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要一把剑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8 11:05:16|字数:7809
把《天意》在帐篷里放置好之后,伊拉龙马上赶往沃顿族的军械帐。那是一座巨大的敞篷营帐,里面摆满了一架架的长矛、宝剑和弓弩;一个个柳条箱里装满了盾牌和皮甲。比较贵重的锁子甲、束腰短袍、链盔和裹腿,则悬挂在木架上。几百个尖顶盔亮光光地闪着银光。地上摆着一捆捆的箭,旁边坐着十几个箭工,正忙着给在烈火平原战役中箭羽受损的箭装上新的羽毛。
军械帐里人来人往,进出不断:有的带着甲胄和武器来修补,有新入伍者来领取装备,还有的忙着把装备运去营地的其他地方,每个人似乎都把嗓门提到了最高。在这喧闹忙碌的人群当中,站着伊拉龙要找的人——弗雷德里克,沃顿族的军械总管。
布洛德迦姆陪着伊拉龙迈进帐篷,朝弗雷德里克走去。他们才一走进篷顶下面,里面的人马上静了下来,眼睛都盯在他俩身上。随后,他们又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脚步和嗓门都轻了许多。
弗雷德里克举起一只胳膊表示欢迎,赶紧迎了上来。他身上一如既往地穿着带毛的牛皮甲胄,那味道很臭,估计那头牲口活着的时候就很臭,没想到现在几乎还是一样臭。一柄大剑斜背在他身后,剑柄从右肩上面伸了出来。“魔影杀手!”他声如洪钟地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需要一把剑。”
弗雷德里克胡子抖动,绽开了笑容。“哈,我还想你会不会为了这事来我这里呢?当你没带兵刃,空着手去阿拉加西亚的时候,我想,嘿,也许你已经用不着这些东西了,也许你现在全部的战斗都靠魔法进行了。”
“不,现在还不行。”
“嘿,我可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每个人都需要一把好剑,不管他的魔法有多厉害。到最后,解决问题还是要剑对剑,钢铁对钢铁。你等着看吧,和帝国的战争准以这个收场——剑尖插进加巴多里克斯该死的心窝。嘿,我敢拿一年的薪水打赌,加巴多里克斯只要动动小指,就能把你像条小鱼一样开膛破肚,他也有一把自己的宝剑,不但有,而且还用,什么也比不上好钢握在手里的感觉。”
说话的工夫,弗雷德里克带着他们走到了一个单独摆放的剑架前。“你想要的是哪一种剑?”他问,“你过去那把萨若克是单手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剑身两个拇指宽——反正是两个我的拇指那么宽——剑身的形状劈、刺全都适合,对吧?”伊拉龙表示确实如此。军械总管咕哝了一声,开始把剑从架子上一把把抽出来,但都只是在空中挥了几下,就又放回去,脸上神情好似不太满意。“与我们或矮人的相比,精灵的剑更窄更轻些,因为他们铸造的时候在剑上融入了魔法。如果我们的剑也造得和他们的一样轻巧,那在战场上要不了一分钟就会弯曲或者断掉,要么就弄得满是豁口,连奶酪都切不动了。”他眼睛一瞟布洛德迦姆说,“没错吧,精灵?”
“正如你所言,人类。”布洛德迦姆用控制得恰到好处的声音答道。
弗雷德里克点点头,检查另一把剑的剑刃,哼了一声,丢回到架子上:“也就是说,不管最后选哪把剑,都可能比你习惯的要重。对你来说重一点可能不算问题,魔影杀手,但多出来的重量仍有可能影响到你出剑的时机。”
“谢谢你的提醒。”伊拉龙道。
“不客气,”弗雷德里克说,“我干的就是这个:尽量减少沃顿人被杀的机会,同时帮助他们尽量多杀加巴多里克斯该死的士兵。我喜欢这个工作。”从这个武器架前离开,他又晃动着高大的身躯走到另一个隐在一堆方形盾后面的架子旁,“给剑手选择一把合适的剑,这本身就是门艺术。一把剑感觉起来,应该像是手臂的延伸,像从手上长出来的一样,和你血肉相连。你不必刻意想怎样去运用它,而是像白鹭的嘴巴或者龙的爪子一样,只要按着直觉行动就是。最贴切的描述应该是意念的外化:你心有所想,它已经化为行动。”
“你说话真像个诗人。”
弗雷德里克做出一个谦虚的表情,略微耸了一下肩:“已经二十六年了,我一直帮那些即将奔赴沙场的人选择武器。时间久了,有些思绪就会渗入骨髓:当时那个年轻人,如果我给他选的不是长矛,而是一个铁头棍,那他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命运、机缘,你心里难免会经常想着这些问题。”弗雷德里克一只手悬在架上的一把剑柄上面,“你作战时喜欢用盾还是不用盾?”
“用盾,”伊拉龙说,“但我不能随身总带着一面盾,所以遇到攻击的时候,手边似乎永远都没有称心的盾牌。”
弗雷德里克点着那把剑的护手,咬了咬长满胡须的上唇:“嗯……那就是说你需要一把适合在不带盾的情况下战斗的剑,又不能太长,这样在你持盾的时候,不管是小圆盾还是大竖盾,都方便配合使用。也就是说,要找一把中等长度,适合单手运用的剑。而且,还得在任何场合都方便你带在身上,形状典雅到可以带着去参加加冕典礼,结实到可以抵挡住一群库尔人。”他做出一个苦笑,“娜绥妲做的这事太反常,和那些怪物结盟,这是不会长久的。我们和他们,天生就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他晃了晃身子,把话题收回来,“可惜你只要一把剑,我有没有说错吧?”
“没错。蓝儿和我经常远行,实在不方便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大堆剑。”
“我想你是对的。再说,像你这样的武士也不该有超过一件的兵器。名剑之困——这是我个人的说法。”
“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伟大的战士,”弗雷德里克说,“都有一把有名字的剑——通常他们用的都是剑。要么是他自己给剑取名字,要么等他以什么了不起的战绩证明了自己的勇武之后,吟游诗人就会自作主张地给他的剑取个名字。从此以后,他就必须用这把剑了,因为这是大家共同的期待。如果他上战场的时候没带着这把剑,战友就会问他剑去了哪里,还会怀疑他是不是瞧不上以往的战绩,是不是通过拒绝大家献给他的荣誉来侮辱他们;甚至他的敌人也会拒绝战斗,一定要等到他取回自己著名的兵刃。你等着瞧吧,一旦你用新剑与穆塔交战,或者做了其他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沃顿人一定会给你的剑安一个名字,而且会想当然地认为从今往后它都应该挂在你的腰带上。”他边说边走,到了第三个架子前。“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幸帮一位龙骑士选择兵刃。真是机会难得呀!感觉好像我为沃顿族的工作已经到达了最辉煌的顶点。”
说着,他从架子上抓起一把剑,递给伊拉龙。伊拉龙上下抖了抖剑尖,摇摇头。护手的形状不适合他的手。军械总管并未失望,相反,伊拉龙的拒绝使他来了精神,似乎他很享受这种挑战。他又选了一把剑递给伊拉龙。伊拉龙再次摇头,重心太靠前,他不喜欢。
“唯一让我为难的是,”弗雷德里克说着走回到架子前,“无论我给你选哪把剑,都得经受足以毁掉任何平常兵刃的强大冲击力。你需要的是矮人的作品,他们的铁匠是精灵之外最优秀的,有时候甚至还好过精灵。”弗雷德里克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伊拉龙,“等等,我一直没问到点子上!你学的剑法是怎样进行封挡的?是不是以剑刃对剑刃?我好像记得你在垡藤杜尔和阿丽娅交手时这么做过。”
伊拉龙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弗雷德里克就差没仰天狂笑了,“没有不恭敬的意思,魔影杀手,但如果你用剑锋砍在另一把剑的剑锋上,两把剑都会严重受损。对于萨若克这样有魔法加持的剑来说可能不是问题,但我这里的任何一把剑你都不能这么用,除非你想每战都换把新剑。”
穆塔满是豁口的宝剑在伊拉龙心中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可原谅,连这么明显的事都忘记了。他已经习惯了萨若克,它永远不会变钝,永远不会变旧。而且就他所知,大多数魔法对它都是没有效用的。他甚至怀疑世上是否有什么办法能摧毁一柄龙骑士的宝剑:“这不用你担心,我会用魔法把剑保护起来,难道找把武器我得等上一天吗?”
“再有一个问题,魔影杀手,你的魔法会一直有效吗?”
伊拉龙眉头皱得更紧:“既然你问了……不会一直有效。只有一个精灵知道怎样造出真正的龙骑士之剑,但她还没有把秘诀告诉我。我能做的是把一定的能量传送到宝剑上。能量会保护它不至于受损,直到原本会使宝剑损坏的一次次撞击把剑上的能量耗尽,这时宝剑就会恢复自然的状态,如果不巧的话,下次我和对手作战的时候,它就可能在我的手里碎掉。”
弗雷德里克挠着胡子说:“魔影杀手,我就照你的话来理解,就是说,如果你砍杀士兵用剑次数太多,魔法的能量就会耗尽,而你使剑越用力,咒语失效得越快,是吧?”
“完全正确。”
“那么你还是应该避免和敌人剑锋对剑锋地硬碰,因为这样魔法耗费得最快。”
“我没这个时间!”伊拉龙断然道,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我没时间去学一种完全不同的招数。帝国随时可能发动进攻,我必须集中精力熟习我已经掌握的剑法,而不是去学一套新招。”
弗雷德里克啪地一拍巴掌:“哈,我知道最适合你的是什么了!”他走到一个装满了兵器的柳条箱前,伸出胳膊在里面掏着,嘴里自言自语,“左也不成,右也不成,看看这回怎么样!”说罢,他从柳条箱底部拿出一根黑色大铁杖,杖头又粗又大。
弗雷德里克用手指敲着铁杖说:“用这家伙你可以打断敌人的宝剑,可以打烂锁子甲,可以砸扁头盔,而它绝对毫发无损,不管你砸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根棍子呀!”伊拉龙不满地说,“一根铁棍!”
“那又怎么样?以你的力量,你可以把它挥得像根稻草,你会成为战场上的一位战神,绝对!”
伊拉龙摇着脑袋说:“不行,砸来砸去可不是我喜欢的打法。再说,要是当时手里拿着铁棍而不是宝剑,那我怎么能一剑刺穿杜尔查的心脏,把他杀死。”
“这样的话,我就只剩一样东西推荐给你了,除非你坚持用传统样式的剑。”说罢弗雷德里克走到帐篷的另外一个角落,给伊拉龙拿回了一件兵刃,他说这是弯刃剑。这确是一把剑,但和伊拉龙熟悉的剑都不同,尽管他以前也在沃顿族当中见到有人用过。它有一个光滑的圆形剑柄头,亮闪闪的像枚银币,木制的剑柄较短,缠以黑色的皮子;曲线形的护手上雕着矮人的文字;单锋的剑身,长度相当于他伸直手臂;剑身两侧,靠近剑背的地方,各有一道细细的凹槽。弯刃剑的剑身平直,但距剑尖约六英寸的地方,剑背斜向外展,形成一个小小的尖锋,然后呈弧线形平缓地内收,直至锋利的剑尖。剑尖部分的增宽,使得它在破开甲胄的时候更不易折断或弯曲,并多了一重獠牙般的狰狞。和双锋剑不同,弯刃剑手持的方式是剑身和护手与地面垂直,但它最不寻常之处,是剑身沿剑锋约半英寸宽呈银灰色的一溜儿,颜色明显比闪着钢铁寒光的剑背其他部分深。两种颜色的交接地带,看上去波光流转,犹如风中摆动的丝巾。
伊拉龙指着那一长条灰色说:“这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什么门道吗?”
“这是矮人的发明。”弗雷德里克说,“他们把剑刃和剑脊分别淬炼。剑刃部分淬炼得异常坚硬,超过了我们制造的任何一把刀剑敢于达到的程度。剑脊和剑背则单独回火。所以,这把弯刃剑的剑背硬度要比剑刃低,有足够的柔韧度和弹性,能经得住战斗的碰撞,不至于像纸片一样碎掉。”
“矮人所有的兵刃都是这样制造的吗?”
弗雷德里克摇摇头:“只有单锋剑和最好的双锋剑才是。”他犹豫了一下,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踌躇。“你明白我为什么给你选这把剑吗,魔影杀手?”
伊拉龙明白。在剑身与地面垂直的情况下,除非他故意翻转手腕,那么任何攻击都会由剑身承受,保住剑锋不受损,从而有效杀敌,运用弯刃剑只需对他习惯的打法稍作调整。
大步走出帐篷,他手持弯刃剑摆了个架势,然后扬剑过顶,劈向想象中的敌人的头颅。接着他挥了一个剑花,向前猛刺,拨开虚设的一杆长枪,然后又凌空向左跃出六码,做了个漂亮却不实用的动作:舞动剑刃在身后打了个旋,同时把剑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中。他气定神闲地走回弗雷德里克和布洛德迦姆跟前。弯刃剑的速度和稳定性出乎他的意料。尽管赶不上萨若克,但仍不失为一把上好的宝剑。
“你选得不错。”伊拉龙说。
不过弗雷德里克注意到了他言辞间有所保留,于是说:“但还是没能让你完全满意,魔影杀手。”
弯刃剑在手上舞了一圈,伊拉龙露出苦笑:“它要是看起来不这么像把杀猪刀就好了,我觉得拿着它有点滑稽。”
“啊,如果敌人笑你的话根本不必理会,等你砍掉他们的脑袋,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伊拉龙颇觉有趣地点点头:“我就要它了。”
“那就请你再等片刻。”弗雷德里克说着反身消失在帐篷里,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只黑色的皮剑鞘,上面装点着涡形银饰。他把剑鞘递给伊拉龙,“你有没有学过怎么磨剑,魔影杀手?萨若克是根本不用磨的,对吧?”
“是的,”伊拉龙承认道,“但我用磨石的水平也不差。我可以将一把刀磨到吹毛立断的程度。另外,不得已的话,我随时可以用魔法让剑的锋口齐整。”
弗雷德里克呻吟一声,猛力拍着大腿,拍掉了牛皮腿甲上十几根牛毛:“不,不,宝剑的剑刃最怕的就是像剃刀一样又薄又利。剑锋必须要厚,厚而坚固。一个战士必须知道怎样维护自己的装备,其中就包括怎么磨他的宝剑!”
接着,弗雷德里克坚持给伊拉龙找来一块新磨刀石,然后坐在帐篷旁边的地上,向伊拉龙演示究竟怎样把弯刃剑的剑锋磨到适合战斗的程度。待到满意地看到伊拉龙可以在剑上磨出全新的剑锋来,他说:“你可以穿着生锈的甲胄作战,你可以戴着凹凸不平的头盔作战,但如果你还想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那就永远不要拿着一把不够锋利的剑作战。如果你刚打完一场硬仗,累得像在贝尔山脉里爬上某个山顶一样,而你的剑也不如现在锋利,那么,不管你有多累,一有机会,你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来,拿出磨刀石开始磨剑。就像你先照料自己的坐骑,或者蓝儿,然后才考虑自己的需要一样,你也应该先呵护自己的宝剑。因为没有它,你就会成为敌人毫无反击之力的猎物。”
他们在下午西斜的阳光中坐了一个多小时,军械总管才终于讲解完毕。这时,头上一片清凉的阴影掠过,蓝儿在他们旁边落下。
你一直不来,伊拉龙说,你是故意不来!你本可以几个世纪以前就来把我接走,但你却让我待在这里听弗雷德里克大谈特谈什么水石、油石,讲亚麻油是否比猪油防水效果好。
真的比猪油好吗?
不是,只是味道不那么难闻而已!但我干吗要说这个!关键是你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遭受这份磨难?
她的一只厚重的眼皮垂下来,懒洋洋地眨了眨。不要太夸张好不好。磨难?要是准备不充分,你和我要经受的磨难可比这严重多了。那个穿着一身臭衣服的人说的话,对你来说似乎很有用。
嗯,也许是吧。伊拉龙让步道。蓝儿弓起脖子,舔了舔右前爪。
谢别弗雷德里克,并同布洛德迦姆约定了会面的地点之后,伊拉龙把宝剑系到智者拜乐思腰带上,爬上了蓝儿的后背。随着他一声欢叫,蓝儿振翅,高高地飞上了天空。
伊拉龙一阵眩晕,伸手抓住了身前蓝儿的颈刺,看着地上的人和帐篷越来越小,构成了一个缩微的世界。从高空看,遍布营地的帐篷成了一个个灰色的小三棱锥,每一个三棱锥的东面都隐藏在浓重的黑影当中,整个看上去,营地像一大块格子布。环绕营地的守卫工事上木栅林立,密如刺猬的尖刺,远处木柱的尖端在斜照的阳光中白得耀眼。在营地西北面这一片,奥林国王的骑兵是一大群游动的小点。他们东面是巨人的帐篷群,在起伏的大地上显得又黑又矮。
他们继续攀升。
凛冽的空气使伊拉龙面颊生疼,肺部刺痛,只能小口地吸气。在他们旁边,飘浮着一个厚厚的云团,密实得和奶油一般。蓝儿绕着这云团上升,峥嵘的影子在云层上急速掠过。他们飞进一朵流云,湿气迎面撞到伊拉龙脸上,他有几秒钟睁不开眼睛。无数冰凉的小水滴冲进鼻孔和嘴巴,他用手擦脸,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他们升到了云团之上,一只红鹰飞过,看到他们,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蓝儿翅膀的扇动越来越费力气,伊拉龙也渐渐有些头晕的感觉。蓝儿翅膀平伸,从一股上升气流滑向下一股上升气流,保持着高度,但不再继续上升。
伊拉龙向下望去。他们现在已经高到不觉得高的程度,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得虚幻。沃顿族的营地现在看上去像个不规则的棋盘,上面一个个小小的灰色和黑色的长方形格子。吉特河是一条银色丝带,两边缀着绿色的流苏。南面,硫黄云从烈火平原上升起,形成了发光的橘黄色的云山,奇形怪状的阴影忽隐忽现。伊拉龙马上转开了目光。
有大约半个小时,他和蓝儿乘风飞翔,默默地沉浸在彼此陪伴的快乐中。伊拉龙默念了一道咒语,将寒气隔开。终于,他们又单独在一起了,像从前在帕伦卡谷,在帝国人马扰乱他们的生活之前的那些日子一样。
蓝儿先开口说话:我们是天空的统治者。
在这里,在这世界的屋顶。伊拉龙伸出手臂,好似可以抚摸到星辰一般。
蓝儿侧身向左回旋,进入一股上升的暖气流后,又开始平飞。明天你就要给若伦和凯特琳娜主持婚礼。
多么奇怪的感觉。若伦竟然要结婚了,而主持婚礼的竟然是我……若伦要结婚了。想一想都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久前我们还都是男孩子,即便是我们,也逃不过时间的铁律。一代代人就这样过去,很快就该轮到我们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让他们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工作了。
不过,那也得我们先活过接下来的几个月才成。
对,可不是吗!
一阵乱流袭来,蓝儿的身体摇晃起来,她回头看看伊拉龙问:准备好了吗?
走!
她身体前倾,把翅膀紧紧收到身侧,铅锤般向着下面的大地砸去,速度远胜急速的箭矢。失重的感觉让伊拉龙兴奋地大笑起来,他双腿夹紧蓝儿,以免不慎脱飞出去。突然一阵心血来潮,他松开颈刺,两手高高举在头顶。蓝儿陀螺般旋转着下落,下面圆盘形的大地跟着如车轮般飞旋。她慢慢止住旋转,然后向右一滚身,开始背朝下地坠落。
“蓝儿!”伊拉龙大叫着,双拳猛擂她的肩膀。
蓝儿鼻孔喷出一道烟气,正过身体,再次将头向下,对着快速上升的地面扎去。伊拉龙耳鼓生疼,他活动下巴,缓解空气的压力。距离地面的营地只剩不到一千英尺,眼看再过几秒钟他们就会在帐篷群中砸出一个鲜血四溅的大坑,这时蓝儿才展开翅膀。速度骤减,惯性使伊拉龙向前一冲,手里握着的颈刺差点扎进眼睛里。
翅膀大力地扇动了三下,蓝儿完全止住了下降,然后翅膀平展,开始慢慢盘旋着降落。
这才叫过瘾!伊拉龙叫道。
没有比飞翔更刺激的游戏了,因为一旦失控就意味着死亡。
嗯,不过我对你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你永远不会让我们摔到地上的。伊拉龙的赞美让蓝儿心花怒放。
她对准伊拉龙的帐篷飞去,摇了摇头,伊拉龙的身体跟着摇动,她说:我现在本该习惯了,但每次这样俯冲之后,我的胸口和翅翼都酸疼得厉害,第二天早晨几乎快不能动了。
他拍拍她说:嗯,不过明天你不用飞,明天唯一的事就是婚礼,而你可以走路去参加。她哼了一声,落在地上,扬起大片尘埃,尾巴不慎扫倒了一顶空帐篷。
伊拉龙从蓝儿背上下来,把她交给等候在地面的六名精灵照料,自己则和另外六名一起在营地中穿行,找到了医生葛楚德。从她那里,他问清了明天婚礼仪式的各个步骤和安排,然后和她一起演练了一番,以免到时说错话引起尴尬。然后伊拉龙返回自己的帐篷,洗脸换装,与蓝儿一起如约去和奥林及他的随员用餐。
夜深,晚宴终于结束,伊拉龙和蓝儿向他的帐篷走去。他们看着星空,谈着已经发生和可能会发生的许多事情,这是非常幸福的一刻。到了目的地,伊拉龙停下来,抬头看着蓝儿。他心里充满沉甸甸的爱,感觉都快要跳不动了。
晚安,蓝儿。
晚安,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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