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完婚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8 11:05:16|字数:7970
四个小时后,伊拉龙站在开着星星点点的黄色野花的小山顶上。
山坡上芳草萋萋,右手边一百余英尺外,吉特河匆匆流过。碧空如洗,大地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中。空气凉爽、舒适而又清新,感觉像刚下过雨一样。
聚在山前的是来自卡沃荷的村民,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一人受伤,此外似乎沃顿族半数的居民也都到场了。许多战士拿着长枪,枪尖上装饰着花花绿绿的刺绣彩旗。各类马匹,包括“雪焰”,都用地桩拴在草场另一头。娜绥妲尽了最大努力,但来的人太多,组织工作时间之长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蓝儿从人群上方滑翔而过,轻轻落在伊拉龙旁边,翅膀扇起的风,轻抚着他刚洗完还湿着的头发。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家伙。
正常情况下,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主持如此庄严而重要的仪式,肯定会让他很紧张。但在一场恶战之后,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好像只不过是个逼真的梦境。
山脚下站着娜绥妲、阿丽娅、那亥、约蒙杜、安吉拉、埃娃,和其他一些重要人物。奥林国王不在,他的伤势比表面看起来严重得多,仍在大帐中接受医师们紧急的治疗。国王的首相阿尔温代他出席婚礼。
到场的巨人只有娜绥妲私人卫队中的两个。娜绥妲邀请拿·葛左格参加婚礼的时候,伊拉龙也在场,看到葛左格很知趣地谢绝了邀请,他不禁松了口气。村民们绝不会同意让一大群巨人出现在婚礼上的,即便是娜绥妲的侍卫,也是她费了好多口舌,才说服大家同意留下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声响,村民和沃顿人分到两边,当中留出一条长长的通道,直到山前。然后,村民们异口同声唱起了帕伦卡谷古老的婚礼赞歌。熟悉的曲调歌唱季节的循环,歌唱每年带来丰收的温暖大地,歌唱春季产崽的母牛、筑巢的知更鸟和产卵的鱼,歌唱新旧更替的自然规律。布洛德迦姆的魔法师之一,一位银发的女精灵,从一个天鹅绒盒子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金色竖琴,随着村民简单的旋律,即兴弹琴伴奏,为这熟悉的歌声增添了一缕惆怅的情怀。
通道尽头,若伦和凯特琳娜分别从两侧的人群中缓步走出,转身面向小山,两个人保持一定距离,并排向伊拉龙的方向走来。若伦身穿向沃顿人借来的新长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子也理过,靴子擦得干干净净,脸上洋溢着无法描述的快乐。总之,在伊拉龙看来,他今天可谓英俊不凡。然而,真正让他眼前一亮的是凯特琳娜。她按照传统,穿着首次结婚的新娘该穿的淡蓝色长裙,款式简单,但却有二十英尺长的蕾丝裙裾,由两个小女孩在后面托着。衬着浅色的衣裙,她飘飞的鬈发像打磨过的铜器一般光亮醒目。她手里拿着一束野花,整个人骄傲、沉静而又美丽。
伊拉龙听到女人们为凯特琳娜长长的裙裾发出低声惊呼。他决定一定要向娜绥妲表示感谢,感谢她让杜万加塔部为凯特琳娜准备了这条裙子,因为他断定这礼物肯定是她的手笔。
霍司特走在若伦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伯吉特跟在凯特琳娜后面相似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怕踩到裙子上。
当若伦和凯特琳娜距小山还有一半路的时候,一对白鸽从吉特河岸边的柳林中飞出,两双爪子抬着一个黄水仙的花环。看到鸽子飞来,凯特琳娜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了下来。鸽子自北向东,绕着她转了三圈,然后落下来把花环放在她的头上,之后又向河边飞去。
“这是你的杰作吧?”伊拉龙轻声问阿丽娅。
她笑了笑。
山顶,若伦和凯特琳娜一动不动地站在伊拉龙前面,等待村民的歌声结束。最后一个重唱也渐渐沉寂后,伊拉龙举起双手说:“欢迎大家。今日我们相聚,来庆祝加罗之子若伦和伊丝米拉之女凯特琳娜缔结姻缘。他们都有良好的声誉,而且就我所知,都未和其他人有过婚约。如果情况并非如此,或者有任何不能让他们结为夫妇的原因,请当着所有这些证人的面,说出你的理由,以便我们做出裁决。”伊拉龙适当地等待了片刻,“今日谁为加罗之子若伦谈婚?”
霍司特上前说:“若伦没有父亲,也没有叔父,所以我,奥斯特里斯之子霍司特,愿作为血亲为他谈婚。”
“今日谁为伊丝米拉之女凯特琳娜论嫁?”
伯吉特上前说:“凯特琳娜没有母亲,也没有姨妈,所以我,马德拉之女伯吉特,愿作为血亲为她论嫁。”尽管与若伦有仇怨,但在情在理来讲,为凯特琳娜出面既是她的权利,也是她的责任,因为她曾是凯特琳娜母亲的密友。
“如此甚好。那么,加罗之子若伦带了什么来,保证他和他的妻子生活美满兴旺?”
“他带来了他的名字,”霍司特说,“他带来了他的锤子,他带来了双手的力量,他带来了卡沃荷的农场未来的收获,在那里他们将平静地生活。”
惊讶之情涟漪般扩散开来,大家都明白若伦这是在做什么:他是在以最公开、最具约束力的方式宣布,帝国不能阻止他带着凯特琳娜回家,不能阻止他给凯特琳娜一个如果不是因帝国血腥迫害本该属于她的生活。若伦把自己的荣誉,作为男人和丈夫的荣誉,与帝国的破灭绑在了一起。
“你愿意接受吗,马德拉之女伯吉特?”伊拉龙问。
伯吉特点头说:“我愿意。”
“那么伊丝米拉之女凯特琳娜带来了什么,能让她和她的丈夫生活美满兴旺?”
“她带来了献给加罗之子若伦的爱和忠诚,她还带来了管理家务的才能,她还带来了一份嫁妆。”伊拉龙惊讶地看到,在伯吉特的示意下,站在娜绥妲旁边的两个人走上前来,手里抬着一个金属箱子。伯吉特把箱子的锁扣打开,掀开箱盖,向伊拉龙展示里面的物品。看到里面的一堆珠宝首饰,伊拉龙不禁目瞪口呆。“她带来了一条黄金钻石项链;她带来了一枚南海红珊瑚制成的胸针;她带来了一件包头发的珍珠发网;她带来了五枚黄金和琥珀金戒指。第一枚戒指……”伯吉特每说到一样都会从箱子里拿出来,举起来让大家看她所言不虚。
伊拉龙心下困惑,向娜绥妲望了一眼,正好瞧见她脸上惬意的笑容。
伯吉特把该说的终于说完,重新关箱上锁,伊拉龙问:“你愿意接受吗,奥斯特里斯之子霍司特?”
“我愿意。”
“现在,你们双方的家庭,已经合法地结为一家。”到这里,伊拉龙第一次直接对若伦和凯特琳娜讲话,“为你们谈婚论嫁的人,已经同意了你们双方提供的条件。若伦,你对奥斯特里斯之子霍司特代你谈的条件满意吗?”
“满意。”
“凯特琳娜,你对马德拉之女伯吉特代你谈的条件满意吗?”
“满意。”
“重锤若伦,加罗的儿子,你是否愿意以你自己和你祖先的名义发誓,在你们的有生之年,保护并扶持伊丝米拉之女凯特琳娜?”
“我,重锤若伦,加罗的儿子,以我自己和我祖先的名义发誓,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保护并扶持伊丝米拉之女凯特琳娜。”
“你是否愿意发誓,在一生的岁月里,保护她的名誉,对她忠诚无二,善待她,呵护她?”
“我发誓,在一生的岁月里,我将保护她的名誉,对她忠诚无二,善待她,呵护她。”
“你是否愿意发誓,在明天日落之前,把箱柜和钱匣的钥匙,如果有的话,都交给她,让她能如妻子当做的那样,料理你的事务?”
若伦发誓说他愿意。
“凯特琳娜,伊丝米拉的女儿,你是否愿意以你自己和你祖先的名义发誓,在你们的有生之年,服侍和扶持加罗之子若伦?”
“我,凯特琳娜,伊丝米拉的女儿,以我自己和我祖先的名义发誓,将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服侍和扶持加罗之子若伦。”
“你是否愿意发誓,在一生的岁月里,保护他的名誉,对他忠诚无二,为他生养子女,做丈夫的贤妻,孩子的良母?”
“我发誓,在一生的岁月里,我将保护他的名誉,对他忠诚无二,为他生养子女,做丈夫的贤妻,孩子的良母。”
“你是否愿意发誓,接管他的财产和物品,尽心打理,让他能够专心于那些只属于他的责任?”
凯特琳娜发誓说愿意。
伊拉龙满面笑容,从袖管里抽出一条红丝带,说:“把你们的手腕交叉叠在一起。”若伦和凯特琳娜分别伸出左手和右手,照着做了。伊拉龙将红丝带从中间开始,绕着他们的手腕缠了三绕,最后打了个蝴蝶结。“现在我以龙骑士的合法权利宣布,你们已结为夫妇!”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若伦和凯特琳娜彼此靠近,互相亲吻。欢呼声霎时又提高了一倍。
蓝儿把头向一对喜气洋洋的新人伸过去,待若伦和凯特琳娜分开,唇部在俩人的额头上各自触了一下。长命百岁,愿你们的爱情随日月流逝越来越深。她说。
若伦和凯特琳娜转身面对人群,高高举起绑在一起的手臂。“宴席开始!”若伦高声宣布。
伊拉龙跟在一对新人后面,走下山坡,穿过欢呼的人群,向安置在一排桌子前的两把椅子走去。若伦和凯特琳娜作为自己婚礼的国王和王后,在椅子里就座。
宾客们排成长队,向他们道喜并送上礼物。伊拉龙排在第一个,脸上的笑容和两位新人一样灿烂。他握了握若伦空出来的那只手,向凯特琳娜点了点头。
“谢谢你,伊拉龙。”凯特琳娜说。
“是的,谢谢你。”若伦跟着说。
“这是我的荣幸。”他看着两个人,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什么?”若伦问。
“笑你们哪!你们俩高兴得像两个大傻瓜。”
凯特琳娜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她笑着拥抱了一下若伦说:“谁说我们不是!”
伊拉龙表情严肃起来,他说:“你们一定知道,今天你们能在这里,在一起,是多么幸运。若伦,如果你没能集合起所有的人,并且赶到烈火平原;凯特琳娜,如果你被蛇人抓住送到乌鲁邦,那你们就都不可能……”
“不错,但我成功了,而敌人失败了。”若伦打断他说,“我们不要尽想着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给今天这个快乐的日子抹上阴影。”
“我提起这些事另有原因。”伊拉龙看了看排在后面的人,确定没有人能偷听得到,然后说,“我们三个都是帝国的敌人。今天的战况已经表明,我们并不安全,即便是身处沃顿族当中。如果可能,为了给他人造成打击,加巴多里克斯不会放过攻击我们当中任何一个的机会,也包括你,凯特琳娜。所以我为你们做了这两个东西。”说罢他从腰带上的皮囊里拿出两枚抛光的金指环。前一天晚上,他用自己从土中提炼出的金丸熔铸成了这两枚指环,打磨得十分光滑。他把大一点的递给若伦,小的交给凯特琳娜。
若伦把指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又举在头上,眯起眼睛看用阴文刻在指环内壁的古语:“很漂亮,但它们怎么保护我们呢?”
“我用咒语赋予了它们三种能力。”伊拉龙说,“不论你们什么时候需要我或者蓝儿的帮助,把指环在手指上转一圈,说‘我需要帮助,魔影杀手;我需要帮助,闪鳞’,我们就会听到你们的呼唤,尽快赶来。另外,你们两个人中,不论是谁处在生死关头,手上的指环都会让我们,让若伦或者凯特琳娜产生感应,关键看身处险境的是谁。最后,只要指环贴着你们的肌肤,你们永远都会知道如何找到对方,不管相距多远。”他犹豫了一下,“我希望你们能同意把指环戴上。”
凯特琳娜说:“我们当然愿意。”
若伦胸膛起伏,声音也变得有些喑哑。“谢谢你,”他说,“谢谢你。要是我和她在卡沃荷分开之前就有这两个指环就好了。”
因为两人都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便互相帮忙,凯特琳娜把指环戴到若伦右手的中指上,而若伦则把指环戴到凯特琳娜左手的中指上。
“我还有一件礼物要给你。”伊拉龙说着转过身,向远处又挥手又吹哨。一个马夫牵着“雪焰”,穿过拥挤的人群,匆匆走来。马夫把缰绳交给伊拉龙,鞠了一躬,退到后面。“若伦,你需要一匹好马。这是‘雪焰’。它最初是布鲁姆的坐骑,然后又到了我手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若伦眼睛打量着“雪焰”说:“真是一匹良驹。”
“是最棒的,你愿意接受它吗?”
“求之不得呢!”
伊拉龙把马夫招回来,将“雪焰”交给他,并告诉他若伦以后是马的新主人。马夫牵着马离开后,伊拉龙瞧了瞧捧着礼物等待向新人道贺的一长队人,笑着说:“也许你们今天早晨还是穷光蛋,但不用等到晚上就会发财的。如果蓝儿和我真有机会能够定居的话,我们肯定要和你们住在一起,住到你们给子女盖的老大的房子里。”
“我想,我们的房子盖得再大,恐怕蓝儿也住不下。”若伦说。
“但我们的家永远欢迎你们,”凯特琳娜说,“你们俩都欢迎!”
再次向他们道喜之后,伊拉龙舒服地在一张长桌尽头坐下,把一块块烤鸡肉扔给蓝儿,自得其乐地看着她凌空一一叼住。他一直这样闲待着,直到看见娜绥妲和若伦、凯特琳娜讲了些话,然后把什么东西递到他们手里。东西很小,他看不到是什么。之后,娜绥妲便要从婚宴退场,伊拉龙起身将她拦住。
“给凯特琳娜准备礼服和嫁妆的人是你吗?”
“是的,你不赞成?”
“你对我的亲人这么关心,我很感激,但是我想……”
“怎么?”
“沃顿族不是急缺黄金吗?”
“是缺,”娜绥妲说,“但没有从前那么缺了。自从我的花边策略实施之后,自从我在‘长刀血拼’获胜,流浪部落宣誓绝对效忠于我,并允许我利用他们的财富之后,决定我们存亡的最关键因素已经不再是饥饿,而是缺少盾牌和长矛。”她嘴唇牵动,露出一个笑容,“我送给凯特琳娜的礼物,与军队所需的巨大数目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而且,我不认为这财富会白白浪费,相反,我倒认为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我为凯特琳娜赢得了地位和自尊,同时也就赢得了若伦的好感。也许我是太乐观了,但我觉得事实会证明,他的忠心比一百个盾牌或长矛更有价值。”
“看来你做什么都是为沃顿族的前途考虑,是不是?”伊拉龙说。
“那当然,而且这也是你应该做的。”娜绥妲向前走,又转身回来,“日落前到我帐篷来,我们去看望今天的伤员。你知道,有许多人我们是无法医治的。让他们感觉到我们的关心,知道我们感谢他们的牺牲,这会让他们好过一些。”
伊拉龙点点头说:“我会去的。”
“很好。”
几个小时过去了,伊拉龙一直笑着,吃着,喝着,和老朋友交换别后的故事。蜜酒像水一般被一杯杯倒进肚内,婚宴变得更加热闹了。男宾们在饭桌中间腾出一块空地,开始比赛摔跤、射箭,还用铁头杖比武。两个精灵——一男一女,表演了剑术,他们的速度和剑式的优雅让观众瞠目结舌;甚至连阿丽娅也经不住劝说,同意演唱一首歌曲,让伊拉龙脊背阵阵发凉。
从始至终,若伦和凯特琳娜很少说话。他们更多的是坐在那里,温情款款地互相凝视,已然忘记了外界的存在。
当橘黄色的太阳擦着地平线的时候,伊拉龙无奈地起身告辞,和蓝儿一起向娜绥妲的帐篷走去,把喧闹声留在身后。一路上,伊拉龙深深地呼吸着夜晚清凉的空气,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过来。娜绥妲已经在她猩红色的大帐前等待,夜鹰护卫环侍在周围。会合后,大家什么都没说,便穿过营地,向伤员接受治疗的帐篷走去。
有一个多小时,娜绥妲和伊拉龙一直在探望伤员。他们在与帝国士兵的战斗中,有的断掉了肢体,有的眼睛瞎了,还有的出现了难以治愈的感染。有一些战士是当日上午负伤的,还有一些,伊拉龙发现,是在烈火平原战役负的伤,尽管大量的草药和咒语双管齐下,却到现在仍未好转。在他们走进一排排盖着毯子的伤员中之前,娜绥妲警告了伊拉龙,不要再耗费体力,妄图给每个人都进行医治,但他还是忍不住时时念一道咒语,给伤员们缓解伤痛,或是排出脓液,给断骨复位,或消除一道难看的疤痕。
有一个留着灰白短须的伤员,左腿齐膝断掉,右手少了两根手指,双眼上罩着一条黑布。当伊拉龙走上前探问他的情况时,那人伸出右手,残余的三根手指抓住伊拉龙的胳膊肘,用嘶哑的声音说:“啊,魔影杀手,我知道你会来的,我自从那光芒之后就一直在等你。”
“你在说什么?”
“那照在世上一切肉体的光。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周围所有的生命体,从最大到最小,无一遗漏,我看到臂骨在我的胳膊里闪着白光,我看到地下的蚯蚓,看到天上的食腐鸟,和它们翅膀上的虱子。是诸神给了我灵光,魔影杀手。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开启我的眼睛。我看到你在战场上,你和你的龙,你在众人当中,就像昏黄的烛光森林里的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我也看到了你的兄弟,他和他的龙,他们也像太阳般光华灿烂。”
伊拉龙听着他的话,颈项一阵发麻。“我没有兄弟。”他说。
已成废人的剑手呵呵笑了起来:“你瞒不了我的,魔影杀手。我知道得很清楚。世界在我周围燃烧,火光中,我听到了思想的低语,了解到许多事。你现在想把真我隐藏起来,但我仍然看得到你,我看到你发出的黄色光焰,十二颗星环绕在你的腰间,还有一颗最亮的星,在你的右手上。”
伊拉龙手掌按在智者拜乐思腰带上,检查缝在里面的十二颗钻石有没有露出来。没有。
“听我说,魔影杀手,”那人低声说着,把伊拉龙拉近他深刻皱纹的脸,“我看到你的兄弟,他也发着光芒,但他的光与你不同。完全不同。从他灵魂发出的光穿过身体照射出来,感觉那光似乎来自别处。他……他是一个空壳,只是一个皮囊,而那耀眼的光芒只不过是透过他的皮囊发射出来的而已。你明白吗?是他人把他照亮的。”
“这些‘他人’在什么地方?你也看到他们了吗?”
战士犹豫了片刻,说:“我感觉到他们似乎近在咫英尺,他们狂暴地诅咒着这个世界,似乎仇恨世上的一切,但我却看不到他们的躯体。他们既在那里又不在那里,我没办法说得更清楚……我绝不想更接近这些生命,魔影杀手。他们不是人类,这一点我能肯定,而他们的仇恨,给人的感觉,就像你曾见过的最猛烈的风暴被封闭进了最小的玻璃瓶。”
“要是玻璃瓶破了……”伊拉龙喃喃自语道。
“说得正是,魔影杀手。有时我禁不住怀疑加巴多里克斯是不是想了什么办法,囚禁了诸神,让他们成了自己的奴隶,但我笑自己这么想真像个傻瓜。”
“不过,是哪一方的诸神呢?是矮人的神?流浪各族的神?”
“是谁的神有什么分别,魔影杀手?神就是神,不管他是出自哪里。”
伊拉龙闷声道:“也许你是对的。”
伊拉龙离开那人的矮榻,一名医师把他拉到一边。她说:“原谅我,大人。负伤的刺激已经快让他疯掉了,他一直吵着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太阳、星星和光芒。有时候听起来好像他真知道一些秘密的事,不过你可别被他骗了,这都是从别的伤员那儿听来的,他们总是不停地传播小道消息。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可怜的家伙们。”
“我不是什么大人,”伊拉龙说,“他也没有疯。我不能确切地知道他是怎么了,但他肯定具有超常的能力。他的伤势一有变化,不论好坏,都请即刻告知杜万加塔部的成员。”
医师行了个屈膝礼:“随您的意,魔影杀手。很抱歉我说错了,魔影杀手。”
“他是怎么负伤的?”
“他用手去挡剑,结果被一个士兵砍掉了手指。后来,帝国的投掷器射出的飞弹打中了他的腿,腿骨碎得根本接不上了,我们只好给他截肢。据当时在他旁边的人讲,一被击中,他就开始大喊大叫说看到了光。等他们抬走他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珠全白了,连瞳孔都消失了。”
“啊,是这样。多谢你的帮助!”
当伊拉龙和娜绥妲终于离开医治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娜绥妲叹了口气说:“现在我倒是想喝一大杯蜜酒了。”伊拉龙点点头,看着脚下。他们向娜绥妲的大帐走去,过了一会儿,“你有什么心事,伊拉龙?”
“我在想,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奇怪的世界里,如果能明白它的一小部分,我就算幸运了。”然后他把和那个伤员的对话重述了一遍,她听了也同样很感兴趣。
“你应该把这事告诉阿丽娅,”娜绥妲说,“也许她知道所谓的‘他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在她的大帐前分手,娜绥妲入帐去完成一份报告,伊拉龙和蓝儿则返回了伊拉龙的帐篷。蓝儿蜷起身体躺在地上,准备睡觉。伊拉龙坐在她旁边,仰望天上的星辰,恍惚中看到一队伤员从他眼前走过。
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对他说的话一直在他心中回响:我们为你而战,魔影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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