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黄金的赠礼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8 11:05:16|字数:13752
伊拉龙和蓝儿站在娜绥妲猩红色中军大帐的五十码外。终于远离了围绕埃娃而起的喧闹,伊拉龙心情舒畅。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抖了抖肩膀。紧凑的一天下来,他有些疲惫。蓝儿打算飞去吉特河,在平缓深沉的河水中洗个澡,但他眼下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他的甲胄还没有上完油,还得准备若伦和凯特琳娜的婚礼,要去见乔德,还要给自己找一把合适的剑,此外……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下巴。
你要去多久?他问。
蓝儿舒展了一下翅膀,为飞行做准备。几个小时吧。我已经饿了。洗完澡,我就去逮两三头肥鹿,先前我看见有鹿在河西岸啃青草。不过,附近的鹿被沃顿族射杀得太多,也许我得向斯拜恩的方向飞上六七英里,才能找到值得捕杀的猎物。
别飞太远,他提醒道,小心碰到帝国的人马。
不会的,如果正巧碰上一小队帝国士兵的话……她舔了舔嘴巴,那我可不想错过一次速战速决的机会,再说,人肉和鹿肉一样美味。
蓝儿,你不会吧!
她的眼睛露出顽皮的笑意。也许会,也许不会。那要看他们是否穿了盔甲。我讨厌咬金属,从铁壳子里往外扯肉也同样麻烦。
我明白了。他看了看站得最近的一位高挑的银发女精灵,精灵们不会愿意让你单独外出的。你可以让一两个精灵骑在你背上吗?否则,他们在地面可跟不上你的速度。
今天不行。今天,我就想自己去打猎!翅膀猛地一扇,蓝儿飞了起来,蹿向高空。她掉头向西,朝吉特河飞去。同时,她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因为距离的关系,声音比先前弱了一些。等我回来,我们一起飞,好不好,伊拉龙?
好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飞行,就我们两个。她心头的快乐,化作他脸上的笑容。伊拉龙一直看着她如箭矢般向西天飞去。
伊拉龙收回目光,只见布洛德迦姆跑了过来,矫健有如猎豹。精灵询问蓝儿的去向,听了伊拉龙的答话似乎不太高兴,但他如果有所不满的话,也都留在了心里。
看着布洛德迦姆返回同伴当中,伊拉龙心想:好吧,从最紧要的事做起,一件件来。
他在营地中穿行,最后找到一大块开阔地,那里三十来名沃顿人正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进行操练。见他们都投入紧张的训练中,没注意到自己,伊拉龙松了口气。他蹲下来,右手掌心向上,放到踩得失去本来面目的地面上,然后从古语中选择所需的词汇。“kuldr,risa lam iet un malthinae bollr(金子,到我手里来,聚合成球)。”他低声念道。
手掌附近的地面看上去毫无动静,但伊拉龙能感觉到,咒语的力量霎时已经延伸至地下各个方向几百英尺的范围。不到五秒钟,地面开始沸腾,像一锅烧得滚沸的水,并闪动着黄色的光芒。伊拉龙从俄拉米斯那里得知,不管哪里的土壤,都含有几乎所有元素的颗粒,尽管它们的颗粒太过微小和分散,不能用传统的办法提炼。一个通天彻地的魔法师,肯花大力气的话,却可以把它们提炼出来。
从那一小块黄色的地面上,细细的一柱金光闪闪的粉屑,喷泉般涌起,然后弯下来注入伊拉龙的掌心,每一个金光闪闪的颗粒互相碰撞,彼此融合,最后形成三个榛子大小的纯金丸,静静地停在他的掌上。
“letta(停)。”伊拉龙说道,终止了魔法。他坐在脚跟上,手撑地面,疲惫感席卷全身。他垂着头,眼皮半闭,视线一阵模糊。深吸一口气,他满意地端详着手里金光闪闪的金丸,一边等待体力恢复。真漂亮,他想,要是住在帕伦卡谷的时候我就有这本事,那……嘿,不过直接淘金也许还更容易呢。自从把史洛恩从黑格林顶上带下来,施咒语还没让我这么辛苦过。
他把金丸装进口袋,起身继续向前走,找到一座炊事帐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施了这么多耗神的咒语之后,他已经很饿了。饭后,他向卡沃荷村民居住的区域走去。到了近处,一阵响亮的铁器撞击声传入耳中,他好奇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三辆马车在一条巷口处一字排开,伊拉龙从旁边绕过去,看到霍司特站在两顶帐篷间一块三十英尺宽的空地上,手握着一根五英尺长的铁条的一头。铁条另一头鲜红欲滴,搁在一块有两百磅重的大铁砧上,铁砧下面垫着一个又矮又粗的木桩。霍司特身强力壮的两个儿子,艾伯瑞和波多尔,站在铁砧两边,各持一把巨大的铁锤,轮流击打着铁砧上的铁条,每一锤都从身后抡过头顶,声势惊人。铁砧后面几英尺远的是一个闪着火光的简易打铁炉。
打铁声实在太响,伊拉龙等在一定距离之外,直到艾伯瑞和波多尔已经把铁条打扁,霍司特又把铁条放回打铁炉。霍司特挥着没拿铁条的那只胳膊,喊道:“嗨,伊拉龙!”然后他赶紧竖起一根手指,让伊拉龙先不要说话,接着把一团羊毛毡从左耳里掏出来,“好了,现在我又能听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伊拉龙?”他说话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则忙着拾掇散放在地上的火钳、锤子、模具和其他工具。父子三个人都是一身大汗,油光闪闪。
“我过来是想瞧瞧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声音,”伊拉龙说,“我本应猜到是你。除了从卡沃荷村出来的人,还有谁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霍司特大笑起来,一把像大铲子一样的大胡子指向天空,直到笑了个够:“这话说得我得意扬扬,真的!你自己不也是个活生生的证明吗?”
“我们都是,”伊拉龙答道,“你、我、若伦,每个来自卡沃荷的人都是。到我们这一拨人退出舞台的时候,阿拉加西亚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指了指打铁炉和其他用具,“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以为所有的铁匠……”
“是的,是的,没错,伊拉龙。不过,我说服了负责管这片营地的队长让我在靠近自己帐篷的地方开工。”霍司特捻着自己的胡子尖,“主要是为了伊莱恩,你知道。怀这孩子让她受了不少罪。想想我们来到这儿有多不容易,倒也不奇怪。她一向身子单薄,现在我担心……唉……”他说到这里像大熊赶走苍蝇般抖了抖身子,“也许等你有时间,可以瞧瞧她,看能不能让她舒服一点。”
“我会的。”伊拉龙答应道。
满意地咕哝了一声,霍司特把炉火上的铁条稍微抬了抬,好看清火候。他把铁条放回炉火正中,胡子朝艾伯瑞一点,说:“嘿,来点风,就快好了。”艾伯瑞拉动皮风箱,向炉中吹风。霍司特咧嘴向伊拉龙一笑。“沃顿人一听我说我是个铁匠就乐坏了,看他们那兴高采烈的劲头,别人怕会以为我也是个龙骑士呢。他们的铁匠人手不够,我需要的工具都是他们给的,包括那个铁砧。离开卡沃荷的时候,我都哭了,以为这门手艺从此再也用不上了呢。我不是打造刀剑的铁匠,但在这里,嘿,这儿的活足够我、艾伯瑞和波多尔忙五十年的。工钱确实不够高,但至少我们没被抓到加巴多里克斯的地牢里绑在架子上受刑。”
“或者让蛇人啃我们的骨头。”波多尔接话说。
“对,说的是。”霍司特示意两个儿子再次拿起大锤,又将羊毛毡耳塞举到左耳边,“你找我们还有什么事吗,伊拉龙?铁已经烧好了,再多烧的话就会破坏硬度。”
“你知道加得瑞克在哪里吗?”
“加得瑞克?”霍司特双眉之间的沟更深了,“他应该正在和大家一起舞刀弄枪呢,那边大约四分之一英里。”霍司特说着用拇指一指。
伊拉龙谢了他,沿着他指的方向走去。金属撞击声重新一下下不停地响起,响亮有如小钟,尖锐则像一根刺破空气的玻璃针,伊拉龙微笑着捂住耳朵。看到霍司特又找回了自信和目标,他感觉很欣慰。尽管失去了财产和家园,他仍是那个卡沃荷的霍司特。不知怎的,铁匠的坚强和韧劲更坚定了伊拉龙的信念:只要推翻加巴多里克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和来自卡沃荷的村民都多多少少会过上正常的生活。
伊拉龙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卡沃荷的村民正拿着新发的兵器在场地上训练。霍司特说得不错,加得瑞克也在这里,正和菲斯克、达门以及莫恩练习拼杀。伊拉龙简短地和那位独臂的退役教官说明来意,他痛快地同意加得瑞克暂停训练。
皮匠跑过来,站在伊拉龙面前,目光停在地面。他肤色黝黑,五短身材,生着一个很像獒犬的下巴,两道阴沉的眉毛,粗壮的胳膊上布满疤痕,那都是常年把手伸进鞣制皮革的大桶里翻弄留下的印记。尽管离英俊差得很远,伊拉龙却知道他是一个善良、诚实的人。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魔影杀手?”加得瑞克在嗓子眼里咕哝着说。
“你已经帮过我的忙了,我是来向你表示感谢,并报偿你的。”
“我?我怎么帮过你了,魔影杀手?”他讲话很慢,很小心,好像生怕掉进伊拉龙给他设的什么圈套里。
“我从卡沃荷逃离之后不久,你发现有人从鞣革桶旁边的阴干棚里偷走了三张牛皮。我说得没错吧?”加得瑞克的脚在地上来回蹭着,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啊,是这样,不过,你知道,那个棚子我并没有锁门,谁都可能偷偷摸进去把皮子拿走。而且,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件事我也看得很淡了。开进斯拜恩前我销毁了绝大部分存货,不让帝国和肮脏的蛇人染指任何有用的东西。不管是谁拿走了那几张皮子,他只是让我省了多销毁三张皮的力气。所以,我说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
“也许是吧,”伊拉龙说,“但我仍觉得出于道义有责任告诉你,偷走牛皮的人是我。”
到这时,加得瑞克才抬眼迎上伊拉龙的目光,像看普通人一样地看着他,没有恐惧,没有敬畏,也没有任何不敬,似乎皮匠正在心里对伊拉龙做一个全新的评价。
“是我偷的,我对此并不感到骄傲,但当时确实是迫不得已。没有那几块皮子,我怀疑自己是否能活着坚持到精灵居住的杜维敦森林。我一直想把这事说成是不告而借,但事实上我就是偷了,因为我根本没打算还。因此,我要向你道歉。此外,既然我还留着那几块皮子,或者说它们的残余部分,那我付钱给你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伊拉龙伸手从腰带里取出一颗金丸——浑圆而坚硬,还带着他身上的热量——递给了加得瑞克。
加得瑞克看着手上闪闪发光的金丸,宽大的下巴闭得紧紧的,薄嘴唇周围的线条坚毅而倔强。他没有做任何会让伊拉龙难堪的动作,没有去掂金丸的重量,也没有放进嘴里去咬。等到他终于张口,他说的是:“我不能接受,伊拉龙。我是个好皮匠没错,但我的那几张皮子不值这个钱。你的慷慨无可争议,但我拿这金子的话会不好受,我会觉得自己是无功受禄。”
伊拉龙并不觉得意外,他说:“你做买卖的时候,不会不给主顾一个合理的讲价钱的机会,对吧?”
“是的。”
“好,那你也得给我这个机会。大多数人讲价都是为把价钱压低,不过这笔交易,我却选择把价钱抬高,而且我会讲得和那些想剩下一把零钱的人同样凶。对我来说,那几张牛皮绝对值这些黄金,我绝对一个子儿也不会再少给你,你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也不成。”
加得瑞克粗壮的手指收拢,握住金丸,他说:“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能太斤斤计较英寸步不让。我不能让人说,加得瑞克把到手的好运放走了,因为他太忙着数落自己的不是。多谢了,魔影杀手。”
他把金丸小心地用一块羊毛布包好,以免弄花,然后放进腰带上的一个小布囊里:“加罗没有把你教坏,伊拉龙,你和若伦他都教得不错。他也许像醋那么酸,像冬天的甘蓝那样又倔又硬,但在把你们带大成人这件事上,他确实干得不错。我想,他会为你们感到骄傲的。”
伊拉龙的感情突然一阵激荡,胸口一下子堵得满满的。
加得瑞克转身向其他村民走去,突然又停住:“如果可以问的话,伊拉龙,为什么那几张皮子对你那么重要?你拿去干什么了?”
伊拉龙呵呵笑道:“拿去干什么?布鲁姆帮我用它们给蓝儿做了一件鞍具。她现在不像过去那么常戴了,因为精灵送了我们一副更合适的龙鞍——但当初它陪着我们经历了许多战斗和难关,甚至包括垡藤杜尔之战。”
加得瑞克震惊地扬起眉毛,暴露出通常隐在深深皱纹中的浅色皮肤,像暗灰色的大理石裂开了口子一样。他张开嘴巴笑了起来,整张脸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鞍子!”他低呼道,“敢相信吗?我为龙骑士的鞍具加工了皮子!而我当时一点都不知道,那也一样了不起!而且还不是随便哪个龙骑士,是那个龙骑士!是那个最终将亲自推翻黑暴君的骑士!要是我父亲知道我有这一天就好了!”加得瑞克说着快活地跳起了即兴的踢踏舞。他向伊拉龙鞠了一躬,脸上笑容不退,一路蹦跶地跑回到村民当中,随即放开嗓子向所有人讲起这件奇事。
伊拉龙见势不妙,再不走马上就会被众人围住,于是从两排帐篷中间悄悄溜开。办成了一件事,他对自己很满意。也许会花不少时间,他想,但我欠债从来没有不还的时候。
不久,他便来到靠近营地东端的一间帐篷前,他敲了敲两扇活动帘门中间的木柱。啪的一声,帘子被拉到了一边,露出站在门内的海伦——乔德的妻子。她冷冷地看着伊拉龙:“我估计,你是来找他的吧。”
“要是他在的话。”伊拉龙知道他在,因为他能清楚地感知乔德的心绪,就和海伦的一样清晰。
有一会儿,伊拉龙以为海伦会否认丈夫在家,但最后她耸耸肩,让到一边:“那你还是进来吧。”伊拉龙看见乔德坐在一张凳子上,正埋头在一堆五花八门的卷轴、书籍和散开的纸页当中,所有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张没铺任何东西的小床上。一绺稀疏的头发垂在前额上,和那道从头顶斜到左太阳穴的弯弯的伤疤相映成趣。
“伊拉龙!”乔德惊喜地叫了一声,因沉思而绷紧的面孔一下子舒展开来,“欢迎,欢迎!”他握着伊拉龙的手,把自己坐着的板凳让出来,“请坐,我坐床沿上就行。请坐,别客气,你是客人。想吃点什么还是来点喝的?娜绥妲给我们额外多发了一份口粮,所以你尽管吃,不用担心我们会饿着。跟我们在台姆请你吃的饭菜当然没法儿比,可现在是战争状态,就算国王也不能指望打仗的时候还能好吃好喝呀。”
“来一杯茶就好。”伊拉龙说。
“茶和饼干。”乔德说着给海伦使了个眼色。
海伦从地上抓起水壶,架在腰上,然后把皮水袋的嘴塞进水壶的壶口,用手挤压水袋。水打在壶底,水壶跟着共鸣,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海伦手指紧圈在水袋嘴上,把水流控制得又细又慢。她就那么站着,脸上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水流声咚咚不停,听得让人心浮气躁。
乔德脸上闪过一丝抱歉的笑容。他眼睛盯在膝盖旁的一张纸片上,等着海伦把水接完。伊拉龙则细看着帐篷布上的一道褶子。
震耳的滴水声持续了三分多钟。
水壶终于装满了。海伦把瘪下去的水袋从壶嘴上拿开,挂在帐篷中柱的一个钩子上,然后没好气地走了出去。
伊拉龙向乔德挑起一道眉毛。
乔德无奈地摊了摊双手:“我在沃顿族的地位没有她希望的那么显要,她为此埋怨我。她同意和我逃离台姆,因为她指望着娜绥妲会抬举我进入她的心腹幕僚圈,或者按大人物的标准赐给我良田美宅,或者其他什么不得了的奖赏,以回报我多年前帮助偷取龙蛋的功劳,至少我相信她是存着这样的指望。海伦期待的可不是一个普通剑手妻子的平凡生活:睡帐篷,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等等。并不是说她心里只有钱财和地位,但你要明白,她出生在台姆最富有的船王家庭之一,而我们婚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我的许多冒险事业也并非不成功。她没经历过这样的贫困,还得慢慢适应和习惯。”他微微耸了耸肩膀,“我本来希望,这次的冒险——如果它当得起这个浪漫的说法的话——会缩小近些年我们之间出现的裂痕,但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总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自己觉得沃顿族对你不够礼遇吗?”伊拉龙问。
“对我自己来说,已经够了,但对海伦……”乔德犹豫了片刻,“我希望她快乐。我自己的报偿在于,当和布鲁姆一起受到莫赞和他的龙,以及他的人马攻击时,活着逃出基里;在于知道自己也曾帮过忙,为加巴多里克斯遭受的沉重一击出过力;在于能回到从前的生活轨道,同时继续为沃顿族的事业服务;在于能娶海伦为妻。这些就是我的奖赏,我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任何怀疑,当我在烈火平原看到蓝儿从烟雾中飞出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可是,对海伦我却不知该怎么交代。不过我的话扯远了,这都是我自己的烦恼,不该拿来烦你。”
伊拉龙用食指轻轻碰了碰一个卷轴说:“那你跟我说说,弄这么多纸干什么?你干上抄写员了吗?”
乔德被这个问题给逗乐了:“算不上,可沉闷的程度也差不多。因为是我在乌鲁邦发现了进入加巴多里克斯城堡的秘道,再加上我带出了在台姆的图书室里的一些珍本密档,所以娜绥妲就交代我,找找帝国其他城市有没有类似的暗道。比方说,如果我能发现哪里提到有穿过雷欧那城墙的地道,那就会减少很多流血牺牲。”
“你查找的重点是哪类文件呢?”
“什么都得看。”乔德把垂在额前的那绺头发拨到后面,“历史、神话、传说、诗歌、民谣、宗教典籍,还有龙骑士、魔法师、流浪者、疯子、早被人遗忘的君主、大小将领,等等,所有可能了解某个暗门或秘道,或任何类似能为我们所用的秘密的人的作品。我要过目的材料数量惊人,因为所有这些城市都有数百年的历史,有些甚至在人类的足迹出现在阿拉加西亚之前就已经建立了。”
“真的很可能会有什么发现吗?”
“不,可能性很小。想从历史的尘封中打探秘密,希望总是非常渺茫,但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仍可能成功。我毫不怀疑,我要找的东西每个城市中都存在;这些城市太古老,肯定或早或晚挖过进出城墙的暗道。不过,是否有关于这些暗道的记录,即便有的话这些记录是否在我们手中,就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掌握暗门一类秘密的人,通常都不想给别人知道。”乔德从床上抓起一把纸片,举到眼前,然后哼了一声把它们丢开,“我这是在解一些出谜的人根本没想让别人解开的谜。”
接着他和伊拉龙又说了些闲话,直到海伦重新出现,手里端着三大杯热气腾腾的红花苜蓿茶。伊拉龙接过杯子的时候,留意到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不高兴了。他心里猜想是不是她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乔德说的那些关于她的话。她递给乔德一杯,又从伊拉龙身后的什么地方拿出了一盘薄饼干和一小陶罐蜂蜜。之后她便退后几步,靠在中柱上,吹着自己杯中的热茶。
出于礼貌,乔德等着伊拉龙从盘里拿起一块饼干并咬了一口之后才说:“伊拉龙,贵客上门,事必有因,快说说,你今天来,该不是随便串串门吧?”
伊拉龙喝着杯中的茶说:“烈火平原战役之后,我答应会告诉你布鲁姆是怎么死的,这就是我来的原因。”
乔德脸上的血色消退,代之为灰白:“哦。”
“如果你并不想听,那我不讲就是了。”伊拉龙赶紧说道。
乔德费力地摇摇头说:“不,我想知道,刚才只是没有做好准备。”
乔德并没有让海伦离开,伊拉龙拿不准是不是可以当着她的面讲。但想了想,他觉得这件事情给海伦或随便什么人听到也没关系,于是便斟酌着讲了起来。从他和布鲁姆离开乔德家开始,逐渐讲到之后发生的许多事:他们与一伙巨人遭遇,在雷欧那城寻找蛇人,怎样在城外中了蛇人的埋伏,蛇人怎样在逃避穆塔的攻击时刺伤了布鲁姆。
说到布鲁姆生命中的最后时刻,伊拉龙不禁哽咽起来。他讲了布鲁姆躺在砂岩洞穴的里面,讲到自己看着布鲁姆的生命渐渐流走时的那份无助,讲到了弥漫在干燥空气中的死亡气息,讲了布鲁姆的临终遗言和自己用魔法为他造的砂岩墓穴,以及蓝儿怎样将布鲁姆的坟墓变成了一大块钻石。
“如果当时我能有现在的本领就好了,”伊拉龙道,“那我就能把他救活,可是……”他嗓子哽住,说不出话来,用手擦擦眼睛,大口地喝着茶水。此刻他很希望喝的不是茶,而是其他劲道更大的饮料。
乔德长叹一声:“布鲁姆就这么走了。他的死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大损失。不过我相信,如果可以选的话,他自己必然也会愿意选择这样的死亡方式:为了沃顿族的利益,为保护最后一位自由的龙骑士而死。”
“你知道他也曾是一位龙骑士吗?”
乔德点点头:“沃顿族人在我和他见面之前告诉我了。”
“他似乎不太愿意说关于自己的事。”海伦说。
伊拉龙和乔德都笑了起来。“这话没错,”乔德说道,“当时看见他和你一起站在我家门口,我那份震惊,现在还没过去呢。尽管布鲁姆一向都把话藏在自己心里,我们一道旅行的时候却建立起友谊,成了好朋友。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让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蒙在鼓里多少年——十六七年!太久了!另外,布鲁姆在基里杀掉莫赞之后,又把龙蛋送到沃顿族。沃顿族为了保住布鲁姆已死的假象,就不能告诉我龙蛋已经送到他们手上。结果呢,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险以失败告终,由此我们也失去了拥有一位能帮助我们推翻加巴多里克斯的龙骑士的唯一希望。这滋味绝对不好受,我可以向你保证……”
乔德一只手揉着额头,说:“当我打开前门,意识到眼前站的人是谁,那时还以为自己是见鬼了。布鲁姆说他隐世不出,是为了在新的龙骑士出现的时候,他还能留得性命去对其进行训练,但他的解释从来没能让我完全满意。有什么必要非得和所有相识的、关心的人割断联系?他究竟在怕什么?他在保护什么?”
乔德的手指在茶杯的把儿上摩挲着:“尽管无法证明,但我觉得布鲁姆在基里与莫赞和龙交锋的时候,肯定有所发现。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才使得他几乎放弃了当时生命中的一切。我承认,这猜想有些大胆,但我只能推论他手里掌握着什么秘密,是我或任何人都无从得知的,否则便无法给布鲁姆的行为找到解释。”
乔德又叹了口气,一只手在长脸上抹了一下说:“阔别多年之后,我本来希望能有机会和他再次共游,但命运却不作美。从发现他还活着之后不过几个星期,又再一次失去他,这个玩笑实在残酷得过分。”海伦从伊拉龙旁边走过,站在乔德身边,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朝她惨淡一笑,伸出胳膊挽住她纤细的腰肢,“我很高兴你和蓝儿给他造了一座连矮人国王都会嫉妒的坟墓。凭他为阿拉加西亚所做的一切,他应得的不只这些。虽然话说回来,一旦他的墓被人发现,我非常担心那些人会毫不犹豫为了钻石把他的坟敲开。”
“如果他们敢的话,我一定让他们后悔,”伊拉龙咬着牙说,他暗自决定,一有机会便回去把布鲁姆的墓用魔法盾罩住,以防盗墓贼侵害,“而且,找金百合就够他们忙的,一时还不至于打扰布鲁姆。”
“什么?”
“小事,没什么。”
他们三个啜饮着杯中的茶水,海伦小口地咬着饼干。伊拉龙问:“你见过莫赞,是吧?”
“那些算不得最温情的相逢,但是不错,我确实见过他。”
“他看起来怎样?”
“是作为一个人吗?我真的觉得不好说,尽管我知道很多他暴行的故事。每一次布鲁姆和我与他相遇,他总是想杀掉我们,要么就是想先抓,然后折磨,最后再把我们杀掉,不管哪一种情况,都决定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不大好发展。”伊拉龙听得太认真,顾不上回应乔德的幽默,乔德在床上挪了挪身子,“作为一个战士,莫赞异常可怕。印象中,我们经常被他和他的龙追得疲于奔命,很少有比一条暴怒的龙追在身后更可怕的事。”
“他长什么样?”
“你对他的兴趣好像真不小啊?”
伊拉龙眨了下眼睛,说:“我对他很好奇。他是变节者中最后一个死的,而杀他的人正是布鲁姆,现在,他的儿子又成了我的死敌。”
“那让我想想,”乔德说,“他个子高大,肩膀很宽,头发像乌鸦羽毛那么黑;他的两只眼睛颜色不同,一只黑一只蓝。他不留胡子,下巴光光的,有一根指头,我忘记是哪根了,缺了一截指尖。他很英俊,带着残狠和目空一切的劲头。他说话的时候,嗓音极富魅力。他的甲胄总是擦拭得闪闪发亮,不管是锁子甲还是胸甲,好像他根本不怕被敌人发现,我想他确实也不用怕。当他笑的时候,那笑声听起来似乎充满了痛苦。”
“他的同伴,那个女人莎伦娜怎么样?你也见过她吗?”
乔德笑了:“如果我见过,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莫赞也许是位可怕的剑手,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一个冷血的叛徒,但真正最让人们心生恐惧的,却是那个女人。莫赞只派她执行那些没有其他人愿意承担的最邪恶、最艰巨、最秘密的任务。她是他的恐怖黑手,她的出现,永远意味着大难临头,意味着死亡、酷刑、背叛和其他可怕的事情。”听到母亲被别人这样描述,伊拉龙觉得很不舒服。“她残酷到了极点,完全没有一点怜悯和同情心。据说,当初她请求为莫赞效命时,为了测试她的能力,他把治疗的古语教给她——因为她不单是名战士,同时也是巫师——然后让她和他手下十二名最优秀的剑手比试。”
“她是怎么打败他们的?”
“她治好了他们的恐惧,医好了他们的仇恨,消除了他们身上一切能让人起杀心的因素,然后,在他们像弱智的绵羊一样彼此傻笑的时候,她走过去,一个接一个抹了他们的脖子……你没事吗,伊拉龙?你怎么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
“我没事,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
乔德指头敲着手里的杯子说:“关于莎伦娜的极少。她从来都是个神秘人物。直到莫赞死前几个月,除他之外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在一般老百姓的心目中,她唯一的身份就是黑手。我们今天知道的所谓黑手帮——那一大群奸细、刺客和魔法师,替加巴多里克斯干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在加巴多里克斯的意图里,发挥的就是莎伦娜对莫赞的作用。即使在沃顿族当中,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她的名字,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早都进了坟墓。我记得,是布鲁姆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在我带着进入埃里瑞营的秘道的消息,到达沃顿之前——这个城堡是千年之前由精灵族所建,加巴多里克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扩建,成为现在坐镇乌鲁邦的黑城堡——在我去沃顿之前,布鲁姆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刺探莫赞的领地,希望找到莫赞一些不为人知的弱点……我相信布鲁姆是伪装成下人混进莫赞的宫内的。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关于莎伦娜的一些秘密。但是,我们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心塌地地追随莫赞,也许是她爱上了他。总而言之,她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到了可以牺牲自己性命的程度。莫赞被布鲁姆杀死之后不久,沃顿族就收到消息,说她也一病不起了。可能就像迷恋主人的猎鹰,没有他她也活不下去。”
她的忠诚并不是那么彻底,伊拉龙暗想,涉及我的时候,她便违抗了莫赞,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要是她能把穆塔也救出来就好了。对于乔德讲的那些她的恶行,伊拉龙更愿意认为责任在于莫赞,是他扭曲了她本质良善的天性。为了自己的精神不至于崩溃,伊拉龙不能接受双亲都是恶人。
“她爱他,”伊拉龙说,眼睛看着杯中混浊的茶底,“开始的时候,她是爱他的,也许后来没那么爱了。穆塔是她的儿子。”
乔德扬起一条眉毛。“真的?我估计,你是听穆塔亲口说的吗?”伊拉龙点点头:“嗯,这就解开了一直以来在我心里的几个谜团。穆塔的母亲……真奇怪布鲁姆竟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莫赞竭尽全力掩盖穆塔的存在,甚至变节者的其他成员也不知道。”
“鉴于那一帮争权夺利、背后插刀的恶棍劣迹斑斑的历史,他这么做很可能是救了穆塔一命。当然,也许还不如让他死掉。”
沉默,像一头腼腆的动物,悄悄爬到了他们中间,随时准备着一有动静马上就逃。伊拉龙的眼睛依然看着杯底,他心里有一大堆解不开的问题,但他知道,乔德不能给他答案,或许根本没人能够给。为什么布鲁姆要在卡沃荷隐居?为了保护伊拉龙,他最大仇敌的儿子?把他父亲的兵刃萨若克交给伊拉龙,这难道是个残忍的玩笑?为什么布鲁姆没有告诉他父母的真实身份?他握杯的手不知不觉地收紧,陶瓷杯一下子在手里碎掉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三个人全都一惊。
“来,我帮你弄干净。”海伦说着忙拿了块布,在他的长衫上擦拭起来。伊拉龙尴尬透顶,连连道歉,乔德和海伦则安慰他只是小事一桩,不用在意。
海伦收拾地上的粗陶片时,乔德开始在床上的那一堆书籍、卷轴和纸张中翻找起来,嘴里说:“啊,我差点给忘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伊拉龙,可能会有用。只要我能找到……”他高兴地叫了一声,直起身,扬了扬手里的一本书,递给了伊拉龙。
原来是“Domia Abr Wyrda”——《天意》,僧侣赫斯兰特所著的阿拉加西亚全史。伊拉龙曾在台姆城乔德的藏书室见过这本书,从来没想过还有再次阅读的机会。他用手抚摸因年代久远而磨得发亮的压花封皮,细细体味着那美妙的感觉,然后把书翻开,欣赏用鲜亮的红墨水书写的一行行漂亮的如尼文。捧在手里的,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伊拉龙不由得心生敬畏。他问:“你想把这书送给我?”
“是的。”乔德肯定道,他说着起身让开,海伦从床底下掏出一块茶杯的碎片,“我想对你可能有用。你身处其中的都是一些历史性的事件,许多你面对的困难,都可以从几十、几百甚至上千年前发生的事件中找到根源。如果我是你,一有机会我就会学习历史,从中吸取教益,因为古可鉴今,从历史中你可能学到解决今天问题的办法。在我自己的人生中,历史知识多次给了我勇气和眼光,让我做出正确的选择。”
伊拉龙很想收下这份礼物,但仍拿不定主意:“布鲁姆说过《天意》是你最珍贵的收藏,而且非常难求……此外,你的任务怎么办?不需要用到这本书吗?”
“《天意》确实很珍贵,而且很难求,”乔德说,“但那只是在帝国境内,因为加巴多里克斯把能找到的每一本都烧了,不幸的书主也都被他吊死了。但在这个营地,奥林国王宫廷的臣僚已经硬塞给我六本了,而这里根本还算不上什么治学的中心。不过,我也并非是把它随手送人的。我送这书给你,只因它对你更有用。好书应属识书人,而不是摆在架子上,被人遗忘,空积灰尘,你同意吗?”
“我同意。”伊拉龙把《天意》合起来,再次用手指沿封面上繁复的图案抚摸着,被压印在皮面上的涡形花纹深深吸引,“谢谢你。我会一直好生保管它,直到它找到新的主人。”乔德满意地一点头,身子靠在帐篷的壁上。伊拉龙把书翻过来,看着书脊上的文字,“赫斯兰特是个什么样的僧人?”
“他属于一个小教派。这个教派发源于克瓦斯塔附近,名叫阿塞那,它延续了至少五百年。这一教派认为,所有的知识都是神圣的。”乔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教徒致力于收集世界上所有的资料,保存起来,为将来某一场他们相信会摧毁阿拉加西亚所有文明的大灾难做准备。”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古怪的教派。”伊拉龙说。
“任何教派在外人看来不都是很古怪吗?”乔德反驳道。
伊拉龙说:“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或者应该说是给海伦。”她歪着头,探询地皱着眉。伊拉龙说:“你来自商人家族,是吧?”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你自己对家里的生意很在行吗?”
海伦的眼睛里光芒一闪。“如果我没嫁给他,”她朝乔德晃了一下肩膀,“父亲去世后的家族生意本该由我接管。我是独生女,而且父亲把他知道的一切都传授给我了。”
这正是伊拉龙想听到的答案。他转头对乔德道:“你说对自己在沃顿族的现状感到满意。”
“是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满意。”
“我明白。不过,为帮助我和布鲁姆,你冒了很大的风险,而你甚至甘冒更大的风险去帮助若伦和卡沃荷的每一个人。”
“所谓的帕伦卡强盗。”
伊拉龙呵呵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道:“没有你的帮助,他们肯定会落入帝国的魔爪。而由于你的反抗行为,你们两个都失去了自己在台姆所珍视的一切。”
“反正早晚都是要失去的。我已经快破产了,双胞胎又向帝国告了我的密。瑞斯亚特大人逮捕我只是时间问题。”
“也许,但你毕竟帮助了若伦。如果当时你先顾着自己保命,谁又能来怪你呢?事实是,你们为了和若伦及其他村民一起盗走‘龙翼号’,抛弃了自己在台姆的生活。对于你做出的牺牲,我将永远心怀感激。所以,我这里先表示一部分谢意……”
伊拉龙将一根手指伸进皮带里面,掏出三颗金丸中的第二颗,递给海伦。她把金丸放在掌心里,动作温柔得好似捧着一只羽毛未丰的小鸟。她难以置信地端详着手里的金丸,乔德则从一旁伸长了脖子向她掌心里望去。伊拉龙道:“这算不上一笔财富,但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你可以让它生出更多的金丸。娜绥妲做的蕾丝买卖使我明白,战争年代,仍有许多机会可以发财致富。”
“哦,没错,”海伦轻声说,“战争是商人的天堂。”
“比方说吧,昨天晚饭时娜绥妲就和我说起,矮人现在很缺蜜酒。你们肯定也知道,他们多少桶都买得起,哪怕价钱是战争前的一千倍。不过,这只是个建议。留意的话,也许你们自己能找到急于成交的贸易伙伴。”
海伦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害得伊拉龙冷不防打了个趔趄,倒退了一步。她的头发碰到他的下巴上感觉痒痒的。她放开伊拉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随后马上又压抑不住地兴奋起来,把金黄色的小球举到鼻子前面说:“谢谢你,伊拉龙!哦,谢谢你!”她指着手上的金丸,“这个我能用,我知道我会把它用好的。有了它,我可以建起一个帝国,比我父亲的还大!”闪亮的金丸消失在她的拳头里。“你觉得我是口出狂言吗?我说过的话是会实现的,我绝不会失败!”
伊拉龙向她点首为礼:“我希望你成功,并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因你的成功而受益。”
海伦向他行了个屈膝礼,伊拉龙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老高:“你太慷慨了,魔影杀手,我要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是的,谢谢你,”乔德说着从床上站起来,“我觉得我们不配收这份大礼。”——海伦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但乔德没理她,“但确实我们很高兴。”
伊拉龙脑子一热,说道:“至于你,乔德,给你的礼物不是我送的,而是蓝儿送的。她同意等她和你都有空的时候,带你飞一次。”伊拉龙想到把蓝儿让给别人骑乘,很舍不得,他也知道没事先跟蓝儿商量就许诺提供她的服务,蓝儿肯定会不高兴,但送了黄金给海伦之后,如果不送点什么同样珍贵的东西给乔德,他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乔德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泪光。他抓住伊拉龙的手,摇晃着不肯松开,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高的荣誉,你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伊拉龙把手从乔德的手中抽出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尽量礼数周全地道别,说自己必须走了。终于,在对方又表达了一轮感谢,自己则过分谦虚地说了句“小意思”之后,他逃到了门外。
伊拉龙掂了掂手里的《天意》,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蓝儿不用多久就会回来了,不过他还有时间可以办完另外一件事。但首先他得回一趟自己的帐篷。他可不想带着《天意》在营地里走来走去,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我有了一本书了。他高兴地想着。
他脚下小跑起来,双手把书抱在胸前。布洛德迦姆和其他精灵则跟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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