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两难处境

　　“对不起。”伊拉龙撞到了水盆，赶忙说了一句。
　　娜绥妲皱起眉头，盆里的水面泛起波纹，她的面孔忽而缩短，忽而拉长。“为什么？”她问道，“我还以为应该先祝贺你，你做到的事，不但达到而且超出了我的期望。”
　　“不是，我……”伊拉龙收住口，这才想起她看不到水被搅乱。这道咒语可以让娜绥妲通过镜子清楚地看到他和蓝儿，但他们俩眼中看到的东西她是看不到的，“只不过是我的手碰到了水盆。”
　　“噢，是这样，那我现在正式向你道贺，伊拉龙，你扶助奥利克登上了王位……”
　　“虽然我自己却因此受到袭击。”
　　娜绥妲笑了，“没错，虽然你自己受到袭击，但你保住了我们和矮人族的同盟关系，这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现在的问题是，其余的矮人军队什么时候才能与我们会合？”
　　“奥利克已经命令士兵随时准备开拔，”伊拉龙说，“各部落召集人马可能需要几天时间，一旦准备好了，他们就会立即出发。”
　　“这也是个好消息，我们能尽快得到他们的支援。我倒想起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三天以后？四天？”
　　蓝儿动了动翅膀，呼吸热烘烘地吹在伊拉龙脖子上。伊拉龙瞧了她一眼，小心地想了想该怎么说，然后答道：“很难说，你记得我走之前跟你谈过的事吗？”
　　娜绥妲嘟了嘟嘴：“当然记得，伊拉龙。我……”她侧过脸去，听什么人对她说话，伊拉龙和蓝儿含含糊糊地听不清楚。接着娜绥妲又转了回来，说，“艾瑞克队长带领的人马已经回来了，看样子人员伤亡惨重，但哨兵说若伦还活着。”
　　“他受伤了吗？”伊拉龙问。
　　“我了解清楚之后马上通知你。不过，我并不太担心。若伦的运气……”一个看不见的人又打断了娜绥妲，她走出了伊拉龙可见范围之外。
　　伊拉龙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
　　“抱歉，”娜绥妲说，她的面容再次出现在水盆里，“我们正准备包围费斯特尔，不时地要对付罗兰娜夫人从城里派出的突击队……伊拉龙、蓝儿，这边的战斗需要你们。如果费斯特尔的人发现，集结在城墙外的只有人、矮人和巨人，会以为有守住城门的希望，会因此竭尽全力地抵抗。当然，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但现在他们还没认清这一点。如果他们看到率军冲锋的是龙和龙骑士，一定会立即失去斗志。”
　　“但是……”
　　娜绥妲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叫你回来还有其他理由。由于在‘长刀血拼’上受的伤，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亲自督战。我需要你代替我，伊拉龙，监管军令的执行，并且鼓舞士气。而且，虽然我们已经做了许多掩饰工夫，但你不在的传言已经开始在营地里散播了。如果最终导致穆塔和荆刺直接向营地发起攻击，或者加巴多里克斯派他们支援费斯特尔……那么，就算有精灵相助，我怀疑我们也对付不了。我很抱歉，伊拉龙，但是我眼下不能答应让你重回埃勒斯梅拉，太危险了。”
　　水盆放在一张冰凉的石台之上，伊拉龙双手按住石台边缘，说道：“娜绥妲，拜托了，如果现在不行，什么时候才可以？”
　　“很快，你要有耐心。”
　　“很快，”伊拉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抓住台面的手更加用力，“到底是多快？”
　　娜绥妲向他皱起双眉：“你不能指望我说得出确切的时间。我们先是要夺下费斯特尔城，然后必须控制周边地带，再然后……”
　　“再然后你要向毕拉同娜或者雷欧那城进军，接下来是乌鲁邦。”伊拉龙接话道。娜绥妲想说什么，但他没给她机会，抢着说了下去，“你离加巴多里克斯越近，穆塔和荆刺，甚至国王本人，向你发起攻击的可能性就越大，你就会越发不想让我们离开……娜绥妲，蓝儿和我杀不了加巴多里克斯，我们没有那个技能，没有那个知识，也没有那个力量，你知道的！加巴多里克斯如果愿意离开城堡，亲自出手打击沃顿族，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结束这场战争，我们必须再和师傅谈谈。他们可以告诉我们，加巴多里克斯的力量从哪里来，他们也许能教我们几招对付他的方法。”
　　娜绥妲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双手：“你不在的时候，穆塔和荆刺会让我们全军覆没。”
　　“可是如果我们不走一趟，哪怕打到乌鲁邦，我们也会被加巴多里克斯消灭……你不能等几天再袭击费斯特尔吗？”
　　“可以，不过围城一天就有一天的伤亡，”娜绥妲用手掌根揉着太阳穴，“你的要求代价很高，收获却不确定，伊拉龙。”
　　“也许收获是不确定的，”他说，“但如果不试一下的话，我们的毁灭却是肯定的。”
　　“真的吗？我不太肯定。不过……”娜绥妲双眼凝望图像之外的远方，沉吟不语，时间长得令人不安。然后她点了一下头，好像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我可以让队伍到达费斯特尔的日子再往后拖两到三天，这一带还有另外几座城镇，我们可以先把它们拿下来。到达城外之后，可以再花两三天，让沃顿族架设攻城器械，修筑防御工事，这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不过，再往后我就必须向费斯特尔发起强攻，哪怕是只为抢夺他们的供给，在敌人的领地枯坐不动的队伍非饿死不可。因此，我最多可以给你六天时间，很可能只有四天。”
　　她一边说，伊拉龙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四天时间不够，”他说，“六天都可能太短。蓝儿飞到垡藤杜尔花了三天，而且还是在不眠不休，也不用背负我的情况下。如果我看到的地图是准确的，从这里去埃勒斯梅拉和她从你那里飞到垡藤杜尔的距离相当，也许更远，从埃勒斯梅拉飞往费斯特尔也差不多远。而且，带着我的话，蓝儿一路上飞不了那么快。”
　　不行，我做不到。蓝儿对他说。
　　伊拉龙接着说下去：“就算在最顺利的情况下，我们到达费斯特尔与你会合，也要一个星期，这还是按我们在埃勒斯梅拉片刻不停估计的。”
　　娜绥妲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你们一定要飞到埃勒斯梅拉不可吗？越过埃勒斯梅拉的魔法屏障之后，用法术与你们的导师联系可不可以呢？你们省下来一分一秒都是生死攸关的。”
　　“不知道，我们可以试试。”
　　娜绥妲闭起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也许可以推迟四天到达费斯特尔……去不去埃勒斯梅拉，我把决定权交给你。如果你要去，那就待够必要的时间。你说得对，除非找到战胜加巴多里克斯的办法，否则我们没有胜利的希望。不过，要时刻记住我们冒着巨大的风险，记住为了争取你需要的时间，可能会牺牲的沃顿战士的性命，还有我们围城时因为没有你，会增加多少的死伤。”
　　伊拉龙心头沉重，应道：“我不会忘记。”
　　“我希望如此。快去吧！别再耽搁了！飞吧，飞吧！蓝儿，比捕猎的鹰更快，别让任何事情拖慢了你。”娜绥妲将指尖在嘴唇上轻轻一触，然后按向他们看不见的镜面，他知道她在上面能看到自己和蓝儿的活动映像，“一路平安，伊拉龙，蓝儿。再见之日，恐怕就是在战场上了。”
　　随后她倏地从眼前消失，伊拉龙收回咒语，盆里又是一汪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