吧。如果没有诚意,自己就不见了。西北之行还有两处必看的,不急着回京。
第九节 英国特使
史密斯抵京后拒绝了外交部的住宿安排,而是住进了英国大使馆。除了在第二天跟外交部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会晤外,转达了英国首相对中国领导人的问候,并未就外交方面提出实质性的要求,也未提出谒见中国最高层的要求。中方也不急,听任其进行着与俄法等国外交使团私下里的会晤。
4月23日,史密斯特使在英国驻华使馆约见了莫里循。史密斯首先向莫里循授予了英王陛下颁发的乔治勋章,表彰他在中国工作的卓越成绩。然后谈及正题,问莫里循,以您在中国这么多年工作的经验,您认为中国会加入协约国一方吗?如果加入,中国会对战局起到什么样的帮助?
当时在场的还有朱尔典大使。莫里循沉思片刻,对史密斯特使说,“请允许我先回答您的第二个问题。假如中国加入我们一边,可以发挥两个方面的作用。第一,可以就近支援俄国军备物资。从粮食到武器都是可以的。近年来,中国人在满洲特别是北满的垦荒搞的很不错,黑龙江正在成为中国的粮仓,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而俄国目前的粮食供应非常紧张。如果中国能够提供粮食给俄国人,我想意义是非常大的。武器方面也有不可思议的地方,中国人的轻武器相当不错,据专业人士讲,中国人的步枪、轻机枪、迫击炮都是最先进的,考虑到那些武器都是中国自己研制的,这真是难以想象。他们的军工能力超出了估计,在对日战争中得到了检验。他们的子弹口径与俄国人完全相同,沈阳的兵工厂已经可以生产150mm口径的炮弹了。第二就是直接参战了,中国可以直接派遣陆军沿西伯利亚大铁路支援俄国战线。最近中国陆军正在整编,动静相当大。在对日战争中取得很不错战绩的第2师,哦,现在改编为第2军了,已经调回了直隶以拱卫北京。据说防卫北方的北方军区实力继续得到加强。如果他们愿意,这些部队可以顺着铁路线投放过去。”
俄国迫切需要援助,现在他们什么都缺……史密斯不停地揉着他的大鼻子,“非常好。那么,您认为他们会加入我们吗?”
“请恕我直言。很难。”莫里循与史密斯对视着,“因为德国与现政权的良好关系,也因为日本的原因,中国军方以及民间对我们有很强的敌意。因为职业的缘故,我和北京文化界有着密切的往来,地位较高的中国人不愿意参战,他们更醉心于已经取得的成就。这些人的观点会影响中国的决策层。而军方加入德奥阵线的呼声一直不绝,要知道,由于中国现政权的出身,军方在国家大政方面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可是,我听说中国的外交事务实际上把持在一个人手里,而且这个人对军方有着超强的掌控力。”史密斯点起一支雪茄。
“您说的完全正确,情况正是如此。但是,他会索价很高的。必须承认,他对世界局势的认识非常了得。很多方面连职业外交家也比不上。”
“您的意思是直接见他更好?”
“是的。”
史密斯经过一番考虑,正式约见外交部长唐绍仪,向唐外长提出了谒见总统的要求。
但是龙谦出巡了。外交部并不掌握总统的行程。在国内的催促下,史密斯晋见方声远,正式提出中国加入协约一方对德奥土保宣战的邀请。
“那,我们用什么说服国民呢?您要知道,在中华共和国的历史上,德国曾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方声远对史密斯说道。有关中国对欧战的态度曾在最高层反复磋商过,方声远清楚龙谦的底牌。
“为了正义。”史密斯克制着揉搓他那个大鼻子的欲望,“难道还有别的目的吗?德国在战争中所表现出的凶残已经是文明世界的大敌,包括美国在内的文明国家都充分地看清了德国人的本来面目。这场与德国的决斗关系到全人类前途命运,中国作为东亚大国,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
“正义?”方声远讥讽道,“就在两年前,日本悍然侵略了我国,除了德国和美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站出来公然谴责日本的暴行。难道特使先生会认为日本对我国的武装入侵也在正义的范畴?刚才特使先生也讲到了文明世界,您认为近几十年来以贵国为首的所谓文明世界带给中国的诸多不平等条约也彰示了和平正义?”
“这个,您知道,英日条约并未终结,大英帝国在对日关系上有许多的限制。您也看到了,在贵国与日本帝国的军事冲突中,大英帝国并未援引英日条约给予日本军事方面的任何援助,这足以表示了大英帝国的立场。”史密斯在外交上也是老手,很有力地回击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位据说是在中国权力格局中无足轻重的总理先生展现了他的强硬。
方声远想了想,“中国愿意为世界和平尽自己的力量。中国对欧洲正在进行的战争表示遗憾和担忧。但中国已经结束了帝制,议会才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为什么反对曾经大力援助我国的国家,为什么要跟我们的敌人日本帝国站在一起,政府必须对两院议员先生们作出有力的说明。史密斯先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鄙的中国人,竟然如此赤裸裸地要挟。史密斯默默地思考着。他是第一次来中国,骨子里对懦弱无能的中国人的印象并未因出乎他预料的所见有所改变,但首相的任务交代得很明确,格雷外长不得不屈从于首相的决定。当然,背后是严峻局势导致的无可奈何的选择,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格雷爵士首先考虑的是日本。如果日本可以发挥大英帝国希望的作用,何必主动找中国?但日本太令文明世界失望了,他们拒绝了出兵欧洲,当然他们可怜的陆军现在也无力出兵了,正在舐添伤口。他们倒是表示可以考虑支援俄国,提出的条件之高使得大英帝国甚至不敢向俄国盟友公布其要求。割让萨哈林岛是俄国绝不能答应的。提供高达3亿英镑的无息贷款也过于苛刻了。
“总理先生,您的要求是什么呢?”
“放弃辛丑条约中余款的赔付;取消治外法权及一切强加于我国的不合理条约,包括租界。您知道,德国政府明确承诺做到这些。另外,对德宣战即意味着直接的军事冲突,中国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需要贵国以及其他盟国的支持,这方面的要求需要计算,一起都为了正义和公理。”
史密斯不顾方声远的讥讽,“如果大英帝国允诺贵国的要求,贵国将采取何种有助于击败德国的行动呢?”史密斯想,至少中国人的要求不像日本人那样无耻。
方声远却不做直接的回答,“恪守信用是中国人的本能。只要中国加入协约一方,自然会尽自己的义务。但首先要满足民众的要求,刚才我所说的应当是最低的要求了,也是龙大总统说服议会的最低保证。请问特使先生,贵国以及贵国的盟国会答应满足中国的自尊心吗?”
尽管已有授权,史密斯也不愿意翻开底牌,“那些条约都是正式签订的,是已经形成的历史。贵国应当尊重历史。尊重已经发生的历史是信守信义的最好表现。”
“如果贵国的态度如此,很遗憾,那就不好谈了。条约代表着历史,这没错。但历史是一个过程,世界局势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欧洲战争将彻底改变世界格局,中国很难置身局外。实话对您讲吧,中国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经济复兴,战争将打乱我们的计划。军方及民众的态度我们感到了很大的压力……政府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支持失败者?至少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国会解释。”
“协约国不会失败!”史密斯叫道。
“最有说服力的不是嘴巴而是事实!中国有观察团在欧洲,对战争并非一无所知。凡尔登已经守不住了,如果德国人占领巴黎,进而将英法联军逐出大陆,您说的胜利我不知道在哪儿。”方声远冷冷地说。
方声远与史密斯的第一次接触扮演了强硬的角色。谈判没有取得任何的结果。史密斯迫切需要亲自与中国的最高领导人会晤,但龙谦却迟迟不回京。4月25日,史密斯得到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说中国军方强烈建议与德奥结盟,夹击俄国首先迫使俄国退出战争。一个事实得到证明,驻扎直隶东部的第4军已经北调满洲,仅24日一天,京沈铁路就北向开出了11列军车,上面满载着士兵和大炮。法俄有些坐不住了,强烈要求英国尽快落实中国的立场,绝不允许中国倒向同盟国一方。
4月26日,史密斯特使再次会晤方声远,要求方总理就中国军队调动做出解释。方声远说军队的调动完全是正常的防务调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当日,史密斯提出谒见龙谦的要求,请中方尽快给予安排。这个要求被满足了,4月28日,史密斯由朱尔典和顾维钧陪同前往西安觐见龙谦。他们是从京广线转陇海线走的,在北京至西安的普通票车上加挂了一节专车。客运列车在洛阳一带停了很长时间,票车被迫让位于军列了,坐在包厢里的史密斯亲眼看到了蒙着帆布的军列驶向西方。这其实是陆军编制调整后正常的军事调动,因为西北军区的兵力大幅度加强了,而且又一个铁道兵师调入西北抓紧修筑西府至兰州段的铁路。兰州至新疆的勘察工作已近尾声,兰新线是中国下一期铁路建设的重点之一。
史密斯在洛阳被军列所阻并非预先设计的表演,更非为了压服英国。但眼前的景象令史密斯和朱尔典感到震惊,偏偏顾维钧又解释不清军队调动的目的。这自然增添了两位英国人的忧虑,非常担心中国已经决定对俄开战了——远东和中亚两面攻击,虚弱的俄国根本无力抵抗中国的进攻。接下来,必然导致俄军的东调以应付自身更为迫切的危机。如果俄军遭受比去年更为严重的失败,俄国退出战争是有可能的。那样的话德国将腾出100万军队,这100万人压下西欧的情景令史密斯不寒而栗。
其实,只要对中国的交通现状有所了解并且有粗略的军事常识的话,就不会认为中国在西北用兵。陇海路西段只修过了西府,尚未通车兰州,至于新疆就更为遥远,将大批部队至于新疆对俄国进攻没有铁路线的支撑是难以想象的。
第十节 升允
史密斯到得西安时,龙谦由升允陪同去了陕北视察延长油田的开发。前清官员留用升入省部级的不多,升允是其中之一,现在担任陕西省副省长,主管交通、教育。曾在延长油田上下了大工夫顶住了德国人压力的升允对于新中华建立后放弃延长油田转而对山东直隶油田投入大本钱表示不满,龙谦视察陕西,升允总算逮到了机会,在看过陕西大学、航空研究院及西安东郊斜口镇两所小学的义务教育后,非要拽了龙谦去看陕北油田。
曹敏忠去了西府办案,刘道一留在渭南,端方也和曹敏忠去了西府,他是去检查西安至西府公路建设进度的。龙谦也想去看看陕北的现状,他自当了总统,尚未踏足陕北。于是欣然接受了升允的邀请,乘坐汽车在总统卫队的护送下去了陕北。
方声远跟史密斯接触的具体情况龙谦已经知晓了,方声远亲自撰写的会谈纪要通过飞机送抵了西安。长途电话网正在建设中,西安至北京的电话线已经开通,但音质很差,方声远还是用了龙谦喜欢的办法。现在有了飞机后,龙谦出巡时与北京也能保持密切了,最多隔一天,总统办公厅便会通过专机将需要龙谦批阅的紧急公文送达总统所在,批阅公文信函成为了龙谦的主要工作,每天至少要花费六个或者更多的时间干这件越来越令他厌恶的事情。
龙谦决定凉一凉史密斯,他坚信现在着急的是英国人而不是自己,于是他留下古小林等候史密斯,自己与升允去了陕北。
升允是端方推荐的,证明这是一个人才。了解了升允的过去后龙谦对这个满族官员更为满意,在陕西巡抚任上升允办了不少好事,比如筹办陕西大学堂以及筹建开发延长石油都是利国利民的善举,而且,此人极为清廉,在满清官场上很是难得。
在西安时龙谦就两次与升允长谈,话题很杂。从升允口中获得了许多他所不知道的情况,比如东陵和西陵的保护问题,按照升允所说,清廷两座帝陵的破坏情况极为严重,已经发生了盗墓事件。龙谦极为惊诧,因为邓清华根本没有报告过他此事。龙谦当着升允的面给邓清华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短信,批评了邓清华对清室遗迹保护的漠视,要求直隶省会同文教部研究一个对两陵的具体保护措施,强调帝陵属于文物范畴,须得妥善保护,应组织专门人员,列足经费,现阶段不允许任何开挖帝后陵寝的做法。
这封信被通信飞机带回了北京。
升允对此表示感谢。龙谦对他说,“你是站在满族立场上考虑的,我则是站在文物保护的立场。满清已经成为了历史,满清的一些遗迹已经成为了文物,国家理应保护。”对于升允提出的保留太庙的建议,龙谦说可以研究,“皇宫已经辟为博物院,虽然未对普通百姓开放,但最终是要开放的,中枢各机关基本搬出了西苑,包括先农坛,太庙,都占据了京城最好的地段,如何处理,应当妥善筹划。我国的历史很长,古迹很多,如何上升到民族文化传承的高度统筹规划是一个大问题,这不仅是前清古迹单方面的事。先生这个建议提的很好。待我回京后将召集专门会议研究,如果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整理一下,到时候你来北京在会上讲一讲。”
升允就此谈及对满清的评价问题,对目前国内特别是文化界对满清的批评很有些不满,认为将国家贫困落后归结于满清是不公平的。慈禧太后成为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他不能接受。
龙谦就此与升允谈了慈禧这个人,说,“我跟慈禧太后有过几次接触,客观地讲,没有她对我的赏识,就没有蒙山军的发展。也没有今天的共和国。但是,你要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满清的垮台是必然的历史趋势,没有龙谦和蒙山军,也会有别人来做这件事。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慈禧重用我是有私心的,目的是培养一支忠于她的武装力量来对抗袁世凯为代表的新军。说我‘忘恩负义’的话建国前有,建国后也未禁绝。我不那么在乎。我很早就看清了满清朝廷以及慈禧搞不好中国的事实,满清倒台对于中国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但满清的帝后陵寝却不应被破坏,满清留下的人才不应被埋没。从整体上讲,满清的帝王们比明朝要好,至少在勤于政务上比明朝好。可是你的祖先们不能认清世界大势,不能做顺应大势的改变,也就注定被历史抛弃了。”
升允很感谢龙谦对清代帝王公允的评价,但认为满清并非没有意识到变革的必须,慈禧其实做了很多事,自少自己就亲耳聆听过她讲变革的话。之所以没有成功,实在是下面不成事,像奕劻那样的混蛋根本就不该用。
龙谦对于这样的谈话很感兴趣,尤其是对方本身就是满清贵族。他对升允说,有关满清人物的评价还是交给历史吧,我们都算当事人,恐怕说了不算数。历史人物的评价要靠时间来沉淀,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就比较公允了。现在有人提出修清史了,我极表赞成。奕劻现在在天津,惶惶不可终日,据说身体很差,他不担心蒙山军的人找他麻烦,而担心清室的人清算他。我已经做了安全方面的指示,将来修清史,你,端方,载泽,奕劻,长庚,甚至铁良,都可以在其中做点事。一定要将清史修好才是。
升允心下黯然。修撰清史意味着清朝的终结。所有复辟的幻想都彻底破灭了。新中华成立六年来取得的成就足以打消任何复辟的幻想,好在这种变化大部分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特别是主权方面。
在去往陕北的路上,升允有更多的时间与龙谦交流了,他发现总统有着中枢大员所缺少的胸怀,对官员的出身不是那么计较,更多地看能力,当然有个忠于国家民族的大前提在内。作为前清留用的官员,升允一直感受到“正牌子”出身特别是军队出身将领的歧视,比如两任西北军区司令官,对他们这些“满清余孽”都有戒心。反而在总统这里,升允获得了应有的尊重,总统对他过去的政绩很是了解,两次提及,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强调中国多民族共和的特性,只要是忠于祖国和人民,国家不应按民族划分。这使得升允感到很舒服。
去往延长的路上,更多的话题谈到了延长石油。升允强烈建议中枢加大对陕北油田的开发,认为西安已经是工业重心之一,对石油的需求越来越多,建设延长油田不仅能就近供应西北乃至山西的工业需求,而且能增加陕北的收入,西北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建国六年来,西北地区百姓的收入并未增加多少,很多地方温饱都未解决。陕西省有个统计数字,陕北延安、榆林、绥德三府人均粮食尚不到三百斤。
龙谦很高兴升允注意到百姓的生计问题。但他对延长石油暂时没有大规模投入的打算。
延长一带是有石油的,但因为成本问题暂时没有大规模开发的价值,目前国内石油消费量极低,光是济阳油田都存在着过剩,而出口也存在问题,在与日本发生战争后,一个毗邻的巨大市场被废了。德国法国都缺油,即便不是因为战争,运输成本肯定是个不容回避的问题。因此,目前对延长油田的大规模开发还不是时机。
“中央对于全国经济的振兴有全盘的打算。从明年起,将实行五年计划了,核心是交通及工业基础建设,当然还有教育不能放松。对于农业的投入不会增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西北地广人稀,资源丰富,将来一定会大发展的。但眼下只能忍耐。西北最主要的问题是水土流失,缺水严重。你也看到了,大部分的山都是秃的,你们要想个办法改变现状,山西有些经验,你们可以去看一看能否借鉴。要大规模地种树、种草,扩大畜牧而不是开垦荒地来增加耕地。如果关中粮食不足以支撑全省,我宁肯从别的省调粮食给陕北,也要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把西北变绿。这是一个大战略,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按照这个思路来制订的,你们陕西大概正在搞自己的计划吧,要按中央指出的路子走,要着眼未来而不是当下。”龙谦在延安府南劳山镇打尖时对升允说。
饭店很小,羊汤和面饼,连一盘蔬菜都找不出来。升允建议到延安城再用餐,说已经通知了延安府了。但龙谦说他饿了,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吧。几十个衣冠楚楚的汉子突然出现在镇上,还有当地百姓很少见的汽车,镇上的人都知道来了大人物,却想不到会是总统莅临。
“这个很难,怕是二十年也不易见效。”吃过简单的午饭,升允陪着龙谦到镇口散步,望着周围荒凉的山头说。
“古语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我更看重长远不急功近利的官员。对于陕北的战略是正确的,当然随着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陕北的工业比例会随之增加,榆林一带有煤,其他的矿也不少,但绿化问题要坚持不懈地抓下去,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子孙后代会肯定我们现在的决策的,我坚信。”
“一定按总统的指示办。”升允表态道。
“绿化荒山要调动百姓的积极性,一定要让百姓尝到甜头才行。当然也要出一些地方性的法规,对于乱砍乱伐要禁止。百姓不会考虑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他们只能享受政策的成果而不愿意付出暂时的损失,你们要充分注意这一点。要将绿化战略细化为指标,作为地方官任期的主要考核内容,毫不留情地奖优罚劣,铁腕推行。这一路走来,我是越看越伤心呢。”龙谦也在眺望着沉默了不知几万年的荒山,“我听说甘肃一带的秦长城遗址中有防潮设施,说明两千年前西北雨水充沛,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绿化工作见效,会直接影响气候的,你信不信?”
升允半信半疑。
“交通部会拨专款改善陕北的交通,至少要修一条西安连接陕北主要州县的高等级公路,鉴于陕西的情况,省内自筹的比例会比其他省份低一些,你们要认真抓好这件事,今春就动工修筑,这不仅是民生路,也是国防路。”
“听说总统有加入欧战的打算,不知是否属实?”
“你听谁谁的?”
“前些日子封司令在西安给我们讲了战备问题。封司令虽未明说,但属下听出司令官的话音了。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嘛。”
“属下以为,总统中立之策就很好。欧洲离我们万里之遥,何必为他人作嫁?国家若是投入战争,必然虚耗国力,即使取胜,恐怕也是得不偿失。建国六年来总统领导国家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何不沉下心埋首于经济建设?”
“总理过去也是这样认为的。最近我跟他深谈了几次,他的观点有些改变。英国派了特使来北京,总理跟英国人谈的很好。英国特使急着要见我,追到西安来了,还是拉拢我国参战的事。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古今中外的历史都证明了,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不经历几场大战是不会真正崛起的,跟日本人狠狠干了一仗,青岛天津收回了,京畿防务的隐患基本被消除,冀东不需要摆那么多兵,对于国家也是节省。这个帐不能单算经济,琉球台湾澎湖被人霸占,那么多的租界,每年还要赔人家好几百万款子,怎么能说我们自立自强?不参加这场世界性的大战并取得胜利,我国就不会摆脱枷锁,不会被人家看得起。更不会有大国的地位。兵凶战危,中枢是慎重的,没有七八分把握不会冒险的。这些话你不必对别人讲了,到了你这个地位,要有全局的眼光,不仅要看到全国,还要看清世界才行啊。”
当天下午,龙谦抵达延安府城,这是一个极小的城池,方圆不足一公里,走几步就到头了。对于延安市长提出的整修城墙的要求,龙谦不认可,“修城墙干什么?如果可以,我倒建议你们扒了它。延安不会再有战火了,这座对游牧民族的边塞要地不需要城墙了,有钱的话好好将路修一修,另外就是种树,大规模地种树,你看看周围的山头有几棵树?一场大雨,定会山洪肆虐。另外就是筹划建一座电厂和自来水厂,切实改变延安人民的生活,修城墙干什么?无用功嘛。有那个工夫还不如修公共浴室和公厕呢。今天不去延长了,就住这里吧。”
当晚,龙谦接到西安的电报,说英国特使已经到了西安,龙谦回电让英国人等着,并且电令在兰州的封国柱回西安议事。
第十一节 封国柱
龙谦回到西安已经是四天之后了,他在见史密斯之前首先见了根据他的命令返回西安的封国柱元帅。西北军区司令部根据封国柱的命令由西安迁至了兰州,为了控制辽阔的西北,西安的位置就有些不适宜了。
龙谦首先向封了解了军区部队的配置情况,特别是新疆地区的军力部署。三月份陆军编制调整,西北军区的部队增加至4个军12个步兵师和1个独立骑兵旅,另外还有两个铁道兵师在全力修筑陇海铁路西段。西北的兵力较以前有了较大增加。但目前除7军外,只有组建于甘肃的19军完成了兵力部署,其余两个军,以原1师1旅为主组建的11军和以原6师16旅为主组建的第17军尚未完全部署到位。
封国柱再次出任西北军区司令官后研究了西北军区的兵力部署问题,认为在新疆、甘肃、青海三省部署重兵不适宜,第一是国防并无明显压力,目前焦头烂额的俄国根本无力在中亚取攻势。其二就是经济及交通问题,在没有铁路支撑的情况下不能将重兵至于边陲。目前新疆只有7军一个师(21师),青海只有半个师(20师师部率一个步兵团及师直属炮兵工兵驻西宁)其余部队都部署在兰州至西安的交通线上。封国柱的意见是以19军进驻新疆,军部驻迪化。将19军55师转隶第7军,而7军21师则划归19军,以减少调动的费用,而且,21师对新疆比较熟悉了,留下这个师有助于新疆的军事。西北军区独立骑兵旅(辖5个骑兵营和1个骑炮营)也调新疆。封国柱去过新疆,坦言新疆的经济条件其实好于甘肃,可以多驻些兵。
封国柱计划将7军调甘肃兰州一线,作为新疆方向的后援并策应青海方向。新来的11、17军则全部驻扎陕西,其中11军军部驻汉中,负责陕南防务并策应四川,其一个师调青海,置换出20师归还7军。17军以一个师驻陕北榆林一带,主力驻守关中,与甘肃的7军同作为军区的机动兵力。
封国柱坦言,如果不对俄国开战,西北的兵力有些过剩了,西北贫瘠,难以养兵,而且物资转运是个大问题,陇海路西段通车后情况好了很多,当初与吴念进军新疆那才叫一个难受。所以建议铁路建设应当抓紧进行,铁道兵部队是个好发明,如果可以的话多建几个铁道兵师才好。封国柱对于西北铁路建设的具体建议是首先修筑西府至兰州的铁路,然后继续西伸,一直将铁路修至迪化,不然根本谈不到西北用兵。
当时只有他们俩人密谈,龙谦说,“我已决定加入协约一方了,所以你对西北军区的总体安排要做些调整。我们必须赶上这班车,如果等明年美国对德奥宣战后再加入,我们的分量就轻了。仔细盘算,参战利益极大,不参战损害极大。”
封国柱对于龙谦的战略思想是了解的,“那样的话,我们是到欧洲还是俄国?”
“俄国。到欧洲没有意思,兵少了没有意义,兵多又派不出。二来不值得为英法卖命。我是有个参战的总体战略的,也可以说是俄国战略。这个战略将决定未来几十年的大格局,非常重要。西北军区至少要调出一个军,我考虑用7军上去,11军和17军刚组建,需要训练和磨合,只能是7军。”
“那7军就不能调甘肃了。而且,要把20师尽快整合好,那个师不错。”
“是的。应当这样办。”
“什么时候动?”
“应该很快。英国特使追到了西安。明天我会见他,估计大的方面可以定下来。英国人坐不住了,他们迫切需要稳定俄国,所以会让些步。具体的条件,还要进一步谈。但目前我们比较主动。对了,你要将部队整顿好,目前就抓这件事。毕竟是出国打仗,官兵们的思想要打通,这个和山东可不一样,那次根本不需要动员。”
“这个你放心好了,部队绝对服从命令,尤其是7军,早就盼着有参战的机会呢。”
“不!不能轻视思想工作。国防部最近会下发一些材料,军队的各级政治部要认真学习,传达到所有官兵。要让官兵明白出国打仗不是为了别人,最终还是为了祖国,跟在山东抗击小日本是一个道理。这个弯子未必好转,官兵的政治素质、文化素质不高,扩军带来的必然是素质的下降,要将困难想的多一些。最近国防部和总参要联合召集一个高级军事会议,预定的参战部队师级以上军官要参加,也算做次动员和培训。另外,军事训练要抓紧,特别是寒区生活行军打仗的问题,要仔细梳理,一项项落实解决。俄国的冬天可比这里冷的多。”
“明白。”封国柱想了想,“司令,你认为美国会加入协约一方?”
“会的。自美西和英布两场战争后,美国朝野就比较亲英了。而且,美国人有个毛病,凡是跟他们政治制度一样的就支持,否则就认为是反动。美国人的政治制度很多借鉴了英国,这个就保证了美国会跟英国走到一起。欧战爆发前的1909年,欧洲主要国家在伦敦曾签订一个条约,该条约规定,中立国运往交战国的货物分为两类,一类是禁运品,包括军需品与某些可以用于制造军事装备的特殊原料;另一类称为非禁运品,包括食物和原棉。这个条约出台的目的是使一个海上强国,当时当然是指英国,在战时不能用饥饿的办法去困死敌人,或者进而去干涉别国老百姓的正常生产。历史上欧洲大陆各国对英国这样的海上强国是早有戒心的。作为新崛起的强国,美国强烈地反对这个条约,因为这个条约限制了它发财的机会。1915年中美航运的运粮食和棉花的船只曾受到英国的拦截检查,引起了美国的不满。但那只是小节,大的方面不会改变美国亲英的立场。今年美国是换届年,威尔逊在谋划连任,不能公开对恐惧战争的美国人民讲参战的事,等他实现了连任,就一定会策动国会批准美国参战了。你知道前一段时间美国特使来华,就是怕我们倒向德奥。”
“德国真的会输?”一直关注欧战战局的封国柱不太相信德国会输。
“会的。算一算实力就明白了。霸占了海洋拥有无尽资源的协约一方不过是暂时被动,时间愈久就对同盟一方愈加不利。如果西欧战局不能有突破性的进展,法金汉的日子就难过了。德国估计会换马,论地位肯定是兴登堡上位。兴登堡对东线熟悉,一定会和鲁登道夫商议先解决俄国。英国人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俄国垮台。他们必须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时间。如果我们派出的远征军发挥关键作用,我们在战后的话语权就多了,不止是收回租界那一点权益,关键在于战后东亚乃至亚洲的主导权归谁?我们还是日本?这事关我们实现工业化的大局。”
“听顾维钧讲,美国国内反战情绪极浓……”
“德国会配合美国的。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英国的海洋优势了。德国公海舰队打赢英国大舰队的可能性极小,只能用潜水艇战略。这样就会惹恼美国。因为从现在起,美国已经公开地出售战略物资给协约国了。战争财是最容易发的,美国大财团,比如摩根、杜邦等财团不会放过这个发财机会。而且美国买了不少的协约国战争国债,协约输了,那些国债不成了废纸?你放心好了,这个结果不会错的。”
“那我们派出的远征军就很重要了。”封国柱想了想,“司令,你准备派多少部队去?”
“你的意见呢?”
“我看不能太少。少了不发挥作用。欧战的情况我了解一些,军情局的材料我是每期都看的。我觉得至少要派三十万人过去,那样才能控制某个战线。”
“是这样。涉及到部队的选调、组成后勤等一揽子事,你目前是唯一的元帅,司徒、明远见了你还得敬礼呢。你要考虑一个意见,包括调那些部队,如何编组。”
“明远是我的老上司,他的礼我可当不起。选调部队总参一定有考虑,你准备让谁挂帅?”封国柱终于问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这个,你说说你的想法?”
封国柱咧嘴一笑,“我去如何?”
“你当然有资格去。但我不太想让你去。”
“为啥呢?是不是延冰他们闹腾?”
“闹腾什么?闹腾元帅肩章?国柱,当初跟我打天下的几个老兄弟,最具带兵才能的是鲁山,可惜天妒英才,太可惜了。冯仑打仗的本事是有的,野心毁掉了他。剩下的几个,因为是陆战,也就是延冰、明远、大寿和司徒了。蓝心治吴念他们几个资历差一些,统帅全军在威望上有所欠缺。你的长处在猛,执行命令坚决,但缺少政治上的考虑,也缺少用智。山东一仗你是前敌指挥官,但总体战略是大家制订的。这个不错吧?延冰打仗有韧性,明远顾大局,大寿配合鲁山在东北搞的不错,却没有独当一面的实际经验,司徒善谋划却缺少实际带兵的履历。其实范德平也是适合带兵的,但他有毛病,所以我脱了他一半的军装。这次挂帅出国,也就在你,明远,延冰和大寿中选了。具体是谁,我还要想一想。”
封国柱因山东战役的战功晋升元帅,引发了几个人的嫉妒。他是知道的,特别是叶延冰,中央军区基本是叶延冰带出来的兵,却没有捞到这一立大功的机会。军方最高层对于龙谦适机参加欧战的态度是清楚的,封国柱考虑,龙谦八成会派叶延冰挂帅了,“司令,我们几个都是跟着你过来的,谁去都无所谓。但因为是出国作战,事关国家的声誉,万万不能输,一败就不得了。”
“你说的对。国柱啊,我不知你想过没有,我们走到现在,一是不容易,幸赖大家团结一心没有犯大错误,也赖国内国际局势给了我们机会。其实就本领而言,我们都差得远。就打江山的艰难困苦,我们对照中外历史也不值一提。所以要时时谨慎才行。你们几个已经是军队的核心了,是军队的主心骨,不能出岔子啊。你曾经说过,只要蒙山军在,政权在。这话一点不错。但治国不能只靠军队,我们从蒙山下来的就那么点人,而且还七长八短,良莠不齐。怎么能不吸收天下英才进我们这个团队?当初石大寿是官军,梁华达、司徒均、瞿鸿翔、韩子英等人都是。方声远、洪粤诚也是后来加入的嘛。端方升允是满清高官,段祺瑞、王士珍、唐绍仪、冯国璋、陈宧、曹锟、吴佩孚是北洋系,伍廷芳、蔡元培包括跟我来西安的刘道一是民党,张作霖、汤寿潜、汤化龙、唐继尧是地方实力派,现在不都是我们的战友了?如果没有他们,光靠蒙山下来的老兄弟,能撑起这么大的摊子?”
“那是司令气度大。大寿他们早早投靠我们,怎么能跟王士珍一伙比?方声远洪粤诚也就罢了,顾维钧这伙人年轻,没来得及站队,自然愿意在蒙山军大旗下做事。但我总觉得满清及民党那帮人还是不那么靠得住。今年下半年总统换届,听说竟有人公开准备取代你,这还了得!”
“你呀,不是我批评你,确实学习的太不够了。”龙谦沉下脸,“宪法是根本大法,你当它真是一张纸?宪法规定的权利,我们必须给人家。如果有人能在选举中击败我,那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这个道理,现在你不明白,将来会明白。如果将来也不明白,我也没必要给你解释了。国柱,你的性格不适合搞政治,政治上的事,你千万不要过问。总统换届和军队没有任何关系,不要管。”
“我就懂一个道理,这个国家是你领着我们打出来的。你当总统,军队不会乱。别人当就难说了!我不说自有其他人说,明远懂政治,不讲,司徒均是个书呆子,不说也罢。但延冰、大寿、吴念、宗玉他们我是知道的,除了你,他们谁也不服。”封国柱对自己追随多年的“老主公”基本上有啥说啥,自认没有必要隐瞒,也不需要隐瞒。宪法是你主持定的,就是一张纸嘛。
“军队高级将领如果像你说的就麻烦了,我的事业可能真的要失败。这个慢慢来吧,不急。”对于封国柱所说,龙谦并没有太当回事。的确,这支国防军基本是他缔造的,现在掌军的都是跟随他十几年的老部下。一些人就自己在政治上的考虑想不通也是正常的,一些思想方面的问题,可以搁在自己的下一个任期解决,自己还有时间,“明天我要见史密斯,你也参加吧。不过就是旁听,不要发言了。”
“英国人能给我们什么好处?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已经焦头烂额,总不能白帮他们干吧?”
“当然要捞些好处。英国人给不了的,美国人可以给。这个,我心里有数。”
第十二节 条件
次日,龙谦在陕西省府接见了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史密斯特使。英国人在当了两百余年世界老大所养成的骄傲再次受到了挫折。史密斯在等候龙谦接见的数日中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点。
会谈是直率的,用中国人的话说就是开门见山。龙谦坦率地对史密斯说,“我领导的政府愿意为世界和平的实现做出努力。德国军队在欧洲表现出的残暴令我深感震惊。前不久,威尔逊总统派来的豪斯特使曾与我进行过坦承有效的交流,我完全理解美国人民对欧战规模的扩大,惨重的伤亡以及对无辜民众带来的巨大伤害持有的人道主义的担忧。在目前的情况下,大概只能以战止战了……”
当顾维钧将龙谦这番话翻译给史密斯后,英国人心中一喜,“尊敬的总统阁下,我能否这样理解,您领导的政府愿意加入协约国正义的事业?”
“是的。您理解的完全正确,”龙谦肯定地说,“但是,要说服我的人民,特别是国防军,很难,”龙谦看了眼坐在一旁抚摸着下巴沉思的封国柱,“您应该知道,中国与德国,华军与德军有着传统的友谊。尽管我们为了表示中立的态度曾与德军在青岛打过那么一小仗。欧洲的战火距离中国很遥远,如果议会的先生们问我,国家并未受到安全方面的威胁,为什么要将中国军队派到遥远的欧洲打仗呢?我很难回答。不,尊敬的特使先生,您不要讲所谓的正义事业,在国会绝大多数议员眼里,德国是中国可靠的朋友。”
史密斯知道对方要开出条件了,这很正常,没有一个国家会“无私”帮助地别人打仗,“总统先生,德国给予中国的东西,我们同样可以给予。”
“那好极了。”龙谦哈哈一笑,“这样的话我们就好办了。”
“您的具体要求是什么?”
“方总理已经向您阐述了我们的原则,我基本同意方总理的意见。史密斯先生,如果您可以代表协约一方,那么我建议由一个小型的委员会跟您进行具体的磋商以确定一些细则。我很忙,领导一个被英国在内的强国压榨剥削了近百年的东方大国实现民主富强是一件艰巨的任务,您在西安游玩的几天里,我去了陕北。那里的贫困不是您所能想象的。为此我感到责任重大。请您理解。”
史密斯眨眨眼,“我对您领导的政府在短短几年内带给中国的文明进步表示钦佩。我需要您关于中国参战的细则,这是我国政府深为关切的。”
“什么样的细则?”
“比如,您可以派出多少个师?何时派出?”
“这个问题,恐怕还为时过早吧?史密斯先生,您能否代表您的国家乃至协约一方?”
“这要看什么性质的问题……”
“问题有两方面,其一是关系到我国民众的自尊心方面的,这也是先决条件。具体地讲,比如关税和租界,以及庚子尾款问题。如果协约方视中国为平等的伙伴,这些问题就很好解决了,难道不是吗?其二是具体的困难,中国要将自己的军队派到欧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中国很穷,而欧洲的战争特点又是如此残酷。我想这样吧,如果贵方能够解决我国政府及民众关系的先决条件,具体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反过来讲,如果贵方不能满足我们的合理要求,其余的问题也就不必要谈了。”
史密斯沉默了。他来华之前曾奉阿斯奎斯首相之命访问了美国,见到了威尔逊总统以及刚回国的爱德华·豪斯。从豪斯那里已经得知了中国人的基本态度。并且讨论了中国如果参战可能发挥的作用。爱德华·豪斯认为中国的作用是巨大的,首先是打消了俄国对于远东的担忧,为此,俄国可以从远东再调20个师出来。第二,中国可以援助俄国粮食、弹药以及其他的军需品。虽然中国的工业还很弱小,但他向史密斯保证,中国可以向俄国提供他们急缺的枪炮、炮弹以及军用卡车,这些东西美国都有,但中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可以更方便地援助俄国。而目前,特别在今年这个关键的年份,美国政府必须有所顾忌。第三,中国至少可以派出30个师的军队。豪斯强调,中国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战斗力不需怀疑,他们击败日本已经是最好的证明。30个师虽然不是决定性的力量,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每一个师都是极其宝贵的。
史密斯回到英国后,在伦敦,英法俄对史密斯的美国之行进行了专门的磋商,俄国人最为心动,他们迫切需要中国立场的确定,他们更需要中国的物资,尤其是粮食。
对于中国人开出的条件,英法俄三国进行了充分的讨论。首先是庚子赔款。无论中国加入哪一方,这部分款子都拿不到了。中国加入德奥,自然不会再给他们。中国加入协约,也不能向中国索要赔款了。在目前的情况下那点钱根本不值一提,所以这一条不是问题。关税方面,阿斯奎斯首相认为既然美国人不在意将关税自主权交还中国,我们不应考虑此项。因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主要伙伴是美国。所以这一条也无所谓。剩下的就是租界问题了,英法在此问题上却表现出强硬的立场,那就是不能将租界取消,细节问题可以谈,但不能取消。
在这次会议上,三国更主要谈了中国出兵的问题,英法需要这30个师,当战争成为一种残酷的数字游戏,每一场战役都消耗几万几十万生命的情况下,30个师就是一个巨大的消耗品。但俄国希望中国将军队直接投放自己的战线,俄国更需要这30个师。
这个问题未取得结果。但前线的情况不允许拖延更多的时间了,阿斯奎斯决定授权给史密斯,派他立即出访中国,无论如何要将中国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尊敬的总统先生,除了租界问题需要进一步磋商外,其余问题可以满足贵方的要求。现在我需要您具体的承诺,中国何时可以出兵?第一批可以派出多少个师?”
“为什么不能归还租界?”封国柱忍不住问了一句。
“元帅先生,”史密斯看着军装笔挺的封国柱,“这同样涉及尊严问题,需要一个过程。请您相信,英国政府是有诚意来解决租界这个历史形成的问题的。当中国成为英国的战争盟友,政府说服民众就容易多了。”
“治外法权必须取缔。”龙谦沉声道,“租界的争议可以搁置。但治外法权不能继续下去了。实话对您讲吧,这个问题国会反应强烈,即使没有欧洲战争,我们也准备单方面终结。”
“这个,请允许我向我国政府报告。总统先生,我们可以进行实质性的商谈了吗?”
“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可以对您做出承诺,在签署协定后,我们将着手动员及编组部队。最快的话两个月至七十五天,第一批部队即可出动。但方向是俄国而不是西欧。我的参谋部给我的意见是俄国战线更为危急。如果俄国崩溃,这场战争就危险了。”
“您说的第一批部队是多少?”
“一个辖15个师的集团军。在此之前,需要进一步的磋商,我建议我们进行一次多方会谈,以确定出兵的细节。”
“我同意您的建议。您希望在哪里谈呢?”
“美国。”
“我注意到您刚才说的‘第一批部队’,您的第二批部队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
“这要看谈的情况。”龙谦严肃地说,“鉴于俄国在物资供应上存在巨大的困难,我们初步决定远征军的弹药补给将直接由国内供应。但中国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虽然近年有所进步,但比起俄国尚多有不如,我们希望盟国在这方面提供实际的帮助。在解决一些关键的瓶颈后,后续部队不是问题。这方面我们有着巨大的优势。”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我们预定在6月1号在华盛顿会商有关细节。相关的协定也在那次会议上签署。而贵方第一批军队,那个辖15个师的集团军最迟在7月1日前出动?”
“我认为可以。”
“非常感谢您的神圣承诺,对于人类历史的责任将我们连在了一起。我将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向首相汇报您的决定。”史密斯一刻钟也不愿意耽误了。
“很好。请您通知俄国方面派能够决定有关我国军队使用方向及方式的军方人员参会。有关远征军的军事问题需要跟俄国进行磋商,当然是原则性的。如果确定使用原则,具体的细节我们可以直接跟俄国谈。”龙谦提了一个要求,史密斯痛快地答应了。
龙谦跟史密斯一同返回了北京。史密斯将从天津走海路返回英国。龙谦则开始了参战前的准备,首先是国会,5月1日,龙谦向参议院国防委员会报告了与史密斯会谈的内容,国防委员会成员们接受了总统的建议,同意中国“适度”参战。关税自主、取消庚子尾款的赔偿不仅改善财政紧张的状况,而且将极大地振奋民心。取缔治外法权也是外交的重大胜利。龙谦所说的“细节”不是协约国对军费的支援,而是协约国对中国工业化基础投资的支持,设计到电力、机车车辆、造船及大批机械加工机床的投入,龙谦认为美国会满足中国的要求,这部分投资如何实现,需要成立一个有军方参加的委员会细致研究。
时间很紧迫。龙谦在取得国会的支持后,连续召集了几个专题会议研究参战问题。首先是六月初华盛顿会议的人选,龙谦决定委派方声远带领一个有军方人员参加华盛顿会议。除了以正式外交文件来解决有关关税、历史赔款及治外法权等涉及主权的问题外,更为关键的是要借机索取一些好处。中国的工业化已经起步,现在是什么都缺,但除了技术,关键的还是电力、交通、采矿和机械加工上的巨大差距。所以,龙谦指示政务院组织一个有工业、财政、水利、交通、铁道、兵工总署及总参谋部组成的委员会,根据国会批准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大纲,搞出一份援助清单。请求协约国以及已经决定加入协约方的美国予以满足。除了求援外,龙谦还要求政务院拟定一份援助俄国的方案,主要是粮食和轻工业品。这部分援助并非免费,而应当冲抵他们在重工业方面的投资。
龙谦指定司徒均总长参加这个代表团,担任副团长。司徒均的任务是在华盛顿会议上与俄国军方就中国远征军的使用原则进行磋商。龙谦强调,远征军可以接受俄国统帅部乃至某个方面军的指挥,但必须集中使用于某个战场而不是分割使用。相关的后勤供应问题也要将原则定下来。
“会满足我们的要求吗?”龙谦自问自答,“我认为会的。这个时候他们别无选择。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借欧战的良机为我国工业化的实现奠定基础。一句话,用国防军的牺牲,农业和轻工业的付出来换取重工业。如果失去这个机会,我们依靠农业的积累来建设工业化将困难的多。”
最后就是远征军的组建了。首先是统帅的人选必须确定下来了。5月4日,国防部长王明远上将奉龙谦之命召集秘密会议,确定由中央军区司令官叶延冰上将出任远征军第1集团军司令官,北方军区副司令兼第9军军长熊勋中将为副司令官,中央军区参谋长薛晓才少将为参谋长。选调第5、第7、第9、第12、第16军、北方军区独立骑兵师、总参直辖重炮兵第1师共14个师组成远征军第1集团军。
从部队的选调看,北方军区调用了三个军另一个骑兵师,西北及中央军区各调集了一个军。总参将仅有的两个独立成建的重炮兵师也派出了一个。
5月8号,远征军司令部在北京正式成立,相关部队正式转隶该集团军。龙谦连续两天会见远征军第1集团军主要将领,就出国作战的相关问题与叶延冰、熊勋、薛晓才、高虎子等人进行沟通。
部队集结随即开始。整个五月份,北方仅有的几条铁路以军事演习的名义实施了军事管制,总参重炮1师,第7军及第16军通过铁道线向哈尔滨地区运送。
第十三节 陈超和叶延冰
5月12日晚,连日因司令部组建与国防部、总参、联勤总部、空军司令部等单位协商人事的叶延冰终于腾出时间去了总统府拜见岳父及妻姐。自去年总统府投入使用,叶延冰还是第一次登门。
电话是陈淑打给他的,说有时间的话今晚来家里坐坐,叔父也在。
或许是龙谦有什么交代需要私下讲,叶延冰推调了与宋晋国的宴请,乘坐古小林派来的车去了西郊的总统府。陈娴及两个孩子尚在南京,他重回中央军区,屁股还没有坐热,又得离开了。
夜晚看不大清楚,只是觉得这一片政务办公区的街灯极为漂亮,街道也宽阔整洁,不过行人寥寥,显得有些阴森。
总统府并非想象中的戒备森严,甚至没有大门,只有两名身穿军服的警卫检查了车内的乘客便放行了,轿车直接驶到主楼下面,叶延冰钻出轿车时,看到了佩戴少将肩章立正给他敬礼的总统办公厅主任古小林。
叶延冰认真地还了个礼,“古小林,你还穿军装啊?”
“报告叶司令,舍不得脱。好在司令允许了。”古小林随即压低了声音,“叶司令,能不能跟司令请个情?让我跟你去打仗?”
“嘿!你小子!”叶延冰笑道,“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竟然想着离开?”
“不是不愿意伺候司令,我实在不是干这个的料……”
“不会就学嘛。司令身边,总要有个靠得住的。你是司令的老警卫了,现在还兼着警卫局长,担子不轻哪。我警告你,千万别马虎,我看你这总统府的警卫措施就很稀松,如果出了差错,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是,是,叶司令请放心。总统府的警卫是明松暗紧,这是江云亲自过问过的,总统的内卫也是江云选的,他比我有经验。”
“你这个岗位蛮重要。我听说司令总在外面视察,一定要万无一失!跟我去干什么?当师长?没出息!你现在已经是正部级官员了!别胡思乱想了,司令在?”
“司令不在家,夫人跟陈先生在,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主楼底楼的灯光突然亮了,照亮了门前的草坪,陈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延冰吗?”
“是我,岳父大人。”叶延冰拍拍古小林的肩膀,大步朝主楼大门走去。
“小娴今晚会到,你还不知道吧?”陈超打量着即将出征的爱婿。
“是吗?我真不知道。是大姐通知的?”
“是我。你这一走,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呢。进屋吧。”
“你总算来了……”陈淑正从楼梯下来,“也不知给小娴打个电话!你们这些人哪。”
“你这是要出去?”
“我去车站接小娴和孩子们。你呆着吧,今晚就住这儿,房间给你们准备好了。”
“谢谢大姐了。”叶延冰突然看见岳母,“岳母大人安好。”
“好,好。延冰哪,早听说你来京城了,却不见影子……”尤氏已经知道女婿即将挂帅出征了,心情很复杂。叶延冰跟陈娴琴瑟和谐,尤氏对女婿很是慈爱。
“实在是顾不上。您老人家身体好吧?”
“别管她,坐吧。你去给我们泡杯茶来,”陈超指指沙发,“坐。我们多久没见了?”
“过年后好像没见过。您见老了。”叶延冰等陈超落座,在陈超侧面坐下,灯光下看见岳父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是啊,我准备今年就退下来。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胜任不了了。”
“何出此言?”叶延冰吃了一惊。他曾听妻子说过岳父不愿意连任了,主要原因不是年龄,也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工作的性质。
“他有将警政部拆分的打算。这几年警察队伍基本建设完备了,跟情报机关合署办公有些不合适了。他的性子你知道,确实不适合干这种事情,交给年轻人干吧。”
“兴华呢?怎么没见?虎头在美国好吧?我也顾不上问。”
“还可以。大卫照顾的不错。老二在楼上呢,大概功课没完呢,昨天他老子还训斥呢。这个孩子顽劣,跟老大不是一个路子,我看将来也会穿军装的。”
“现在可看不好。我们这些人是什么出身?您还不知道?现在一个个都不是人模狗样了?我看他们这一代会比我们强!”
“人模狗样?哈哈。”陈超慈祥地望着女婿,“时势造英雄啊,当初确实想不到你们那几个人会做到现在!连我这个没落乡绅竟然能执掌全国的警政大权达六年之久。”陈超接过尤氏递过的茶杯,“现在总算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味道了。怎么样?啥时候走?”
“最晚后天。跟总部还有一些事情要确定,部队已经开始集结,我心里不踏实。”
“跟我说说,你这个位子,据说争的很厉害?”
“是。他们几个也想去,一来司令点了我的将,二来大概不好硬跟我争。我是当先锋的,下一步要还要组建远征军司令部。”
“许胜不许败啊。这是一步险棋。我倒是希望方声远和司徒均跟美英谈不拢,吹了。说实话,我不赞成出兵。俄国前线离着国内足有万里之遥,对手又是德国人,凶险那。我跟你姐夫吵过一架,”陈超摇摇头,“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你们这些统兵的都愿意打仗,兵凶战危,淌这趟浑水做什么?”
“司令总是看的远。按他的做不会错的。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公开唱反调。”
“我还没老糊涂呢。现在全家都绑在了一起,我怎么会公开反对?但我知道反对的人不少,有些人公开不说,私下反对,还准备看笑话。所以我特别担心你。打胜了,一切好说,败了就麻烦了。”
“不会败的。司令知道我用兵谨慎,量不回米也丢不了口袋……”
“要小心再小心。这回不是你守德州,也是山东和日本人打。几十万人马跑到人家的地盘上,经不得一点闪失啊。给你的几个军还满意?”
“还行。9军,7军都是老部队,16军基本是山东军的老底子。薛晓才是我的老部下,熊勋打仗也是把好手。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后勤,只要粮弹不缺,问题就不大。”
“不存在指挥不动的问题吧?”陈超有些忧虑,“听说石大寿很想去。当初三个方面军,势力最大的不是他亲自指挥的南方军,更不是你和宁时俊的山东军,而是鲁山搞出来的北方军。5军是熊勋的老部队,9军算是石大寿带出来的,之所以调熊勋做你的副手,一来因为他当过你的兵,二来也是考虑到北方军系统的兵多。这是我的一点考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不存在吧,”叶延冰想起前日熊勋回忆当初在郑家庄因跑了俘虏连累自己受罚的情景,表态一定做好自己的副手,“一来可以统领大军的就那么几个,二来总要看司令的面子,第三嘛,这几年明远大力打破旧有格局,高中级军官交流的力度很大,这几个军里出身南方军系统,也就是老五镇本部的师团长不少。关键的是大家晓得厉害,万里远征,心不齐还了得?您放心吧。”
“那就好。这一年来,我一直注意收集欧战的资料,比起你们开国那些仗,不是一个档次。就是国柱打日本人怕是也比不上。德国人的厉害是公认的……”
“司令更希望对付奥国。比起德军,奥军要弱很多。俄军对德军全面下风,但对奥军还是打了不少的胜仗。”叶延冰笑笑,“您也得承认,咱们的实力也强了好多嘛。就部队的火力编成及特种兵种的配备,比起山东战役又上了个台阶,这几个军,特别是9军这个全训军,跟我手里那几个军根本不能比,比起德国陆军也不遑多让,只在其上不在其下。您就别操心了。倒是您,为何不想干了?”
“警政部,特别是国安总局的工作性质,怎么说呢?太黑暗了。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你是想不到的,我明白江云对你姐夫的忠心,但我确实不适合干这个。我跟你姐夫说过几次了,退下来也好,将他一直不甚满意的农工党整顿一番。今年还要大选……”
“那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不能这样说。”陈超的神情凝重起来,“你知道你姐夫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
“他去看望生病的梁启超了。总有人在下面搞名堂,你还必须装糊涂,忍着。他一手打造了一个让人公开反对他的体系,这叫什么事?这就是所谓的民主?说句良心话,谁能比他更强?谁能用几年的功夫把国家治理成这样?就凭那几个准备推翻他的人?笑话!”
“谁?”叶延冰神色凝重起来,“是袁世凯吗?”
“这个你不要管了。他不愿意让你们这些穿军装的过问这个。其实我不愿意你出去带兵,假如明远挂帅,你接替他管国防部就好了。论资格你是够的。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但我就不行了,女婿当着总统,我却把着警察和特务机关?现在我才明白他费心成立国安总局的用意,可是,算了,你安心带兵出征,不要想家里的事。已经定了嘛,最好打几个漂亮仗,这样对你以后好一些。将来我跟他说,就留在北京的总部机关吧。对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仿佛听到了陈超的话,尤氏喊道,“延冰,过来吃饭。”
“我吃过饭了……”
“那就陪我喝一杯。走,吃完饭我带你参观这个所谓的总统府。”
“喔,姨夫啥时候来的?”
尤氏亲自下厨烧的家乡菜还是让叶延冰吃了不少,更陪陈超喝了小三两汾酒。席间龙谦的次子龙兴华问了姨夫很多出兵打仗的事,看来家里经常议论战争并未避着孩子。饭后,陈超带着女婿楼上楼下参观了总统府的主要部分,“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放在国家最高首脑的位置考虑,还是有些简单了。”
“搞什么官邸制!你这个姐夫呀,就是在美国长大中了毒,美国人的东西就那么好?我看未必。就像现在,如果换了人住这套房子,国家非乱套不可。来,到我的房间跟你谈件事。”
这间带有室内卫生间的卧室是留给陈超夫妇的。尽管他已经在史家胡同买了一处不错的三进四合院,不定期的,老夫妇俩也会来这边住两天,特别是陈超有公务需要跟龙谦请示或者商议的时候,在家里谈话总是气氛好的多。
“你坐,”陈超关上门,“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难受。又没个可说的人……”
叶延冰看岳父神色凝重,“什么事让你为难?”
“为难?是啊,是啊,为难。当年你们在济南时,我说的是他当第五镇统制时,结识了山东大学一位姓许的教授的女儿,两人曾有书信往来。”陈超斟酌着词语,“谁知他在丙午年秋带第五镇主力南下湖湘,你则被他留在了山东……”
“怎么了?”
“你真一点没听说过?”
“没有。怎么了?”
“那个姓许的女学生竟然私奔南下,在路上追上了大军。就此跟了他好几年,据说是以他记室的身份,好多文书都出自其手。一直到三年后他起兵反清,大军拿下武昌,那个女孩子突然辞别了他,说是回济南探视其父母,就此不再与他来往了……”
“这是谁说的?简直是造谣!司令自律甚严,竟然在这方面造他的谣!可恶!奶奶的,应该查出来一枪毙了!”
“不是造谣!明远,还有欧阳中都是当事人!我问过王明远,他都跟我讲了,何况,我是干什么的?要警政部调查一件事还不容易?”
“这,这都过去七年了!那个女孩子不是早离开他了吗?您跟大姐还放不下?!”
“胡说什么!”陈超瞪了叶延冰一眼,“什么叫我们放不下,我是那么肚量小的人吗?关键是这件事没完!那个女孩子在建国那年,也就是六年前,为他生了个儿子。”
“什么?!”叶延冰腾地站起来,“孩子呢?现在在哪里?”
“孩子很好。一直跟他母亲在一起,无锡。”
“这?司令怎么可以这样?!那是他的骨血,他的儿子呀!那个女的,嫁人了?”
“没。”
“岳父,要将他们母子接回来!必须接回来!您不要嫌我占在司令一边说话,司令过的太苦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大姐真的容不下司令一点过错?”
“你给我坐下!之所以跟你谈这个,就是因为你姐难过的很。上个月我派人去了无锡,见着了孩子,很漂亮,据说很像他。江云这小子办事滴水不漏,早早接管了此事,但却将我这个上司瞒得瓷实。我问了江云,才知道六年前他曾派江云去接他们母子,但被那个女人拒绝了,说从此跟他没有关系了。淑儿起先心里凄苦,觉得无论长相还是学识都比不过人家,但这两年又觉得对不起他,害的那个孩子没了父亲。你说这事怎么办?”
“无锡?您派人去,跟她谈了?”
“没有,按照江云的意见,只是远远地看了孩子。还照了相。”说着,陈超从抽屉里找出一叠放大的照片递给了叶延冰。
“这,这,这样,今晚我便去无锡,我跟他谈。是司令对不起人家,总之是自家的孩子,岂能出如此惨事?父亲为开国之君,儿子却孤苦无依?哦,我先跟大姐谈谈。”
“不要谈了。孤苦无依倒有些重了。你也没时间办此事。那边江云有布置,安全是没有问题的,那小子,竟然怕我不容孩子,真是混蛋至极!等你回来,咱们再妥善商议此事吧。你说要将他们母子接回,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他不同意。”
“怎么会不同意?司令真是心狠!不行,我得去跟他说。”
“你先不要跟任何人说了,这是大事,也不是大事。眼下要办的大事多的很,不急于一时,跟你说了,我心里舒坦了好多。延冰,你还是向着他啊。”
“也不是。岳父,是司令的孩子就应当接回来,难道还能动摇虎头和兴华的地位?让他们兄弟将来多一个帮手不好吗?”
“延冰,你在外面有过人吗?”
“岳父何以问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跟小娴感情好,但如果不是他在这方面过的硬,一夫一妻的婚姻法也未必发布,即便发布了也不过是个形式。现在当官的在外面讨个小,像做贼似的。这几年,因为私纳妾室撤了多少?嗯?”
“谁敢和司令比?谁能和司令比?不要脸了吗?”
“所以还是他说的对。上面做一分,下面就敢做十分。你说的没错,以他的地位,就是娶十个八个也正常。袁世凯不是有九房姨太太吗?”
楼下传来噪杂的声音,叶延冰听到陈娴的笑声。
“他们回来了。我是老糊涂了,不该在你出征之际跟你谈这个,你先给我沉住气!这件事等你回来再处理。小娴他们娘儿仨就住我那里吧,家里你放心,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大意。说句不吉利的话,鲁山不就是大意了?要是鲁山在,怕是也轮不着你挂帅了。”
“您放一万个心。那件事,还请岳父多加关照,千万别委屈了孩子。”叶延冰站起身来,拉开了门。
第十四节 陈豪
陈豪从济南军事学院战役系提前毕业,被分配到了总参谋部工作。这个结果令同学们羡慕,但却不合他的意。因为他更愿意回到自己的老部队带兵。
他获得了半个月的假期。这使得他有时间在到总参报道前回无锡探亲。陈豪没有耽搁,马上南下,不过他没有直接去无锡,而是去了兖州去看望战友们,自山东战役结束,16旅便调至兖州一带休整补充和训练。从战役系周主任那里得知,16旅马上就要西调陕西了。陈豪到了兖州后发现自己算是来对了,因为如果再晚两天,自己牵挂的老部队就要车运陕西了。而自己的老团队已经离开了兖州,那些在一场场战斗中结下生死友谊的战友们基本都见不到了。
16旅已经改编为49师了,自己的老团队46团也成了145团,老团长李少虔升任49师参谋长,进入了将军的行列,而一直关系照顾自己的曲致庸旅长直升军长,军衔也升为了少将。陈豪来的时候,曲军长已经带着军部机关走陇海路去了西安,陈豪没有见到老长官,但接待他的李少虔准将对他说,曲军长走之前还念叨你来着,他说要将你要回来。咱们旅一下子扩编为军,缺人严重,特别是缺你这样有实战经验的军官,回来至少能当团长,你的军衔也够。
当李少虔得知陈豪已经接到国防部的调令,李少虔连说可惜,“上面怎么能将咱们培养出来的人都调走呢?你看,严玉龙也调走了。不过,这说明上面重视咱们旅。”
“如果可以的话,”陈豪对李参谋长说,“能不能想办法把我要回来?哪怕继续当营长都可以。”
“这个,你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李少虔对于自己的提升有些不满,47团团长直升新成立的51师师长,而自己却没有在大扩编中迈上最关键的一级。参谋长不过是幕僚长,跟军事主官的权力差的老远了,某些方面甚至不如团长,“你也不要矫情啦,这充分证明上级对你的器重,在总参镀镀金,下去就是师级,过几年老哥还要在你手下当差呢。”
“开玩笑了,您永远是我的长官。”陈豪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李少虔确实有点“软”,更适合做幕僚长而不是军事主官。国防部人事局那帮人还是厉害呀。
在兖州住了一天,转道去了无锡。到了家,才知道母亲已经去了北京,无锡只有岳父一家和妻儿。岳父对他调总参工作很是满意,而妻子徐怡则因为他的归来欣喜万分。而他,则将感情大部投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了。
回家的第三天,徐怡带陈豪到邻居家吃了顿饭。徐怡说陶静是自己的同事,也是极好的朋友,陶教授是有学问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听说你探亲回来,一定要请你吃顿饭,这个面子你可得给我。
陶教授家离岳父家只有五十米,陈豪和抱着儿子的徐怡上门时,陶教授的家宴已经准备停当了。陈豪从陶教授夫人及那位风姿绰约的陶老师对孩子的喜爱断定,妻子与陶家走的很近。
洗过手便入席了。陶教授笑着说,“小陈啊,小怡跟我女儿是好朋友,我就不称呼你中校了。有关你的事迹,小怡可没给我们少讲。这第一杯酒,我敬你,因为你是抗击外侮的战争英雄嘛。”
“不敢当,不敢当。陶教授,伯母,陶老师,感谢你们对小怡的照顾,我敬你们。”
“哈哈,客气了。照顾可谈不上。且不说你是为国征战的英雄,便冲着小怡和阿静的交情,帮助是应该的,而且,小怡一家对我们也蛮好啊。”
陈豪注意到那位容貌远胜自己妻子的陶静老师的目光一直扫视着自己的右手。而她身边那个约六七岁的男孩子肯定是她的儿子,却不知孩子的父亲为何没有露面。
“小陈啊,山东一仗打的好,大快人心啊。早就想当面向你了解一些不保密的情况了,听说你回来,是我让你伯母准备了便饭,有关山东战争的事,就多给我们说说吧。当年我在山东住过,离开已经十年了。”
陈豪便大致介绍了山东之战的情况。整个战役进程他在济南军事学院学习时已经完全熟悉,作为国防军建军以来的规模最大的大战,战役系不可能不做研究。陈豪当然略去了部队的番号及伤亡数据,将战役的进程详细介绍给了陶教授。
“看来还是日本人轻敌了。也难怪,从甲午以来,日本军队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没想到咱国防军可不是一触即溃的八旗绿营。打的好,打的太好了。怎么说,日本侵华的四个师团基本被消灭了?”
“不能这样说。其实是五个师团,他们后来还增援了一个第11师团呢。这个援军和攻击青岛的第9师团没有被我军合围,不过也伤筋动骨了。其余三个师团算是被歼灭了,即使那些陷入包围圈的日军因终战协定的签署被释放,就算第3、6及18师团重建,我看他们再遇到我军也没了抵抗的勇气了。”
“你的手,是在什么地方受的伤?”陶教授看着陈豪。
“哦,这是在青岛。是跟德国人交手负的伤。”
“想不到啊,咱们连续打败了德国和日本。真令国人扬眉吐气啊。比较起来,谁更厉害些?”
“总统曾教导过,‘这个军队要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压倒一切敌人而不被敌人所压倒’,不管是德军还是日军,统统是我们手下败将!”陈豪想起了小湛山突破时部队舍生忘死的冲击,眼睛不禁湿润了,“陶教授,不知有多少官兵牺牲在抗击侵略的战场,我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阿弥陀佛!十指连心那。孩子,当时疼的厉害吧?”慈眉善目的陶夫人抓住了陈豪的手端详,似乎怕动着了伤口。
“伯母,当时哪里顾得上?部队被压在壕沟里,急死个人,哪里顾得上?”
一直没吭气的陶静开口道,“你的二级英雄,就是在那一仗获得的吧?”
“也许。其实我们旅打完青岛就没有休息,脱离了师主力一直在外围转战,歼灭18师团部的战斗主要是我们打的,我也不知道给我勋章是不是因为青岛。不过,号称三个月也打不开的青岛要塞一天就被我们突破了,连观战的英国军事观察团都吓坏了。说如此旺盛的攻击精神,连欧洲军队也难以做到。”
“最惨烈的就是这一仗吧?”
“不是。是我们师的另一个旅跟日本援军,就是那个善通寺师团在胶州湾打的,成就了50团‘双徽团’的威名。据说那一仗结束,战壕里的血都能没了脚脖子……我们团也算主力团了,听了50团的仗,我们只能服气。”
“你们师,是山东军的部队吧?”
陈豪稍有些诧异,因为一般人很少说出山东军了,“是,总统在广州起兵反清,山东军被整编为第6、第7两个师,我们6师是绝对主力。虽然7师打出了林家桥大捷,但比起我们师守德州就差远了。我们对着的是三个北洋精锐镇。陶老师,您对军史很熟悉嘛。”
陶静没有回答。陈豪却不知道,广州起兵时,这位美丽的少妇就是见证人之一,参与了最核心的机密。
“总统带的好兵。谈及这个,不能不令人佩服。晚清一代,如果有龙谦带出的三个第五镇,也绝不会丧师失地到如此地步,留给后人一个大大的烂摊子。”
“军官不怕死,士兵自然没有怕死的道理。”
“说的好。但是要做到军官不怕死,谈何容易?”
“陶伯伯,总统视察前线时还跟他握过手呢。他一直不让我跟你们说,他小时候就认识总统。”
“喔?竟有如此奇缘。能否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啥。我老家是费县陈家崖,当年总统率兵下蒙山,就扎在我们村。说来倒是缘分,我父亲是陈超部长家的长工,死于官军进剿。后来陈部长一直照顾我们全家,将我看成子侄……”
“啊,你说的陈部长是警政部陈超?他侄女嫁给了总统那位?”
“正是。”
“原来如此。难怪你少年英发……”
显然,陶教授将自己的升迁看做是攀附权贵了,自己在这个年龄升为中校却自认是血战所得,从德州至胶东,那一仗自己不是拼死争先?不过他却不愿意解释。几次叮嘱妻子不要谈及家事,谁知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话题转到了现今,陶教授似乎很关心国事,“听说中枢有加盟欧战的念头,济南军事学院是军队的最高学府,一定有所传言吧?”
“这个,我却不晓得。”陈豪当然听说了很多内幕消息,事关军事机密,他不能说。
“中立就好。打日本没说的,人家欺负上门了嘛。但出兵欧洲就是穷兵黩武了。‘国虽大,好战必亡’,何况我们比起人家,穷啊。俄国一年产多少钢?300万吨!我们连200万都不到吧?”
“没有山东的胜利,日本‘中国驻屯军’就不会撤走,天津、汉口的租界也收不回来。我们院长说过,抓住欧战的机会奠定我国在亚洲的地位,是必然的选择。”
“唉,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就是一介酸儒,本不该妄言国家大政。不过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参加欧战会为国家获得什么好处啊。不过,军队的牺牲太重了,我的同事们已经失去两个儿子了,都是在山东。18师大部分是江苏子弟,无锡的孩子不少。推而广之,多少像你一样年轻有为的孩子化为黄土……”
“国家弱,就得牺牲。”
“你说的对!来,为你的战功干一杯!”陶教授再次举起了酒杯。
“陈中校,您一定见过总统夫人了,是吧?”饭后,在陈豪和妻子告辞回家前,陶静问道。
“当然。我们就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嘛。那时候我一直称呼她大姐的,虽然我们是仆人,但陈伯伯一直将我父亲视为兄弟,我们跟他家姐弟仨人都是兄妹相称的。”
“哦,她为人如何?”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祝你继续高升,再立战功吧。”
“谢谢,陶老师,您爱人也是在学校工作吗?”
“不。他也是军人。是蒙山军老兵,在开国之战中牺牲了。”
“呀。原来您是烈属。失敬了。不知他是在哪个方面军?”
“南方军。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不想提了。”
在回家的路上,陈豪对妻子说,“以后再不要跟别人说我的出身了。好像我这个中校军衔是靠了权贵的关系似的。”
“记住啦。也没啥不能说的嘛。”
“不要讲就不要讲了。我讨厌这个。没想到陶老师的丈夫竟然是前辈烈士……怪不得她对军史那么熟悉。”
“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她的嘴可真稳。”
“陶老师那么年轻漂亮,你们就帮她物色一个呗,难道让她守寡一辈子?”
“谁说没有?但她眼界高的很,根本无意再婚了。”
陈豪并未住满假期,提前四天返回了北京。到总参报道的第一天就接到了命令,调他到新成立的远征军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做作战参谋。
陈豪兴奋起来。真是家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想不到已经组建了远征军,无疑是决定参战了。而且,司令官是自己熟悉的叶延冰上将,小时候,自己总是称呼叶司令为姐夫的。
“我去哪里报道?”
“中校,远征军并未公开,还需保密。你是叶司令官点名要的人,立即去报道吧。你的关系已经转入远征军了。叶司令已经去了哈尔滨,但司令部在通州的留守处尚未撤销,你去那里报道吧。”
陈豪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总参大楼。租了一辆出租汽车赶到了通州,顺利地找到了没有挂任何标识的远征军第一集团军留守处。
看过他的军官证,亲自接待他的集团军副参谋长孔东原准将对他说,“欢迎你来远征军。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战友了。我们这个集团军刚组建,部队来自三个军区,司令部各部门的军官也来自四面八方,但薛参谋长已经安排了你的工作,根据你的情况,打过仗,是英雄营长,两次读军校,所以任命你为作战处副处长。作战处已经跟叶司令和薛参谋长去了东北,留守处最多再有一周也将北上。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跟随我们一同出关,第二是马上赶去归队。”
“孔参谋长,我希望马上归队。”
“那好。7军的部队正在向东北运送。我给你开个介绍信,你直接去天津,7军军部还在那里,他们大概就是这两天出关。对了,这封机要件交给你,带给薛参谋长。我给你派个警卫。”
陈豪当日便带着那个临时警卫,一位下士,乘票车去了天津。他找到7军军部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7军军部马上给他安排了临时住处,让他跟军部主要军官一起出发。因为陈豪是司令部作战处副处长,7军副参谋长高西林上校介绍了7军转运的情况,该军的两个师已经出关,军部将在明日清晨出发,“你来的正好,再晚到一天,你就得跟部队挤闷罐车了。现在铁路局安排了一列专列输送军部机关,条件肯定好的多。”
落实了搭乘军列开出的时间后,陈豪让下士带着密件留在军部临时住所不准外出。自己找到邮电局,问明可以打无锡的长途,费了好大劲,陈豪终于将电话打到了徐怡的学校,接电话的恰好是那位陶静老师,陶静对他说,“真是不巧。徐怡去教育局送材料了,需要我转告吗?”
“是的。你跟她说,我调野战部队了。现在天津,但明天就跟部队走了,不能说方向,也不好说休假的时间。请她保重身体,照顾好孩子。”
“哦,那你也要保重。方便的话,多给她写信。”线路信号很差,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谢谢,再见吧。”想了想,陈豪还是说了这么一句,“陶老师,请你帮她注意新闻,会得到我们的消息的。”
“明白了,祝你一切顺利。”
第十五节 波士顿协定
在俄国原远东军司令官、现大本营副总参谋长阿尔捷米耶夫中将看来,中国远征军的组建并未刻意隐瞒俄方,已经确定,位于山东的中央军区一个参加过中日山东战争的军已经调至北满,位于长春、四平间的华军第9军也北调了,已经集结于哈尔滨附近。而位于外蒙古库伦的第5军也开始了集结。
在阿尔杰米耶夫将军看来,中国人在英国特使访华后雷厉风行地开始了军事集结,既表明了他们加入俄国战线的诚意,也给远东俄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所以,阿尔杰米耶夫中将给尼古拉二世——现在亲自出任俄军总司令官的沙皇报告说,从远东抽调2个军7个师给勃鲁西洛夫将军的西南方面军尚需延迟,以防加拿大会谈破裂而出现的最坏结果。在阿尔杰米耶夫看来,中国人突然“转向”的背后隐藏着阴谋。
但沙皇否定了阿尔捷米耶夫的建议,鉴于西南方面军的形势,勃鲁西洛夫将军必须得到那7个师,所以,远东俄军必须将那7个师调给西南战线。同时,尼古拉二世用书信的方式回复他发现的“新星”——新任命的担负重大使命的副总参谋长阿尔捷米耶夫将军,俄国将促使加拿大会议取得俄国希望的结局。如果中国成为俄国的同盟者,俄军将腾出远东至少20个满员师,而且还会获得中国至少15个师的部队,这是一支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有了这些师,勃鲁西洛夫将军将可以在西南战线进行一次大的战略进攻,以满足协约盟国对俄国提出的要求,履行同盟之义务,甚至改变战争的走向,以取得这场令俄国不堪重负的战争。为此,沙皇指示在西南战线代表自己视察局势的阿尔捷米耶夫将军尽快去一趟远东,跟中国人进行一次提前的接触,了解华军集结的详细情况,并就华军进入俄国战线进行提前协调。
相关的命令已经下达给了外交部,驻华大使及相关人员将促成阿尔杰米耶夫将军与中国高层的秘密会晤。
战争进行到1916年5月,除了海上,协约国总体仍处于下风。十天前,德国的公海舰队终于跟担负封锁德国的英国大舰队来了一次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列舰决战,尽管德国舰队在吨位损失上少于英国,德国军舰独有的防护技术也优于英舰,但并未打破英国的海上封锁,英国仍在控制着大西洋。但在陆上,英法意俄各国仍然处于被动,凡尔登战役仍在激烈地进行着,法国人在抽调了大量的援军后巩固了战线,未能使德军取得突破,却耗干了法军的战略预备队,使得策划中的索姆河战役变成了英军独挑大梁,在索姆河进攻并非单纯为了减轻凡尔登方向的压力,它其实是协约国于1915年12月即确定的计划,是1916年战局的重要组成部分,预定在拉西尼至埃比泰恩长达70公里的正面上达成突破,计划将占领法国北部地区的德军击溃,战役将由英法共同实施,是一次离心攻击,法军向东,英军向北,鉴于英军的力量不足,战役预定投入的法军高达39个师,1700门大炮和200架飞机。法军承担的进攻区段为45公里。但由于凡尔登极为不利的局势,法军从3月份起陆续向凡尔登增兵,将预定用于索姆河进攻的部队大部调走了,导致战役的计划一再缩减,成为了英军唱独角戏,使得这个希望改变西线战局的进攻战役真的成了一次“救火”行动。为此,英法方面连续催促俄国进行一次带有战略性质的突击,以牵制德军,最好能将西线德军调动一部分到东线去。但由于俄军在1915年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特别是兵器方面存在的巨大缺口,俄军的三个方面军,西南、西及西北方面军的实力都不足以实施一次战略性的进攻,三方一直在扯着皮。
但更坏的情况出现了,1915年加入协约一方的意大利遭受了失败,奥军在特兰提诺方向的进攻是在5月16日拂晓发起了的,投入了23个师、2000门大炮(其中约280门重型火炮),奥军取得了重大进展,奥军前出至威尼斯平原,意大利政府面临垮台的危险。如果意大利人退出战争,奥军将腾出最少50个师转入东方战线,将对俄国形成巨大的压力。所以,俄军必须在西南方向进行一次突击,以挽救意大利人不至于垮台,也为了间接支援西线战局。极具进攻精神的勃鲁西洛夫将军雄心勃勃,希望在得到远东援军后实施进攻。在中国人的态度未能确定前,远东是不能抽调部队的,现在终于可以了。
尼古拉二世对于自己国内极端困难的局势不是很在意,但对于旅行盟友职责却一直不含糊。
这就是当前的形势。谁也想不到,从来没有被各大强国看得上眼的中国竟然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力量。在前往中国的火车上,阿尔杰米耶夫中将仔细研究了局势,认为中国人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好,这就是“势”的应用,代表沙皇前往北京的自己将加重中国人在战争中的筹码,这却是无可回避的结果。
相关的报告已经转给了前往加拿大会谈的俄国代表,阿尔杰米耶夫将军非常担心会谈的结果,非常担心中国人就此开出令俄国不能接受的条件。
阿尔捷米耶夫是在5月底达到哈尔滨的,他没有允许在哈尔滨会见中国北方军区的主要首脑,而是被直接送往了北京。他甚至没有下车,只是在站台上见到了北方军区副司令官熊勋中将,熊中将没有回答他任何关于华军集结的问题,说他并未得到上级的任何指示。熊勋甚至没有透露自己已出任远征军第一集团军副司令的消息。
但阿尔捷米耶夫却看到了源源不断开向北方的军列。中国人并未采取夜间调兵的措施,那些蒙着帆布的大炮清晰可辨。
在北京,接待阿尔捷米耶夫将军的是国防部长王明远上将。王上将告诉客人,总统不在北京,但援俄远征军确实组建了,目前正在等待加拿大会议的最后消息。如果达成协议,远征军的第一批部队将在协议签订后的一个月内出动。
“相关的细节还不是细谈的时候,”王明远对客人说,“我们掌握并充分理解战局的急迫性,但是,没有外交方面的结果,总统不会采取提前行动。现在您只能等待,让我们一起企盼加拿大传来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消息吧。”
一直到6月12日,终于传来加拿大会议的消息,参加这个秘密会议的国家共五个,英、法、俄、中、美,就中国加入协约国问题进行了为期十天的秘密磋商,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协议,该次会议也被称为渥太华会议,因为会议的大部分问题是在渥太华举行的,最后的阶段才“移师”美国波士顿。
之所以确定会议的地点是加拿大而不是美国,是威尔逊总统的建议。鉴于美国大选的临近以及国内激烈的反战情绪,威尔逊总统建议将会议放在属于英联邦的加拿大召开,如果一切顺利,对于中国方面提出的援助问题可以回到美国细谈,他将组织一个专门的委员会进行讨论,最后报国会批准。
威尔逊的建议是,因为美中两国良好的外交关系,说服国会对中国进行工业建设方面的援助或贷款不是很大的问题,但不要将此事与中国参战扯在一起。目前美国政府上层基本倾向于加入协约一方,但近一千万德裔是支持德国的,这股势力不小。而且,普通民众中反对参战的呼声仍是主流。而他连任竞选的口号就是力争早日恢复世界和平,为了顺利实现连任,目前不能刺激美国民众的情绪。
会议的主题是讨论中国参战,其中又包含两三问题,第一是中国加入协约国后的地位问题,涉及关税自主、庚子尾款及治外法权等有关中国主权归还的讨论。第二是中国参战的问题,涉及兵力、战场选择、指挥体系、后勤供应等一系列问题;其三是对中国的援助问题,主要是跟美国谈。
在会议的第一阶段就基本解决了中国主权的归还的一揽子问题了,俄国在获知中国将直接出兵俄国战线后,立即同意了他们最在意的赔款尾款问题。在辛丑条约所确定的3亿两白银的赔款中,俄国占比最高,虽然中国已经赔付了约三分之一(含利息),但余款对于财政极为拮据的俄国还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关税自主是更重要的问题,英法俄希望中国在获得关税自主权后将关税确定在不超过10%的水平,现在的关税统统定在5%的低位,这已经翻了一番了。方声远答应了英法俄的要求,其实,更在意关税水平的不是英法俄而是美国。但美国的态度很积极,这个问题也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给中国巨大伤害的治外法权也无可奈何地取消了,美英法俄四国承诺,在中国加入协约国参战后,中国将享受外交上的平等待遇。
租界问题暂时搁置。
方声远在确定了外交方面必须坚持的原则后任务即将会谈的主要任务交给了司徒均,后者将与参加会议的英法俄三国代表团的军事专家进一步讨论中方参战后的军事问题,涉及的方面很广,但主要是牵涉俄国。方声远的精力转到了与美国人为主的经济援助方面。方声远带来的方案胃口很大,要求协约国及美国展开对华经济援助——它是中国参战的必要前提。这方面将主要由美国承担。
在司徒均与俄国方面基本达成有关军事协议的同时,经济援助的一揽子方案也基本确定了。美国及英国承诺在三年内向中国提供高达5.3亿美元的低息和无息贷款用于加强中国的军事工业建设,其中英国承担0.8亿美元的份额。贷款将用于购买美英两国的技术及设备——涉及130个工厂的新建和改建,涉及炼钢、造船、发电、采矿、化工、机械、电子诸多行业,引进的各类机床高达9000余台。
这些项目的落地将使得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中的工业建设目标超额完成,项目建成后,中国的工业化将奠定基础,军工能力能得到大幅加强。就炼钢能力将突破400万吨大关,发电能力提高1.5倍,填补了一批中国工业的空白。
龙谦在对两院议员汇报“波士顿”协议时针对贷款问题解释说,迄今为止的历史上,尚无一个国家的工业化进程不需要引入外部资金,即便是最早实现工业革命的英国,也得到了来自荷兰的大笔资金。无息贷款已经非常难得了,如果不是抓住了世界局势的机遇,即便是已经确定中国为全球盟友的美国也不会答应如此优厚的条件。
美国为了培养自己在远东的盟友,大力促成了这个协定的签署。在威尔逊领导的美国政府看来,加强中国的工业实力符合美国的利益。损失的利息将从企业的利润中得到补偿,高达4.5亿的订单将落在美国人头上。而英法俄最为担心的领土交涉中国并未提及,这是协约国主要国家最为满意的。
协定是在波士顿签订的,史称“波士顿协定”。不过,当时并未使用这个名字,这是美国人要求的。
因为协定中关于工业援助的内容超过了自己的预期,方声远代表中国政府于1916年5月10日正式签署。协定的正文是中国加入协约国的有关条款,规定了中国的权利和义务。有关军事及经济的条款是以附件(秘密协定)的形式签署的,这符合外交的惯例。
中方在获得协议签订的消息后,龙谦接见了焦急等待的阿尔杰米耶夫将军,向他通报了中国远征军组建的详细情况,承诺在7月5日前,第一集团军的前锋部队将正式出动。远征军将根据波士顿协定中有关军事问题的秘密协定加入俄国西南战线,接受俄军总司令部及西南方面军指挥。总参谋部将派出一个联络组与俄方具体商定部队的投送和后勤供应问题,并且承诺在秋季之后开始转交俄国总量达120万吨的谷物,这部分粮食的费用将由俄国承担一半。
阿尔杰米耶夫将军在6月14日离开了北京返回彼得堡,与他同行的是由新任副总参谋长范德平中将带领的有23名精选军官组成的联络组。
第十六节 杂音
波士顿协定正文公布及中国加入协约国对同盟国宣战后,在世界范围内引起的震动远不如中国内部。
尽管龙谦已经向国会做了汇报,但反对及质疑的声音依然不小。而在民间,特别是在文化界,出现了激烈的批评之声,因组建援俄远征军的消息已然传播,指责龙谦穷兵黩武的声音越来越高。
6月17日,首都出现反对政府对德奥宣战的示威游行。这在蒙山军建政后还是第一次。群众性的集会游行差不多成了常态,但公然反对现政权的游行还是第一次。游行队伍从北海后街集中,穿过首都的几条主要街道,从东单进入长安街,最后集中于广场,发表演说,强烈批评政府的决定,甚至说出了“龙谦是杀人犯”这样公然辱骂总统的言论。
引发了大批群众的围观,更吸引了云集首都的外国记者。在组织者演说的时候爆发了冲突,几个退伍老兵不忿对他们心目中神明一般存在的亵渎,上前将演说者揪下来痛殴,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有三人负伤,其中一人肋骨骨折。
骚乱被警察迅速制止,十一人(包括演讲者)被警局拘留。
反战游行是进步党组织的。当日晚间,该党主席、中央研究院院长梁启超被警政部传唤。梁氏带了《宪法》单行本,质问警政部副部长王之峰,说,“民众有言论、集会、游行的自由,这是宪法赋予的神圣权利。你们凭什么抓捕游行民众?”
王之峰说,“我们抓人是因为聚众斗殴,不是因为贵党集会游行。你们当然有权力发出你们的声音。中午被抓的也不止是贵党一方。但是,”王之峰提高了声音,“梁先生,作为知名学者和政治人物,你认为组织这样的活动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梁启超对于特务政治深恶痛绝,国安总局的很多传说令他愤怒,情知面前此人还兼着国安总局副总局长,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前些日子,龙先生到我家里探视我的病,我就当面反对他为了蝇头小利背弃中立加入欧战的决定。国会形同虚设,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唯公意是从的样子,这叫什么?欧战打成这样,动辄伤亡几十万,将大好青年派去欧洲,不是杀人犯是什么?”
“且不说您诋毁国家大政。您公心认为,当众指责总统是杀人犯合适吗?您是见过世面的,在满清当政的时候,您能如现在这样如鱼得水?”
“我从来不否认龙先生缔造共和的功绩,但正因帝制终结,共和实现,我才依照宪法赋予的权力做事。龙先生秉政六七年了,被一系列成就冲昏了头脑,令人惋惜。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加入欧战,这个观点我绝不收回。至于当众批评总统,更是民主政治的真谛,纵观泰西诸国,哪一位最高政治领袖有名誉权?”
“名誉权?”这个词汇对于长年浸淫于暗黑世界的王之峰比较陌生,“我不管别的国家是什么情况,在我们这里,诋毁总统是绝不允许的!”
“王副部长,请你还是好好学习法律吧。龙先生多次讲过在民众中普及法律的意义,我深表赞同。但坏事者不是百姓,而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权贵!龙先生前半生的英名,搞不好就会葬送在你们手里!”
“前半生英名?”王之峰惊愕之余冷笑一声,“梁先生,我算是领会了总统所说的话了。总统的功绩必将铭刻于历史,与日月同辉。前半生英名?难道你以为总统会像唐玄宗吗?”
“你倒也不是目不识丁。也知道‘玄’的本意是启明星,先明后暗!如果他一意穷兵黩武,结局未必如明皇。我劝你们这些自诩是他亲信的人好好还是读几本书吧。”他看着变了脸色的王之峰,“如果你是要我认错就是做梦了。梁某人认定的道理,除非用更大的道理来说服我,用强权来压服休想。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我党被你拘捕的人还是放了吧,不要给你的领袖添乱了。你能找到现有法律中诋毁总统的条款吗?”
梁启超扬长而去。
王之峰是受陈超之命传唤梁启超的。陈超的本意是想请梁启超收敛一些,不要搞的太过分,尤其是国家已经加入战争的特殊时期,国民应当戮力同心,搞出反战游行算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陈超和江云有严令,王之峰真想就此将梁启超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拘了。
梁启超曾出任众议院议长,因不满议会的不作为愤而辞职,经蔡元培劝说出任了从文教部分出来另行组建的中央研究院院长,将大部分精力转入了文史研究,但也没有彻底离开政治,毕竟是搞了几十年政治的学者了,对政治有着割舍不下的情感。他领导的进步党一直是国内有影响力的政党,近年来对时政颇多批评之声。
王之峰当然不能扣留梁启超。他想了想,起身去陈超家里向他的顶头上司汇报去了,当时军情局长田书榜中将在座。
“无法则不禁。这是总统说过的。确实没有什么名誉权,”陈超对王之峰说,“梁启超不是大问题,此人行事光明,不是大问题。几个知识分子鼓噪反战也不是问题。你知道吗?总统和明远部长去了东北了,军队也有不同的声音,北方军系统的一些将领对总统援助俄国有些说法,总统很重视,”陈超看了眼正襟危坐的田书榜,“范德平已经去了彼得堡,远征军马上就要出兵了,军心不稳可是大问题。”
“反了他们了!这帮鼠目寸光的家伙,没有参战能带来那么大的好处?”国安总局不得介入军队事务,这是一条铁律,有关军队方面的问题肯定是田书榜向陈超通报的。
“政党处是你分管的,严重失职。要引以为训!”陈超板下脸,“必须加强控制,防患于未然!再不准发生今天的事情了。那几个拘捕的人关几天就放了吧。大选临近,不能让敌人看笑话。”
“我已经安排了,那几个家伙或许有其他的背景。先不急着放人吧?危害公众安全的罪名还是适用的。要给我一点时间。”
“跟江云通报下情况再说,听听他的意见。”
“是。我今晚会给他打电话。”
江云去了彰德。袁世凯病重,江云与段祺瑞、王士珍一同去了袁府探视。年初国安总局查明袁世凯背后指使几个小党联合,成立了新的共和党,准备推出精选总统的人选,公开与科民盟、农工党唱反调,到处收集龙谦施政方面的缺失,还编了一个内部的小册子,散发到了国会。引起了警政部及总统办公厅的高度警觉。
“袁世凯早就该死!”田书榜低声骂了一句。
“不管他!其实他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军情局的重点是军队,特别是涉及军事方面的防谍。国安总局的重点是下半年启动的大选,要加强对各派政治势力及外国人的监控,不得懈怠!现在国家要转入战时体制了,必须把国战打赢!否则一切完蛋!”陈超语气严厉。
“明白!”田书榜和王之峰同时起立,肃容答道。
“如果发现那几个领头的有不法行为,可以转入程序。”陈超是同意在这个时候加强控制的,今天的反对性游行给他敲响了警钟。
王之峰和田书榜离开后,陈志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二十八岁的陈志早已娶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自从大学毕业,陈志一直在济南工作,现在已经是山东汽车工业集团设计部的副经理,家也安在了济南,这次听说姐夫出任了远征军的司令官,即将出征俄国,于是请假带着妻儿来为姐夫送行,只见了一面,叶延冰已匆匆离开北京到哈尔滨整顿部队了。
“父亲,也不必如临大敌吧?民间几乎将大姐夫视为神明,谁敢和他作对?谁能和他作对?”
“你懂什么!好好干你的技术吧。政治的事情你不懂,更不要过问。嫣儿睡了吗?”
嫣儿是陈志的幼女,陈志一子一女,儿子陈容居长,女儿陈嫣只有两岁。
“睡了。”
“明儿你带他们逛逛京城。小容不是要看皇宫吗?带他去。”
“明天要去大姐那里吃饭,你忘了?”
“中午过去就行了。皇宫太大,走马观花看一看就可以了,细致走一遍两天也走不完,而且孩子也就图个稀罕而已。小志,你明白我不让你从政的用意了吧?还是搞技术好,学点实实在在的本事,比从政稳当。”
“本来我也无意当官。”陈志笑道,“有你们还不够吗?”
年初省里曾调陈志去工业厅任职副厅长,被陈超所阻。为此,尤氏还跟丈夫拌了嘴。
“陈家已是豪门,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你是不懂的。只要你大姐夫不倒,陈家自然会安然无恙。可是,你大姐夫他却有些其他的想法。罢了,不说了,你去休息吧,我还有公务要办。把大灯给我关了。”
书房暗下来,只要那台绿色灯罩的台灯发出柔和的光。陈超却看不进桌上堆着的大叠文件。每天需要处理的文件足有上百份,一些是需要自己批示的,更多的是传阅件。特别是国安总局所办的《要情快报》是陈超必读的,一般会将自己对一些大事的处理意见直接批示在文件上,批示将迅速得到执行,化为了一系列决定他人命运的行动。这份阅读权限极高的内部通讯反映了国内每日要情,跟外交部、国防部所办的两份情况通报构成了最高执政圈掌握国内外动态的一组必读通讯。
陈超先读了国防部《军情要览》。思绪转到了远征军。叶延冰出任远征军第一集团军司令官他是不赞成的,想得到这个职位的高级将领不少,但龙谦的决定就是最后的决定,无人能够否决。
风险巨大。统军出国打仗不必在国内。但龙谦选定叶延冰为先锋官肯定掺杂了其他因素在内。这一期的《军情要览》反映了远征军第一集团军组建方面的一些情况,因为鲁山死于俄国人之手,一部分高级军官(陈超认为是普遍的)对此很不高兴。另外,对吴佩孚等人的任命也有些不同的声音。王明远显然意识到了北方军系统存在的排外情绪,早已着手进行了人事方面的调整。陈超认为,组成远征军的五个军有三个出自北方军系统的比例实在太高了,为什么不将叶延冰一手带出来的6军划入远征军?哪怕是将强烈要求参加远征军的3军调入也好啊,如果出现指挥不顺的情况就麻烦了。现在龙谦和王明远去了哈尔滨,陈超清楚龙谦就是冲着远征军内发出的不同声音而去的,但部队要交给叶延冰统带,万里远征,哪能一切都请示国内?不能怪陈娴有意见,确实风险巨大。
陈超转而把思绪转到了今年的总统换届上来。其实,龙谦从未指示过他对“政敌”运用政权机关进行监控,是他及他的同事部下自发的行为。无论是将来实行的直接选举还是现在的过渡办法,以龙谦的威望都不会有任何人获胜的机会。袁世凯曾经是他们心目中的大敌,一些证据也证实,袁世凯确实在做一些地下工作,北洋这个派系依然存在,不过已经分裂了,袁氏昔日的一些在共和国建立后进入政坛或者“存活”于军界的部下已经彻底与他断绝了政治上的关系,比如现在去了彰德的段祺瑞。但仍有一些人与袁世凯保持着密切的往来,比如担任国防部副部长的冯国璋,差不多每星期与袁氏通一次电话。但也没有发现冯氏有什么值得警惕的活动。当初龙谦将冯氏从12师师长位子上上调国防部,或许正是考虑到了什么。更有一些在野的北洋系文武官员,比如徐世昌和段芝贵,则公开组建了政党并企图推出自己的总统候选人,按照宪法及相关子法律,走公开竞选的路。但他们总是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徐氏年事已高,段芝贵则名声太臭。在陈超看来都不足为虑。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正式登记的政党有四十多个,谁知道还有什么有能力的人物潜伏在水下?去年发现建国主动离开军界寓居天津法租界的李纯与一些江湖人物有来往,并且获得了李纯资助那个叫好汉会的秘密帮会资金的证据。国安总局随即根据相关法律抓捕了李纯以及那个总坛设在香河的好汉会主要首脑,审讯却没有拿到李纯图谋不轨的行为。远在云南的曹锟将军随即来电为李纯开脱,冯国璋为此还找了龙谦。最后李纯仅被处以罚款,在国安总局的拘留所待了十一天被释放了。随后李纯便变卖了家产,跑到香港继续做他的寓公了。
满清那帮落魄贵族也不省心。虽然大部分人还算消停,甚至不断有人在昔日的亲朋帮助下出仕为新中华效力,但国安总局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证实载沣等人在与国内政治势力发生着某些隐秘的联系。北京一些落魄旗人跑出北京跑到承德,他们甚至要求组建一支由满人组成的保安队来保护避暑山庄。这个要求当然被拒绝了。就在今年元宵节前,载泽的次子在上海公共租界的一家旅馆被杀,凶手迄今未被抓获。江云怀疑是满族阴谋集团的一次内讧,或者是对载泽的惩罚,或者是死者掌握了阴谋集团的某些秘密而死于灭口行动。
政党活动成为了警政部最为头疼的问题。言论的日益自由带来了越来越多的负面效果。在陈超看来,政党政治不会实现龙谦希望的改造阶级或阶层,摧毁封建宗族力量的作用,反而被旧势力所利用。善良的百姓无意于政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是否得到改善,哪里会去搞什么政治嘛。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古训至今仍是正确的,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两千年封建历史的国度,实行像英美一样的政体不是橘生淮北吗?
中枢的矛盾日益体现。国会总是因为一些法律法规的出台争吵不休。地方议会在掌握更大权力的同时,有关贿选的丑闻不断发生,监察部投入了很大精力来侦办此类案件。按照曹敏忠的话讲就是,百分之七十的地方议员都是贪污犯和恶棍。去年一年中,至少有数十人因操纵地方选举被枪毙。而且,政府的贪腐行为日益增多,有关公示高级公务人员财产的提案一再被议会否决,理由是各式各样的,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条件不具备。龙谦打造一个廉洁政府的理想正在成为笑柄,虽然公认共和国建国以来的政坛是历史上最廉洁的政坛,但一些一直对龙谦高唱赞歌的媒体也开始质疑政府了。
当然,国家六年来取得了极大成就,无论是内政还是外交,都可算成就斐然。不必说主权问题带来的民气上扬,只说内政建设吧,义务教育的推行和工业化的推进,国家的经济实力有了极大的加强。用那个不断批评政府的章炳麟的话就是新中国在六年内做成了满清几十年想做而未做成的事。由于水利的投入及良种的推广,国家基本解决了吃饭问题,粮食有了盈余。看看每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的变化吧,无数的工厂在新建,大批的人口涌入了城市,各类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无数新奇古怪的东西被造出来,人们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幸福的变化。这些都是龙谦自信的根本,他在获悉波士顿协定的细则后对自己讲,等再过六年,也就是我下一任任期届满,中国的变化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你想不到会是一副什么情景。
不然,龙谦也不敢组织远征军万里征战了。
可是,越来越多的杂音出现了。别的犹可,最令陈超担心的是军队。陈超深知,龙谦的执政基础在军队不在政府。军队才是他掌控国家的根本。军队在大环境下已经不是净土,一部分高级将领对于国内发出的质疑总统的各种杂音深为痛恨。范德平执掌上海市长的时候多次公开批评国会及政府,对政府的软弱表示痛恨,认为国会及政府在毁掉总统的基业。这大概是龙谦重新将范德平召回军队的原因吧。但是,换掉一个范德平又能如何?
“诸事烦心,身不由己啊。”陈超叹了口气,在本期《军情要览》封面的传阅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中部 第二卷 一战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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