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因为爱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8 11:05:16|字数:6487
若伦看着捧在手里的扁圆形石头,眉头迷惑地蹙到了一起。
“Stenr risa(石头起来)!”他压低嗓子说。
石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在搞什么,重锤?”卡恩问道,一屁股坐在若伦坐的圆木上。
若伦把石头塞进腰带里,接过卡恩给他带来的面包和奶酪:“没什么,走神了。”
卡恩点点头:“上阵前很多人都会这样。”
若伦一边吃,一边四处打量周围的人。加上他在内,一共有三十位壮士,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弓,大多数还佩带着剑,不过也有几个选了长矛或狼牙棒或锤子作战。三十人中,他猜有七八个同他年龄相仿,剩下的都比他大几岁。最年长的就是他们的领队,红胡子马特兰,被篡位的图恩伯爵。他已经上了岁数,著名的红胡子已经染上了白霜。
刚归到马特兰部下的时候,若伦去他的帐篷报到。伯爵身量不高,由于一辈子骑马挥剑,所以四肢非常强壮有力。让他得名的大胡子梳理得整整齐齐,一直垂到胸口。上下打量了若伦一眼之后,伯爵说:“娜绥妲小姐对你大加赞赏,说了你很多了不起的事迹,小伙子。而且我也从我自己的人那里听到很多关于你的故事,还有各种谣言、传说、道听途说,真不少,你知道,人们总是这样。无疑,你取得过值得骄傲的战绩,比如说,在蛇人的巢穴里向他们挑战,那可不是简单的事。当然,你有你的表弟帮忙,对吧?你可能习惯了和自己村里的人相处,但你现在是沃顿族的一员,更具体地说,小伙子,你是我的士兵之一。我们不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邻居,甚至不一定是你的朋友。我们的责任是完成娜绥妲的命令,而且我们一定会完成,不论个别人心中怎么想。你既然在我手下,就得听我的命令。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我让你什么时候做,你就得什么时候做。不然,我以我尊敬的妈妈的骨头(愿她安息)起誓——我会亲自用鞭子抽掉你的皮,不管你有什么来头。你明白了吗?”
“是!长官!”
“很好。如果你守规矩,做事踏实,并且如果你能活下来,那么在沃顿族当中,一个有决心的人还是可以很快获得升职的,但有前途还是没有前途,全部取决于我是否认为你适合带领自己的一队人。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一分钟,片刻也不要以为,你可以通过拍马屁让我看好你。我根本不在意你喜欢我还是恨我,我唯一关心的,是你能不能完成交给你的事。”
“完全明白,长官!”
“嗯,好的,重锤。也许你能行,咱们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去,向我的副手尔哈特报到吧。”
若伦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从他带的皮囊里喝了一口酒,把面包冲下肚去。他本希望那天晚上能吃点热饭,但他们已经深入了帝国境内,士兵可能会看到他们的灶火。他叹了口气,伸直双腿。过去三天,他从黄昏到黎明连续骑着雪焰奔驰,膝盖又酸又疼。
在内心的深处,若伦感觉到一丝轻微却持续的压力,一种意识上的触感,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永远指向一个方向,凯特琳娜的方向。这感觉的来源是伊拉龙给他的指环,它给若伦很大的安慰。因为他知道,有了它,他和凯特琳娜可以在阿拉加西亚的任何地方找到对方,哪怕两个人都成了瞎子和聋子。
他听到身旁的卡恩正用古语嘟囔着什么,他笑了。卡恩是他们的魔法师,被派来保护他们,让他们不至于被敌人的巫师一举手全部消灭。从别人那里,若伦了解到卡恩并不是一个能力特别强的魔法师——他每次运用咒语都很费力气——但他的弱点被一些长处弥补了:他能发明很聪明的咒语,还擅长潜入对手的内心。卡恩脸瘦,身材也瘦,眼睑下垂,有点神经质,容易激动的样子,若伦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若伦对面是海尔默和福斯,坐在他们的帐篷前。海尔默对福斯说:“……士兵来抓他的时候,他把自己人全都带回了家,然后点燃了仆人一早就贮满的一个个油坑,把士兵们困住了,让后来的人以为所有人都同归于尽了。你能相信吗?五百名士兵,他一下子全给干掉,连剑都不用拔。”
“他自己是怎么逃走的?”福斯问。
“红胡子的爷爷是个狡猾的家伙,绝对是。他早就挖好了地道,从他们家一直通到最近的河边。有了它,红胡子就可以带着家人和所有仆人活着逃出来。他把他们带到色达,投奔了拉尔金国王。过了许多年,加巴多里克斯才知道他们还活着。我们能在红胡子手下干事,确实走运。他只吃过两次败仗,而且都是因为魔法的缘故。”
尔哈特走到一排十六顶帐篷当间,海尔默默不作声。这位一脸严肃的老兵两腿分开站立,好像两棵生根的橡树,不可撼动。他查看了一下帐篷,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说道:“太阳落山了,要睡觉了。我们在第一线阳光出现前两个小时出发,护送队应在我们西南方七英里处。抓紧时间,我们要在他们刚动身时发起攻击。全歼敌人,烧掉所有东西,然后我们就回去。你们知道怎么办。重锤,你和我一队。搞砸了,我会用一个钝鱼钩把你的肠子钩出来。”大家都被逗笑了,“好了,睡觉。”
风吹着若伦的脸。他耳朵里充满了血管跳动的巨响,淹没了其他一切声音,雪焰在他胯下纵跃疾驰。若伦的视线变得很窄,眼中只看到骑在两匹棕色母马上,跟在运输队倒数第二辆大车旁边的两个士兵。
举锤过顶,若伦用全身力气,大喝一声。
两个士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抓武器和盾牌。其中一个掉了矛,弯腰去捡。
若伦拉住雪焰的缰绳让它慢下来,在马镫上站直身体,追至和第一个士兵并肩,打在他的肩膀上,砸裂了他的锁子甲。那人尖叫一声,胳膊软了下去,若伦反手再一击,便将他结果了。
另一个士兵此时已拿回了他的矛枪,向若伦刺来,直指他的脖子。若伦一缩头躲到圆盾后面。长矛一次次扎进木盾,一次次冲击着他。他双腿夹紧雪焰的肚皮,骏马直立起来,嘶鸣着,打了铁掌的蹄子在空中。一只马蹄踢中了士兵的胸口,撕破了他的红袍。待到雪焰再次四蹄着地,若伦锤子侧向挥出,砸烂了那人的咽喉。
任那个士兵在地上抽搐,若伦的马刺一踢雪焰,向队列中的下一辆车冲去。在那里,尔哈特正以一敌三浴血奋战。每辆大车都由四头牛拉着,当雪焰经过若伦刚缴获的那辆车时,领头的牛一甩头,左边的犄角尖顶中了若伦的右腿。若伦抽了一口气,感觉好似一根通红的烙铁烫在了腿肚子上。他低头一瞧,只见靴子已经破了一大块,连着他的一层皮肉一起向外翻开。
再发出一声喊,若伦冲向和尔哈特厮杀的三个士兵中最近的一个,一锤就把他打落马下。下一个人躲开若伦紧接着的攻击,掉转马头,落荒而逃。
“别让他跑了!”尔哈特叫道,但不等他喊,若伦已经拍马追了上去。
逃跑的士兵不断地用马刺狠狠地踢着马腹,马都流血了,但不管他如何发狠,坐骑怎么也跑不过雪焰。若伦俯下身,贴在雪焰的脖子上。马放开四蹄,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平原。发现自己插翅难逃,那士兵拉住缰绳,绕回来,扬起马刀朝若伦砍来。若伦举起锤子,挡开剃刀一般锋利的刀刃。他马上迎头挥锤反击,但那士兵灵巧地避开了,并连续向他的胳膊和腿划出两刀。若伦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这士兵显然比他更精通剑术,如果他不能速战速决,那士兵就会把他杀掉。
那个士兵肯定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优势,因为他加紧了攻势,迫得雪焰向后倒退。有三次,若伦已经觉得那士兵肯定会刺中自己了,但那人的马刀总是在最后一刻颤抖着偏离了目标,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开了,若伦不免念起这都亏了伊拉龙的保护场。
没有别的办法,若伦只好出奇制胜,他伸长了脖子,探头大叫了一声:“啪!”就像在黑暗的走廊里想吓唬某个人那样。那士兵果然一呆,就在他一呆的工夫,若伦抢身向前,一锤砸在了他的左膝上,那人霎时疼得脸色苍白。没等他缓过劲来,若伦又一锤砸中了他的后腰。那士兵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向后弯。若伦紧跟着一锤砸到他的头上,结束了他的痛苦。
若伦坐在马上喘了口气,然后一提雪焰的缰绳,催马向车队小跑回去。他的眼睛来回逡巡,不放过任何移动的物体,对战场的形势做出了大致的判断。大多数士兵已经死了,赶车的人也不例外。在打头的车旁边,卡恩和一个穿长袍的高个子相对而立。两个人完全静止,除了偶尔抽动一下,那是一场看不见的大决战的唯一迹象。就在若伦看着的工夫,卡恩的对手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没了动静。
但是,在车队中间,五个颇有胆略的士兵割断了三辆牛车上的套绳,把大车围成了一个三角形,凭借着几辆车的防护,把红胡子马特兰和十个沃顿人挡在了外面。其中四个士兵挺矛守住大车间的缝隙,另外一个则张弓向沃顿人射箭,迫使他们躲到最近的一辆大车后面。
若伦皱起眉头,他们不能一直暴露在帝国的通衢上,慢慢想办法对付躲在掩体后面的士兵,时间对他们不利,此时所有敌兵都面向沃顿人进攻的西方。除了若伦之外,车队的另一面没有沃顿人,所以,士兵们不知道他会从东面杀过来。
若伦想到了一个计划。换别的时候,他肯定会认为这个计划太荒谬,毫不实际,从而将它抛在脑后,但在此刻的情势下,他觉得要立刻解开僵局,再没别的办法。他没有费神去考虑自己的危险,在他们发起冲锋的一刻,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若伦催动雪焰,全速前进。他左手按在马鞍前方,靴子仅搭着马镫的一点边沿,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准备着。当雪焰离那三角形的车阵还有五十英尺远时,他手向下压,身体上提,两脚站上马鞍,蹲在了雪焰的背上。他集中全部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在马背上保持平衡。正和若伦预料的一样,雪焰在靠近车阵的瞬间放慢了速度,向一旁转开。
就在雪焰转向的一刹那,若伦松开缰绳,自马背跃起,从三角阵东边的牛车上凌空扑了过去。他一扭腰,在极短的瞬间看到弓箭手仰起的脸,上面的眼睛睁得溜圆,露出一圈眼白。紧接着下一个瞬间,他已经砸在了那人身上。他们一起滚倒在地,若伦在上,那士兵的身体垫在他下面。若伦一直腰跪了起来,扬起盾牌,在士兵的头盔和长袍之间的空隙处抹了下去,砸断了他的脖子,接着挺身站起。
另外四个士兵的反应较慢。若伦左边的一个忙中出错,想把长矛从大车的夹缝中抽回来,但慌乱中,他的长矛在一辆车的车尾和另一辆车的前轮当中别住了,长矛的杆在手里折断。若伦向他冲去,士兵想向后退,但退路又被车挡住。若伦的锤子一挥,打在了他的下巴下面。
第二个士兵更聪明一些。他放开长矛,去拔腰带上的佩剑,但剑未出鞘,胸膛已被若伦一锤击中。
这时,第三和第四个士兵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兵刃出鞘,面目狰狞,同时攻向若伦。若伦想闪到他们侧面,但受伤的腿行动不便,不由得一个踉跄,单膝跪倒。最近的士兵向下一剑,若伦用盾挡住,然后向前一扑,用锤柄砸烂了他的脚面,士兵咒骂着跌倒在地。若伦不容他喘息,又一锤砸到他的脸上,然后就地一滚,仰面朝天,心知最后一名士兵已来到身后。
若伦僵住了,四肢摊开躺着。
士兵正居高临下对着他,长剑伸出,寒光闪闪的剑尖离若伦的咽喉只不到一英寸。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若伦想。
突然,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过来扼住了士兵的脖子,顺势向后一带。士兵一声闷哼,一截剑尖从胸口冒了出来,鲜血随之喷出。士兵软软地瘫倒在地,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红胡子马特兰。伯爵喘着粗气,胡子和胸口上都沾着血迹。
马特兰把宝剑插进土里,俯身趴在剑把上,看着三角车阵中的尸骸堆。他点了点头:“你能行的,我想。”
若伦坐在一辆大车的车尾上,咬着牙,卡恩正用刀子把他的靴子的残余部分从他脚上剥下来。他尽量不去理会腿上传来的钻心的剧痛,抬头看着天空上盘旋的兀鹰,专心回忆他在帕伦卡谷的家。
他痛得哼了一声,卡恩的刀子在伤口里探得太深了。
“抱歉,”卡恩说,“我必须得查看清楚伤口。”
若伦眼睛依旧望着天上的鹰,没有作声。片刻后,卡恩说了一串古语。很快,若伦腿上的疼痛减弱,低头一看,腿已经好好的了。给若伦和另外两个人治伤消耗了大量体力,卡恩累得脸色灰白,站立不稳。他瘫软下去,靠在一辆大车上,胳膊抱在胸前,看样子就要虚脱了。
“你没事吧?”若伦问。
卡恩肩头轻轻一动,做了个耸肩的姿势:“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体力……牛把你小腿外侧的骨头擦伤了。我治好了擦伤,但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其他伤口彻底治愈。我把你的皮肤和肌肉都缝合到了一起,这样就不会流血,也不会太疼了,只会有一点轻微的疼痛。那一部分的皮肉基本只能支持你自身的体重,压力超过太多就吃不消了,要一直等到伤口完全自愈。”
“那需要多长时间?”
“一星期,也许要两星期。”
若伦把靴子剩余的部分重新套到脚上:“伊拉龙在我周围布下了保护场,保护我不受伤害。今天保护场已经救了我几次命,为什么对牛犄角却不管用了?”
“我不知道,若伦。”卡恩叹了口气,“没有人能为一切可能性做好准备,这也是魔法充满风险的原因之一。如果你的咒语有任何一点疏漏,它就有可能只会削弱你自己的力量,或者更糟,它可能会造成某些你根本意想不到的可怕结果,即便是最优秀的魔法师也碰到过这样的事。你表弟的防护肯定有什么缺点——一个说错的字,或者一句不妥的话——结果牛犄角就把你顶伤了。”
若伦慢慢从大车上蹭下来,一瘸一拐地朝车队前头走去,估量着战果。沃顿族方面有五人负伤,包括他自己。两个阵亡:一个若伦都没怎么照过面,另一个是福斯,他和若伦曾说过几次话。对方的士兵和车夫,则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漏网。
若伦停在一开始被他杀死的两个士兵旁边,看着他们的尸体。他觉得嘴里发苦,胃里一阵翻腾。现在,我已经杀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了。他意识到,从烈火平原那场疯狂的大战开始,他已经记不清杀了多少人了。把那么多的人送上死亡之路,多到连数目都说不清,这个想法让他心头难安。为了夺回帝国从我身边盗取的东西,难道我就必须大开杀戒吗?一个更让他不安的想法出现在心头:即便最终获得胜利,我又怎能带着一个被成百上千死者的鲜血染黑的灵魂,回到帕伦卡去过平静的生活?
若伦闭上眼睛,刻意地放松全身的肌肉,试图缓解自己的情绪。我杀人是因为我对凯特琳娜的爱,因为我对伊拉龙以及来自卡沃荷的每一个人的爱,也是因为我对沃顿族、对我们这片土地的热爱。为了我所爱的一切,我不怕身后血流成河,哪怕结果让我自身毁灭。
“真是大开眼界,重锤。”尔哈特说。若伦睁开眼睛,见到头发斑白的战士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雪焰的缰绳。“没见过有谁疯狂到尝试那么难的花样,从大车上跳过去,有的话也准保都死掉了,肯定!不过,干得确实漂亮,可你也得多加小心。从马背上跳下来,以一打五,还指望能活着看到下一个夏天,这种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是吧?聪明的话你以后就得更谨慎些。”
“我会记在心上的。”若伦说着从尔哈特手里接过雪焰的缰绳。
从若伦解决掉最后几个士兵到现在,在这不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受伤的战士一直检查整个车队,一辆一辆车地把货物割开,向马特兰报告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马特兰一一记录下来,提供给娜绥妲研究,从中能分析出加巴多里克斯未来计划的蛛丝马迹也未可知。若伦看着大家检查最后几辆车,里面装的都是一袋袋的小麦和成捆的军装。货物检查完毕之后,大家动手割断还活着的牛的咽喉,血把路都染红了。屠杀这些牲口让若伦很不安,但他理解不让帝国得回这些牛的重要性。要是有命令要他动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刀。如果不是因为牛走得太慢太累赘,他们本可以把牛带回沃顿族的。那些士兵的马匹可以跟得上他们在帝国内行进的速度,所以他们尽可能地把对方的战马都圈拢过来,系在自己的坐骑后面。
这时一人从鞍袋中取出浸满了松油的火把,然后用燧石和火镰磨了片刻工夫,将火把点燃。他骑在马上沿着车队上下跑了一阵,火把抵在每一辆车上,直到车烧起来,然后将火把扔进了最后一辆车上。
“上马!”马特兰喝道。
若伦跨到雪焰背上,腿上的伤处一跳跳地疼。他一踢胯下的骏马,跑上前与卡恩并驾齐驱,众位生还的战士都上了马,在马特兰后面排成两列。战马打着响鼻,蹄子刨着地面,无不急着远离火场。
马特兰策马,蹄声嘚嘚地向前疾驰,众人紧随在后。一辆辆燃烧的大车留在他们身后,仿佛是一长串发光的珠子,被抛在了孤零零的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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