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相伴而行

　　离开埃勒斯梅拉后，蓝儿和葛勒多在参天的黑松林上空持续翱翔，飞越精灵族的古森林。间或，森林会出现一些断带，那些地方要么是一个湖泊，要么是一条蜿蜒穿过森林的河流。经常可看到一群群的小野狍聚集在水边，听到龙吟，它们都会停下来，抬头仰望二龙呼啸而过。不过，大多时候，伊拉龙无暇顾及下方的景色，因为他在忙于默记俄拉米斯教的古语。一旦发现忘记或发错了一个词的音，俄拉米斯会要求他不断重复，直到记牢为止。
　　第一天傍晚，他们抵达杜维敦森林边上。在森林和一望无垠的草地分界线上，葛勒多和蓝儿相互盘旋飞行，只听葛勒多说：保护好你的心脏，蓝儿，也保护好我的。
　　我会的，师傅。蓝儿答应道。
　　葛勒多背上的俄拉米斯高声喊道：“祝你们一路顺风，伊拉龙，蓝儿！下次相会，我们就约定在乌鲁邦的城门前吧。”
　　“也祝您一路顺风！”伊拉龙回应道。
　　接下来，葛勒多掉头沿着森林一路向西，那里通向艾森斯塔湖北端，从那儿再往西，就是基里。蓝儿未改方向，继续朝西南而去。
　　一整个晚上蓝儿都在飞行，中间落地只是为喝一口水，也顺便让伊拉龙能活动活动筋骨，放松一下。跟他们来时路程不同，这一次他们没有遭遇逆风，空气清明平和，仿佛老天爷都迫不及待地要让他们尽早回到沃顿国。第二天日出时分，他们已深入哈达拉沙漠，径直向南，沿着帝国东面边境线飞行。夜幕再次降临，将天地染成一片漆黑，还带来寒意。此时，蓝儿和伊拉龙终于出了沙漠，再次翱翔于帝国碧绿的田间上空，这样一来，他们要在乌鲁邦和图多斯坦湖之间穿行，方可到达费斯特尔。
　　连续飞行两天两夜后，蓝儿无法再坚持下去。她在靠近池塘边的一小片白桦树林中降落，蜷缩在树荫下，小睡了几个小时。在此期间，伊拉龙一边警戒，一边用火剑练习剑法。
　　自从与俄拉米斯和葛勒多分手后，一想到不知前方的费斯特尔究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和蓝儿，伊拉龙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他知道，现在已没有多少人能伤害到他们。可是，回想起烈火平原和垡藤杜尔等战斗，想到那些人失去四肢后血淋淋的样子，还有那些伤者的痛苦尖叫，再想到对手的利剑穿透自己肉体那一刻，伊拉龙的胃便翻腾起来，浑身肌肉紧张得发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到战场上奋勇杀敌，还是掉头找一个隐蔽的深洞躲藏起来。
　　再次起程时，沿途看到下方一队队士兵在行军，伊拉龙的恐惧愈甚。劫后的村落，四处冒着白烟。这种恣意烧杀的行径，让他看了万分难受。他忍不住将目光移开，紧紧抱住前面的龙刺，眯着眼，死死盯住自己手指关节上的老茧。
　　小家伙，蓝儿说，思维显得缓慢而疲惫，这些我们以前也经历过，不要为这个如此不安。
　　觉得自己让蓝儿分心了，伊拉龙有些后悔。他说：对不起……到那儿后就没事了，我只是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我知道。
　　伊拉龙抽了一下鼻子，用袖口擦了擦有些冻僵的鼻子：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跟你一样喜欢作战，那样就会好过些。
　　如果真是那样，蓝儿说，整个世界，包括加巴多里克斯，都会匍匐于我们脚下。不，你最好还是不要像我那样嗜血。这样，我们就可以取长补短，相得益彰，伊拉龙……尽管我们彼此都有不足，合在一起却完美无缺。现在去掉你脑海中那些有害的想法，给我出一个谜语，让我保持清醒。
　　好的，伊拉龙想了一会儿，说，“我”的颜色蓝黄红，宛如空中七彩虹。可长可短，可厚可薄，时常蜷缩成一团。“我”可一次吃下一百只羊还不饱，“我”究竟是什么？
　　是龙，肯定是。蓝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对，是一团毛线。
　　呸！
　　第三天的旅程更加缓慢，也更加艰辛。伊拉龙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蓝儿的振翅声、喘息，以及风刮过耳际发出的单调呼啸声。因长时间坐着，他感到腿和腰部以下部位疼得厉害。可是，与蓝儿相比，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的翅膀肌肉早已疼痛难忍，尽管如此，她一直毫无怨言地坚持着，甚至还拒绝伊拉龙使用魔法来替她减轻痛楚，说：到了目的地，你更需要能量。
　　天已黑了几个小时。突然，蓝儿身子一晃，在空中急坠了几英尺。伊拉龙惊得顿时直起身子，向四周打量，看看到底是什么干扰了蓝儿的飞行。不过，此时映入眼帘的只有下方黑压压的一片和上头闪烁的星星。
　　我想我们到吉特河了，蓝儿说，这里的空气凉爽湿润，应该是在水面上方。
　　这么说离费斯特尔也不远了。你肯定能在夜里找到城市吗？我们完全有可能偏离了上百英里啊！
　　不，不可能的。我的方向感尽管不是无可挑剔，但还是远比你或其他凡间生物强。如果我们看到的那幅精灵地图准确无误的话，那么，我们即使偏离，也绝不会超过五十英里。在这个飞行高度上，五十英里范围内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市，甚至还可能闻到烟囱冒出来的烟味。
　　事实确实如此。又过了些时候，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西边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了一团红光。见到此景，伊拉龙转身从鞍袋中取出铠甲，套上锁子甲，戴上衬帽、头盔、护臂和胫甲。他想要是再有一张盾牌就好了，可是，在跟拿·葛左格前往瑟多山前，盾牌已留在了沃顿国。
　　接着，伊拉龙一只手伸到袋子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俄拉米斯给他的那一银瓶斐尔乐芙。金属瓶子握在手里感觉有些冰冷，伊拉龙呷了一小口，嘴里传来一股烧灼感。魔剂混合了接骨木、蜂蜜酒和加香苹果酒的味道。一股热气在体内升腾而起，涌上脸庞。随着斐尔乐芙的恢复功能发挥作用，他的疲惫之感顿时消失。
　　伊拉龙摇了摇瓶子，此前，他也曾喝过一小口，现在感觉珍贵的魔剂似乎已喝去了三分之一，不由得感到有些舍不得。以后得更小心些。他想。
　　他和蓝儿飞得越来越近，原来地平线上的那一团红光，已变作成千上万个光点，小到手持的照明灯、炊火、篝火，大到整片燃烧着的沥青，沥青燃烧散发出滚滚浓烟，弥漫于空中。借着火光，伊拉龙看到，工事牢固的巨城脚下，无数的矛头和头盔在闪亮。城墙上，簇拥着无数蚂蚁般细小的人，忙于向下射箭、从城齿上将一锅锅滚油倒下、砍断抛上城墙的绳索、将攻城者靠到城墙上摇摇晃晃的木梯推倒。地面不时传来微弱的呐喊声和攻城槌撞击铁城门发出的隆隆声。
　　伊拉龙仔细打量着战场局面，研究了一下人员、建筑和各种攻城机械的布局，困意立消。从费斯特尔城墙，一路向外，是一溜摇摇欲坠的棚屋区，有数百间棚屋，屋与屋之间过道十分狭窄，几乎连马都过不去。住在棚屋里的都是些穷人，无法在城里找到住所，只好栖身于此。现在看去，棚屋大多已无人居住，大部分已被拆毁，以便沃顿国的部队接近城墙。伊拉龙看到，其中二三十间还在熊熊燃烧着，火苗从一间茅屋顶蔓延到下一间，火势越来越猛。棚屋区西侧，地面上有几道黑线，那是沃顿部队为保护营地而挖设的壕沟。城市的另一侧是一些码头和船坞，跟伊拉龙在台姆城所见差不多。再远处，就是黑乎乎、看不到边的波涛滚滚的海洋。
　　伊拉龙内心激起一股野性的冲动，同时感到身下的蓝儿浑身震颤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剑柄。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我们，要不要现一现身啊？
　　作为回应，蓝儿释放出震天一吼，同时向空中喷出一道蓝色火焰，把背上的伊拉龙震得牙齿直打架。
　　下方，攻城的沃顿部队和城墙上的守城部队同时停了下来。一时间，战场笼罩在静谧之中。紧接着，沃顿部队用长矛刀剑敲打着盾牌，欢呼雀跃起来，而守城部队则发出绝望的哀叫。
　　哎呀！伊拉龙不停地眨着眼，惊叫道，要是你刚才没那么做就好了，现在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对不起。
　　依然不停眨着眼的伊拉龙说：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一匹刚死的马或其他动物，这样我就可以用它们来补充你的能量。
　　你没必要……
　　这时，另一个思维跟他们联结到一起，蓝儿只得停了下来。瞬间的惊慌之后，伊拉龙辨认出那是特里安娜。伊拉龙，蓝儿！巫师惊叫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阿丽娅和另一位精灵攻上城墙，他们被一大群士兵围住了。如果不赶紧支援，他们马上就坚持不住了。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