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谁是谁伤悲




第二百二十一节
  残韧拖着重伤的身体出现在紫宵山时,人群沸腾了。
  残系一群高手语气中压抑不住激动的道:“残风剑圣和残酷盟主往昔的风采,本系中人从未放下心头,今日得见剑圣残风之后有这等风采,实耐江湖之福,本门之福!”
  残韧神态却是大异,让雪色心下一凛,这种模样,紫宵剑派的人都不陌生,真上忘我意境状态。雪色心情极是愉快,活着走上来的,是残韧,那也就是说,真上已死。
  忘我意境状态下战斗,不死不休。这在过往江湖中,是几乎未曾例外过的。雪色微笑着,伸手轻拍残韧肩头,开口道:“你实在没有让人失望……”依律情绪激动无比的扑进残韧怀里,却是抽泣起来,高度紧绷的神经,此刻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她没有胜,我也没有。律,我们走。”残韧说罢,单手拥着依律,从紫宵山顶一跃飞出,全然不顾山顶上一众神色惊愕然的人群。一条紫影此时从人群头顶闪过,紧跟着残韧跃出的方向扑出,轻淡的女声,在紫宵山群中反复回荡。
  “还没有完。”
  却是真上,残韧拥着依律,凌空转身,疾速刺出手中的泪痕,依律左爪同时探出,抓向真上的天灵盖。“真上,不要杀残韧!”旖旎急声叫着,同时双足在白莲身上一蹬借力朝着坠落着的三人冲将上去。
  白莲本已几近虚脱,哪还禁得起旖旎情急之下的全力一蹬?当即喷出一口鲜血,险些没能攀稳峭壁就那么摔落下去。
  依律的一抓,眼见就要按在真上天灵盖,真上全身却荡漾出圈圈淡色涟漪状的气劲,依律猛觉手上的劲道瞬间全失,而后胸口如被重锤猛击,一口鲜血喷将而出,竟被真上一击攻击之下,再无出手之力。
  泪痕和真上手中的剑,沾在一起,而后,泪痕被带着划出圈圈圆形,残韧内伤本就比之真上沉重,真上的剑上生出极强劲的吸力,残韧竟是再抽不回手中泪痕,眼睁睁看着泪痕跟随着真上的剑动作着。
  残韧施展起万斤坠,坠落的速度猛然大增,眼看借此外力,泪痕便要脱出真上剑上的吸力之际,旖旎的双刃,这时攻至,却非朝两人攻击,而是将两人的剑,紧紧夹住。
  “真上,不要杀他!”旖旎语气中满是焦急,这番插手,却让残韧原本可成功脱出真上剑上吸力的举动变作了无用功。残韧眼神空洞,情绪却是极平静,剑上猛然加力,不再回抽,乘着旖旎的双刃阻住真上剑势动作的机会,挺剑便朝真上刺将过去。
  泪痕径直穿透了真上胸口,真上口中鲜血狂吐,眼神却仍旧平和之极,无丝毫杀气,怒意。“依紫宵,永别了……”真上说着,剑上淡色涟漪般的气劲,波动骤然变的更为剧烈,带的周遭空间都出现扭曲,而后转黑。
  旖旎直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仿佛突然掉进一个漆黑一片的空间,依律惊声叫喊,却在那刻发觉,连自己的说话声都无法听见。“意识剥离!”真上语气平和的说着,残韧抱头痛哼出声,四人一并撞上了一侧崖壁。
  白莲痛哼出声,一大口鲜血,猛的喷出,四人竟正巧撞在攀在崖边,意图帮助旖旎的白莲身上。四人这番冲撞之力何等强劲?崖壁顿时被撞出一个深洞,碎石瞬间被真上的剑气催成尘埃。
  残韧神情极是痛苦的双手抱头,身体逐渐现出深紫色模糊人影,人影的形态越来越大,随着形态的增大,色泽却也越来越淡。依律惊恐交加的看着残韧的异变,看着那从残韧身体里逐渐扩散出现的紫色人形影像。
  紫影不片刻工夫已然完全脱出了残韧身体,残韧眼睛一闭,软软瘫倒在地上。
  紫影形态趋向稳定,变成一个人形,面孔却是一片深紫色泽,仅有一对眼睛,清晰分明,瞳孔却是深紫色的。人形紫影身体不断扩散着圈圈紫色细线,同时色泽变的越来越淡,真上神态平和,手捂着胸口,眼也不眨的盯着紫影。
  旖旎一时间不知发生何时,竟是呆立在当场。
  紫影伸出一只手,伸向依律,却是差了些许才能够着,“律……”紫影发出空洞的声音,声音在洞内反复回荡着,份外诡异。“依紫宵,我实在不想让你消失,原本只有你能懂我,可是,你却如此拒绝于我。我不能让你继续存在,不能让任何威胁我生存的事物存在……”
  紫影色泽淡的几近透明,眼神透出极度的痛苦,手仍旧努力的伸向依律,彻底淡化之前,再次喊着“律……”而后,淡化,洞内无数交错的紫线,猛然爆炸,旖旎口中一甜,意识黑将过去,直觉得脑海中,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击。
  真上口中喷出股鲜血,随即风一般提着剑冲出洞穴,转眼没了踪影。
  真上不得不逃,真上没想到紫影如此之狠,到最后仍旧将意识波尽数释放,以攻击自己,真上此时脑海中一片混乱,必须赶快寻一处安全之所沉静心神,将被击的几近崩溃的意识重新稳固收拢,否则,下场只会马上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旖旎昏迷了过去,白莲早就生死不知,被四人撞过来时,意识就已黑了过去。
  喂有依律,完全没有受到紫线爆炸的半点影响,紫线的能量波及,完全饶过了依律的身体,依律毫发无损。依律愣呆着,脑子极是混乱,依律压根不知道那紫影到底是什么鬼怪,但是依律却无法忘记紫影消失前一直凝视着自己的眼神,极度痛苦的,却蕴涵着让依律无比熟悉的气息。
  依律看见了眼神中的痛苦,也看见了眼神中的温柔,依律甚至还觉得,那眼神中,还带着强烈的不舍,深沉的眷恋。
  可是,那是什么鬼怪?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依律理不出头绪,只句的混乱,又觉得恐慌,片刻后,想起了倒在地上的残韧,依律急忙查探着残韧的气息。松了口气,残韧还活着,只是陷入昏迷了而已,依律不敢再作停留。
  望着地上的白莲,查探了一番气息,却发觉白莲已是气绝了过去,而后凝视旖旎半响,终究还是觉得放任不理,残韧说过不会杀了旖旎给她痛快,这会,依律虽有机会,却也不敢未必残韧心意。
  依律抱起残韧,此刻体内的内力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许多,尽管不明所以,却也带着残韧飞身离开了崖洞。倘若那真上去而复返,那公子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久久不知去了哪里,依律却也无心等候,久久的安全自然不是问题,找不着自己,却会懂得返回华山,眼下此地却是久留不得的。依律抱着陷入昏迷的残韧,穿过崖中层层迷雾,安然落在崖底,展开轻功朝着华山方向风一般疾驰而去。
  依律离开不久,旖旎转醒了过来。
  旖旎仍旧觉得头痛欲裂,轻手按了按太阳穴位置,体内运转几遍内气,神志恢复些许。环视洞内一圈,却发觉真上已不在,同样寻不着残韧和依律的影子,洞内地面,只有白莲,安静的躺着。
  “白莲?你好吗白莲?”旖旎语气轻柔的开口询问着,喊了半响,却不见白莲回应,不由伸手探查白莲状态,脸色当即一沉。气恼的抬腿踢了白莲一脚,顿时将白莲踢飞撞在洞壁上。
  旖旎呸了一声,恨恨道:“没用的东西。就这么死了,害我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心机,真是气死我了。活该你死在这种没人知道的地方,我才懒得埋你!”旖旎骂罢,气消了几分,不由揣测起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紫影,又是什么鬼东西?旖旎满脑子疑惑,当即转身出了洞穴,朝着紫宵山顶奔驰而去,只有问真上,旖旎相信,真上此刻必定在练功秘室。既然此地没有残韧的尸体,要么是被依律救走,要么就是被真上抓走。
  无论是哪者,此刻真上都该在练功秘室。找到真上,所有的疑惑,该就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
  久久无聊的打个呵欠,喃喃自语着道:“依律怎么还没跳上来呐……”
  残韧抱着依律跳下山崖后,真上紧随追出,久久见状便继续呆在崖上。既然他们还要继续打架,那一会还会打上来的,在崖中打,当然没有在山顶打轻松,换了是久久自己,一定会选择回到山顶打。
  所以,久久没有急着追出去,而是在山顶等着,等着三人再打上来。可是,等了很久,至少久久自己觉得,已经等的够久了。但仍旧没见到三人的影子,久久终于决定下去找依律了。
  “难道他们觉得在下面打架更好吗?”久久说着从山顶,跃将出去,朝着坠入烟雾弥漫的深渊。


第二百二十二节
  我,反复的问着为什么……
  曾经,你总是静静的躺在我臂弯,躺在我怀中,如此温顺恬静,我能感觉到你的幸福,能感觉到你内心的甜蜜。甚至能感觉到,这些情绪,都仅仅为我而生。
  我能肯定,也能肯定你不可否认。
  我是残韧,虽然我本来不是,我本来只是一把剑。但因为你,真正成为了人,有意识的存在就是灵,懂得了情感为何物,则真正变成了活物。我是残韧,当两个意识融会在一起,就已不分彼此。
  排斥,不是我所愿意的,而是残韧,他不愿意失去,又不愿意死去。我能懂得,他太重情,而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情。我承认自己有情,所以,他连我一起否认了。
  我变成了我,他变成了他,他叫残韧,而我也叫残韧。我们是一体的,但又是不同的。我能肯定,你情感的生成,是为我而生。
  可是,离开了那个身体,我就不再是残韧,我的意识已跟他分离。尽管我不愿意如此,却仍旧如此。离开了那个身体,你已不再认识我了么?你不认识我了,望着我的眼神,如此陌生,不带着任何情感。
  我呼唤着你,很努力的呼唤着你,尽管那很艰难,尽管那代价很可怕,每一次的呼唤,付出的是意识溃散的速度加快一倍。但我仍旧这么做了,你却没有回应,我看的到,你已不认识我了。
  我的手指,距离你仅仅半步之遥,我希望再拥你入怀,但你选择了拒绝接受。你已不认识我了,我无法动弹,我无法再前进半步,我的意识被定格,再溃散。
  我努力的将手伸向你,试图得到你如过去般的回应,你仍旧没动,愣呆着,注视着我。我努力着,再次呼唤你,试图唤起你的记忆,让你能够想起我是谁。
  我仍旧失败了,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溃散而去。我突然很悲哀的发现,原来你的情感,不是为我而生的,是为残韧,我突然懂了,但其实我宁愿自己没有这一刻的明悟。
  可我还是明悟了,这是种非常难过的情绪,透着悲哀的难过。我知道,即使我继续努力的呼唤下去,继续努力的将手伸向你,也不会得到你的回应。我还能做什么呢?
  还能救你,还能救残韧。我是残韧,他也是残韧,即使下一刻我即将溃散消失。可是这一刻,我仍旧是残韧。我理当救自己,更要救你。
  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将维系自己存在的能量,完全的释放,创伤她们,救你,救残韧……
  永别了,虽然我即将消逝。可是,我突然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欣喜,如同我初生的那刻般,平静。我来了这一趟,走了这一圈,从诞生到结束,喜过,怒过,悲伤过,快乐过,爱过,恨过,怨过,不甘过……
  但其实,这一切,原来都并不重要。因为我即将消散,我带着牵挂而去,却没有留下牵挂,所以,我为谁悲伤,为谁不舍,我是否来过,一点也不重要。
  ……
  久久跃落深渊,在峭壁悬崖上攀爬跳跃着,不段以感知搜索着依律以及其它人的踪迹,可是,却没有收获。久久不着急,久久从来都不会着急的。所以,久久极有耐心的,从一处跃到另一处,一片片空间的搜索下去。
  久久搜索了很久,终于感知到了一个微弱的气息,一个对久久而言,不陌生的气息,久久笑着,朝深渊下方跃去。
  穿过层层迷雾,久久终于见着一处崖洞,久久如同棉絮般,轻飘飘的落在洞口。洞内光线颇足,这不是天然洞穴,而是打斗冲击形成,虽然谈不上浅,但也不致于太深。
  尤其,洞口处由于承受冲击过强,比之深处,宽上太多。洞穴内有血,不少的血迹,静静的躺着一个人,白莲。久久笑着,走近白莲,轻轻蹲下,笑着道:“喂!你怎么变到这里来了呐。依律呢?”
  久久的耐心确实很好,因此,问完这话后,就这么安静的蹲着,双手轻托着下巴,一言不发的等待着白莲回答。白莲一直没有回答,这很正常,依律和旖旎都检查过,白莲已经气绝死去了。
  死人当然不会回答,死人当然不会说话。白莲不会龟息功法,旖旎和依律也不是十八手和风过,不会明明没死,却把他当死人处理。
  久久等了足足一刻钟,终于探出右手,搭上白莲的手腕,“咦,原来你昏迷了呐。难怪不回答我呢,怎么变到这里来啦。伤的好重哪,我不会救你,那你挺着喔,我带你去找金师傅。依律怎么丢下你不管自己走了呢?”
  久久喃喃自语的说着,问着,仿佛以为尸体能听见,仿佛以为尸体能回应。而后,抱起白莲的尸体,转身跃出洞穴,展开轻功,朝着金圣医所在的城镇,飞奔而去。
  “你果然是在这里。”旖旎踏入真上的练功秘室,沉声着道。
  真上一言不发,全神贯注的稳固着自身意识,旖旎见状却也不急,环视一圈,没见着残韧,也没见着依律。心下不由感到失望,看来是跑脱了,一旦残韧养好了伤,再想抓到自己手上,天难地难。
  不过,终究比死了的要好。
  个许时辰后,真上终于睁开了双眼,舒了口道:“一个月内,我不能跟实力跟自己接近的对手交战,否则尚未稳定的意识,很可能会崩溃。”旖旎微笑着道:“真上,现在你该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那个紫色的鬼怪,是什么东西?怎么会从残韧身体里冒出来?”
  真上沉默片刻,组织着语言,真上不可能告诉旖旎真相,但必须给旖旎一个答案,真上需要短暂的时间整理思绪,整理如何去除其中不该说的内容,这并不是太困难的问题。
  所以,真上很快整理了一套说辞,语气平静的道:“天地间,有一种从死物生成的意识,叫做妖灵。刚才你见到的,就是一把剑的妖灵。通俗的说法,他附身在了残韧身上。刚才,我把它逼了出来,同时摧毁了它的意识波。”
  旖旎大感兴趣的问道:“附身?那以前的残韧,其实是那个鬼怪?”
  真上微微沉吟着开口道:“这很难说。有可能是意识波融会的产物,也可能是呈现精神分裂状态,时而这样,时而那样。这种意识的融合,产生的异常反应非常难断定。倘若被附身者本身意识极强韧,能够将妖灵的意识完全吞噬。若是过分薄弱,而妖灵的意识又有心的话,就会将被附身者的意识完全吞噬。”
  “但若是融合,变化就太多了,很可能两者意识的相同点,被激化,而后以更极端的形式表现,也有可能意识的相同点,会淡化,深深隐藏起来。至于不同点,倘若两个意识都具备一定强度,妖灵意识又无心吞噬,结果必然会彼此排斥,而后形成分裂状态,各成一体主导着身体。”
  旖旎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难怪被抓的那十天,有一次在被迫做着下人做的事情时,远远看到残韧一返常态的抱着依律在凉亭奏琴。原来是那鬼怪在作怪。”
  旖旎说着,突然道:“你认识那个妖灵怪物?听到你叫依紫宵,该是它的名字吧?”
  真上语气平淡的道:“它不是一般的妖灵,是非常强大的妖灵。本门秘典中有记载,我自然是知道它名字的。若不是它实在强大,残韧实力又怎会突飞猛进的这般快。”
  旖旎闻言眼睛一亮道:“这么说,那个叫依紫宵的妖灵被你消灭后,残韧就会变回以前那般柔弱了?”
  真上摇头道:“绝不会。过去妖灵所带给残韧的力量自然不会消失,而且,妖灵的主意识,虽然消失了。但是会否有碎片意识留在残韧脑海里,却很难说,碎片意识,是无法消灭的,会在妖灵主意识脱离的瞬间,被残韧本身的意识完全吞噬消化为己所有。若是如此,很可能残韧会变的更强,当然,也有可能,他的武功会再无寸进。”
  真上叹了口气道:“原本我打算把他抓回来,废去他武功囚禁在紫宵山的。可惜,妖灵的反扑,让我意识险些崩溃,当时根本不敢作片刻停留。”
  旖旎失望无比的道:“这么说,被妖灵什么的附了身,然后再找人消灭它,对自身岂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了?平空得到强大实力,怎么我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
  真上瞟了旖旎一眼轻声道:“哪有你想的拿般简单。若不是依紫宵无心吞噬残韧的意识,残韧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倘若附身的妖灵意识连附身者的意识都没有能力吞噬,那么带给你的力量也不过如此。想要碰到一个强大妖灵意识,又无心毁灭附身者的,天地间能有几个?你若是这么想,甚至主动去搜寻,一旦意识被消灭,谁也救你不得。”
  “只是说说而已,我才不会那么做。可惜,白莲那废物死了,枉费了我多少心机。想起来就一肚子气。”旖旎气愤难平的道,真上缓缓闭目凝神,再不开口说话。
  旖旎见状也不再多言,该问的都问完了,没想到闭关这么久,仍旧跟残韧有这般大的差距,该多动心思努力勤修了。残韧过去是靠那附身鬼怪的帮助,如今没了那鬼怪,总不可能还比自己武功进展更快了吧。
  旖旎如是想着,心情大好,旖旎相信,下一次出关后,必能将残韧玩弄于鼓掌。


第二百二十三节
  “掌门,公子受了重伤……”依律带着残韧,一路奔回华山派,依律知道残韧平日得罪的人极多,不仅是华山派外的人,连华山派里的人,都有太多人心下看残韧极不顺眼,恨不得残韧马上被人杀了才好。
  依律不敢从上山的大道前往山顶,此时一路奔驰,依律自身恢复的那些许内力,也几近耗空,倘若遇到试图得便宜的,依律没有把握能保护残韧周到。所以,依律选择攀崖而上,尽管这样,未必能支撑到飞月处,但也只有这样了。
  依律的毅力确实惊人,或者该说,意志力确实惊人,终究这般带着残韧,赶到飞月住处,仅仅说了一句话,就这么昏死过去。飞月见到依律和残韧,心下大安,并不太焦急,只要还活着,没有缺手缺脚,那就必能救得活,救得好。
  久久的脚程实在很快,非同一般的快,当然是很快的,若不是够快,当初依律早已因为失学过多而死去了。那时候,距离金圣庄,可是比现在还要远上不少。
  就是那样,依律都被久久硬是及时的带到了金圣庄,及时的救活了。何况这一次,实在比上次,路程短多了。
  金圣医一如过去般,冰冷着脸,见到久久抱着白莲进入,却也没有丝毫好脸色给久久。任由久久将肮脏的白莲抱到自己床塌,待的放妥了,金圣医这才开口道:“老久不来我这里一次,一来就抱个死人,不必问,你肯定又是没有诊金的对吧?”
  久久闻言笑着,而手探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厚叠银票,金圣医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缺乏。“这是我全部的钱,依律花钱很省的,存了好多哪。六万三千两了的。”
  这是金圣医意料中的结果,这点钱,在金圣医眼里,根本就不算是钱。如果六万三千两就能买到一个活死人的命,那这天下,命也太廉价了,也太不值钱了。
  “行了,说说他的症状。就你这穷徒弟,哪天若是真掏得出够救活一条人命的钱,除非太阳从下边冒头。”
  久久见金圣医没有接自己钱的打算,自顾将钱又收入怀中,笑着道:“断了十七根经脉,内力尽失,肺部被洞穿,心脏受到强劲冲击,差点就被震碎,肋骨碎裂……”
  金圣医听着听着,放下手中正忙着配置的药材,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仍旧在述说的久久,突然开口打断道:“我知道你脑子不正常,但是也没想到你不正常到这种程度。你以为我真是神仙?能起死回生?你抱个死人来找我救做什么?要是我真能起死回生,我早就不需要继续救人了,需要任何药材都能随便买,何必还开着这个山庄应付着讨厌的嘴脸浪费我宝贵的生命,牺牲钻研更高深医道的时光?”
  久久住了嘴,定定的注视着金圣医,一直听着金圣医滔滔不绝的把话说完,这才开口道:“他没死的,还活着。”
  金圣医顿时愣了,神色惊疑的道:“受这样的伤,还没有死?”
  “他没有死的。”久久重复着道。
  金圣医满连不信的放下手边工作,走近床塌探查着白莲的气息,片刻后满脸震惊之态的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人的意志力竟然顽强到这种地步,身体明明已经死透了,意识却坚持着不肯散去,死命盘踞在身体中。久久,详细跟我说说过程。”
  “我不知道的,当时我不在场。我去时,他就突然变到这个身体上了的。”久久笑着回答,让人乍一听起来,语无伦次。
  金圣医却没有现出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反倒认真的询问着前因后果,久久有问必答。末了,金圣医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呢。他根本不是人,哪有人拥有这般可怕的意志力。原来竟是只见记载,未曾目睹过的妖灵附身。倒也有趣,我就试是看能否让一具死透的尸体,肉体机能重新活过来吧。”
  久久搬了张凳子,一言不发的在金圣医身旁坐下,处之泰然的看着金圣医忙忙碌碌。
  “该死的,我收得什么徒弟。上一次带个人来,起码不让我亏损太多本钱,这一次,光要需要的药材老本,就得赔上千万……”金圣医怒气冲冲的骂着,手中却没停下药材的配置,不时吩咐着庄里药童到将储备的各类珍贵药材取至。
  久久对于金圣医的骂咧声,充耳不闻般,自顾靠坐着,打了呵欠,轻轻揉了揉双眼,轻声唱着歌儿。
  ……
  残韧的伤很重,但并不重的难以救治,华山派不缺灵丹妙药,更何况,残韧的伤势需要的仅仅是修养,甚至非到无灵丹妙药不得好的地步。所以,残韧很快就清醒了。
  残韧清醒的时候,依律守在床头,飞月不在,但飞月来的很快,接到侍从的通报,飞月几马上把手边的工作暂时搁在一边,急匆匆的赶到残韧房内。
  “公子,你终于醒了。”依律满脸欣喜之色,语气颇是激动的开口道。
  残韧的眼神非常清明,一点不像个重伤之人,更不像个昏迷数日刚清醒过来的人。残韧侧目望了一眼依律,朝依律笑笑,而后冲飞月招呼着道:“吩咐厨房做点粥,我病体刚愈,吃不得太难消化的食物。”
  飞月愣住,半响脑子转不过弯来,残韧的神色和语气,都太陌生了,飞月没有愣太久,很快回过神,应着转身吩咐去了。
  依律也有些愣了,觉得残韧怎么又变了?变的,跟前些时候都不相同,更像是,更像是很多年前,在南风国军营中的那个人,却又有些不同,对待自己,实在温柔了太多。
  残韧凝视着依律,依律有些不知所措,残韧的眼神非常清明。残韧突然开口,微笑着,语气有些沉,却很平。“依律,这些年苦了你了。你做的很好,确实让我很满意,你很像可夕,一直忠于本分,从不逾越。”
  残韧说着,微微顿了顿,继续道:“其实当初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完全被你吸引了。你实在太美丽了,那时候的你如此,现在的你,仍旧如此。美丽的让人无法控制的想要迷失自己。”
  依律脸色绯红,第一次,听到残韧对自己说这种话,第一次,确实是第一次。即使是过去一直拥着自己的那个残韧,尽管对自己温柔,但却也从不会说这些话。
  残韧沉吟片刻,继续道:“本来我是不会对你说这些的。可是想了想,还是对你说个清楚明白吧。你确实让我动心,让我非常动心,即使是可夕,也没有你这种可怕的根本不该存在于人间的强大吸引力。但也正因为如此,当初我才要杀你。爱是丧失自己,恨也是。我一直相信,所以,我不能让自己爱上谁。”
  “但是你,让我恐惧,我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自己不为你迷失,所以,那时候我想杀了你。但没有成功,杀不死你,我一镜再不忍心对你出剑。我选择让你恨我,所以让小黄,杀光你的亲人。我不会爱上一个怨恨自己的人,可惜没想到,小黄背着我,做了那些事情,不但没有让你恨我,反而让你对我心生感激。”
  依律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过去的事情,竟然有这般多自己不知道的曲折。
  “后来我时常刻意对你发脾气,对你凶。因为要你恨我讨厌我,不过你心地实在太善良了,而且你对我心怀感激,始终没有怨我恨我。有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会爱上你,甚至真的这么做了。但后来,我突然醒悟,继续对你不好,对你比过去更不好。”
  “其实那时候你没死,我很开心,但我也确实很愤怒,觉得你过去的承诺和誓言,都是欺骗。但你用行动证明了你的忠诚,我不得不相信,却也更要排斥你。我想改变你,让你变的狠,变的不再善良,所以让你杀人,杀很多你根本不愿意杀的人。”
  “现在,你恨我吗?”残韧语气平静的开口询问道。
  依律摇头道:“律是公子的人,不管公子让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就知道,即使只这样,你仍旧不会恨我。可是,我不允许自己爱你,爱是丧失自己,叔叔从小就教导过我。我一直记着,即使以后,我也不会让自己爱上你。虽然不会再刻意对你凶狠,但也不会爱上你也不会对你好,不会让你更近距离的接近我。你只是我的奴婢,一直都会如此。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跟我接触主仆关系。只有这一次,如果你选择离开,就走,如果选择留下,你要相信,我绝不会让你跟我的距离更近。”残韧打断了依律的话,眼神平静的说着。
  “律是公子的人,律会一直跟随公子左右的。律本就是奴婢,绝不敢因为任何奢望而做逾越本分的事情,请公子不要敢律走。”依律没有丝毫犹豫,便已作出决定。
  残韧神色平静的道:“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告诉了你结果,你仍旧坚持。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即使你后悔,你也要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结果,你必须承载。我不会再对你说第二次今天的话。你确定坚持这个选择?”
  “律确定,请公子相信律。”依律毫不犹豫的回答着道。
  残韧沉声道:“很好,去厨房帮忙吧,还是你了解我的口味。”
  “是。”依律应着,倒退着出了房门。
  金圣庄内,白莲睁开了双眼,终于清醒过来。


第二百二十四节
  白莲醒了,久久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笑着开口问道:“你现在喜欢我了吗?我救了你哪。”
  白莲的眼神有些迷茫,环顾四周片刻,却是更加迷茫了。久久见转醒过来的白莲不回答自己,伸手一只手几乎贴着白莲鼻子左右晃动着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白莲刚刚转醒,视线内的一切都极是模糊不清,本想仔细看清眼前的女子是否记忆中熟悉的久久,却被久久摇晃的手遮挡,只见模糊的肉色在眼前左右晃动,一时间头竟有些晕眩。
  白莲不明所以,自己应该已经彻底溃散了的,怎会又‘活’了过来?
  “是久久吗?”白莲开口问道,语气却极是轻弱,若非久久耳力过人,换作寻常人,压根就听不见白莲的声音。
  “是我啊。你现在喜欢我了吗?我救了你哪。”久久听见白莲的声音,手不再放到白莲脸前摇晃,将圆凳拉近床塌些许,似乎觉得还是不够近,索性站将起来,睁着一对明亮的眼睛,几乎贴到白莲脸庞,开口问着。
  “不喜欢。律在哪里?”
  “哦,还是不喜欢哪。依律带着残韧回华山派了吧,我跳下深渊时,只看到你啊。”白莲听了久久的回答,心下不由一奇,依律带着残韧走了,久久到的时候只看到自己,久久在说什么?
  “你再说什么?律呢?”
  久久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着重复道:“我不知道啊。我跳乡下深渊时,只看到你在那里。依律应该带着残韧回华山派了。”白莲愣了半响,怎么也琢磨不过来久久的话。
  “那我是谁?”白莲开口问道,一阵努力思索,却只想到这个突破口,久久口中,依律带着自己走了,而自己又被久久带到此刻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么,我是谁?
  “你是残公子。”久久回答的很快,也很肯定,白莲更糊涂了。这时,一个对白莲而言完全陌生的女声道:“好了,别骚扰他修养。身体机能刚刚恢复些,却还远不比平常,让他安静调理几天再说。”
  金圣医开了口,久久竟是听话,打个呵欠,又自顾坐在床塌边的圆凳子上,眼神迷离的发起呆来。任白莲怎么叫,却也是不应,白莲叫了半响,久久终于回头轻声道:“要听金师傅话的,过几天再说话才行的。”
  “久久,过来,顺道跟你讲讲这一次的治疗过程,日后你再遇到类似事件,就能自行解决了,该学的你都学了,欠缺的只是实践经验而已。”金圣医语气冰冷的招呼着久久。
  久久却是没动,金圣医脸一沉道:“叫你过来你没见?”
  “我会的啊,我知道你是怎么救他的。”久久这时笑着开口说话了,金圣医狐疑着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发呆,怎会知晓我是怎么救他的?”“带他来之前我就想到了的。”
  金圣医闻言颇有些不信道:“你如果知道怎么救他,为什么还那么老跑来让我救?”“我没有那些药材的,你这里有的,就带他过来了。需要好多药材哪,自己找要好多时间的……”久久话未说完,金圣医当即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
  残韧的伤势很快彻底复员,早已不需要卧榻修养,除了尚不能跟人过分激烈打斗外,再没有任何问题。复员后的残韧,比之过去变的沉默了许多,在华山派许多驻派弟子眼里看来,残韧定是在紫宵山遭遇惨败,受到沉重打击而变的消沉起来了。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连人都不像以前般气焰张狂,当然不张狂了,被人打败了嘛,哪还有脸面张狂呢?
  “真是大快人心!”这是许多华山派门下弟子私下交谈时的共同感慨。
  依律最近这些日子,过的非常开心,因为残韧变的跟过去不同了。不再飞扬跋扈的连风过和飘香都受不了,也不再突然变的眼神迷离对周遭一切都不加理会。
  依律觉得,仿佛回到被残韧带着踏入江湖的那段岁月,每天过的平平静静,简简单单,依律做着本分的工作,侍侯着残韧日常起居饮食,残韧再没有冲依律发过一次火,再没有给过依律白眼,更没有近乎虐待般的惩罚依律。
  但同时,也再没有抱过依律,更没有如过去偶尔变化后般拥着依律弹奏专为依律所编的曲子。“这样就够了,只要公子不会嫌弃和讨厌律,让律能一直跟随左右,就够了。”依律如是说。
  飘香听了依律的回答,却是一脸怀疑之色。
  “真的?换了是我,我一定觉得不够,宁愿要回那时候总有点痴呆,却把我当作自己女人对待的那个残韧。你难道不这么想?”
  “没有。那时候公子那样对待律,是公子对律的恩宠,律很是受宠若惊。现在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律本就只是公子的奴婢,怎能因为得到过公子恩宠,就奢望那本不该奢望的东西。”依律淡定自若的回答着。
  飘香狐疑的打量依律半响,终究没能寻着半点异样,最后丢了句话道:“律,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话了呢?反正我是不信的。”
  依律不再解释,飘香却也自顾离去,被飘香这么一截,该送的茶点已是耽搁了不少时候,依律不敢继续耽搁,快步朝残韧住处行去。残韧此刻,身旁伴着飞月,神色沉醉的在奏着琴。
  飞月一脸笑意,却不是装的了。飞月最近心情确实很好,残韧单挑紫宵山的事情,很快已传遍江湖,最后的战果,从紫宵剑派传出的说法是,平手。平手,这本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却足以值得庆贺,江湖上很多高手都认为,倘若不是残韧在挑山过程中耗费大量内力和精力,那么跟紫宵剑派掌门人之战,该是能胜的。这是很合理的推测,一方内力和体力一定程度上事先消耗了,另一方状态却是完盛。
  事实上,即使是败了,只要能活着回来,那残韧这个名字,足以让整个江湖敬若神明了。一派掌门,不是轻易会出手的,因此,到底有多强大,对于整个江湖而言,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但这一战后,却让江湖都知道了一个准确轮廓。强的足以只身挑派,华山派长老是一个这等高手,对于华山派在江湖的威震力而言,岂是一般?
  这已足够让飞月最近心情大好了,何况,残韧现在变的更好相处,飞月能随意的跟残韧交谈任何事情,全无禁忌。残韧变的不在那么色,不再那么把飞月妓女一般使唤,偶尔的关怀,让飞月极感受用。
  很多华山派弟子觉得,残韧现在不那么可怕了。
  但飞月却认为,残韧变的比过去,更可怕了。
  让人感到可怕的剑,不是出了鞘后拿在手上的剑,那种剑,让人一目了然,所能产生的威震力,仅仅对于实力相差极大的弱者。但是尚在鞘中未出,却随时可出的剑,对于具备一定程度的高手而言,更为可怕。
  因为你不知道那剑一旦出鞘,会有怎样的风华。早前的残韧,是一把神兵,出鞘的神兵,散发着初中的光彩,飞扬跋扈的傲视周遭无数的孱弱群体,让周遭的弱者,都为之颤抖,让周遭不及者,都甘心承认它的强大。
  现在的残韧,是柄入鞘的神兵,看见不它的光彩。如此平凡且安静,再不以自身的光彩,在天地间耀武扬威。不屑于去如此了,神兵本就不需要跟任何凡品相形比较。
  泪痕一直挂陈放在残韧房内的剑架,残韧没有动过。华山派这些日子,是平静的。
  江湖不平静,虽然江湖其实没有哪天是平静的,但真正的大事,却不是每天都有。许多个人看来是大事的事情,放在江湖中,其实不值一提,因此,江湖中的真正大事,必定具备震撼性。
  黑色风暴帮派连续吞并十七个大帮会,这算不算大事?相对而言,未必。那么黑色风暴的父亲,黑色天堂,三日连杀江湖万人高手榜上拍名三百名内的高手共计十一人,算不算大事?
  但比提这天所发生的,也不算什么大事。黑色风暴帮派前不久,跟武当,少林产生了摩擦,原本只是小事情,但却被有心人刻意将问题锐化,将影响扩大,很快变成了小规模的激斗。
  又很快变成了大规模的拼杀,闹到后来,武当和少林两派掌门人,相约亲自出面试图跟黑色风暴就此事进行和谈解决。
  原本只是和谈,但却在约定的那天,黑色风暴方面的人态度极是张狂,激怒武当和少林两派跟随护行的一众高手。原本这也不难解决,谁料那黑色天堂,竟然当众提议道,江湖人按江湖规矩解决,以决斗决定哪方让步。
  少林派和武当派不愿结下更大仇怨,让事情更不好收拾,本是推辞的。黑色天堂却紧接着扬言,要以一敌二,不是敌两个寻常高手,而是同时敌两派掌门人。
  这却是太张狂了。


第二百二十五节
  风华辞去武林盟主的消息,让许多人热血沸腾,也让很多人绝望。
  热血沸腾的,自然有紫宵剑派,还有黑色风暴的成员。两方面都认为,下一任武林盟主,一定是自己方面的囊中物。但兴奋的其实不止这两者,华山派同样很兴奋。
  “残韧,你说,我们有多大机会夺得掌门之位?”飞月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通报消息的弟子一离去,就对残韧开口询问着道。残韧神色平静的自顾弹着琴,直到一曲终了,这才接过依律端上的茶水轻饮一口。
  “跟黑色天堂未曾谋面,难以判断。这场争夺战,要看到时候规则如何分配了。”飞月沉吟片刻后道:“我有自信。凭我们三人之力,无论分配最后对上哪派,都该能胜的。灵鹫宫也就久久和天彩,但那天彩轮武功,跟我们,实在不是一个层次。凭久久一人,怎能应付得来我们的车轮战?黑色风暴和紫宵山,莫不如此。”
  依律闻言轻声开口道:“公子,律有一事要提。无论紫宵剑派还是灵鹫宫,都不可小窥。因为有一个叫莲的女子,以她的身份,无论代替两派哪派出战,都是说得过去的。她的武功,实在很可怕。”
  飞月闻言神色凝重,思索着关于莲的信息,却也无法准确给莲的武功予以定位。莲实在太沉默了,可说毫不出彩,若非莲的丈夫之故,恐怕江湖早就把这么一个人彻底遗忘。
  残韧不置可否,神态平静的自顾饮着热茶,依律微微欠身着道:“公子,今日有一孩童在山下将一封书信送至,说是给公子的。”残韧轻手接过依律呈上的信封,直接展开了浏览。
  看得不多久,神色变的凝重。直到看罢,仍旧微皱着眉头,随手将信递给依律,依律看后不由脸现忧色。轻声道:“公子,这些话律本不该说。但不说风流当初如何对待公子,眼下发生这种事情,凭公子一人之力,又能帮得多少?况且,公子已是华山派首席长老,倘若搀和朝廷事,日后就再也回不得江湖了。”
  残韧沉默着,飞月向依律要过了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神色变的极不自然。
  良久,残韧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不知不觉,我闯进了江湖。如今难得过上平静安逸的日子,实在不想再搀和这些事情。一旦回去,我就只剩重归朝廷和退隐山野两条路可走。我却都不喜欢,他们的事情,自行解决吧。这信必是旖旎托人送来的,风流不会做这种事情,若是晨,她必定会当面亲口对我说。”
  飞月闻言暗自松了口气,依律也一展愁容,残韧双手再度搭上琴弦,琴音再度响起。
  久久没听到残韧的回答,转过头去朝白莲原本所立之处望去,却见不着白莲的影子,而后见到深渊下,白莲正被风吹着朝下快速坠落。久久轻步走至崖边蹲下,冲着深渊喊着道:“你跳下去做什么哪。金师傅说你身体还没好,施展不开武功的哪。”
  白莲的身形,被深渊的幽深色泽完全埋葬,没了踪迹。
  久久轻手拍了拍一侧突起大石,却是想将尘埃拍个干净,但这等地方,石头上哪还有灰尘?早被列风卷得不知落到哪里,久久望了望干净的手掌,在大石上坐下,双手拖着下巴,往着深渊,等着白莲玩够了上来。
  白莲坠落悬崖,很想开口叫久久拉自己一把,但风实在太大,白莲的声音始终没完全恢复,一直很轻弱,此时被烈风吹的皮肤紧崩,仿佛要脱落一般,开口更是艰难,难得喊了那么几个字,却也被烈风撕碎。
  白莲干脆也不试图开口叫喊了,心下暗想着“这里的风确实够大的……”
  呵的一声轻笑,声音清脆动听,在山群中反复回荡,连那风声,都无法掩盖主着一声呵的轻笑。而后白莲被人提着,白莲闻到一股香味,这味道很特别,久久身上有,但并不太浓郁。
  依律从灵鹫宫回来后,也有。
  而后,白莲觉得自己飞了起来,不再坠落,反而朝着原本掉落的崖上,疾飞过去。“呵,久久这孩子,差点又害死了条无辜性命。”白莲记得这声音,是风华的声音。
  久久见到风华提着白莲跃至,起身笑着道:“原来你跟风华跳下去玩了。这样不好玩的,你武功还没恢复呢。一会回去,我找些材料做风筝,我会做的。然后把你绑到风筝上,放着飞,比跳下去好玩。”
  白莲此刻头晕眼花,剧烈的起伏,身体完全无法负荷,艰难的开口道:“你得扶着我,不能松了口,我现在禁不起风吹。”久久哦了一声应着,将白莲从风华手里拽了过来,学着依律过去那般,挽着白莲的左臂,紧挨着。
  风华原本一脸笑意,类似的事情,过去是见的多了。久久以前经常把身边追求的男子,这么莫名其妙的害死。即使大难不死的,事后见到久久也如同见到毒蛇一般,吓的调头就跑,绝口不再对久久提什么深情爱慕的话。
  此刻,风华却只有惊异。白莲的反应太反常了,没有丝毫愤怒,没有丝毫怨言,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柔情表白。风华更惊异的是,久久竟然会不排斥跟白莲的触碰,这般亲密的挽着白莲,这实在是个奇迹。
  “久久,这位少侠是?”
  久久思索片刻开口道:“是残公子哪,依律是这么叫他的。”风华眉头轻皱,不明所以,依律嘴里的残公子必是残韧无疑,但这人哪是残韧呢?但风华却知道久久不可能说谎,莫非这人也姓残?
  除了残家那个疯子家族,还有谁会用残字做姓氏?
  白莲此时缓过了口气,轻声道:“我不叫残韧了,我现在叫依紫宵。”久久喔着应了一声,笑着道:“风华,他说他叫依紫宵。”风华觉得其中透着古怪,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此次来找久久的目的,倒也不再为这等闲事多费心神,微笑着道:“依少侠是吧?很多年没见到有男子跟随久久身边了,这般亲热的更是仅有,你可要继续努力了。”
  风华说罢,顿了顿道:“久久,这指环你拿着,戴在手上,除非我答应,否则谁也不能给,更不能被人抢去,如果谁要抢你的指环,你就杀了他。有一个人想抢走它,你就杀一个,有一百个人,你就杀一百。记得了吗?”
  久久接过,挑了根大小合适的手指戴上,笑着道:“那你不当宫主呐?”风华轻手抚了抚久久白细的脸庞和一头银黑的长发,微笑着道:“我不当了。以后你就是灵鹫宫的宫主,唯一的宫主。派内事务,交给天彩去处理,稍大点的事,天彩都会征询你的意见。门派的规章你是记得的,切记不要因为别人的求情而答应轻饶了违反之人。记得吗?”
  “记得了的。但是我现在没有空回去当宫主呐,他的身体还没修养好的。”
  风华不由对依紫宵侧目,微笑着道:“久久,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的?”久久笑着道:“他到现在都还不喜欢的,我要等他哪天喜欢我,然后亲我啊。不喜欢我的话,他就不肯亲我。我就只能一直跟着他,等他喜欢我。”
  风华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头晕,抬头望了望高空,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久久从小就一直折腾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古怪事儿,这几年,倒是安份了不少,就喜欢旁若无人的唱歌跳舞,却没想到因为依律的缘故,又产生了些变化。
  但风华从没有想过,这样的话会久久嘴里吐出来。
  “我替他看看吧。”风华说着,伸手搭上白莲脉搏,片刻后,神色凝重的道:“真是古怪,体内没有丝毫真气,如果他过去懂武功,这现象该是功力全失。但身体虽然虚弱的近乎死人一般,经脉的韧性却极强,尤其意识非常稳定,超乎寻常的坚韧。”
  “我帮不了他,他的内力彻底散尽了,只能选择重新修炼。这样吧,我留书给你,你可带着他回飘渺峰修养,门下弟子也就无人敢因此有任何异议。宫主继任仪式,耽搁不得。门派不能一日无主,不能由得你在这里瞎耗。”风华叹了口气道。
  “喔。可是不在金师傅这里的话,我不够钱买药材给他服用呐。自己找的话,我算过了的,要花大半年时间,把七六使五处药店都跑一趟,才能拿到足够的药材呐。”久久很是认真的说着,边说边掰着手指,似乎在计算。
  风华无奈摇头道:“你叫你师傅金圣医给你开张需要的药方,回去后吩咐天彩,她们自然会备足。你无需操心此事,明白了吗?”“我知道了的,那我后天就回去飘渺峰。金师傅在做天还丹的,后天早上就能炼制完毕,他吃了后身体就能变的跟正常人一样了。”
  风华抬头望了望天色,微笑着道:“记得后天就回去,别再耽搁了。如果天彩她们敢反对你当宫,你就尽管杀,谁反对杀谁!本门宫主的权威绝对不容任何弟子质疑,若是生有二心,留之无用。灵鹫宫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鲜血,你不必理会任何人的求情。记得了吗?”
  “记得了的。”
  风华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拥了拥久久,飞身离去。这些事情风华必须交代久久,只要久久先答应了风华,日后才不会再答应别人而导致宫主之位不稳,导致门派内斗。
  灵鹫宫在江湖的历史中,几乎没有过内斗情形,宫主的权威性是绝对的,不服者向来以血腥手段清理。绝不容听任发展,到最后形成更大的反对势力,因而造成对整个门派实力的深远影响。
  深远?风华暗自冷笑,其实,不会再存在这个问题了。


第二百二十六节
  武林盟主选举的日期,正式落定,定在七月七。发起者,是紫宵剑派掌门人,风华之后,江湖各派中,最有发言权者,自然是紫宵剑派,这日期被各派所接受。
  新盟主的选举,同时也意味着江湖格局可能发生新的变化,继任者在江湖中的影响力自然非同寻常,这让许多帮派,为眼前的抉择而迷茫。
  这时候,灵鹫宫一门,却忙碌着宫主仪式的举办,天彩接到风华派人送至的书信,其中指明了久久返回飘渺峰的准确日期。久久返回之日,也是仪式举办之时,这是灵鹫宫的大事。
  绝对含糊不得。因此,灵鹫宫一门在江湖各个角落的弟子,陆续接到信息提前赶返飘渺峰,飘渺峰上下到处张灯结彩,一片欢欣。
  与此同时,久久拽着白莲一条胳膊,全速朝飘渺峰方向疾驰着,进入飘渺峰绝对势力范围内时,已有设施华丽的马车在候着久久。前来迎接久久的是天彩的妹妹,天色。
  “恭迎宫主!”百余灵鹫宫弟子齐齐欠身道,那阵仗让周遭的寻常百姓即好奇又害怕。天色很快脸色大变,见到久久拽着的白莲,天色并不认识白莲,但天色很清楚,白莲是个男人,绝对不是个女人。
  久久微微思索片刻,学着风华过去的模样,面带微笑,语气却极沉的道:“起驾回宫!”而后拽着白莲,钻进了马车车厢里头,白莲全身湿透,脸上仍旧不断冒着冷汗。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哪?天气很热吗?”久久在马车里挑了个觉得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才将白莲一把拽至自己身侧,而后才注意到白莲全身被汗水湿透的模样,不由开口问了起来。
  白莲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此时到底状态如何,此刻听久久开口询问,语气轻淡的道:“我的胳膊,被你拽脱臼了,冷汗是因为一路奔驰太疼的缘故。”
  久久喔了一声,顺手将残韧胳膊脱臼处接上,笑着道:“是哪,你现在没内力护体的,跑的太快,把你关节扯脱臼了。现在接好了的,就没事了。”白莲点头道:“是的,现在好了。”
  两人再不说话,沉默着静坐在车厢,马车此时才朝着飘渺峰方向缓缓前进。天色原本欲推门而入为白莲之事说些什么,听得两人的对话,心下一阵犹豫后终究放弃了开口,这些问题,还是该由天彩过问才是的。
  ……
  残韧闭关了,因此最近华山派阵营试图前来拜访的各帮帮主,一律没能见着残韧。
  残韧闭关,却不是躲在一间不允许别人踏入的密室不停修炼。仍旧是在平日的居住之处,只不过,不再踏出院外,残韧练功的方式很奇怪,只是日也不停的奏着琴。
  一天没有一句话可说,飞月每天忙碌完了,仍旧前往伴随残韧左右,不过,却也不敢开口说话干扰残韧练功。除了不分心它顾外,若说跟平日还有什么不同,仅仅是残韧不再碰飞月的身体而已。
  飞月偶尔会思索一个问题,残韧为什么会为盟主的争夺战如此费心争取呢?飞月感觉不到残韧对盟主之位的热衷,也想不到任何一个能让残韧对盟主之位产生兴趣的动机。
  但飞月不过是想想而已,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残韧肯花工夫帮助自己,连依律这些日子,除了一日几餐侍侯残韧的时间外,也都在勤奋修炼,飞月猜测不到残韧武功此时的进展和高度,但却感觉到依律那提升快的让人不可思议的进展。
  飞月觉得自己也有必要静心闭关,为七月七日之战作准备了。
  于是,七月七日,成了许多人所期待的日子。
  旖旎最近一直忙碌于寻找母后的踪迹,直到真正返回中秦朝廷打听,旖旎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太子死了,皇室成员遭遇高度频繁的连续暗杀,到如今,所有直系皇族血脉可谓死绝,若说仍旧还有残留,那就是旖旎。
  碧落妃全无消息,据说当日王辛对皇宫发起攻击时,碧落妃根本不在宫中,但到底去了哪里,却连皇上也不知晓。旖旎一时间陷入迷茫,对于到底该如何改变眼前的局面,全无头绪。
  寻求风流和阑风晨的帮助?旖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旖旎不信任风流。眼下自身是唯一具备继承权的皇室血脉,风流的居心如何旖旎无从肯定,但以旖旎对风流的认知看来,风流绝不是个如风流秦般对朝廷极忠心的人。
  很多年前在旖旎离开中秦时,已经察觉到风流在朝廷内外培植发展着属于自己的势力,不仅于情报方向,更多的却是军中,各统帅营中有不少要将似乎跟风流都有些外人所不知的特殊关系。
  旖旎并没有证据,不过是数次无意中听到父皇和母后谈及政务时,突然生出的一种感觉。旖旎无法因为这种感觉去职责风流什么,但却能因此怀疑风流,甚至旖旎心下怀疑,皇室成员的接连遭遇暗杀,是否并非王辛所为,而根本是风流的作为。
  倘若皇室直系血脉全部死绝,那么日后扳倒了王辛,有资格问鼎皇位的,自然是风流这类皇亲。风流已然正式继承了风流王位,朝中能于之抗衡的其它王爷,如今仍旧活着的,旖旎细心一想,却只有阑风晨而已。
  旖旎唯一不解的却是千宰相所代表的势力,千宰相也突然人间蒸发了,千若是风流之妻,但王辛突然拥有这般强大的势力和军权,若说不是得到千宰相的帮助,旖旎绝不相信。
  但倘若千宰相是向着王辛,那么风流怎会至今留着千若呢?甚至根据目前的动向判断,千若不仅没有被风流软禁,反而对于风流而言起着极重要的辅助作用。
  在旖旎迷茫的时候,突然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女人,碧落妃。碧落妃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旖旎面前,旖旎惊喜异常,碧落妃神情很冷淡,一如过去的模样。
  “旖旎,是回来是想去救你父皇?”碧落妃的语气很冷漠,不见丝毫情绪波动。旖旎一时间却没多想,碧落妃过去,时常这般,似乎心情总是不那么好,却又不会恶劣的随意发脾气。
  “母后,你为什么不救父皇?”旖旎脱口问道。
  “旖旎,我什么一定要救他?”碧落妃反问着,语气冷漠的让旖旎突然心生寒意,“因为你们是夫妻啊!”旖旎只想到这个理由,最合理的理由。原本是理所当然的问题,但经碧落妃这么问出口后,旖旎却突然觉得,必须的理由,似乎真的不多。
  旖旎此时才注意到碧落妃的装束,穿的却并不华丽,很淡雅,更像是寻常百姓那般,在旖旎看来,其实是寒酸,只不过,旖旎眼里碧落妃的气质和美貌即使穿着寒酸的衣服,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实在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比肩。
  碧落妃凝视旖旎半响,突然轻叹了口气,神色变的柔和,轻手将碧落剑放在桌面,而后在旖旎身侧坐下,轻声道:“旖旎,你可知道,母后为何不是皇后?”
  旖旎茫然的摇头,碧落妃继续道:“因为母后其实在宫中,连正式的妃子册封旨意都未曾接到过。”旖旎惊声道:“为什么?”“这不重要,你目前也不需要知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跟你说,不要去救你眼中的父皇,根本不要再理会朝廷中的事情。”
  旖旎失控猛然起声,满是质问的道:“母后!你怎么能这么说?”
  碧落妃轻瞟旖旎一眼,轻声道:“如果你是处于对他的爱切,那你必须考虑,你是更爱我还是更爱他。若你是放不下公主的尊贵身份,那么母后要告诉你。你从来就不是公主,从一出生那刻起,你就不是。”
  碧落妃轻声说着,略为一顿,不待旖旎开口,语气突然加重,极是严厉的道:“他根本不是你的生父。你有另外一个名字,有另外一个姓氏,你姓残,名茗。你的生父,叫作残风。”
  “什么!”旖旎失声惊叫,除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其它话了。
  碧落妃的眼神,变的温柔,轻手将过度震惊而愣呆站着的旖旎拥进怀里,芊芊细手轻抚着旖旎的脸庞。
  闭关中的残韧,本不允许任何染打扰自己,却没想到,依律这日再次将一封匿名书信轻放在残韧面前,而后沉默着退开到一边。信封上仅有几四个大字,“十万火急”
  残韧的目光从琴弦处转移到信封上,沉吟片刻,终究暂停了奏琴,将信封撕开了来。依律和飞月的心,同时被揪起,匿名信中到底有什么内容,两人不知晓,但两人却相信,必定又跟中秦朝廷有着关系。
  依律害怕平静的生活被打破,飞月担心盟主之位的争夺,发生变故。


第二百二十七节
  这确实太张狂了,至少张狂的超出了两派掌门人所能容忍的程度。面对黑色天堂的如此叫阵,武当和少林两派掌门人原本再怎么想忍让和解,却也是不能了。
  那会被江湖笑死,会被门下弟子的鄙夷声震进地缝里。
  两派掌门人本是不愿这般应战的,都要坚持一对一跟黑色天堂较量,哪怕输,起码也输的有尊严。倘若两人联手,无论胜败,赢的都只会是黑色天堂。贵为掌门人,自然有掌门人的理智和尊严。
  “凭你们两刚会点三角猫工夫的小娃,还不配跟我黑色天堂单打独斗!”
  这么一句话,几乎成为江湖中好一段时期内不少人争斗时借鉴应用的话,面对这种张狂的自信和对敌人的不屑,别或一般的江湖高手了,那日,便是两派掌门人,都没能控制住怒火。
  黑色风暴的实力,不容江湖质疑,黑色天堂比黑色风暴更强,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两派掌门人落败,本不让人意外。但仅仅一招,就败了,而且还死了,却很让江湖意外了。
  比胜负,却折腾出这般结果,是两派所始料未及的。
  堂堂两大门派掌门人,同时身亡于一场决斗,这对江湖而言,绝对是件大事。两派当时怒而不言,因为形势,既然决斗,生死有命,谁也说不得什么。但事后,两派门下弟子和代理掌门人,却相约对黑色风暴帮派发起报复战。
  江湖卷起一场腥风血雨,原本该出面为此事作个决断的武林盟主风华,仍旧闭关未出。华山派掌门人对此事维持沉默,即使华山派掌门人想做些什么,以接任时间,以及江湖辈分和声望,却也无用的,更何况华山派本跟黑色风暴交恶,谁都不认为,华山派会拒绝变相多出来的两个盟友。紫宵剑派掌门人,据说在跟残韧的一战中,身负不轻内伤,至今闭关修养。
  这原本不该发生,即使发生也能通过柔和手段和方式解决的问题,就这么,变成了无可挽回的仇杀战。
  江湖发生这般大的变故,中秦却也极不平静。
  归降不久的王辛,在千宰相的扶植和帮助下,手中掌握两百余万军队的控制权,在中秦朝廷内,成为风云人物。这么一位风云中秦,前途无限的人物,却突然举旗谋反。
  原本一统天下,得意非凡的中秦皇宫,竟被一夜之间被攻陷,中秦皇被王辛软禁,中秦皇宫一夜间死伤无数,其中宫女妃子,更被叛军肆意奸淫,有的被强抢带离不知所踪,更多的却是惨死当场。
  原本负责皇都防卫的阑风王,突然不知去向,同时风流秦亦不知所踪。
  两王的继承人风流和阑风晨,发兵皇都,高呼平叛。劫持中秦皇的王辛,却以挟天子领诸侯的方式对外频频发布圣旨,反指数路讨伐大军意图谋反。皇都发生的突然变故,被穿到中秦各地后,版本却是各有不同。
  面对这番变故,中秦各方部队,却迅速变成三个阵营,相信王辛的,自然遵从圣旨抵挡各路讨伐军队,相信风流和阑风晨的,则纷纷举起讨伐旗帜,其它的,或是不明所以,或是处于自保考虑,却是维持中立姿态,任由两方打杀,完全撤身事外。
  与此同时,中秦各路皇亲,接连遭遇灭门惨祸,哪怕再如何部署中兵防守,始终未能奏效。
  才方统一天下不久的中秦,突然间,乱的不可开交。
  旖旎得知中秦变故的时候,脸色惨白。是风华派遣的灵鹫宫弟子乔装山山送来信息的。旖旎摇着头道:“不可能的。有母后在,谁能挟持得了父皇?凭阑风王的本事,怎是王辛之流所能比肩!”
  旖旎脑海中乱成一团,全没想到中秦朝廷竟会突然发生这等变故,前不久风华才告诉旖旎,中秦终于一统天下。
  “真上,我必须回去!”旖旎断然开口道。
  说着,却是起身,收拾着行囊。真上语气轻淡的道:“旖旎,你是江湖中人,如果搀和这种事情,被江湖所知晓,日后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否则,即使是风华,也庇护不了你。”
  旖旎闻言怒声道:“江湖算什么!我父皇和母后如今生死不知,我哪还顾得这破江湖!”真上却不着恼,平静的道:“我只是提醒你。何况,你回去根本毫无作用,你能凭一己之力跟军队对抗?倘若你母后也救不了你父皇,你去了更没有用。”
  旖旎闻言倒也恢复几分冷静,思索片刻后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变故,放眼天下,除非是风华义母,否则谁也不可能奈何得了母后。我必须先回一趟飘渺峰,将此事打听清楚,倘若能央得义母暗中相助,自然不必发愁。”
  旖旎说罢便欲穿门而去,突然顿住身形道:“真上,帮我一个忙,想办法让残韧知晓此事。凭他跟中秦的恩怨纠葛,我就不信他会置身事外!”真上却是一口答应下来,旖旎这才放心的离去。
  黑色天堂跟武当少林两派正斗得不开交之际,武林盟主风华,突然出关,出关的同时,对江湖宣布,已然悟得飞升之道,因此,日后将退隐江湖专心修炼,以求尽快破空飞升成仙。
  即日起,辞去武林盟主之位,同时辞去灵鹫宫宫主之位,并将灵鹫宫宫主之位传于久久,门派内一切事务由天彩辅助久久处理。同时预贺江湖各派高手尽快推举一位新的盟主继任,以维持江湖的稳定。
  这消息一经传出,震惊了整个江湖。这实在太过于意外,江湖中人都知道,风华可说是一个独断且专权的人,过去为了武林盟主这一位置,跟残酷纠缠争斗那些年,如今竟舍得辞离此位,简直不可思议之极。
  莫非风华真已悟得飞升之道?莫非风华将成为许多年未曾再有过的成仙者?
  一切的疑问没有任何答案,风华从宣布完这消息,将门派事务交托之后,就失踪了。风华留下了许多让江湖不解的疑问,灵鹫宫一门同样对风华的行径迷惑不解。
  天彩的武功和处事能力,自然是派内弟子上下所拜服的,资历也是足够。原本这掌门人之位,传于天彩是最合理不过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宫主之位最后竟然会落在久久手上。
  久久的武功确实很高,高的让灵鹫宫上下无人敢对之挑战,但久久为人那般不堪道说,如何能担当得了宫主?
  “天彩师姐!我们无法接受风华宫主的传位一举,久久师姐怎能担当得了宫主之位!”
  天彩沉吟不语,任由周遭聚集的大群同门师妹们语气愤愤的表达着不满,许久方道:“风华宫主此举必有深意,宫主从未错过。何况当日宫主也说了,门派的一切事务,全由我处理决断。久久师姐的武功无容置疑,宫主此番离去,盟主之职自然空缺,凭我的武功,自问还不足以问鼎。但若是久久师姐,放眼江湖,除宫之外谁是师姐对手?”
  “可是……”一名跟天彩关系极佳的弟子正欲开口辩驳。
  天彩打断道:“不必多说了。久久师姐虽然平日是我行我素了些,但却也不致因此对本门有什么危害。也是个明事理之人,即使贵为宫主,我相信也不会因此影响到本门的稳定。”
  天彩终究力排众异,坚持拥护久久为继任宫主,同时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操劳于种种风华离开后的江湖和门派内的事务。
  久久却许久都没有返回飘渺峰,举行那宫主接任仪式。
  久久仍旧在金圣庄,白莲的身体仍旧虚弱,虽然能勉强走动,但是距离本已死透的身体机能,完全恢复,日子却还长的很。当白莲的身体恢复后,终于在久久的帮助下,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是何等模样。
  白莲没有吃惊。
  “你为什么变到这个身体里面了呢?”面对久久的疑问,白莲略为沉吟,却已明白了缘由。
  当时白莲死透了,因此意识溃散消失,离开了肉身,而自己在真上的意识剥离大法攻击下,原本几近溃散的意识,成功的就近找到了新的身体寄托。丧失意识的肉身,很容易被外在意识侵入。
  但寻常情况下,这种身体,也无法寄存。但依紫宵的意识何等坚韧强大,硬是积存在尸体上没有溃散,而后被能感知到存在的久久带到此地,将一具身体机能停止运转的尸体,硬生救活。
  身体机能的复活,让原本微弱的意识逐渐恢复稳定,完全掌握了这个身躯。“我想吹吹风。”白莲语气轻淡的开口道,久久笑着搀扶起残韧,闪身出了金圣庄,朝远处的高崖奔去。
  “那上面的风最大的。”久久说道。
  确实很大,地形和高度的关系,形成了烈风,吹的身体孱弱的白莲,差点被掉下崖去。
  “这里的风是不是很大呢?”久久眼神迷离的抬头眺望远空,手同时送开了原本挽着白莲,白莲被烈风吹的朝一侧崖下深渊倒去。


第二百二十八节
  思念你的生母香妃么?想知晓你父亲被谁所害么?其实我知道你想,从你父亲离开后,你就一直跟你的好兄弟打探着一切。甚至柔可夕死后,你离开南风最后进了江湖,也是因为你想知道,我甚至知道,你现在一定为了盟主之位,专心备战着。
  倘若飞月成为了武林盟主,关于江湖的许多隐秘事情,你都能探听查阅得到。可惜,残酷是个自私鬼,明明知晓一切,却偏偏不告诉你,相反却一直教导着你做着远离这些的生存方式,他一定让你永远不要拔剑。
  他不愿你踏进江湖,也不愿你接触朝廷,因为这两者,凭你的资质都会在某一日知晓全部他不愿告诉你的事情。
  不必怀疑,这才是残酷的目的,爱护你希望你活的更久,最多占了一半而已,残酷是自私的,他不愿你恨。其实你并不相信残酷,因为你同样是个私自的人,自私的只考虑自己。
  你跟残酷太像了,我现在告诉你,你想知道答案,只需要去找你的兄弟风流,他已知晓一切。但他永远不会主动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回去问,他一定会说,你若不问,他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相信我,就回中秦,相信残酷,那就滚出江湖,找一个没有认识你的小村落,安然度过你剩下的生命。
  你其实是个可怜的小杂种。
  ……
  残韧神色平静的看罢了信,将信纸揉作一团,手中同时燃起紫色焰火,信纸瞬间被焚成飞灰。
  “我相信我自己。你以为你自己算什么东西……”残韧双手十指重新搭上琴弦,房内再度响起琴音,飞月和依律心下均在关心信中内容,却都没能知晓,残韧没有谈起的意思,两人一个不敢问,一个绝不会问。
  信的内容,被藏在了残韧的肚子里。
  金红相间的马车车厢,这种色泽和造式,可说绝无仅有,车厢外表全由各类珍贵金属镶嵌装饰,光是装饰的宝石和材料的价值,数目就惊人的可怕。一驾这般的马车,实在会成为许多江湖亡命之徒的目标。
  这样的马车,江湖中实在不多,而用这种颜色的,只有灵鹫宫,坐得这马车的,也只有灵鹫宫宫主而已。灵鹫宫宫主的马车,即使价值再惊人,恐怕也没有哪个亡命之徒赶去抢夺。
  马车在飘渺峰山叫停下,马车停下的同时,震天的恭迎声响彻云霄。
  “恭迎宫主尊驾!”从飘渺峰山脚,一直到峰顶,道路两侧整理的排列着一门弟子,久久踏下马车的时候,所有弟子半跪于地,低垂着头。唯有天彩,欠身走近久久,沉声道:“宫主,仪式早已准备妥当,请宫主上山拜祖。”
  大风吹过,久久一头怪异的银黑长发迎风飘扬,美丽的脸庞在阳光照耀下,光彩照人,原本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假若久久不是挽着一个面无表情衣衫肮脏的白莲,这一幕只会让无数灵鹫宫弟子满心尊敬的记在心头。
  万千各色女子中,仅白莲一男人,每个人都穿着整洁,唯白莲一身衣衫肮脏的能跟乞丐比肩,一头长发糟乱的随意披散着。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白莲身上。
  白莲没有显出丝毫尴尬之色,也没有失措,眼神清明的眺望着远空,仍旧被久久挽着,似乎对这一切,完全不曾注意般。天彩犹豫着是否该开口,飘渺峰从不允许派外之人随意涉足。
  所有门下弟子的丈夫或是恋人,从不在飘渺峰长期居住。但也没有规定,不允许宫主成亲,也没有规定,宫主若有情人不能居住峰顶。然而,灵鹫宫历史上的所有宫主,没有一个是成亲了的,同样,其实也没有多少个是在位时间极长的。
  久久没想那么多,久久挽着模样狼狈的白莲,举步朝飘渺峰顶行去,边行边轻声唱着歌儿,今天的阳光很灿烂,天气实在不错,久久突然想唱歌了。天彩最终还觉得沉默,今天是大日子,天彩不想在久久当返回时,就影响久久身为宫主的威信。
  一路上,尽管许多弟子心下藏着心思,却也没有人敢多嘴,更多的人根本没有想过多嘴,久久要做什么,即使说了,又有何用?
  但最后还是有人开口了,开口的,是为数五十余的弟子,如同事先约好一般,齐齐站出,语气严肃的道:“宫主,弟子有疑问。这男人是何人?此刻即将举行拜祖祭祀,宫主带这么一个男人回来,弟子们不敢多问,但如此严肃的议事,怎容得一个派外之人踏入本门圣地!”
  天彩心下惊疑不定,这些人天彩知道,一直跟随在风华另几名闭门弟子手下,可说是她们的心腹,这番出头,倘若不是得到那几位师妹的授意,晾她们也不敢。
  天彩不由担忧起来,莫非,她们竟有心作梗?
  白莲本欲挣脱久久到一边凉快着,久久本欲松开白莲自己踏入罗列着本门祖师雕像的圆坛。白莲想不到要跟久久一起走上去的理由,久久也想不到必须带着白莲一起去的理由。
  天彩却突然开口了,沉声道:“还不退下!宫主自有深意,这是什么场合,哪轮到你们多嘴!再敢多一句嘴,就视你们为反抗宫主予以惩处。”久久听了天彩的话,突然想起什么,笑着开口道:“天彩,她们这样,是不是反对我当宫主的意思哪?”
  天彩刚欲开口替那群出头弟子解释,却没想到有人抢先着开口道:“回禀宫主,这群弟子心下必定怀着此意,藐视宫主威严,心下分明对宫主有着不满,齐齐在这种时候试图作梗打击宫主威信!”
  天彩吃了一惊,说话的不是别人,分明是这些人一直侍奉跟随的主子之一,天彩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何意,那些原本神色淡定的几十名弟子,此时纷纷脸现讶色,满是疑惑和慌乱的盯着出言的女子。
  开口的女子此时朝天彩不经意的轻瞟一眼,天彩顿时明白了背后的含义,连忙道:“请宫主发落。”久久压根没听见天彩说话,单手点着那行出列的弟子,似在数数,片刻后道:“还不到一百个哪。全部杀了。”
  “不……宫主,弟子等……”慌乱的解释声,瞬间被惨叫声所掩盖,周遭其它弟子纷纷拔剑,不片刻工夫,齐声开口的几十名弟子,尽数毙命到地。天彩沉声道:“来人,尸体全拖下去。宫主,该开始祭祀了。”
  “喔。”久久应着,拽着脚步虚浮不稳的白莲,朝那一列雕像缓步行上。
  远出高峰躲在岩石后的风华,此刻微笑着闪身离去。那些人,只是牺牲品,风华所授意,风华认为需要如此,风华并不担心。但却担心门下那些弟子,风华必须告诉一些人,自己还没死,也必须让更多人知道,久久绝不是个心软的宫主。
  血,从没有跟灵鹫宫远离过,灵鹫宫从来是血的象征。
  风华没有走出太远,突然回身,神色惊异的朝高飘渺峰高空望去。
  一道红光,从天而降,红光覆盖的面积极广泛,下落的速度极快,风华感觉到那可怕能量就已回头,当回头时,红光恰好将飞落,将整座飘渺峰完全笼罩。
  风华不能置信,派内典籍曾有记载,过往曾经有少数几位宫主接任之时,天将红光,覆盖飘渺,凡红光覆盖的范围内,所有弟子的功力陡然提升不等的层次,那是祖师显灵的现象。
  但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记载了,风华没想到,会在今天,看到着这等异像,风华再不多想,闪身没入红光之中。飘渺峰上下,一片惊异声陆续响起,所有弟子纷纷跪拜于地,口中呼喊着祖师之名。
  白莲竟也跪拜于地,久久也跟着白莲的动作,跪拜着,片刻后,红光骤然消失。久久侧着脸对白莲开口道:“红光好漂亮哪,现在没有了的。我跪在地上也看不见钻进地里面的红光,你看得到吗?”
  “看不到。”白莲语气轻淡的回答着道。
  这一日,飘渺峰的异像,从天而降的那红色光柱,所有在户外的人无不看见,江湖中人很快都知道,无法无天接任宫主之位时,灵鹫宫祖师显灵了。许多人纷纷猜测,下一任的武林盟主,极可能是被眷顾的无法无天夺得,关于无法无天的武功和话题,一时间变成了江湖热门的议论。
  面对这异常现象,其实还有许多理解和解释。
  风流此时,就感叹着对千若道:“天降红光,意味着天地将开始流血了,是啊,是到了该流血的时候了。”
  该流谁的血?又该流多少血呢?
  一柄匕首,割破了王辛的咽喉,王辛几乎毫无防备,直到咽喉被洞穿,眼神中仍旧藏着疑惑和不解,握着匕首的,是王辛的女人,千宰相许诺在王辛登上皇位时,就许配给王辛的女人。
  王辛很早以前就不怀疑,因为这个女人,已跟自己有了长期的夫妻之实,因为这个女人已在暗中帮助王辛抵挡了风流和阑风晨许多此行动。王辛实在想不到,这女人要杀死自己的理由。
  王辛突然很悲哀的紧捂着自己的咽喉,想要尽量的多活片刻。


第二百二十九节
  千若的神色很冷漠,手中握着一柄匕首,笔受很短,很窄,有多短呢?仅有一指一指长度,而是拇指,这样的一柄匕首,确实只能攻击对手的咽喉,如果要杀人的话。
  王辛施展着特殊的武功,支撑着自己生命延续的时间长度,王辛很想开口问些什么,否则实在无法瞑目。
  王辛很快睁大了眼睛,因为见到了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房中的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千若,这本不值得惊讶,因为杀死王辛的,就是千若。只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千若站在王辛面前?
  “我们两人是否长的很像?”后至的千若微笑着开口问着,手中握着短匕首的千若,神情一片冷漠。“当然很像。其实她从小的时候,被父亲发现时,就长的跟我很像,后来,从小经过修炼特殊功法,时刻调整着骨骼,过着跟我完全一样的生活,吃着完全一样的食物,长大后,实在跟我太像了。”
  “她一直不是你?”王辛艰难的问出这话,一句简单的问题,已让王辛生命流失的速度变的更快。“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要杀死你。不过你得不到答案,我来,不是让你瞑目的。只是必须来而已,你有话想说?其实不必说,你此刻不过是悲哀的发现,原来你早已爱上了我的影子是吗?”
  “你当然会这样,因为我的影子一直在这么做,女人最厉害的本事不是利用自己,而是杀死男人。尤其是没有自知知明的男人,倘若你有足够的自知知明,即使爱上我,也不会相信我。论坚定你不如风流,论自私你不如残韧,这都是你有认知的人,你偏偏不仔细想想,我怎会看上你?你只配当棋子。我的影子,去将皇上,带过来吧。”千若轻声说着,握着短匕首的千若,沉默着转身离去。
  片刻后,被软禁许久,丧失锐气,颓废不已的中秦皇,被带了出来。面对两个千若,竟没有丝毫讶色,甚至,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千若很失望,因为这已是个死人,心死了的男人。
  “你为何如此?”
  中秦皇自嘲的轻笑着,懒懒开口道:“朕早已知道你们想做的一切。小千他以为能瞒得过朕?他虽然从小就是我们几个中最聪明的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赢过朕。”
  千若眼神怨恨的道:“你算什么东西?禽兽不如的混蛋而已,也配跟我父亲相提并论?事后诸葛亮,谁都会!”
  中秦皇轻笑着道:“无知小女孩儿。换了是你父亲,一定知道此刻赢的是谁,她永远不会忘记我。小千,始终得不到她的心。我从来就不在乎江山,很多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我一心想得到的仅是她的心。快二十二年了,最后我仍旧没得到,但是,小千也好,小阑也好,他们都得不到。而我,绝不会被她忘记,她知道的,她知道我这么放任你们的原因。”
  千若闻言,突然放声大笑,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着,全无平日端庄的仪态,一手指着中秦皇,一边疯狂大笑。此时,穿着皇袍的一男一女,冷着脸踏入房内,王辛满眼怨恨之色,竟然放弃以秘功在气绝前修复伤口的打算,奋力发功朝着步入的男子扑上出掌。
  风流一脸不屑,随手拔出腰间承影,无形的剑刃将王辛整个头颅斩飞,风流冷声道:“愚蠢的家伙,当年你还算是个人物。终究死在女人手上,凭你也配跟我争皇!过去实在是抬举了你。”
  中秦皇眼神涣散的注视着风流,突然轻笑出声道:“当初,我们都认为,你必定是最有本事的孩子。你确实没有让我们看错,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会跟她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联手。我从不欠你风流家什么,小秦它日若是知晓,你竟然以这种方式谋反,必不会饶你。”
  风流冷哼,轻笑着,半响开口道:“哦?你不欠我什么?你以为没有人知道的事情,却偏偏一并被千宰相知晓,只是我父亲不知道而已。你说,你到底欠不欠我?我知道你试图唤起我愧疚之心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替你传话吗?不过,不必要传。自以为是的,似乎不是她们两,而是你。想不想知道,这一次你到底输的有多惨?”
  风流顿了顿,语调陡然提高着喝道:“不想知道本王也会告诉你!你根本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旖旎不是你的女儿。所谓的太子,不过是从民间找来的一个野孩子,你的儿子,出生那刻,就被碧落妃亲手扼死了。”
  “休想骗朕!胡说八道!爱妃绝不会如此待朕!”中秦皇激动的怒斥着风流,仅仅换来风流的一声冷哼。“可怜的人,你知道,这在宫中待了二十二年的碧落妃到底是谁吗?你好好想想想看,她到底可能是谁呢?你一定想的到的。”
  中秦皇瞳孔猛缩,额头冷汗直冒,连连开口道:“不可能是她,不可能的!”
  风流三人,此刻都用着怜悯的眼神,望着中秦皇,中秦皇喃喃自语的反复念叨着,片刻后,猛吐一口鲜血,竟这么毙命死去。风流朝中秦皇尸身呸了一口,沉声道:“本王和晨先行离去了,夫人,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王爷慢走,贱妾就不送了。”千若微笑着欠身,恭送着风流离去。
  而后,一掌劈在执着匕首的千若后颈,后者软软倒地。“来人,有刺客假冒我刺杀了皇上和王统帅……”
  ……
  中秦接连剧变,时势的剧变本已让人难以反应。谁知,却又传出了更震动的消息,据说中秦皇被王辛杀害,随后王辛属下的将领处于对中秦的忠心,处于对王辛禽兽行径的义愤,联手杀死了王辛,最后转而投降风流王。
  部分顽固的原王辛所属的叛军,被风流王以闪电般的速度击溃,王辛所占据的城池,同时被风流王掌握在手。风流王以一道中秦皇生前留下的圣旨,宣布继承中秦皇位。
  旨意中明确交代,旖旎公主早已被王辛所害,风流王更从王辛秘室中搜出大量谋反信件,其中关系各地皇族遭遇暗杀之事,尽是王辛所为。一时间,密布在中秦天空的乌云,被拨开了,中秦再度,被灿烂的阳光所照耀。
  ……
  风流秦和阑风王,以及千宰相三人,此刻身处一间四壁皆由极厚的坚韧金属封闭着的房内,千宰相神态悠闲的看着书。风流秦和阑风王,神色却也平静。钢铁石壁,发出声响,似乎有人从外面开启着铁壁。
  两王眼神现出色彩,纷纷起身,身法迅速的扑向钢壁,千宰相语气轻松的道:“秦兄,阑兄,何必急切?既然有人来开门了,说明你们心里的皇帝陛下已经归西了。噢,一直忘记告诉你们,继续皇位的,可不是别人,是风流呢。”
  风流秦怒声喝道:“休得胡说!风流那孩子岂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此时钢壁开启,门外仅有一个下人静立着,确实没有人试图阻拦三人朝外行出。千宰相轻手放下手中的书籍,瞟了一眼风流秦,微笑着道:“秦兄,这是事实。你能怎么做呢?皇家那几个比风流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都死绝了,风流若位登位,我的人不会来这里开启这道门。如果你仍旧要死忠,大可回去亲手杀了你的爱子,不过,你舍得么?”
  千宰相丝毫不理会风流秦此时挣扎的神态,微笑着道:“秦二哥,阑三哥,我们四人当初结义金兰,那时候的岁月过的何等畅快?即使是后来,变成情敌,也从没有怨恨过对方,更没有试图算计对方。一辈子这般多波折,现在总算安逸下来了,三哥自然不会因此迁怒晨儿,倒是二哥你,不若先跟我回府吧,让你看些东西。我相信二哥你看过之后,定会选择撒手朝廷中事,跟我一样,安享天年的。”
  阑风王此时,重重叹了口气,沉默的跟着千宰相出了这间,专门为了困人而制的房屋。
  ……
  中秦再多变故,江湖也不会关心,不过是知晓,统一了,乱了,又统一了,换了皇帝了。仅此而已,江湖人只关心江湖事,而如今,最让江湖人所关心的,是武林盟主的选举。
  几乎每一次的武林盟主选举前,都会有一场暗中的争斗,尽可能的拉拢自知没有可能夺得盟主之位的门派和大帮,甚至想尽办法的暗算有力竞争者,哪怕将之在选举前弄伤,也足以提升自身的几率。
  这些都是陈旧的手段了,却是一直有效的手段。因为有效,从来没有人放弃使用这些手段。当然,也有些人,却坚决不用这些阴谋的,不过这类人,即使当上了盟主,也罕有能当得长,活得久的。
  “公子,律愿领人完成这趟任务。”此时飞月遇到一件棘手问题,派内的别派卧底,夺得黑色风暴内部许多重要资料却被查觉身份,此刻在朝门派逃返,但身后的追击者,却是黑色夕阳。华山派几批阻拦救援的队伍,全被歼灭。若非此人轻功高明,反应够灵活,早已撑不到现在。
  需要派遣足以应付的人前往,依律因此主动请命。残韧微作沉吟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不可避免时,无需留手。”依律微微一愣,当即点头领命而去。
  飞月和依律都明白残韧这交代的含义,是指对黑色夕阳。
  残韧的神色仍旧平静,沉醉在琴中,却已放开了么?飞月无法确定。


第二百三十节
  大约半年前,黑色夕阳身边多了一名护卫,一个难护卫,身怀紫宵剑派高明功决。以一手跟年纪十分不相称的过人武功,在黑色风暴内风云一时,这人名叫辛生。
  辛生对黑色夕阳尤其尊敬,每每面对黑色夕阳之时,那流露出的眼神,谁都能分明感受到这种情绪。辛生主动请求能成为黑色夕阳的护卫,经过黑色夕阳亲自测试其武功后,终被许可。
  辛生是个很奇怪的人,赌螵酒均不沾,为人沉默寡言。从辛生加入黑色风暴开始,就没有人见过他笑,也没有见过他悲,说白了,除却面对黑色夕阳时会流露出极恭敬的神色之外,辛生是个冷淡的人。
  似乎永远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辛生的情绪产生波动,辛生还是个练功狂人。但辛生冷淡却不冷酷,辛生自从成为黑色夕阳的护卫后,频繁跟随黑色夕阳出入各地,很快被见过他的人评价为可怕的人。
  辛生的身边没有过女人停留,辛生仿佛已将保护黑色夕阳视为生存意义般。
  此次黑色夕阳追捕帮内叛徒,辛生当然跟随在左右。黑色夕阳对辛生十分满意,甚至觉得辛生有些亲切,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因为这两点,黑色夕阳却对辛生特别看重。
  辛生身材很高大,却不会强壮的如同怪物一般,体形十分匀称,说白了,是个外表极容易吸引别人视线的男人。
  此时,依律和春秋剑的视线就同时落在辛生脸上,当然,却不是因为被辛生出众的外表所吸引。这是树林,依律和春秋剑原本是前来接应的,但此时需要接应的人已变成了具尸体。
  尸体致命伤口是在心脏,被人从后背一剑洞穿,辛生的剑上没有血,但人确实是他所杀,只不过因为他的剑非凡品,杀人不沾血而已。春秋剑沉着声道:“我收拾他,依律你轻功比我好,带上资料先行返派。”
  依律也不多言,这是合理的分配和安排,春秋的剑实力实在足以让人放心,依律低身从尸体怀中取出一叠资料。一脸冷淡神色的辛生身形猛然前倾,倾斜的身体几乎帖上地面,手中的宝剑同时一动,春秋剑吃了一惊,却被辛生的身法和剑势惊住。
  春秋剑人吃惊,剑却没有吃惊,按在剑柄的右手疾动,身形微旋,宝剑已然出鞘,依律头也不抬的单手执着一叠资料展开身法转身奔去。一声痛哼,依律听到剑斩过骨头的声响,痛哼声,不是男人的声音。
  依律回头,见到春秋剑眼神惊骇的注视着那男人,春秋剑的双腿已跟身体分家,那男人前倾的身体此时疾速朝一侧偏去,斩断春秋剑双腿的利剑此时微微借势朝上拉起,依律眼睁睁看着春秋剑的身体,被从下身到头颅劈成两半,喷洒的热血,甚至溅至依律脸庞。
  辛生单手稳稳握着手中长剑,脸微偏着,眼神冷淡的注视着依律。依律突然发觉,掌心已然被冷汗湿透,依律头一次生出恐惧,眼看着春秋剑就这么惨死过去,甚至来不及生出愤怒情绪。
  依律转身,全速展开轻功,飞逃。
  辛生眼神冷漠的收剑入鞘,旋身,后背面对依律奔逃方向的同时,腰间连鞘长剑,朝着依律激射而出。辛生双足一蹬,身形快如闪电的射出,右手握住凌空激飞的鞘中剑柄,施个手法一送的同时握住剑柄。
  剑鞘速度倍增的追着依律飞出,长剑瞬间脱鞘被辛生握在手中。依律不得不朝一侧疾闪,剑鞘来势太快,慢上片刻,定然躲避不过。依律朝一侧旋身躲避,一道银光疾袭而至,依律侧头避开来剑,一缕长发,被银光割断。
  银光借着辛生旋身的势头下拉,依律肩头顿觉一痛,已然中剑,依律顾不得肩头痛楚,右爪聚功一把紧握辛生的长剑,辛生同时松手撤剑,借着旋身之势一脚踢向依律丹田,依律身体诡异的扭曲,却仍旧被这一脚擦着腰侧。
  辛生双手捏作剑指,疾速攻出,点点银色星芒剑气瞬间洞穿依律身体十处要穴之侧,鲜血飞溅。依律反手将抓过的长剑朝辛生射出,辛生身形一旋避过的同时一掌印在依律小腹,依律几乎未作闪避,硬受这一掌,借此力道身形疾退,左足轻轻在地面一点,风一般奔逃而去。
  辛生旋身抓住飞向身后的剑柄后,却不再试图追击依律,反而收剑静立。片刻后,黑色夕阳领着数名黑色风暴高手赶至。辛生微低着头,语气极是恭敬的道:“辛生无能,轻功不及那女子,让她逃脱了。”
  黑色夕阳神色冰冷的环视周遭一眼,目光在春秋剑被斩成几截的尸体上略作停留后便被散落在地的桃色长发吸引住目光。冷声道:“怪不得你,依律的轻功确实非你所能比肩,你能击退她,已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那女子中了我一掌,内伤必定不轻,身上被剑气打穿十数处,续久力必定有限,急于奔逃中一路上定会留下血迹,不难追踪。”黑色夕阳闻言点头道:“做的很好,追击。”黑色夕阳说罢,领着身后连同辛生一并朝依律逃离的方向疾奔追去。
  依律强压着沉重内伤,发足狂奔。依律的情绪很激动,那男人的剑法却是残韧过去所使的残梦剑,出手攻击的许多特点,像极了残韧,但却比过去的残韧快太多太多。紫宵剑派残系。
  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高手?依律不知道能否支撑着赶返华山,却觉得必须赶返,任务,绝不能失败的,哪怕拼上这条命。
  ……
  久久自从当上了灵鹫宫宫主后,已不再像过去那般胡闹,在灵鹫宫门下弟子眼里是如此。久久极少干涉天彩处理的事务,每日都安分的呆在飘渺峰,天彩任何时候派人送来禀报门派事务时都能轻易寻着久久。
  久久远不是许多人以为的那般,担任宫主之职会为门派带来一堆麻烦。倘若没有白莲的存在,一切就完美了。飘渺峰上几乎所有门下弟子心下都这般认为,同时对白莲充满鄙夷之心。
  在江湖中,最让人看不起的男人就是废人,不懂武功,就等于是废人,武功低微的过分,就等于是个废人。白莲的内力尽失,完全丧失了内力的话,不说出手力量,连出手速度都会大幅度下滑,甚至轻功本事都不足原本十分之一。
  这样的一个白莲,实在如同废人一般。
  偏偏这么一个废人,还一直影响和干扰和宫主,倘若不是白莲之故,很多人认为久久极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像宫主的宫主。因为白莲,让久久一直不离左右,久久甚至开始看书,看的不是武功书,而是不知从哪找来的关于情爱描写的书籍。
  白莲几乎每天所有时间都是坐在崖边的大石,眺望着远空发呆,偶尔身体周围会现出些微紫色淡光,那是在修炼内功,试图将真气收纳入体化为己用的现象。就是如此,更被人所鄙夷,一个废人,即使此刻开始勤奋,想要有所成就,不知得到何年何月,何况这么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配得上众人眼里的宫主。
  久久每天都会问白莲一次,你喜欢我了吗?问的声音还不小,自然被许多人门下弟子听见,可想而知,白莲这么一个旁人眼中的废人,会因此被别人如何记恨了。
  若不是因为久久的宫主尊威不容挑战之故,早有激愤者已找机会将白莲处理了。
  天彩很是为难,久久终于耐不住了,要离开飘渺峰去外面闲逛。在天彩眼里,久久就是出去闲逛,久久哪一次离开飘渺峰时干过正经事?一次也没有,但天彩不能说什么,更不想久久去江湖中闲逛。
  如今久久身份已不一般,代表的是灵鹫宫,倘若生出事端,绝不能如过去般只代表她自己。“宫主,不知此次外出,所为何事?底子看能否助宫主一臂之力。”天彩委婉的开口询问着,“出去逛啊。”久久回答的很快也很直接,天彩无话可说,只得安排几十身后高明的派内弟子随行,只盼如此能尽量减少生出事端的机会。
  天彩心下却也将白莲怨上了,因为白莲突然收拾着包袱要离开飘渺峰,久久问白莲去哪里,白莲回答说是出去乱逛,久久当即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迅速收拾起行囊。
  “你还回不回华山哪?”马车车厢里,久久询问着白莲,白莲神色平淡的道:“为什么要回去?我已经不是残韧了。”久久笑着道:“你再变回他身上不就可以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对于意志并不薄弱的人,如非对方意识不稳,情绪失控,是无法进入的。”两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下,车厢外随行的一弟子轻声禀报着道:“宫主,前方密林中现出冲天掌影,似是本门无上秘功血色天地发动所造成的景象,请宫主允许弟子带人进去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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