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补过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8 11:05:16|字数:7491
“你们来晚了。”坐在高背椅上的娜绥妲道。她对面,一排椅子围成半圆,伊拉龙和安吉拉在空位上落座。在座的还有埃娃和她的看护人格瑞塔,就是这个老太太在垡藤杜尔央求伊拉龙给埃娃祝福。和以前一样,蓝儿卧在大帐之外,头从一边的开口伸进去参加会议。索伦明在她的头旁边蜷成一个球,似乎已经睡熟,只有尾巴偶尔甩动一下。
伊拉龙和安吉拉一起为耽搁了时间致歉,继而娜绥妲便开始向埃娃宣讲她的能力对于沃顿族的重要意义——好像埃娃自己不知道似的。伊拉龙暗中对蓝儿嘟囔了一句——并请求她不要迫使伊拉龙履行承诺,为她解除祝福带来的神通。娜绥妲说,她明白,对于埃娃,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全天下的命运都处在危急关头,难道为帮助把阿拉加西亚从加巴多里克斯的魔爪中解救出来,牺牲一点个人的舒适不值得吗?这段话说得很精彩,雄辩而富于激情,处处意在打动埃娃心中的善念。
埃娃尖尖的小下巴一直搁在两只小拳头上,此时她抬起头,说:“不行。”众人皆为之一震,大帐内霎时静悄悄的。埃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顺着众人的面孔一张张看去,“伊拉龙,安吉拉,你们都知道分享将死之人的思想和情感是一种什么滋味;你们知道那是多么凄惨、多么可怕,就好像你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永远消失了。体验一个人的死亡,就会如此难受。你们两个可以拒绝死亡体验,除非你们自己愿意,而我……我却不能,我必须体验所有人的死亡、我身边一切生命的消逝。即便此刻,我也在感受着施尔夫顿生命的流逝。娜绥妲,他是你的一名剑手,在烈火平原负伤,并且我知道对他说什么话,便能够缓解他对生命泯灭的恐惧。啊,他的恐惧如此强烈,天哪,我真的受不了了!”她发出半声呼叫,双臂举到脸前,好似要挡住迎面的一击,“啊,他去了,但是还有别人。总还有别人,死亡是绵绵不断的。”她操着童音,说着成年人的话,却似是而非地模仿着儿童的口吻,听起来充满苦涩,“你真的能明白吗,娜绥妲,夜行者小姐……未来全世界的女王?你真的明白吗?周围的一切痛苦我都感同身受,不论是肉体的还是精神的,就像是我自己的痛苦一样。伊拉龙的魔法驱使我缓解那些人所受的折磨,不管我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如果我像现在这样抗拒魔法的驱使,那我的身体都会来反对我:我的胃会发酸作呕,我的头会轰轰地悸痛,好像有个矮人在里面挥锤敲打,我难以移动,更别说思考。你是想让我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吗,娜绥妲?
“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世上的苦难。自从被伊拉龙祝福,痛苦和恐惧便成了我所知的一切,再没有快乐和幸福。生活中高兴的一面,使人们觉得生命可以承受的那些东西离我远去了。我永远看不到快乐,永远无法分享快乐,我有的只是黑暗,方圆一英里范围内所有男人、女人、孩子遭受的苦痛的集合,像午夜的风暴般冲击着我。他的祝福剥夺了我和别的孩子一样成长的机会。它使我的身体比正常人更快长大,而我的心智还要成熟得更快。伊拉龙也许能够去掉这可怕的能力以及和它相伴的不受控制的冲动,但他再也不能让我成为原来的我,也不能把我变成应有的样子,那等于让现在的我毁灭。我是个怪胎,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注定永远是个另类。我并不瞎,你知道,我看得出你听了我的话身心发毛的样子。”她摇摇头,“不行,这要求对我来说太过分了。我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不能为了你,娜绥妲,为了沃顿族,为了整个阿拉加西亚,即使为了我亲爱的妈妈也不行,就算她还活着的话!一切都不足以让我付出这样的代价。我可以远远地离开人世,这样就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但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不!唯一解决的办法,是让伊拉龙改正他的错误。”她嘴唇一弯,露出个狡狯的笑容,“如果你不同意我的观点,如果你觉得我又蠢又自私,那么请你记得,我不比襁褓中的婴儿大多少,我还没有到两岁的生日呢。只有傻瓜才会指望一个婴儿为了什么远大目标而牺牲自我。但婴儿也好,成人也罢,我已经做出决定,你说什么也不会让我改变主意。在这件事上,我是铁了心的。”
娜绥妲又和她讲了一番道理,但正如埃娃已经表示过的,她毫不动摇。最后,娜绥妲只好请安吉拉、伊拉龙和蓝儿出面说情。安吉拉拒绝参与,理由是娜绥妲已经把话说尽,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她认为这完全是个人问题,所以埃娃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大家没有必要像一群吵闹的鸟雀围着老鹰一样进行干预。伊拉龙也持类似观点,但他同意尝试说一下:“埃娃,我不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做——这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但请你不要不加考虑就拒绝娜绥妲的请求。她正努力把我们所有人从加巴多里克斯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她需要我们大家的帮助,否则根本没有一点成功的机会。我不能预知未来,但我相信你的能力也许是克制加巴多里克斯的绝佳武器。你能预知他的每一次攻击,你能准确地告诉我们怎样破解他的魔法盾。最重要的是,你能感知到加巴多里克斯的弱点,知道他什么地方最脆弱,我们怎样做才能打击他。”
“要想改变我的主意,龙骑士,你说的这些可没用。”
“我不想改变你的主意。”伊拉龙说,“我只是想确定,你已经充分考虑过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而不是太过草率行事。”
小女孩的身体动了动,但没有答话。
蓝儿问:哦,亮脑门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埃娃用不带一点恶意的轻柔声音答道:“我说的就是我想的,蓝儿,再说什么都是废话了。”
如果埃娃的倔强使娜绥妲很丧气的话,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尽管她的表情一直很严肃,但这本来就是一场严肃的谈话。她说:“我并不支持你的选择,埃娃,但我会认可,因为很明显,我们无法改变你的想法。我想我也不能怪你,毕竟我没经历过你面对的那种痛苦,而且你是每天都要承受。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可能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伊拉龙,如果可以的话,就请你……”
在娜绥妲的授意下,伊拉龙跪在埃娃面前。她水汪汪的紫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伊拉龙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两只大手当中,感觉火烫,好像她在发高烧一样。
“会很疼吗,魔影杀手?”格瑞塔问,这位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发抖。
“应该不疼,但我不能确定。解除咒语是一门还没成形的艺术,远比不上发出咒语那么有把握。魔法师极少这么做,因为难度太大。”
格瑞塔脸上的皱纹都担心地拧在了一起,她拍拍埃娃的头顶,说:“哦,勇敢点,我的小宝贝,勇敢点。”她似乎没注意到埃娃不耐烦地瞪她的眼神。
伊拉龙不理会她在旁边打岔,继续道:“埃娃,听我说。有两种办法可以破除咒语。一种是由当初施咒的魔法师本人,向维持魔法的那道能量开放自身……”
“正是这一点我觉得最为困难,”安吉拉接口说,“所以我更愿意用丹药、异草或者其他本身就带魔力的东西,而不是靠念咒。”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
安吉拉一笑,露出两个酒窝说:“对不起,你继续。”
“那好,”伊拉龙闷声说:“一种方法是魔法师本人开放他自己……”
“或者她自己。”安吉拉又插嘴说。
“请你让我说完好吗?”
“对不起。”
伊拉龙看到娜绥妲努力憋住不笑出来,接着说:“他向体内的那道能量开放自己,用古语重述并收回发出的咒语,连带也要把咒语背后的意念也一并撤回。你能想象,这个过程没那么容易。除非魔法师很准确地收回当时的意念,否则他只是改变了原先的咒语,而不是成功地撤销它。一旦出错,他要收回的便不再是一道单一的咒语,而是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咒语了。
“另外一个办法是发出一道能够克制原来咒语的反咒。它并不会让原来的咒语消失,但如果施咒得法,可以让原来的咒语变得无害。如果你同意,我打算采用的就是第二种办法。”
“非常漂亮的手段,”安吉拉说道,“但能否请你说一下,该由谁来提供维持这个反咒所需的持续的能量呢?而且,既然总该有人问,不妨就由我来问好了,这个办法又有什么风险呢?”
伊拉龙的眼睛始终凝视在埃娃脸上:“能量必须由你自己提供,”他说着,用力按了按她的小手,“不需要太多,但还是会让你的体力有所损耗。如果我施这个反咒,那这咒语将终生像水蛭一样吸取你的能量,你将永远不能和正常人跑得一样快,也背不动和人家一样多的柴火。”
“为什么你不能提供能量?”埃娃弯起一道眉毛问,“毕竟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
“我并非不愿意,但我离你越远,把能量输送给你就越困难。如果我离得太远,比方说一英里,或者更远一点,那输送能量就会把我累死。至于有什么风险,唯一的风险就是反咒的字句可能有纰漏,不能完全克制住我的祝福。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我再另施一道反咒就是。”
“如果还是不行呢?”
伊拉龙愣了一下,然后说:“那我总还是可以用第一种办法。不过,还是不要出现这种情况为好。第一种办法固然可能全盘消除咒语,但过程中一旦出错,而且出错的可能还非常大,你的情况可能会变得比现在还糟糕。”
埃娃点头说:“我明白了。”
“那么,你同意我继续下去吗?”
她再次点了点头。伊拉龙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眼睛因全神贯注而半闭起来。他开始用古语念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他小心翼翼地把每一个自己母语中没有的音都读得异常清晰,以避免出现任何可悲的失误。反咒已经牢牢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之中,从黑格林回来的路上,他花了许多时间,对咒语进行设计,反复推敲,不放过尝试任何一种可能更好的选择,这一切都是准备有朝一日,能弥补他给埃娃造成的伤害。他念咒的同时,蓝儿将自己的能量输送给他,他感觉到她的助力,也体察到她已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他心中把握不定,将马上帮忙干预。反咒的长度惊人,相当复杂,因为伊拉龙试图把祝福的每一种合理的解释都囊括在反咒克制的范围之内。这样,足足过了五分钟,伊拉龙才念完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音。
在接下来的沉默中,埃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
娜绥妲在座位上俯身向前问:“谁?”
“你,他,她,所有感受到痛苦的人。它们并没有消失!帮助他们的冲动确实没有了,但那痛苦的感觉还在我心里不停地流过。”
娜绥妲依然身体前倾坐在椅子上。“伊拉龙?”她叫道。
伊拉龙皱起眉头:“我肯定是少说了什么。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我会再编出一道咒语,也许就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我曾考虑过其他几种可能性,但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反咒没有发挥预期的功用,让他大感头疼。另外,为封住埃娃所感受到的痛苦而专门施一道咒语,比从整体上破除祝福要难得多。说错一个字,一个词组用得不当,都可能会毁掉她同情的能力,或者使她永远不能学会用心交流,要么就会使她丧失自身的痛感,以后受了伤自己却不知道。
伊拉龙正和蓝儿商议,埃娃突然喊了声:“不!”
他困惑地向她望去。
只见埃娃似乎全身都洋溢在兴奋的光芒之中,她欢快地笑着,一颗颗像珍珠般圆的牙齿闪闪发亮,眼睛因喜悦而熠熠生辉:“不,不用再试啦!”
“但是,埃娃,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多一道咒语来吸我的能量啦!因为我刚刚意识到,我可以不理睬它们!”她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激动得发抖,“没了帮助每一个遭受痛苦的人的冲动,我就可以不理会他们的痛苦,而且这样做我的身体也不再有难以忍受的反应了!我可以不理那个截断了一条腿的男人,我可以不理那个刚烫伤了手的女人,他们我全都可以不理,这感觉真的不错!是的,我还不能完全不去感受别人的痛苦,至少现在还不能,但是,哦,这是多么轻松啊!寂静!可爱的寂静!再没有刀伤、擦伤、瘀伤或者骨折;再没有幼稚的年轻人那些无聊的惆怅;再没有弃妇或者戴了绿头巾的丈夫的哀怨;没了整场战争中千千万万不可忍受的伤痛,没了面对最终的黑暗时那抓心挠肝的恐慌。”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她喜极而泣,笑声沙哑而颤抖,听得伊拉龙头皮发麻。
这是发的什么疯?蓝儿问,即使你可以不理睬那些感觉,但既然伊拉龙还有可能帮你解脱,为什么还要牵扯于别人的痛苦呢?
埃娃的眼中闪着异样喜悦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我永远都不会是个普通人。如果注定是个异类,那么还不如保留使我与众不同的东西。只要我能像现在这样,把这个能力置于控制之下,那我倒不介意有这个负担,因为现在是出于我的自愿选择,而不是受你伊拉龙的魔法所迫。哈!从今以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约束我!我要是帮助谁,那只能是因为我自己愿意!如果我为沃顿族服务,那是因为我的良知告诉我应该这么做,而不是因为你叫我这样做,娜绥妲,更不是因为一旦不做我就会呕吐!今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些阻挠我的人倒霉去吧,我知道他们所有的恐惧,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是不会犹豫拿他们开刀的。”
“埃娃!”格瑞塔尖叫道,“别说这么可怕的话!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小女孩猛然把头转向她,头发在脑后唰地一摆:“啊,对了,还有你,我都差点忘了你了,我的保姆。一贯忠心,一贯絮叨,我感谢你在我母亲死后能领养我,从垡藤杜尔以来一直照顾我,但我以后不需要你的帮助了。我要一个人生活,自己照顾自己,对谁也不必负责。”老太太灰头土脸,袖口掩着嘴巴,退到了后面。
埃娃的话让伊拉龙既惊且骇,他决定不能让她保持这份特殊能力,因为有被滥用的危险。蓝儿与他心意相通。在她的帮助下,伊拉龙从刚才想出的另外几种反咒中选了最有可能成功的一种,张口即念。
像蛇般迅捷,埃娃的手臂伸了过来,掩住了伊拉龙的嘴巴,不让他念下去。蓝儿发出一声怒啸,整个大帐都为之震动,伊拉龙将听觉的灵敏度提高了,更是被震了个七荤八素。大家都感觉头晕目眩,唯一的例外是埃娃,她的手仍按在伊拉龙的脸上。蓝儿说:把手拿开,小不点儿!
听到蓝儿的怒吼,娜绥妲的六名护卫挥舞着兵刃,闪电般冲了进来。布洛德迦姆和其他的精灵也抢到蓝儿的两侧,拉开篷布,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娜绥妲做了一个手势,护卫们放低了刀剑,但精灵们仍保持戒备,宝剑寒光闪闪,随时准备出手。因埃娃而起的混乱和指住她的刀剑似乎对埃娃没有发生半点影响,她仰着头,看着伊拉龙,好像他是一只在她椅子前面爬行的奇怪的甲虫。片刻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是那样天真无邪,让伊拉龙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对她多一点信任呢?她接着用一种甜腻腻的声音说:“伊拉龙,算了吧。如果你说出咒语,那就会像上回一样再伤害我一次,你并不想这样。每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你都会想起我,回想起你犯下的罪过,你会不停地受良心的煎熬。你要做的事,是不正义的,伊拉龙。你是这世界的法官吗?在我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你凭什么判我有罪,难道仅仅因为你不认可?为自己的喜好去控制别人,这是一种邪恶的快乐,只有加巴多里克斯才会觉得没错。”
说完她收回了手,但伊拉龙却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的话算是击中了他的命门,叫他根本不知怎么反驳。因为她的一席话,也正说出了他心中质疑自己的问题。想到她对自己的心理竟然洞若观火,伊拉龙不禁脊背一阵发毛。“伊拉龙,我也要谢谢你今天能来改正自己的错误,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承认并面对自己的短处的。不过,我并不算是承了你的情。你尽了最大的努力补过,但这只是任何有道义的人应该做的事而已。你并没有完全补偿我曾遭受的痛苦,这根本也在你的能力之外。所以,下次我们相遇,伊拉龙,魔影杀手,你我只能说非敌非友,互不相欠。我对你的感觉是很复杂的,龙骑士,我似乎该非常恨你,又觉得应该爱你。究竟如何,决定的权柄操控在你手里……蓝儿,是你给了我额头上的这颗星,你也一直对我很友善,我将永远是你忠心的仆人。”
埃娃抬起下巴,努力使自己三英尺半的身高达到最为高挑的程度,眼睛环顾帐中诸人说:“伊拉龙,蓝儿,娜绥妲……安吉拉,就此别过。”说完便昂首挺胸向门口走去。护卫们自动闪出一条道路,让她通过。
伊拉龙站在原地,觉得有些恍惚:“我这是制造了一个什么怪物出来?”两个巨人护卫摸了摸头上每根犄角的尖端,伊拉龙明白,他们的动作是为了辟邪。他对娜绥妲说:“很抱歉,我似乎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不单给你,也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了麻烦。”
娜绥妲平静得如同深山中的湖泊,她先整了整衣袍,然后才徐徐说道:“无所谓,游戏变得更复杂了一点,仅此而已,随着我们逐步接近乌鲁邦和加巴多里克斯,这也是必然现象。”
正在这个时候,伊拉龙听到有物体高速移近的破空之声。他向后一躲,尽管反应算得上奇快无比,还是没能躲过,挨了火辣的一巴掌。他的脑袋被打得歪向一边,人也趔趄着向一张椅子撞去。他从椅子上旋身而过,然后笔直地站定,左手抬起,以防对方连环攻击,右手回收,刚才一瞬间从腰带上抽出来的钢刀随时准备递出。让他吃惊的是,打他的人竟然是安吉拉。精灵们紧贴在占卜师身后,准备一旦她再出手马上将她制服,或者伊拉龙下令的话,便将她押走。索伦明靠在她脚边,龇牙咧嘴,全身的毛都奓了起来。
这个时候,伊拉龙还真有些喜欢上精灵了。“你这是干什么?”他问道。嘴巴一动,他疼得脸上的肌肉一跳,下嘴唇上的伤口撕得更大了,暖暖的带着金属味的鲜血流进嗓子里。
安吉拉猛地一甩头:“接下来的十年我都得教育埃娃怎么做人!这可不是我原来的计划!”
“教育她?”伊拉龙惊疑地叫道,“她怎么会老实地让你教?她会像阻止我一样轻松地阻止你。”
“哼!不见得。她不知道我怕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能伤害到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我就留了一手。”
“可以请你把这个咒语和我们分享吗?”娜绥妲问,“鉴于目前事态的发展,我们还是有个法子保护自己不受埃娃伤害才是万全之计。”
“不行,我可不想。”安吉拉说完也走了出去,索伦明乖乖地跟在后面,一如既往优美地摇晃着尾巴。
精灵们收起兵刃,退出大帐,停在恰当的距离之外。
娜绥妲来回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愤愤地道:“魔法!”
“唉,魔法!”伊拉龙深有同感。
两个人陡然被格瑞塔扑倒在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见她揪着本来就稀疏的头发号哭起来,边哭边打自己的嘴巴,撕扯自己的衣服:“哦,我可怜的小乖乖!我的小羊羔走啦!丢了!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哦,我太惨了,我自己的宝贝都不要我了。我辛辛苦苦,像个奴隶一样地干活,这就是对我的报答呀!多么残酷的世界,总是把你的幸福夺走!”她哭罢呻吟起来,“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的玫瑰,哦,我的甜豆,走啦!没人照顾她……魔影杀手!你能照看她吗?”
伊拉龙抓住她的胳膊,扶着她站起来,安慰她说自己和蓝儿都会密切留意埃娃的。蓝儿对伊拉龙说:没错,哪怕只是为了防备她偷偷地在我们身上捅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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