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记忆或是梦
作者:兰帝魅晨|发布时间:2024-06-28 17:53:24|字数:32729
第一百九十一节
黑色夕阳惊恐,记忆中,黑色夕阳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自幼在孤岛长大,岛上的人彼此之间都十分团结,极少有摩擦发生,更因为自己爷爷和父亲之故,即使有些小摩擦,也绝对不会在黑色夕阳身上发生。
走出孤岛之后,向来有武功高强的伴随左右,而黑色夕阳的武功,一直以来,除却无法无天外,再未逢敌手,谁又能对黑色夕阳无礼?
“你若敢对我无礼,日后哪怕拼了跟你同归于尽,也决计不会放过你!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黑色夕阳冷冷挤出这么一句话,眼神中满是愤怒和仇恨。
残韧探出的手,顿住。而后,露出微笑,继而畅怀大笑,反倒止住了动作,缓缓坐在软塌边缘,神色满是缅怀。
残韧想起,第一次跟柔可夕相遇时,河边,柔可夕悲愤大哭无助的像个孩子般的模样。
残韧神色柔和的凝视着黑色夕阳,轻声开口道:“你该知道,以真气探测一个人的身体,能得知对方身体大概情形,完全是通过对方经脉血管布局得知的信息。”
黑色夕阳不知道这神经病到底在说什么,也不搭话,残韧顿了顿继续道:“所以,细微处,是绝对探测不出来的。我问你,你臀部是否以椎骨末端往左三寸半处是否有……?你小腹部丹田往下四寸处是否有……?你……”
残韧说罢,紧紧注视着黑色夕阳,语气加重几分,沉声道:“有吗?告诉我。若没有,你不是可夕,如果有,你自己应该明白答案,若非你是我妻子,我绝不可能对你身体有这般程度的熟悉和了解。”
黑色夕阳初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没有!你认错人了。”黑色夕阳呼吸变的急促,语气失控的开口否认,脑子里却是乱成一团,因为残韧说的无一错误,这些,对每一个女人而言,都是绝对的秘密,要亲密到何种程度,才可能把对方身体这些种种细微特征都记的啊……
残韧丝毫不以为意,黑色夕阳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否决。“夕,哪怕你失忆了。却仍旧如过去般,总是如此坚定不移,从来只相信现在。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惹得你恨我,恨得想跟我同归于尽,好不容易才让你不恨我,原本不忍心在这时候对你用强,偏你是仍旧这般脾气。”
黑色夕阳惊叫出声,身上的衣衫,粉碎,瞬间变作赤裸,残韧神态温柔,轻手抚摸着黑色夕阳的身体。
“我会想办法让你记起过去一切的,夕。我可知道,我后来多后悔,尤其现在。我当初怎会容忍风流这般对你呢?我当初怎会独自躲着享受清净,把你一个人丢到凶险的战场?但是,以后不会了,绝不会有人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残韧柔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不片刻后,眼神变的迷离不定,口中说着的话,更像是喃喃自语。黑色夕阳情绪变的平静许多,黑色夕阳想到一个合理解释,唯一合理的解释。
冷声怒道:“好你个淫贼!竟然偷窥我洗澡,此时又编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试图蒙骗我!你死了这条心吧!我黑色夕阳岂会如此容易就中你圈套?别以为编造这些不存在的故事,就能骗到我,就能利用我对付本帮!”
这确实是个极合理的解释。
残韧丝毫不以为意,眼神迷离的自顾抚琴,奏着过去,柔可夕陪伴着时奏过无数次的曲子。黑色夕阳没有继续痛骂残韧,沉醉于琴音,这曲子,实在太让黑色夕阳喜欢了……
……
黑色夕阳穿上了一身新衣衫,跟原本被蚕韧撕碎的,色泽一般无二,十八手替黑色夕阳穿戴的。十八手仔细观察了软塌,却没有发觉原本以为存在的特殊痕迹。
心下暗自嘀咕,莫非残韧突然玩起了情趣?都急的把人衣服撕碎了,竟然没动黑色夕阳,奇怪。
黑色夕阳心下更坚信自己的判断,这男人定对自己有所图谋,连自己的喜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爱吃什么,爱喝什么茶,爱听什么类型的曲子。黑色夕阳心下对残韧,更加戒备,心机如此之深,准备的如此周详,所图定然不简单。
‘我一定会杀死你的……’黑色夕阳暗自发誓。
……
残韧一行人带着华山派掌门人和黑色夕阳返回飞月庄之时,引起不小的轰动,连飞月都没想到竟会这般快完成这趟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连黑色风暴的女儿黑色夕阳都被生擒回来。
华山派掌门人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知道飞月和残韧的身份后。气焰顿时嚣张起来,怒气冲冲的说着残韧对自己的不仁的待遇,飞月满脸歉意的道着不是。最后,华山派掌门人命令般的道:“飞月庄主,之前你属下的种种不是,本掌门都不予计较。但是,你们必须马上放了黑色夕阳!”
飞月微笑着道:“掌门人大可放心,吟风以及数位华山派前辈不日就会到达本庄,到时候,黑色夕阳该是会被带返华山扣押,飞月自是要放人的。”华山派掌门,闻言莫可奈何,不由又替黑色夕阳日后担忧起来,若被带回华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被放出来。
飞月心下鄙夷,脸上却是不显丝毫异样,礼貌的吩咐庄里高手陪同华山掌门人去安排好的居所,实则是软禁监视,以防再次逃脱。飞月自然不会把黑色夕阳留在庄内,是个棘手的大麻烦,黑色风暴怎可能就此罢休。
丢给华山派,黑色风暴有任何救援报复行动,自然也就变成冲着华山派去了。飞月基业规模本大,早已不在乎华山派奖赏的小恩小惠,需要的仅仅是声望而已,此次完成这等不可能的任务,飞月庄需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飞月这般想着,觉得该好好慰劳残韧,想罢,径自打扮一番,朝着残韧阁院行去。
残韧阁院大门处,一名飞月庄成员神色焦急的来回走动,似想进入残韧阁院,却又不敢。见到飞月到来,神色一喜,小跑着迎上开口道:“庄主,属下奉命来交接那黑色夕阳,但是,银堂主他,却厉声喝骂属下,叫属下有多远滚多远,若再敢闯入,就要属下性命。”
飞月眉头微皱,觉得残韧也未免太色胆包天,指染黑色夕阳,绝不理智,华山派定会以黑色夕阳交换到足够的好处,一但日后将黑色夕阳交换回去,以黑色夕阳的作风,岂会就此对残韧善罢甘休?
“下去吧,此事怪不得你。”飞月轻声打消那庄里成员的担忧,那人闻言心下大宽,告退离去。
飞月举步踏入阁院,径直行入残韧卧房,却正听到残韧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急的说话声。“夕,你要放松自己的精神,不能强行对抗。你意志力坚定过人,若是刻意排斥,我又怎能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
黑色夕阳一言不发,沉默着,眼神清明无比,定定注视着残韧。这时候的沉默,是抗争。
飞月不知残韧在搞什么鬼,轻声道:“银,你这是在干嘛呢?”残韧闻得飞月说话声,却是头也不回的自顾坐下,端起茶水饮了口,不冷不热的道:“她由我带在身边,华山派若是想带她走,得凭本事。”
飞月闻言没好气的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知道,你自然不会因为有我就满足。但黑色夕阳不是旁人,把她留在庄里,会成为黑色风暴报复行动的目标,飞月庄虽然不惧黑色风暴,但若是正面相抗,江湖会因此引起多大变故?两方阵营等若撕破了脸皮,要进入血腥的仇杀战。”
“你莫非没听见我说过的话?她是我妻子。结发妻子。”残韧语气有些冷,有些怒。飞月没好气的道:“那这样吧。华山派若来要人,我替你尽量推脱些时日,这些日子里,想必你玩也玩够了,到时候再把她交出去,总成吧?”
没有人相信残韧的话,连飞月也不相信。这实在太荒谬,众人都认为,是残韧对黑色夕阳有了特别的喜爱而已。
残韧冷声道:“滚出去。”
飞月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绝没想到残韧竟然会对自己这般说话,心下不由升起一股不平之气,恨恨的望向床塌上躺着的黑色夕阳,将过错都推到黑色夕阳身上。
这女人,到底凭什么?先是华山派掌门人,而后竟连残韧都如此心性大变。
飞月心下忿忿不平,几欲发怒。然而,不短的时日里,独自面对残韧时一直屈服于残韧淫威,终究不敢做声,一时间情绪起伏不定。黑色夕阳此时冷冷道:“你们少在我面前作戏了。我是不会受你们欺骗的。”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妻子?你玩够了没?”飞月终究忍不住出言讽刺。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残韧语气阴冷,带着股压抑着的愤怒,飞月气愤难平,猛然起身,几番犹豫,终究转身摔门而去。
第一百九十二节
飞月怒气冲冲的出了残韧阁院,心里极是委屈。一直对残韧可谓千依百顺,面对他时连庄主身份都抛在一边,如今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般对待自己。
飞月不平衡,心里严重不平衡。
武当淫贱突然出现在飞月面前,怪笑着道:“庄主,不若让我替你消消火,定能让你愉悦痛快,忘掉所有不高兴的事情……”武当淫贱话尚未说罢,盛怒之下的飞月杨手就给了武当淫贱一个耳光,飞月全未留手,武当淫贱竟是没能闪避开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这般放肆!”飞月胸膛因气极而起伏剧烈,飞月实在气坏了,连武当淫贱也敢对自己这般放肆的说这种无礼的话,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青楼的妓女吗?淫荡无比的贱货吗?
武当淫贱被飞月一巴掌扇的愣了半响,平日飞月对属下一直和蔼,尤其对待自己几人,虽不失庄主威严,但也绝不会如此对待。武当淫贱却没有生气,一生被女人扇过的耳光,难以记数,怎会生气?
神色骤然变的严肃,沉声道:“庄主,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本想让你消消气,如今你打也打了,想必气消了不少吧?其实这次,是庄主错了。”飞月出手教训武当淫贱,本是冲动之举,待的恢复理智,本就有些后悔。
听了武当淫贱的话,不由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当然,我偷听他们说话,自然听到些东西。这一次,恐怕残韧是认真的,那女人很可能真是他以前的妻子,听他们对话分析,黑色夕阳曾经遭遇过危难,原本该是死了。但结果没死,如今完全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残韧一直在试图帮她恢复记忆。以残韧的性格,若无此事,绝不会在私下仍旧如此做作装神弄鬼。”
武当淫贱极有把握的说着,飞月沉吟。莫非,残韧所说,竟是真的?飞月渐渐也有些动摇,以残韧的作风,不可能会对哪个寻常女人如此大费周折,对方若是不愿,残韧一句讨好的话也不会多说。
“莫非真是错怪他了?”飞月犹疑着轻声道。
“所以才说,这次其实是庄主错了。你想,黑色夕阳如果过去真是残韧结发妻子,怎可能把她交给华山派?庄主一口一个玩弄,以残韧的脾气,若不是对庄主别有情谊,早就对庄主出手了。我可是就因为说话难听,伤的快死了,还被残韧狠狠踹了一脚!”
武当淫贱说着,满是委屈状,飞月见状,气不由消了大半,觉得这些话也极有道理。心下不由平衡些,温言对武当淫贱为方才耳光之事道歉几句,才告辞离去。
飞月有些苦恼,如果真有此事,残韧绝对不会交人。到时候,该怎么办?难道为残韧一己之私,让飞月庄面对黑色风暴的可怕报复?那,绝不是身为庄主理智的抉择。
合格的庄主,逼不得已时,宁可牺牲残韧。
……
飞月庄内,另一房内,十八手,春秋剑,武当淫贱三人,也在苦恼。“如果这次残韧是认真的,那么闹下去,飞月必会选择放弃残韧。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可有点难过了,现在有残韧在,虽然说平日凶了些,但庄里没有太多事情随便落到我们头上。若他离开了,飞月到底还会否庇护我们,很难料。”
三人苦恼着,三人自然想到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会造成什么结果,飞月庄三人的庇护所,一旦失去,凭三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应付黑色风暴的报复,尤其此次,擒黑色夕阳之事,三人都有参与。
若早知道会这样,三人怎都不会真把黑色夕阳抓来。
……
夜深,飞月神色憔悴的突然闯入残韧卧房,残韧半躺在床塌,怀里抱着被点穴的黑色夕阳,黑色夕阳赤裸着身体,眼神里满是愤怒。残韧的手,在黑色夕阳身上缓缓游走。
“你现在什么也不记得,愤怒是应该的。但是你的意识,不可能忘记这感觉,过去,你一直这般,喜欢缩在我怀里,享受我的爱抚。所以,你现在虽然情绪很愤怒,但是你也知道,你的意识觉得这感觉很亲切和熟悉,你的意识是喜欢的。”
残韧略作停顿,不冷不热的道:“今天我没叫你来。”
飞月轻咬下唇,复又轻声道:“残韧,白天,是我错怪了你。她既然真是你妻子,我也不多说什么。我是飞月庄庄主,我本该选择放弃你。你明白的,可是,我却不愿。我内心总有股冲动,哪怕明知道这很不理智。”
残韧冷哼一声道:“你不是不愿,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为了让我能在飞月庄留下,你觉得一直以来付出了太多。就这么放弃我,你不甘心。”飞越轻声道:“多少有些,但这不是根本原因,我是真的不愿。”
残韧不屑的轻笑,“说完了?无论你是为什么,既然有整个飞月庄作为我的屏障,我自然不会拒绝。”
飞月轻声道:“残韧,以后,还需要我服侍吗?”残韧反问道:“为什么不?你一直做的很好,也越来越好。我很满意,脱衣服。”飞月有些吃惊,疑惑着道:“那她?”
“她没恢复记忆前,我不会勉强她。她不同。”残韧语气平静的道,飞月不再多言,轻轻脱去衣裙,赤裸波澜的美妙身材,呈现。黑色夕阳怒声道:“淫贼,不要脸的狗男女!”
残韧不以为意,轻声道:“夕,失去了记忆的你。实在跟过去太不同了,过去你怎会对我说这种话。但是我不急,我迟早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残韧说话的同时,飞月赤裸着身体,已然上了床塌。
一时间,房内,春色无边。
对于黑色夕阳而言,房内淫秽肮脏。
……
飞月很苦恼,华山派来要人时,尚不是难事。华山派不过认为飞月庄想多占好处,不愿意交人,并不会为此说什么,毕竟人是飞月庄擒获,即使不交予华山派,也合情合理。
但是,倘若一直不交人,江湖定会因此产生非议。飞月觉得自己失职了,身为庄主,本不该这般做的。至少,这么多年来,飞月从来没有如这次般,竟然把山庄利益,放到了私人感情之后。
到底是不甘,还是不愿,其实飞月自己都无法说清。
……
还是黑夜,飞月庄,被一大批人闯入攻击。飞月庄上下早有戒备,此时,信号烟花射向高空,化出一个轮弯月。飞月庄内外,大批人马手执兵器,对闯入的黑色风暴试图救援的人马发起夹击。
原本寂静的夜,被杀喊声充斥。
飞月此刻,正躺在残韧床塌上,闻的动静,匆忙起身穿戴着,轻声道:“残韧,该是黑色风暴的人来了。我先行出去指挥,你尽快赶来。”飞月说罢,匆匆闪身离去。
黑色夕阳仍旧被点穴,残韧一解开禁制,黑色夕阳就一定会对残韧动手,残韧知道,所以残韧根本不解开。“区区一个飞月庄,怎拦得住本帮!淫贼,你的末日到了!”
残韧起身,将床头连鞘泪痕挂放腰间,单手搂着黑色夕阳,不急不徐的出了阁院。
飞月庄内,杀声冲天,更有数处冒起火光。残韧一手抱着黑色夕阳芊芊细腰,一手捧着一尊琴,飞身跃上距离战斗最激烈最近处的阁楼顶。飞月亦在,身旁跟随着两名长老。
“黑色风暴来了不少人,庄外有近两千,闯进庄内的都是高手,有两百余人。不过无需担忧,华山派高手驻扎本庄,他们讨不得好。”飞月轻声说着,似在安慰,又似在安慰旁人。
残韧一言不发,盘膝坐下,将黑色夕阳抱在怀中,琴横放稳,双手十指连连博动。阵阵节奏急促,充满杀伐气的琴音同时响起,那琴音,变作实质,化作连绵不绝的层层巨浪般,朝激战处扑上。
琴浪所过之处,所有身着黑衣的闯入者,或是不断后退,或是吐血抛飞,纷纷受了或轻或重的内伤。黑色夕阳急道:“不要杀我的同伴!不要!”残韧浑然不作理会,双手重重一弹,一股特别强烈的气浪,席卷激战中心,顿时震得几十名黑衣人内伤吐血。
一条黑影,手执宝剑,速度极快的朝残韧扑至,人未至,密密麻麻的有形剑气已先攻至。原本攻击面积极广的琴浪,骤然一变,变作道道弧形,朝扑至之人攻上迎上。
半空中,两色气劲速度极快的交错穿梭,而后冲撞,弥散。来人身形凌空快速变幻,跟残韧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覆盖着浓郁气劲的剑身,朝着残韧额头疾刺而至。
剑如虹,划破夜空,眼见刺至残韧面门,残韧神色不变,信指轻弹,一道细线状气劲,疾飞而出,取的正是来人身形空门要害,此时那宝剑距离残韧额头,不过数寸。
来人,却无奈旋身偏飞了开,避过那线状气劲的同时,凌厉狠辣的一击,却也宣告失败。
第一百九十三节
一袭黑衫的男人,稳稳落在阁楼定处,微风吹的男人披风轻轻飘摆。
“是你!”男人注视着残韧,语气既不惊讶,亦不冷淡。
残韧见过此人,这人曾经试图借自己的剑观赏,曾经跟自己交过手,黑色风暴。黑色风暴目光扫过残韧,落在残韧怀里眼睛里满是期待的黑色夕阳,停留片刻后,最后落在飞月身上。
“飞月庄主,自华山一别,却有些日子未曾碰面。不知飞月庄擒我爱女,扣留至今,所为何故?”黑色风暴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却让人自有股压力,飞月对黑色风暴极是忌惮,华山派一战,飞月是亲眼目睹过黑色风暴本事的。
飞月尚未及答话,残韧不冷不热的开口道:“她是你的女儿吗?她叫柔可夕,是我残韧的结发妻子。你心里该十分清楚,她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原本念在你们救夕性命份上,我也不该杀你们。但是,你们竟然对她施展精神催眠,给她制造如今的虚假记忆,却是绕你们不得!”
残韧说罢,双手疾推,那琴,朝黑色风暴激飞攻上,飞出不远,猛然暴裂,琴弦,碎屑,夹着内劲闪动着紫色光芒。黑色风暴身形急旋,手中宝剑幻出一片剑气,将残韧的攻击尽数挡下。
覆盖着深紫亮光的泪痕,同时刺向黑色风暴咽喉,黑色风暴身形暴退,身形同时俯低急旋,避过残韧一刺,手中长剑上撩,却仅斩中残韧留下的虚影,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紫黑两色剑气纵横飞舞,让旁人难以看清具体交手情形。
黑色风暴身形骤然一化为三,三柄覆盖着黑色气劲的利刃,却都差了些许,在残韧咽喉前寸许划过。飞月在一旁看的手心捏汗,飞月知道残韧武功高强,但跟黑色风暴的声望比较起来,终究有所不及。
飞月不由替残韧担忧,飞月怎么也不希望残韧一个不小心死在黑色风暴剑下。
两人激斗许久,始终难分胜负,十几条黑影,突然出现在阁楼房顶,朝着抱着黑色夕阳的飞月冲上,飞月右手不知从哪取出一柄短而薄的利刃,神色冷静的注视着扑上的黑色风暴高手。
飞月对黑色风暴忌惮,却不会将这黑色风暴其它高手放在眼里,长年占据江湖万人高手榜千名之内,岂是侥幸?飞月自有一身足以自傲的武功。两名飞月庄长老,此时纷纷拔刀出鞘,首先迎向扑至的黑衣人。
黑色风暴对残韧的攻势,变的更急,更狠,更快。似要将残韧死死缠住,以免残韧身分他顾,残韧眼神中现出一抹怒色,其中更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双手握剑,一声大喝。
以残韧为中心,一道极粗大的紫色圆柱,猛然暴射开来,紫光直冲夜空,似要直破天空般,气势骇人之极。
黑色风暴被迫撤身后退,全力运功护体,十几名试图解救黑色夕阳的黑色风暴高手,被这紫光震的如断线风筝般反向抛飞,残韧单手执剑,傲然立于房顶,全身覆盖着的紫光色泽,变的极浓郁,夜色下,恍若魔。
黑色风暴语气沉静的道:“你这般耗损内力,即使撑过了眼下,又还能支撑多久?”这是基本常识,这般大范围,威力巨大的内力暴射,所耗费的内力,自然非同小可,这般作为,如何面对实力相当的对手?
只要对手强行提升攻击时附带的内力,残韧也就不得不同样增加交战中内力的耗损。
残韧傲然冷笑道:“天地万物,莫非我所用。”
密密麻麻的紫色星光,凭空突现,而后,涌入残韧体内,黑色风暴脸色微变,惊疑道:“传说中的内力再生?”残韧傲然冷笑,右手急挥,泪痕带起一道紫色无数剑影形成的圆柱光束,快如闪电的朝黑色风暴攻出。
黑色风暴匆忙举剑硬封,身形瞬间被残韧强击朝后推出数丈,推出阁楼顶部,残韧身体周遭燃烧起一蓬紫色火焰,点点星光再现,瞬间涌入残韧体内,残韧大量耗损的内力,再次得到补充。
黑色风暴突然凭空消逝无踪,泪痕反飞落入残韧手中,黑色风暴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房顶,目光中满是惊异。沉声开口道:“你若肯加入本帮,夕阳这孩儿,许你为妻亦不委屈了她,我可为此事做主!”
飞月心里一阵紧揪,深怕残韧真的一口答应下来。
残韧放声狂笑,神态极是狂傲,“笑话!她本是我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以为凭无我无剑这点微末道行就能跟我抗衡吗?天地万物,唯我独傲!”紫色圆柱形气劲,再度以残韧为中心疯狂四溢暴射开来。
黑色风暴无奈,全力运功相抗,同时撤身后退。这种方式的疯狂攻击,是全方位的,根本不存在空隙,原本这种方式的攻击,对自身内力消耗极为严重,寻常高手,最多不过释放两次,而后,定然内力耗尽,任人宰割。
怎奈何残韧的自我意境,修为深度竟然达到内力再生的境界,凭借意境的内力快速恢复能力,决计不止施展两次这么说。上古记载典籍中,自我意境的最强高手,竟然能达到内力永不耗损的地步,持久战斗力,无人可堪齐肩。
自我意境,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内力再生能力。
增援飞月庄的华山阵营各路人马,越来越多,阁楼下激战的黑色风暴高手,眼见形势逐渐不利,纷纷决定放手一搏,奋勇朝阁楼废墟冲上。面对残韧的内力暴射,一批高手连同黑色风暴竟然硬催功力正面硬抗。
双方狂暴的内力碰撞,顿时震的阁楼塌陷暴裂,一波攻击才方弥散,第二批黑色风暴高手已然推掌攻出,显然要让残韧不及补充内力,以此方式迫退残韧,将黑色夕阳救离此地。
黑色夕阳希望再生,黑色风暴以及一批高手,跟残韧的距离快速接近着。
残韧丧失再生内力的时间,内力大幅耗损下,哪堪承受这般多高手的齐力施为?终于口吐鲜血被震退数步,飞月抱着黑色夕阳,在两名长老的保护下,立在废墟一片中,残韧身形在飞月身前停下。
飞月心下焦急,这般下去,残韧恐怕性命难保。飞月正想着,觉得脸上一凉,抬头一望之下,不由切喜,因为,下起了雨,而且,雨还不小。几乎每一次下大雨时,残韧都会失神变化一阵。
飞月期待残韧变成另一个模样,飞月并不能断定,此时受了内伤的残韧,即使变成另一个他,能改变什么,但飞月一直认为,另一个残韧,更可怕。
残韧神态惊怒,口中吐着鲜血,神色满是不甘的凝视着黑色夕阳,“我不会让别人再把你带走!”大雨,倾盆而落,湿透了飞月,湿透了黑色夕阳,冲刷了残韧嘴角,下巴的鲜血。
黑色夕阳,情绪仍旧沉静,丝毫不因为残韧这般,而感动,但黑色夕阳却又觉得,似乎,应该如此的,本就如此的……
飞月彻底放宽了心,残韧的眼神已经变了,迷离,神态面无表情,望着黑色夕阳的时候,眼神变的有的些迷茫,而后,恢复迷离状,喃喃自语般的轻声道:“夕……”
飞月从没想到雨回爆炸,但此时,漫天倾泻的大雨,如同突然爆炸一般,暴出无数更细小的水花,深紫色的水花,黑色风暴一批高手的攻击,尽数弥散。“杀气……”
倘若残韧平日的身法已是鬼魅,那么此刻,就完全超出飞月的理解范围,残韧单手握剑,身形动,原本看着明明会砍中残韧的兵器,偏偏穿过了残韧身体,却没有带起半点血花。
下一瞬,那人的咽喉,闪过一道紫芒,毙命气绝。
残韧身形旋动,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握着的剑,似乎毫无劲道,视觉上似乎动作间,那般飘逸轻柔,仿佛在独自舞剑一般,但紫光闪过之处,必定有一个黑色风暴的高手咽喉被割断。
更有不少人身体被雨滴打出血洞,抛飞开去,黑色风暴挺剑攻上,残韧没有丝毫远远闪避的打算般,两人瞬间错身而过,黑色风暴胸膛被剑洞穿,残韧胸口,喷溅着鲜血。
黑色风暴满脸惊疑,残韧仍旧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那身体不是自己的般,仿佛那伤,丝毫不痛般,就那么握着剑,顺手割断又一人咽喉,二度朝黑色风暴闪身冲上。
紫剑,紫雨,幻成一片,清晰而朦胧,如真如幻,黑色风暴猛下狠心,挺剑直刺残韧心脏,残韧仿佛不知道这黑色风暴这一刺有多可怕般,仍旧那般无动于衷的漠然挥剑相迎,待到黑色风暴的直刺近身瞬间,身形微微一动,黑色风暴的剑,径直穿透残韧胸膛,却离心脏,偏了那么些许。
泪痕,同时,刺入黑色风暴死门要穴。大片夹着内劲的紫雨,在黑色风暴身上留下密密麻麻一大片血洞。
九名黑色风暴高手惊怒交加的扑上,奋不顾身的。残韧,抽剑旋身,穿梭于刀剑气劲之中的空隙,泪痕瞬间或割断咽喉,或洞穿死门要穴,连毙四人,左肩却同时被人拍实一掌。
鲜血狂吐,拍残韧一掌的高手,心脏却喷出血柱。飞月眼中的画面,仿佛定格,鲜血构成的烟花,在绽放,残韧一头湿发凌空散开,手中那柄紫色神剑,如同身体的一部分般,自然的割破敌人的咽喉。
残韧的眼睛没有看敌人,没有看剑,空洞无物的模样,那般无动于衷的冷淡。飞月终于明白,不甘,是对那个残韧,而不愿,是为这个残韧。飞月,分清楚了。
第一百九十四节
黑色风暴没有死,黑色风暴懂移经换穴,所以黑色风暴才那般狠心的刺出那剑。阁楼废墟处,原本二十七名高手,此刻,死剩五人,两人一左一右的夹着重伤的黑色风暴,发足狂奔。
增援飞月庄的人马越来越多,黑色风暴自知受伤不轻,不得不决定撤退。黑色满是歉意的朝黑色夕阳投去一眼,而后,在属下的保护下,消失在黑色夕阳的视线内。
黑色风暴的声音远远传至“希望你再做考虑,加入本帮,待你决计不会比飞月庄差,甚至更优厚!你虽实力强横,但我父亲,黑色天堂要不了多久会就涉足江湖,劝你勿迫得我父亲动怒出手。”
喊杀声,愈渐愈远,黑色风暴带着人,撤退着,飞月庄和华山派的高手,追击着。
飞月无心理会这些,注意力,全放在了残韧身上。残韧胸膛中剑,此时血却已自行止住,嘴角,满是鲜血,左臂垂着,似乎因为左肩中掌,已经无法动弹。
只有一身深紫长袍,仍旧散发着幽幽光亮,那是神袍,永不会沾上别的东西,无论是血,还是尘埃。残韧收剑入鞘,轻手将黑色夕阳抱在怀里,眼神迷离的眺望雨空,一言不发。
飞月更不会说话,飞月只是轻轻的,走近残韧,双手,轻轻的,穿过残韧后背,将残韧抱个结实。飞月知道,这时候的残韧不会拒绝自己,或许,压根就视自己不存在。
但飞月不在乎,能触摸到着样的残韧,飞月已经很知足了,这本就不容易。两名长老识趣的离去,悄声无息的。此时已没有危险,此时,也不适合有旁人打扰。
“我真的,曾经是你的妻子吗?我觉得,很熟悉,这感觉,很熟悉……”黑色夕阳语气极轻的,近乎喃喃自语,残韧沉默,面无表情的,将黑色夕阳抱在怀里,眺望着远处雨空。
飞月也沉默着,安静的抱着残韧,飞月,明明是冷的,却让飞月觉得平静的温暖,飞月,不知不觉,就这么抱着残韧,睡着过去。
黑色夕阳的理智排斥着意识产生的莫名感受,黑色夕阳的理智非常气恼,对抱着自己的这男人有几分畏惧,有几分惊异,更多的,却是仇恨。擒了自己,毁了自己的清白,杀死自己无数同伴,重伤自己父亲,任何一条,都足以让黑色夕阳将残韧视为敌人,几者相加,仇深似海。
然而黑色夕阳并不莽撞,恨的深了,情绪反而稳定下来。此时并非残韧对手,黑色夕阳很清楚,能跟自己父亲战成这般,黑色夕阳明白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是较之略为逊色的。
飞月庄一战,很快传遍江湖,黑色风暴出动千余好手发动袭击,却被飞月庄杀伤两百余人后败退而去。这一战,削弱了黑色风暴在江湖中的声望,同时让飞月庄的声望水涨船高。
江湖上散播这消息的人,听的人,大部分总会下意识的忽略掉飞月庄得以战胜黑色风暴的本质原因。若没有华山派的高手,若没有华山附近其它大帮派精英的快速支援,单凭飞月庄的力量,战得胜么?
本质因素,从不是大部分在意和考虑的问题,因此,一时间加入飞月庄的江湖人,加入华山派阵营的一些地方中小帮会,数量大幅度增加。华山派因此,举行了一系列欢庆活动,飞月庄亦然。
早前飞月庄里,对飞月作出如此疯狂决定心下不满的人,此时,大多数变成对飞月的钦佩,少数,虽然仍旧觉得不妥,却也无话可说。
“风险,总是跟收益成比。残韧,你创造了一个奇迹。”飞月说着,笑着,此时的模样,可谓春风得意。残韧却并不开怀,相反,残韧非常不快。残韧对一切感到很莫名其妙,当日的情形,是自己受了内伤,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点都印象都没有。
不知道黑色风暴以及那些人是如何被打退的,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受伤的。但是,所有人都说,是自己打退的。所以残韧无法高兴的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很多次,残韧都发觉自己突然发呆失神,而后,那中间的过程,再无印象。
但这一次,事情太不寻常,残韧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飞月见残韧显得不怎么开怀,原本欣喜的情绪,不由降了下来,凑近残韧,单指在残韧胸膛轻画着圆,柔声道:“残韧,你不高兴么?”一侧的黑色夕阳对飞月再次现出厌恶鄙夷之色,堂堂飞月庄庄主,竟然是个这般下贱的女人,黑色夕阳,很鄙夷,很鄙夷。
残韧没有理会飞月,自顾想着心事,飞月却不在意,侧目扫了眼黑色夕阳,心下自然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的观感,柔声道:“黑色风暴,不也是希望以你交换到残韧的投奔么?”
黑色夕阳心下一痛,想起那日自己父亲的话,过去黑色风暴一直对黑色夕阳宠爱有加,即使是华山派掌门人当初纠缠自己,黑色风暴也没有因此说过什么,丝毫不怪罪自己对华山派掌门的不耐烦。
但这一次,却将自己当成了货物。
黑色夕阳很难接受黑色风暴对自己的这种态度,黑色夕阳自顾想着,却连飞月和残韧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晓。阁院的门,被人推开,一名飞月庄的侍女,微低着头小步行入房内。
侍女如往日般,整理着床铺,突然,将揉成一团的纸张,塞进黑色夕阳手中,不待黑色夕阳开口询问,一言不发的又转身离去。黑色夕阳摊开了纸张,里面只有一行字,‘飞虹裁缝铺候你,急事相告,切勿失约。旖旎字。’
……
想从飞月庄逃脱,那很难,但想离开飞月庄到别处,却很简单。残韧并非禁止黑色夕阳外出,唯一的要求仅仅是,不可离开他的身边而已。黑色夕阳心下反复衡量,终究决定,对残韧提出请求。
“听说飞虹裁缝铺的手艺很好,我想去采制几件新衣裙。”黑色夕阳觉得很别扭,这话说的很别扭,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残韧的小女人般。残韧颇感意外,微笑着道:“叫人把那裁缝师傅请来就是,何需你亲自过去。”
黑色夕阳耐着性子道:“天天呆庄里,也觉得气闷,想顺便出去透透气。”残韧笑着道:“既然如此,就去吧。”说罢将黑色夕阳一把拥着,浑然不理会黑色夕阳皱眉的排斥情绪,黑色夕阳没有多说什么。
说了也不会有用,不过是理智和感情上的自然排斥和反感而已。事实上,早已经被残韧轻薄的习惯了,此时,只有恨,也只能恨而已。
飞虹裁缝铺,店面不小,残韧独坐喝茶,黑色夕阳去了里间,要度量身材尺寸,残韧只能在外面候着。黑夜堂的十余高手,散步在飞虹裁缝铺四周,负责着警备。
残韧心事重重,仍旧为短暂性失忆的事情耿耿于怀,更为黑色夕阳始终未能恢复记忆苦恼。
裁缝铺里间,一条白影,面带微笑的,进入房内,出现在黑色夕阳面前。“夕阳姐姐。”旖旎微笑着,语气甚是亲昵。这之前,黑色夕阳跟旖旎可算是来往频繁,两人相处的,却也和睦。
虽然黑色夕阳性子对人对事十分冷淡,但却对旖旎,却也有几分好感,此时身处恶境,突然见到熟悉的非敌之人,一时间情绪也颇有几分激动。“旖旎,你是来救我的吗?”
依律自从答应正式加入灵鹫宫后,跟风华就熟络起来。风华对依律十分关怀,非常好,依律很久没有遇到别人,对自己这般关怀备至了。久久不同,久久只会陪伴,而不会关心。
风华对依律确实极好,甚至不惜耗费宝贵的时间和内力,每日帮助依律练功,帮助依律更快更有效的掌握和使用一身强横的功力。依律的内力进步的很快,每日呆在杀戮传说雕像下,内力增涨的速度,比之自己静心修炼,快上太多。
依律的实力,增涨的幅度,更是竟然。有风华的帮助,依律对内力的运用,远非过去所能比拟,最重要的确是自身的战斗本能,因为杀戮传说雕像的关系,让依律不知不觉,对飘渺无痕魔功,有了更深入,和自身本不具备的实战理念。
变化最大的却不是依律,而是久久。久久变的很奇怪,久久说,早已经无法通过在雕像下静坐快速提升内力了,但是,这些日子陪着依律坐着,却总会突然陷入梦幻般的另一个世界。
一片黑暗的世界,黑暗中的极远处却偏偏,有一个持续散发着红光的点,如同星光般,遥远,而又清晰。
甚至因此,久久变了,再不像过去那般,不停的唱歌,而是总会,静静的坐着,一头引黑相间的长发,很随意的披散着,眼神迷茫,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发呆。
偶尔会突然回过神般,如过去那样,唱歌跳舞,如过去那般,脸上挂着笑容。但这种时候,已经变的,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第一百九十五节
所以,变化最大的,不是依律,而是久久。久久的变化,不但让依律感到无比惊讶,也让飘渺峰其它灵鹫宫弟子感到惊讶,更让风华惊讶。久久过去的形象,原本已经维持了很多年了。
因此,风华反常的,跟久久说话了。风华很想了解,是什么让久久,发生这般巨大的转变。
“久久,为什么,突然不唱歌了?”
面对风华的询问,久久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般,将视线转到风华脸上,又这么注视了风华许久,知道眼睛里,现出了风华的影象,才喃喃自语般的,却偏又面带欣喜笑容的道:“我忘了。我没有唱歌了吗?我不记得自己是否唱了。”
风华跟久久交谈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最后起身离去,依律早在一旁等着了,此时迎上前开口问道:“宫主,久久她是怎么了?”风华神色显得困惑,听得依律询问,回过神来,微笑着道:“你别担心。她很好。”
依律不解,风华接着道:“她的意境发生了变化。现在变成了原本她不该会踏入的意境,久久现在的意境,在江湖上有两种称谓,在本门,叫做至尊忘我意境,在紫宵剑派则称呼为真上忘我意境。”
依律迷惑的道:“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呢?”
“很多年前的时候,两本关系二度破裂时,两派都认为自派的忘我意境才是最正宗最强大的。为了区别两派的意境,而在原本的忘我意境基础上,分别添加了至尊和真上。本门祖师,在上古时期纵横江湖无人可敌,在本门弟子心中,向来是至尊无上的神话。紫宵剑派,取真上,意为真正无上,而且,紫宵剑派所有的掌门人,都被门内弟子称呼为真上。”
风华微耐心的解释着,依律恍然大悟,轻声问道:“其实根本是一样的,是吗?”风华赞许的道:“聪明!不错,其实根本是一样,过去两派的争执,本就很多余,意境只存在真伪,所谓真上忘我,又或是本门的至尊忘我,其实都只是真正的忘我意境。”
依律是知道的真伪意境指什么的,曾经听残韧说过。念及久久,又道:“那宫主为何这般困惑?久久能进入真正的忘我意境,岂非好事?”
风华闻言又露出困惑之色,“久久其实根本不需要意境,她天生不存在情绪,天生就如同真正意境修炼者所具备的能力。久久没有情绪,甚至也没有所谓的理性,她根本无须踏入任何意境,也不适合进入意境。忘我意境,更不是容易修炼踏入的,久久根本没有情绪,却偏偏变成了忘我意境修炼者,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依律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在意和深思的,只要不是久久出现了什么大问题,那就够了,至于久久修炼了什么意境,又有什么关系呢?
风华苦苦思索片刻,仍旧不得其解,叹了口气道:“罢了,久久这孩子身上,太多不解之谜,多想亦是无益。忘我意境,想当初,我一直想要修炼,却始终与之无缘,到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再也不愿修炼忘我了。”
“那是为什么?忘我意境不好吗?”
“忘我意境,是最和平的意境,同时也是,为杀戮而存在的意境。”风华微笑着道。
依律听了更是迷糊,和平和杀戮,如何并存?
风华微笑,猜到依律的疑惑,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分析过往江湖历史上的所有真正意境高手后得出的结论。修炼忘我者,需要的条件非常古怪,很难有一条准确定义。一旦踏入后,对于欲望,认同,感受,都变的十分淡薄,所以,不会为个人欲望,以及他人的认同与否而发起战斗。但是,一旦感应到周遭有针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杀意时,就会变成杀戮意境,根本不存在留手概念。宁愿自身负上极重伤势,也务求在最短时间内给予对手致命打击。”
依律听的心惊不已,“那久久以后……”
风华咯咯轻笑道:“放心,一旦修炼到一定深度,就不会在沉浸意境之时,完全被意识本能所主导。现在只是,暂时性的,凭久久的天分,要不了多久,就会让意境变的成熟。”
依律闻言松了口气,风华微笑着自顾离去。依律望着眼神安静呆坐的久久,不由又想起了残韧,倘若残韧还活着,一定已经能,恢复本来就会的忘我意境了吧……
风华其实还有话没有说,忘我意境,难练的同时,在过去,还被人称呼为,死亡意境。不少修炼忘我意境的过去高手,有许多,死的很莫名其妙,都是战死的,死在一些本来根本不可能被杀死的场合,死在一些,本不可能杀得了自身的人手里。
这一直是一个不解之谜,就是因为这样,风华当年才放弃了修炼,风华实在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
“旖旎,你是来救我的吗?”
面对黑色夕阳,沉静而又透出无法压抑的期望,旖旎微微一笑道:“夕阳姐姐,如果旖旎能打败残韧那淫贼,一定会救你出去。可惜,旖旎本事有限,不是他的对手。”
黑色夕阳心下暗叹,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夕阳姐姐。旖旎来,却是替你想到报复他,逃脱他控制的办法。”旖旎仍旧微笑着,黑色夕阳来了精神,认真等待着旖旎下文。
“旖旎料定那淫贼不舍得伤害姐姐。姐姐想必知晓,银只是他的化名吧?他本名叫残韧,是个无恶不作的淫贼。不怕姐姐笑话,旖旎,过去,就曾被他无耻的奸淫。”旖旎说着,神色满是愤恨,黑色夕阳,不由生出了同情之心。
旖旎神色一敛,继续道:“过去了。但这淫贼有个大弱点,以前,他本有个对他极好极顺从的妻子,名叫柔可夕,跟姐姐是长的完全一般无二,不过决计不是姐姐。那柔可夕,心脏中剑而死,不可能还活着的。当初,因为他四处犯恶,后来竟连他妻子的亲姐姐都不放过,他妻子伤心绝望之下,自杀身亡。”
黑色夕阳心下一惊,不由的更觉得残韧卑鄙无耻,下流淫贱,该死之极。旖旎叹着气道:“也算这淫贼总算还有点良知,他妻子死后,一直对亡妻念念不忘,虽然不再如过去般,疯狂犯恶作践女子清白。但是每每遇到哪个女子哪怕跟亡妻有一点相似之处,无论性格还是容貌,身材,都会再度作恶。见着了姐姐你,自然不会放过。”
黑色夕阳心下觉得有些疑惑,有些事情,似乎并不如旖旎所说拿般。旖旎继续道:“不过,这人心机极重,又极卑鄙。绝对不会对姐姐仅仅逞一时之快,定会试图让姐姐变成他的妻子,以弥补心中遗憾。旖旎还发现一件秘密,残韧那淫贼,原来早就发现姐姐你的存在,收买了你身边的下人,过去一段时间内一直凭借高明的轻功暗中窥视。”
“如今他是飞月庄的人,这般大费周章,一来是为了骗得姐姐你芳心,二来定是希望借此做出对黑色风暴不利的事情。夕阳姐姐,你可千万不要上了这淫贼的当,决计不要相信他编造的过去的所谓故事,他又怎敢将真相说出来让姐姐知道?”
黑色夕阳冷声道:“我就料到是如此,难怪他对我的喜好了解的这般清楚。”
旖旎附和着道:“是啊,这人心机极重,当初旖旎,就是中了他的诡计,才让他得逞。所以,对付他,决计不可心软。旖旎替姐姐想到一条妙计,假装相信了他的话,那淫贼定会逐渐对姐姐没有堤防之心。但姐姐万勿就此杀了他,充分利用这机会,挑唆他跟飞月庄和华山派的关系,说不定,能因此导致飞月庄发生剧变,那时候,再杀死了他,姐姐不但得以脱困洗刷清白,更为黑色风暴除去了一个挡道大敌。”
黑色夕阳听罢,有些动心,也有些犹豫。动心,是觉得旖旎的建议非常正确,以残韧那淫贼对待自己的态度,不难从中挑唆。但若是如此,就等于日后,要装作试图接纳他,况且,这种做法,黑色夕阳始终觉得别扭,实在不适合本身的性格。
旖旎疑惑着问道:“夕阳姐姐,莫非你对那淫贼有了情意?”
黑色夕阳语气一冷道:“旖旎,你说什么呢?我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又岂会对这无耻之徒生出情意!”“那姐姐为何如此犹豫?”旖旎步步紧逼,黑色夕阳沉吟着道:“终究觉得这么做,胜之不武。他武功虽然厉害,但我自信勤奋练功,不需要多少时日就能超越。”
旖旎叹气着道:“姐姐,你若是因为骄傲而不愿意这般做。只会累的黑色风暴日后更多人为救援你而丧命,只会让黑色风暴,因为你之故而投鼠忌器。风暴叔叔对你思念之极,却又身负重伤,无力二度搭救,如今憔悴的那模样,旖旎都见之心疼。这才骄矜脑汁想出如此办法,冒险到这里跟姐姐你会面。”
黑色夕阳心下一痛,脱口急声道:“父亲怎么了?”
“夕,怎这般久?”残韧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远远从外堂传至,黑色夕阳和旖旎,同时色变。
第一百九十六节
黑色夕阳迅速稳定情绪,语气平静的道:“难得出来,想一次多采制些不同款式的衣裳,你是否烦了?”
“那倒不是,你既然在我身边,我又岂会觉得厌烦。不过是不知你的状况,有些担忧而已。难得你有心情,不必着急,慢慢挑就是。”
黑色夕阳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不由比之方才更压低几分道:“我父亲他怎么了?”
旖旎神色黯然的道:“伤的极重,最主要是挂念你,又内疚无法将你救出,这么些时日的工夫,憔悴了许多。叔叔他,为了救你出来,当时不惜说谎诓骗残韧,可惜那淫贼,却不肯上当。否则,他一旦真动心试图加入,风暴叔叔他本打算冒着被江湖人耻笑不守信用,也要将残韧乱刀砍杀。”
黑色夕阳闻言,心下又内疚又担忧,想到父亲竟然为了自己,连一贯最注重的信用都不顾了,连自身的原则都放弃坚守了,还身受从未有过的重伤,一切全因自己而起。
“旖旎,我父亲他,对你十分喜欢,若是有空时,请多去陪他说说话。你最懂安慰人,多少能让父亲心里好过些。夕阳不孝!”黑色夕阳,语气中满是内疚。
旖旎微微点头道:“旖旎自然会的,旖旎将你视作亲姐姐般看待。可是,夕阳姐姐,你务必要答应按旖旎的计策行事,旖旎再怎般努力,也不及你的作用大啊。若是风暴叔叔知晓了此事,定回心下大安,一则知道姐姐绝无生命危险,二则知道凭姐姐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就能除去那卑鄙淫贼回到他身边,三则,若是真能瓦解飞月庄,给华山派一个沉重打击,更是替当日救援姐姐死伤的帮内高手们报了仇,雪了恨。”
黑色夕阳沉吟半响,终究作出决定,点头答应道:“旖旎你说的对,有劳你替我转告父亲,千万勿再派帮里的人来试图救我,那淫贼武功可怕的紧。要不了多久,我定会瓦解飞月庄,而后诛杀残韧那淫贼,回到帮里。”
旖旎一脸欣喜的道:“夕阳姐姐,你下定决心了就好。旖旎也不便久留,若让那淫贼等的急了,闯将进来,可就不好了。”“所言极是,那淫贼色胆包天,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哪会在乎这里是什么场合。旖旎,切勿忘记,多替我安慰父亲。”
“旖旎记得的,夕阳姐姐尽管放心。”
黑色夕阳,这才放宽了心,平服了情绪,冷着脸推开内间被旖旎专门以特殊材料加厚了的门。
……
“残韧是吧?”马车车厢里,被残韧拥在怀里的黑色夕阳突然开口道,残韧大感意外,神色却甚是开怀,点头道:“不错。你是否想起了什么?”黑色夕阳轻声道:“没有。我是想问你,我过去,真的是你的妻子?”
残韧神情甚是愉悦,觉得总算有了新的进展,柔可夕,终于不再如过去般,看着自己眼里都是仇恨,称呼自己只叫淫贼。“当然!难道我这般对你,你还怀疑么?若非你是我结发妻子,我怎会如此待你?”
黑色夕阳神色犹豫的开口道:“那,残韧,你再说说我们过去的事情好吗?从相识开始说起,前些日子你说时,我都没听。我想试着尝试,看能否回忆起来。”
残韧自然一口应允,栩栩道出。
黑色夕阳认真听着,一是为了自身的任务,二是从旖旎口中得知,很像自己的那个女人,确实是残韧之妻。倒也想听听残韧会怎般扭曲那段过去,黑色夕阳听着,暗自冷笑。
实在无耻之极,竟将柔可夕的死,说是被旖旎和自己朋友所杀。更说的过去跟柔可夕怎般的好,完全隐瞒了自己做过的那些无耻下流勾当。
黑色夕阳神色却表现的有些迷惑,开口问道:“我还有个姐姐?跟我长的像吗?她现在可好?还有,为什么你的好兄弟风流那时候想杀我?”
“可云姐,好几年没见了。自从以为你身亡后,我也无心留在南风国,离开后,再没有见过可云姐了。可云姐跟你长的并不是很像,但却也很美丽。风流,不提也罢。”
黑色夕阳心下鄙夷,柔可夕的姐姐,当然漂亮,否则你会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你朋友要杀你倒可能是真的,定是连朋友之妻都不放过,导致反目成仇。
黑色夕阳越发鄙夷残韧的卑鄙无耻,尤其听了残韧口中那些被修改扭曲了的过去。
“待回去后,你好好配合,我以精神系功法看能否引导你恢复记忆。”残韧十分愉快的说着,黑色夕阳心下一紧,若是拒绝,必遭残韧怀疑,若是答应,谁知道残韧会否借机迷失自己心志?
黑色夕阳一时间,为难起来。
“你是否想借机给我制造虚假记忆,把我变成你的奴役?”黑色夕阳满是戒备之色的道,语气也冷了几许多。残韧见状失笑道:“夕,好吧。毕竟你此时尚未恢复记忆,我也不勉强你。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你会愿意让我帮你治愈。此事暂且做罢。”
黑色夕阳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这般容易过关,神态不再那般对残韧充满戒备,开口道:“好久没骑马了。”“难得你有心情。二十六号,马上备两匹上好马匹来,夫人要溜马。”残韧吩咐着,车厢外一黑夜堂男成员闻言开口道:“堂主,方才庄里有人来报,说是庄主已等候堂主多时。”
“在何处候我?”残韧语气冷傲的道,“在堂主阁院。”二十六号连忙回复着道,“既非庄务,庄主愿意等,就继续等着吧,赶快去备马。”“是!属下遵令。”二十六号不再多言,应罢飞奔着离去。
不多久后,残韧和黑色夕阳各乘一骑,在距离华山较远的宽敞大道上奔驰着,黑色夕阳原本试图甩掉残韧,但很快发现,残韧的骑术非常高明,经验也极为丰富。根本无法将之甩脱,心下不由失望。
看来,这淫贼说的过去自幼精通骑马射箭之事,并不是自吹自擂。
两人奔驰好一阵子,才逐渐放慢了速度。此时黄昏时分,残韧跃上黑色夕阳的马背,单手将黑色夕阳抱在怀里,正看黄昏落日入神的黑色夕阳,被惊的回过神来。
残韧微笑着道:“我们以前刚成亲时,你难得暂时放下军中事务。每天这个时分,我们都会相拥而而坐,互相依偎着看那美丽黄昏景色。可惜,如今你却是都忘记了。”
黑色夕阳此时心情大佳,却也没忘记身负任务,轻声道:“会想起来的。”
两人坐下的马,甩了甩头,黑色夕阳感叹着道:“可惜,这马虽好。比之小银,还是差的远了。”残韧失笑开口道:“你在黑色风暴的那匹马,叫小银?”黑色夕阳信口答道:“我喜欢银色,小银一身纯白,觉得这么称呼他好,就这么叫上了。”
残韧开怀大笑道:“夕,看来你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下意识的还没有完全把我忘记,在南风国,我们成亲后,你的那匹白色坐骑,也被你改名小银。当时为此还哀求了我好一阵子,银是我过去就一直用的化名。你说是喜欢,上阵杀敌时,有小银陪着,也会心理舒坦些。”
“是吗?”黑色夕阳微笑着轻声反问,心下却是不以为然,认为残韧又在乘机胡编乱造,自己本就喜欢银色,给白马取名小银,理所当然。
残韧拥着黑色夕阳,神色愉悦的眺望西方,怀里的佳人此刻,同样身心沉醉于此时的景色。
夕阳无限好……
……
旖旎心情极佳,竟然难得的骑起马来,骑着马朝紫宵山方向行去。若非黑色夕阳的原因,旖旎根本不会这般快离开紫宵山。风华没有骗旖旎,紫宵山确实有能帮助旖旎快速提升实力的东西。
这本就是件让旖旎十分开怀雀跃的事情,但比起残韧即将遭遇的未来而言,实在不算什么。旖旎觉得很满足,很快乐,旖旎想着不久之后残韧失去飞月庄的庇护,失去华山阵营的保护,知道自己深爱的妻子,在乎的妻子,一直在欺骗他,在害他时的痛苦。
那一定是种让人难以忍受几欲发狂的折磨,残韧一定会很痛苦,旖旎很高兴。活着真好,活着才能享受到报复的快乐,活着真好,只有你活着,才能让我永远报复下去。
才能永远让我快乐满足。
旖旎开心的笑着,目光目光投向缓缓西沉的夕阳,泪水缓缓滑落。旖旎想起过去在皇宫中,碧落妃有空暇时,偶尔都会去旖旎宫殿看望旖旎,总会奏着琴,让旖旎陪伴着观赏夕阳西落。
旖旎发觉,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单纯快乐。而在那时,却一直觉得皇宫沉闷。但,其实那时候真的非常快乐,即使是在宫殿里,心情不好,什么事情也不想做的时候,此刻想起来,原来当时也是快乐而充实的。
但,一切已成过去。旖旎知道,自己只能一直走下去,还能如那时候般吗?
除非不再恨你,可不可以不恨你?
旖旎笑着流泪,骑着马朝紫宵山疾弛。
第一百九十七节
旖旎赶路赶的累了,寻了间客栈略做歇息。那客栈的小二,见着旖旎,却已先一步迎上,热情的招呼起来。
旖旎有些吃惊,因为竟有人事先提旖旎订下一桌酒菜,虽非旖旎平日最爱吃的菜式,但却也是些价值不菲的昂贵菜式。“店家,是谁准备的?”旖旎生出戒备之心,旖旎在江湖中的地位早已不一般,此时易过容,若非极熟悉的人,根本就认不出旖旎是谁。
风华说过,旖旎到紫宵山的事情,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被一个人知道,杀一个,被一百个人知道,杀一百个。
那小二满脸堆笑着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那位大爷根本未曾留名,只是这般吩咐了小的,小的一切按那位大爷的吩咐准备。”旖旎凝视小二片刻,确定小二并未说谎,心下倒也不急了。
旖旎明白了,十之八九又是些宵小之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旖旎踏入江湖至今,遇到追求者,真可用不计其数来形容。早就习惯了,但旖旎是何等人?无论如何,旖旎自小就是公主,骨子里的那份高傲,恐怕是一生都改变不了的,怎可能对江湖中人上心呢?
不可能,旖旎来到江湖,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报复一个男人而已,若非如此。旖旎看不起江湖,旖旎仅仅看得起江湖中极个别的那些实力强大可怕的存在,比如,风华。
是以,这些年,那些络绎不绝的追求者,无一能被旖旎放在眼里。
但旖旎不会因此拒绝这餐饭,旖旎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旖旎用罢了餐,踏出客栈时,一个男子,正笑吟吟的在客栈门口候着。
一身白袍,腰间挂着一柄镶嵌着名贵宝石的连鞘剑,男子长的极是漂亮,身材不肥不瘦十分匀称。不错,就是漂亮,有一张比许多女人都更漂亮情丽的脸,腰间的宝剑晃晃悠悠的,却是没系紧。
旖旎心下怒极,旖旎已判断出,这个男人,不过是地方官员之后,家里有些钱势,根本不是个练武之人,看那剑,完全就是个摆设,江湖高手少有这般系剑的,多是紧急关头跟人动起手来,出剑速度定会大受影响。
当然,绝世剑手,却不在乎剑到底如何系如何挂,哪怕最不合理的角度,同样能以最完美速度对敌发出攻击。不过,世上哪来拿办多绝世剑手?更不会这么一个白痴。
旖旎干脆懒得搭理,视若不见般自顾接过小二递上的缰绳,便欲翻身上马杨长而去。那男子神色焦急的伸手一拦,微笑着开口道:“仙女姐姐请留步!”旖旎哪肯理他,顺手朝男子一鞭抽将过去,人同时已翻身上了马背。
旖旎骨子里从来都是娇横的,过去如此,现在同样如此。
鞭子附带的力道并不太大,旖旎只想教训这男子一顿,并没起杀心。鞭子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男子抽去,仅仅抽在男子身形移动的残影,旖旎心下微微吃惊,全没想到这男人,倒还有点真功夫。
“神仙姐姐请息怒……”男子竟不生气,彬彬有礼的开口道。旖旎不耐烦道:“滚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去自个照照镜子。再多废话休怪我无情。”那男子却没被吓退,反而笑嘻嘻的道:
“神仙姐姐连生气的模样都是这般迷人。在下每天都照镜子,自幼就被人推崇为天下第一美男子,虽然也有些妒忌之人攻击在下,说是娘娘腔,但怎也跟癞蛤蟆沾不上边……”
男子话尚未说罢,旖旎又一鞭子抽将过去,这一次,却是使上了八分力道,鞭子仍旧落了个空,男子再次闪避开去。旖旎有些惊讶了,能避的开这一鞭,武功在江湖上至少能拍进万名之内,不过,也仅此而已。
旖旎懒得再纠缠下去,驾马疾驰而去,男子急忙挡在马前,试图阻止旖旎离开,无奈旖旎连挥两鞭,只得避了开去。男子在马后展开轻功紧追不舍,口中大声呼唤,旖旎充耳不闻。
旖旎奔出不久,身后传来马蹄声响,不片刻工夫就已接近,旖旎下意识的回头望去,一望之下,无名火起,竟然仍旧是方才那个娘娘腔的白痴。旖旎勒停了奔驰的马,调转马头。
男子满是欣喜的驾马停在旖旎面前,尚未开口,旖旎冷声道:“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杀人。不过,你若是再不知进退纠缠于我,我不介意杀了你。”男子赔笑着道:“神仙姐姐,在下只是想知道你的芳名,绝无恶意。”
“我叫仙女,现在你知道了,滚吧。”旖旎语气冷淡的顺口胡扯,男子一脸相信状道:“仙女姐姐,这一路上不太平的很,仙女姐姐虽然武功高强,但终究独身一人,万一遇到危险,恐怕难以抵御。由在下护送仙女姐姐吧,啊,在下冒昧,在下名叫白莲。”
旖旎忍不住轻笑出声,一个长的跟女人似的男人,还有一个只有女人才会起的名字,实在是件滑稽无比的事情。
白莲见状现出一脸迷醉的神态,随即道:“仙女姐姐切勿笑话。说起来,在下高堂当初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却没想到最后竟然生了在下,于是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旖旎收起笑容,冷声道:“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护送,凭你的本事,还没有资格护送我。给我滚!”白莲哪肯离开,反驾马朝旖旎走近些许,刚欲说话,旖旎怒声道:“叫你滚听见没?”同时左手已然按上腰间长剑,寻常旖旎与人动手只会用剑,袖中的那队神器,却是轻易不用的。
白莲见状,倒是停了下来,旖旎正欲调马离去,却见白莲突然从马上跃落地面,而后就那么躺倒地上滚了两圈,继而飞快的跃回马背,笑嘻嘻的道:“仙女姐姐,在下已经滚过了。”
旖旎突然不生气了,无赖见多了,像这么一个不应该当无赖的无赖,却是没见过。
“滚的很好啊,再滚两圈我看看。”旖旎冷声说道,白莲竟无犹豫,当真笑嘻嘻的跳下马在满是尘土的地面又滚了两圈。旖旎彻底没脾气了,一个这般没脸没皮的人,只有傻瓜才会对他生气。
有趣的傻瓜,应该有一个有趣的死法,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实在太对不起他的有趣,旖旎很快想到一个或许可能的死法。这个死法,不但能让有趣的傻瓜成功死去,还能让他死了后,名杨江湖,说不定还能,成为江湖历史上永远被人乐道的话题。
前提是,这男人够傻,前提是,这男人实在极愿意讨旖旎欢心。满足了这些,一个女人要杀死一个男人,实在不难。
“你真的想护送我?想结识我?”旖旎语气变的轻柔,似乎有些怀疑的问着,白莲连忙点头道:“白莲一片真诚之心,天地可昭!”旖旎轻声道:“好,要看你是否有本事。我性情怪癖,全因身负血海深仇而又无力自报。所以,我只会跟武功高强的人来往。”
白莲自信的道:“仙女姐姐请放心,在下自幼就是这一带共认的武学天才,小时候曾蒙一位异人传授武功。师傅曾说过,在下的天分必定会傲视天下,因此,武功高强四字,在下绝对担当的起,定然不会辱没了神仙姐姐。却不知神仙姐姐有何血海深仇,神仙姐姐的仇,也就是在下的仇,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下再也定会替姐姐报仇雪恨!”
旖旎心下好笑,实在是一个,不知所谓,狂妄自大,自恋到无以复加的超级白痴!
“凭嘴说没有用,即使你武功真比我还高,也算不得什么。你若真有心,就去华山派,替我杀了华山派掌门人和华山派五位长老。他们曾经为秘籍血洗我家族,如果你真能办到,天涯海角,即使你不愿见我,我也会去寻你。若是没这本事,就不要再来纠缠于我,我也不会有兴趣搭理你。”
旖旎说罢,心下冷笑,调转马头,杨鞭而去。白莲这一次没有追赶,大声喊道:“师傅曾说过江湖险恶,但是为了仙女姐姐你,在下决定从此涉足江湖,定为姐姐报仇雪恨。姐姐切勿忘记今日承诺……”
“白痴!”旖旎忍不住低声轻骂,原本只是突然灵感,想到这个法子,傻瓜才会真去华山派送死,原本旖旎并不指望白莲真会答应,即使不答应,旖旎也有了鄙夷白莲的事实,白莲脸皮再厚,也该不会好意思纠缠自己。
谁想到,白莲真傻到这等地步呢?
不过,无所谓。若白莲真的去了,很快会有个笑话传遍江湖,痴情男子为一只缘一面的美丽女子,只身独剑勇闯华山,意图斩杀华山派五长老和掌门人。
这,该算是千古难得的笑料了。
旖旎如是想。
第一百九十八节
依律正认真的听着风华讲解着内功知识,一名灵鹫宫弟子匆匆禀报进入,凑到风华耳旁低声说了一阵,风华脸色越发凝重,最后竟失声轻呼道:“怎会有这种事情!”
而后神色恢复如常,轻声道:“你先下去吧。”那弟子应着退去,依律一脸茫然,却也不开口询问,关系门派事务的事情,风华不主动提起,依律是决计不会好奇询问的。
但这一次,风华却主动说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飞月庄内,本陪伴在残韧左右的飞月,听罢了庄里成员的禀报后,失态的惊呼道。不仅飞月惊讶,连被残韧抱着的黑色夕阳,都露出惊讶之色。
确实太不可思议,江湖发生了一件,说出来让人难以置信的大事,一件对江湖将会形成可怕冲击的大事。
不几日前,华山派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身白衣,腰间挂着柄镶嵌着许多大小宝石的华丽宝剑。初时,华山派的人以为是些富贵之家的公子想来拜入华山派,学习武功。
谁知那长的比许多美丽女人还漂亮的自称叫白莲的男子,杨言是来报仇的。替一个叫仙女的美丽女子找华山派报仇,说是华山派掌门人和五大长老,曾经为武功秘籍,对那叫仙女的女子全族进行了血腥屠杀。
这实在是个莫须有的罪名,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却是,这男子实在像个白痴。只身独剑,闯到华山,口出狂言,要杀了华山派掌门人和五大长老,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对于这种傻瓜,华山派山脚的弟子,自然连通报都免了去,不耐烦的赶白莲离开,就此动上手来。这叫白莲的男子,只身执剑,一路朝华山派山顶冲杀上去。
原来这人不是个傻瓜,是否聪明,无从判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非傻瓜,因为白莲有一身强横的让人无法置信的武功。有一手快的不可思议的剑法,有一身玄妙的离奇的身法,有一身可说傲绝江湖的轻功。
所以。
华山派掌门人,死了,华山派成名江湖近百年的五大长老高手,也都全死了。而且,全都没在白莲手上走出一剑,一剑封喉,毙命气绝。奇耻大辱,绝对是华山的奇耻大辱,然而,这还不算,最后,那白莲只身独剑,身上几乎没负任何称的上重的伤势,安然逃脱离去。
奇耻大辱。
华山派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奇耻大辱。华山派试图封锁消息,却是无用,当日在华山派的其它江湖人不多,但也不少,任何事情,只要见到的人多了,想成为秘密,在江湖中,本就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是这种大事。
整个江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华山派的奇耻大辱,都知道了一个叫白莲的男人。一日之间,从一个无名之辈,变成了让江湖震惊的惊世高手。同样突然闻名的,尚有另一个女人,叫仙女的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一个如此可怕的高手痴迷如斯?
仙女和白莲,成了这一段时期内,江湖中人津津乐道,不断揣测的两个名字。
飞月情绪逐渐恢复过来,沉声道:“这个白莲使的是哪派剑法?”那前来禀报消息的飞月庄成员连忙答道:“回禀庄主,白莲的武功师承,当日无一人看出。他的剑太快,甚至出手的动作的影子,都没有几个人能捕捉到。内功色泽为无色,属性极阴,对经脉的破坏,似是紫宵剑派一门,又似是魔功飘渺无痕,却又都不像。”
飞月沉吟着,连华山派的人都无法肯定内功到底是哪派,实在是古怪。虽然飘渺无痕和紫宵决性质和造成的破坏性极为类似,但却很容易分辨,紫宵决杀伤力均是点,线,而飘渺无痕的杀伤范围要大上许多,呈小圆状。因此,尽管死者经脉均是粉碎,但从身体上的伤口,皮肤下淤血状态就能辨别。
“华山派目前如何?由谁担心新掌门人?”
“回禀庄主,五长老均身亡,前掌门人自不可能重新接任。目前,华山派内斗的厉害,几个派系谁也不服谁,掌门之位归谁,尚是未知之数。天拂庄还派人送来消息,华山派很可能会发起总动员,将此事归罪于黑色风暴。华山派内有一系认为,一切都是本庄强行扣押黑色夕阳惹起来的祸患。”
那禀报的飞月庄成员说到最后语气变的极轻,侧目轻瞟了眼残韧,似是怕极了残韧般。
飞月怒斥道:“可笑!堂堂华山派,被一个无名小辈只身独剑来去自入,杀死五大高手,竟还有脸归罪别人!这种危机时候,不想着如何凝聚力量团结对敌,反倒内讧起来。如此这般,岂不让一直立于左右的各大帮派寒心!”
飞月生罢了气,复又挥手道:“还有别的消息否?若是没有,你且退下吧。”那飞跃庄成员,连忙告退离去。
飞月这才脸色苍白的颓然坐倒在残韧怀里,贴着残韧脸庞,无力的轻声道:“残韧,华山阵营完了……”
华山阵营完了。
确实,华山阵营完了。其后不久,华山派丧失德高望重,同时权利集中的长老和掌门人,各派系为争夺掌门人之位,斗的厉害。华山阵营的各大小帮派,为自身日后的利益着想,纷纷选择某个派系大力支持,有的则处身事外,维持中立姿态。
这些日子,华山派内斗的几系代表人物,陆续赶至飞月庄,华山阵营的其它大小帮派,更是走了一个来两个,几乎把飞月庄庄院大门都踏破了。都想拉拢飞月庄,都希望飞月庄表态。
飞月仍旧坚持中立立场。
飞月遭遇到了威胁,华山派伤心剑系,作风一直强硬,伤心剑派的代表,把话说的很直白。白莲来历不明,但显然是敌对阵营不知从哪里寻到的高手,这一次必然是报复华山派。
为何报复?因为黑色夕阳,黑色风暴载在了飞月庄,能不记恨在心吗?不能,所以才发生这种事情。华山派声名大损,内讧如今,飞月庄绝对脱不了责任。
当然,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倘若飞月庄愿意支持伤心系夺得掌门之位,可算是将功补过,继续的为华山派再次统一作出了贡献。否则,他日无论哪系继承掌门人之位,伤心系都必有一人继承长老,那时候,飞月庄的罪过,伤心系决计不会作追究!
“飞月庄主,还望你以大局为重。若华山派继续这么乱下去,对大家,对江湖都没有好处啊!”来人语重心长的以这么一句话作为游说的终结,而后告退离去,来人没有时间逗留在飞月庄,还有许多帮派,需要去游说争取。
“混蛋!”飞月怒气冲冲的轻骂出声,心下实在气愤不已。末了,起身朝残韧阁院行去,最近实在太烦恼了。飞月越来越喜欢往残韧那跑,似乎在残韧身边,烦恼会少很多。
倒不是残韧能解决飞月的烦恼,仅仅是,在残韧面前,飞月习惯了什么也不作多想,也无法多想,残韧没兴趣谈的事情,也不会允许到了自己阁院的飞月谈。
而且飞月习惯了在残韧身边时,时刻注意残韧的心情变化,实在无暇分心它顾,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惹的残韧大不快。那是很可怕的事情,到底有多可怕,其实飞月自己也说不上来,当惧怕和服从成为习惯,可怕的理由,已经变的无关紧要。
飞月对残韧的惧怕和服从,早已成为习惯。
果然,残韧如往常般,根本不理会和在意飞月本身的心情。倒是黑色夕阳,反常的带着关切的开口道:“飞月,怎看你满怀心事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如说出来,或许我能替你出出主意也未必。”
飞月很是吃惊,黑色夕阳一直不喜欢飞月,从没有主动跟飞月说过话,今天是第一遭。飞月侧目观察了片刻残韧的神色,见残韧没有不快的态度,也就大着胆子一一道出。
黑色夕阳这些日子,对残韧好了很多,飞月看在眼里。黑色夕阳似乎真的被残韧感动,而越来越相信残韧的话,经常会陪着残韧,问一些过去的事情,连微小细节也不肯放过。
残韧对黑色夕阳很好,残韧对黑色夕阳很关心,那是残韧对飞月从没有的。也许是妒忌,或许是别的,飞月始终觉得,黑色夕阳,有点奇怪。飞月总觉得,残韧每次拥着黑色夕阳时,后者眼神里总藏着厌恶和排斥。
飞月发觉,黑色夕阳最近,变的非常奇怪,对残韧更好了些,就不算什么了。让飞月感到奇怪的是,一次,雨夜,残韧又发作了,变成了另一个残韧。而后,轻拥着黑色夕阳,去了阁院花园亭子。
残韧沉默的奏琴,眼神迷离不定,黑色夕阳那时候,似乎变的非常温顺,让飞月觉得,是真的温顺。静静的双手环绕着残韧的腰紧抱,头靠在残韧肩膀,似在轻声歌唱。
让飞月觉得非常奇怪的是,飞月当时看到了黑色夕阳的眼神。
迷离不定。
第一百九十九节
是的,如残韧那时候的眼神一般,迷离不定。
那一个雨夜,残韧反常的,维持着那种让飞月喜欢和心动的状态,很久很久。黑色夕阳也温顺的靠在残韧怀里很久很久,残韧大多时候在沉默的奏擒,黑色夕阳大多时候在轻声歌唱着般。
偶尔,残韧会停下,低头,轻吻黑色夕阳,或是轻声说着什么,黑色夕阳,总会很温顺的回应。但残韧面无表情,黑色夕阳的神态,只让飞月想起,幸福和温馨。
这实在,非常奇怪。
飞月收回思绪,黑色夕阳听罢了飞月的倾诉后,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飞月你只不过是气愤伤心系对你说话的态度吧?这种威胁根本毫无意义,无论支持哪一系或是一直中立,凭飞月庄在华山阵营的影响力,华山派也不可能为难和追究什么责任。”
飞月舒了口气,轻声道:“不错。飞月庄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帮派,但是在华山阵营,却可谓举足轻重。哼,过去即使华山派长老,对我的态度也礼让两分,如今,竟然当我面对我说出这种威胁之语,我如何能不气恼。”
“不过,飞月你其实最气恼的是华山派的不成器吧?这般内讧下去,对华山阵营的实力影响,会越来越大。没了华山阵营,任何一个大帮派在江湖中的日子,都会比过去难过很多。何况,还有一个大外敌,本帮!”黑色夕阳语气中满是骄傲,为黑色风暴帮派在江湖中的威震力而骄傲。
飞月不置可否。
“其实有什么关系,飞月你曾经也是出身华山。不若干脆,加入掌门人位置的争夺。又或者,凭飞月庄的影响力,带着华山阵营可说动的大帮派一并投靠其它阵营。”黑色夕阳说的极是轻松。
飞月却忍不住冷哼,心道难怪今天突然一返常态,原来是想借机劝降。
“也未必非要加入灵鹫宫阵营,可别误会了我的好心。哪怕紫宵剑派,少林派,都无不可。华山派,眼看是完了,五系的争斗,短时间内难分胜负。华山阵营的大帮派且不多作猜测,但一些中小帮派,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脱离另寻靠山的举动。这种事情,一旦有人带了头,只会越来越多。”
“几系内讧,最后无论谁胜,得益的都是那些大帮派罢了。对于其它中小帮会而言,根本没有值得费心的意义。如今内讧,还没到明争的地步,但是迟早会的。这种斗争,败亡的那方,若又是胜利者在争斗中主要结仇对象的话,身后那些原本支持的帮会,必然会成为主要报复和打击对象。”
“你说,那时候,会有多少大小帮会,为了自身,脱出华山阵营?”黑色夕阳神色冰冷的说着,最后反问飞月着道。
飞月反倒笑吟吟的柔声道:“夕阳妹子,有劳你关心了。”黑色夕阳不再多言,有些话,说出来了就够了,再多说,往往适得其反。其实这些,飞月心里也清楚的很,黑色夕阳这番直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毁灭飞月的那份侥幸心理罢了。
这不是安慰,更不是出主意,而是将飞月原本就知道日后要面对而暂时放到后面思考的问题,硬摆到飞月理智面前,让飞月不得不想。
所以飞月故作轻松的笑,飞月不想因此变的烦恼,因为不想让黑色夕阳因为目的达到得逞而感到满足。
残韧如同空气,一言不发,但却偏不是空气,无论黑色夕阳又或是飞月,时刻都没有忽略残韧的存在,因为残韧一直在奏琴,只要不是聋子,都很难忘记残韧的存在。
飞月庄的未来,自然是所关心。投奔别派阵营,飞月不是没有考虑过,然而,同样会为飞月庄带来难以避免的损失。飞月庄的生意太多,尤其是几乎所有生意,都位处华山派在江湖各地的绝对势力范围经营。
处理如此大量的生意,其中不可避免的损失,人力物力的消耗,绝非一笔小数目。况且,飞月庄最主要经营的是青楼生意,无价资产,客源,更非单纯金钱所能计算衡量。
黑色夕阳一直注意着飞月的神色,此时轻声开口道:“黑色风暴,对于有实力的帮会,向来器重。倘若飞月庄愿意投靠,一定会倍受器重,相信以父亲的为人,不但钱不是问题,更会在灵鹫宫势力范围内,全力扶持飞月庄的一切生意。”
飞月微笑将视线落在残韧身上,柔声道:“残韧,你说,不若我尝试争取华山派掌门人之位如何?说起来,我跟吟风,可是同代弟子呢。”残韧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很不错的主意。”
飞月闻言,难得的放肆轻笑出声,残韧没有露出不快神色。
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飞月不过是说笑罢了,飞月若干年前就接任飞月庄主,这么多年来,早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记了。华山派中,谁会支持飞月呢?
……
紫宵山顶的紫宵殿,建造的极是奢华,从山古其实开始,就是如此了。江湖各派中,唯有飘渺峰可堪齐肩。紫宵七殿的宏伟和奢华,飘渺五魔殿的精致奢华,在江湖中,无人不晓。
据说,或许连皇宫,也未必能比这两处,更奢华了。
旖旎很认同这个说法。原本就价值惊人的紫金材料,却是装饰和建筑紫宵七殿的主要材料,单是这些的价值,已经是个可怕的天文数字了。然而,跟传说神话殿,也即是掌门人才能居住的殿里装饰比起来,却又不怎么可怕了。
传说神话殿,面积却是极大的,据说此地,是由特殊能量形成的空间,是以,进入其中后的实际面积,几乎有紫宵七殿总面积的近半。传说神话殿里的山石,是由各色名贵宝石不知以何重镶嵌手法组合再雕刻而成。
连其中那寒池边缘的砌石,都是由许多颗名贵宝石组合而成,寒池中寒气四溢,将周遭一定范围弥漫的似真似幻,偏偏从殿内各处,又被巧妙折射而入的光线照的色彩斑斓。
“为什么,寒池边竟有一块真正的石头?看起来,实在是不伦不类。”旖旎曾经十分遗憾的为一块突起的大石,这般感叹着的问。
“那块石头非同一般,有着极特殊的意义。本门典籍记载,上古时期,祖师正义传说之妻神话传说,总会在这寒池边,在这快石头上,安静而坐,守侯着祖师。因此之故,紫宵七殿,在上古时期,神话传说多次改建,也从不允许动这块石头,后来的数代掌门继承人,出于尊敬,更不会动它。它后来有了一个名字,叫守望。”
女子轻启朱唇,解释着,语气平静无波。
旖旎每每经过寒池边,注意力总会不由自主的被那块石头吸引过去,每一次,都会想起自己跟女子的对话。
这里并非轻易可进之地,若没有紫宵剑派掌门人的许可,无论是何身份,擅入者杀无赦!
不过旖旎不担心,旖旎之所以能进来,本就得到许可,那女子的许可,而那女子,就是紫宵剑派的掌门人。凡是紫宵剑派的弟子,见到她,都会尊敬的称呼“真上。”
“回来的,比我预料的快。私事,可办的顺利?”真上掌门人,轻声说着,语气平静无波,乍一听起来,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一个既不讨厌,又无好感的陌生人。
“倒是顺利。又岂会不顺利呢?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对一个漂亮的女人说,她曾经是他妻子,这本就是荒唐之极。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会顺利。”旖旎说着,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愉快。
“路上还见到一个傻瓜,叫白莲的傻瓜。这些时日,我忙着赶路,想必你该听说了,关于白莲的可笑之事吧?说来让我听听,这般有趣的傻瓜,却是不常见呢。”旖旎说着,轻声笑着。
“这次,恐怕你当了趟傻瓜。原来你就是突然闻名江湖的仙女,华山派掌门人死了,五长老也死了,全被人一剑封喉毙命。杀死他们的人,是一个比寻常漂亮女人更漂亮的男人,他叫白莲。”
“什么?”旖旎忍不住掩嘴惊呼出声。
“你是否很庆幸?你差点把一个极有利用价值的高手,给白白葬送了。”真上掌门人轻声说着,旖旎舒了口气道:“确实很庆幸!有了这么一个好棋子,作用太大了。难以置信,他竟然一个人,完成了如此无稽的困难事情。”
“你是否,还要下山一趟?”
旖旎欣然摇头笑道:“不必。我要专心练功,既然他够傻,无论现在找他,或是一年后找他,都不存在区别。”“最好,让他加入紫宵剑派吧。相信你义母,也会认为这样最好。”
旖旎微笑着道:“倘若义母知道我绝对有能力把他控制在手,一定不会在意他是否上了紫宵山。况且,我不喜欢自己的剑,同时被别人使用。”
真上掌门人不再多言,眼神,逐渐陷入迷离。身体散发的紫光,将旖旎完全笼罩其中。紫宵七殿中央广场上的,其中一座雕像,亮起了朦胧的光,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确实在回应,回应真上掌门人的呼唤。
第二百节
依律的内力,已经不再因为杀戮传说雕像的缘故而快速增涨了。依律没有因此感到失落,这是早已知晓的事情,久久是有过这经历的。依律的发色变了,并不是变成久久那般,银黑相间。
而是桃色,比久久,更怪异。
最让风华惊讶的,是依律的容貌和身材,依律回复了,并非刻意所为的恢复,而是自然的。风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依律的皮肤,甚至身体,那眼神,炙热无比。
让依律不适应,继而生出疑惑,最后害怕。
风华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注意到依律惊恐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态,仍旧动人。风华失笑出声,柔声道:“别怕,我没那种倾向。只是,实在没想到你原本竟是这般美,让人羡慕。残韧真狠心,换了我是男人,恐怕都不舍得,用移功大法摧毁了你的美丽。”
依律的脸色,绯红,极是不好意思。风华黯然叹气着道:“可惜,如此绝代红颜,世上哪还有男子能配得上你呢?恐怕你要寂寞一生了。”依律挺的更是大羞,却仍旧低声道:“宫主,请别这么说。依律是公子的人,怎会想这些事情。”
风华沉吟着点头道:“不错。虽然你本意非是如此,但这话说的却也对。既然本无人配得上你,反倒只有残韧那孩子,够资格拥有你。舍得狠心摧毁你美丽的男人,却也是懂得你美丽价值的男人。这趟跟久久下山,是打算去找他?”
依律神色一黯道:“公子身在何处,至今都不知道消息,怕是早就不幸去了。这趟下山,只是久久的金圣医师傅催促。”风华满是惊讶的道:“依律,原来你还不知道残韧的消息?”
依律闻言一改黯然神态,惊喜交加的道:“宫主,你知道公子的消息?”
风华微笑着道:“何止是我呢?江湖上知道的人可不少。华山派阵营中飞月庄第一高手,黑夜堂堂主银,就是残韧那孩子啊!”“是真的吗宫主?”依律激动不已,双手拽着风华,心情起伏难定。
“当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早已知晓。”风华微笑着道,依律心情过分激动,脸上洋溢着欣喜,再也说不出半句话。风华微笑着道:“好了,如今知道了,就快去寻他吧。跟那孩子说声,若是有空,可来探望探望我,却也是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
依律几乎是飞着,奔到久久面前,然后拽着久久,飞一般朝奔下飘渺峰,久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久久却也没问,依律拉着久久跑,久久就跟着跑,至于去哪里,为什么这么急切,对久久而言,似乎不重要。
“久久,有公子消息了!”依律却主动说了,激动过后,依律突然想起来,尚未告诉久久此行的目的地。“那很好啊,终于找到他了。”久久说着,眼神迷离,“我好开心啊久久!真想马上飞到公子身边,只恨轻功练的不够好。”
依律说着,而后,变成了久久拽着依律,飞快的往前跑,久久拽着依律,跃出山道,依律惊叫出声。“久久,这是做什么?”“你说想更快点,跳下山比跑下山快的。”
依律哑然,心下暗道:可是,我现在不想摔死啊……
黑色风暴这些日子,很安静,华山阵营的内乱,并没有让黑色风暴借机发动攻击,当然,是指台面上的明斗。黑色风暴不希望因此,让原本混乱的华山阵营,为外在的压力而团结起来。
一盘散沙很好,无外敌制造压抑,会继续散下去,会继续乱下去。不需要动用武力的时候,当然不动用,何况这种时候,有比武力更见效的手段,挑拨,离化。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手段,但却几乎是永远有效的手段。
华山派内讧的几系,如今的争斗,更激烈了。甚至出现,武力攻击对方,打压对方的事情。小规模的派系下层弟子的宣泄愤恨,不提也罢,值得一提的,却是不久前一场规模不小的争斗。
华山派气系,因为这场争斗,死了三个气系内极具代表性的高手。因此,气系跟伤心系之间的争斗,被摆放到台面上,影响范围变的更大,两系的低辈弟子平日巧遇,好点的彼此不屑理会,或是恶言相向。差点的情况,引发动物理解决的局面,再恶劣点,甚至因此引起规模上百的同门拼杀。
这其中,当然有黑色风暴,有灵鹫宫的功劳。旖旎为自己这手段造就的结果感到非常满意,不过是利用某些本就是属于灵鹫宫发展起来或是手归的帮会,借以支持某派系的名义,让各派系之间的矛盾,尖锐化,激烈化而已。
非常简单,也非常有效。有效就够了,旖旎就很满意了。风华也非常满意,对旖旎赞誉有加。
旖旎又一次返回紫宵山,离开的时间很短,不过是交代些必须旖旎亲自交代的事务而已。
“你的俗务实在太多,练功这般不静心,必定会影响你的进度。”真上掌门人轻声说着,语气总是那般,淡漠的让人感到陌生。
“没办法,有些事情,我若不亲自交代明白点。她们就会失去明确行动目标,各有看法,难以统一,岂不是影响原本一切顺利的进展么?”
“这些俗务,勿理会太多才好。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些已经不存在什么意义。”
旖旎轻叹着道:“你道人人都像你这般么?身为紫宵剑派掌门人,只要紫宵山存在,俗务自然不需要你去理会,你只需要保证一直具备派内最强的实力,你的一切,就不会被动摇。”
“你说错了一点。要当本门真正的真上,必须在派内具备压倒性的实力,而不是最强的实力。”
旖旎不以为然道:“还不是一样?多简单的事情,真是奇怪的门派。但却是个很容易成为掌门人的门派。”
“不同,也不容易。比如高手排行榜,九十到一百中,九十是最强的,比之后面几人都强,但压倒性的实力,则必须做到,同时将九十到一百的人,都击败。”
“终究是紫宵山第一高手罢了。还不都能成为真上么?”旖旎反问道,真上掌门人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注视着旖旎,轻声道:“怎会相同。前者是一个被牵制的真上,后者是一个绝对的真上。江湖中无数人都认为,上天偏袒灵鹫宫和紫宵剑派。其实,只是灵鹫宫的至尊和紫宵山的真上,历来的基本资格,本就比他们高太多。他们达到最强,就已自满。”
旖旎闻言,却是不说话了。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放到面前,可去争取成为华山派掌门人的机会,你会放弃吗?”吟风神态十分凝重,紧紧注视着飞月,不愿放过飞月哪怕丝毫的神情变化。
飞月很吃惊,心下计较着吟风为何会突然到来,为何会没有任何客套的,如此直白的开口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试探?或是,真有此意?飞月心下很为难,根本无从判断吟风的真实心意。
吟风问的太直白,就因为这样,反倒难以捕捉。
但飞月没有时间为这个问题考虑太久,若是显得犹豫了,已经等于给了吟风答案。飞月维持着微笑开口道:“说笑了,我一门心思放在打理好庄里生意上,华山派掌门人之位,别说可能与否的问题,我根本不曾想过。”
“那现在该想想了。”吟风说着,将一封信,轻手放于桌面,推到飞月跟前,神色严肃的注视着飞月,飞月发觉情况有异,不由生出警惕,以感知探查着厅堂周遭。
却没有发觉任何埋伏的迹象。
飞月维持着微笑,轻手开启了信封。
“这……”飞月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来的太突然,甚至,难以置信。“这是我深思熟虑后,跟几位本门隐世师叔商议后,经过剑系目前几位主要代表人一致通过的决定。师姐,希望你返回华山,返回剑系,竞争华山派掌门人之职。”吟风的语气很认真,也很诚恳。
飞月语气委婉的道:“说我全不动心,自然是假的。只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拔过剑了。这些年,都忙着庄务,忙着风花雪月,吟风妹子你的剑法早已傲绝剑系,竞争掌门人之位之事,你绝对是最有资格和最适合的人选。系内弟子服你支持你,即使是最蛮横的伤心系,也无人敢质疑你的实力。何必让我这个,早已不算是真正华山派门下的外人去搀和呢?”
吟风沉默片刻,轻轻起身,在房内踱步,片刻后,猛然回头,注视着飞月,一侧的长发,飞扬舞动,吟风的目光,极严肃。
“原本,师妹我是认为,有师姐你在华山阵营的影响力做后盾,在加上本系的支持,夺得掌门之位,机会极大。但是见过师叔们后,却改变了想法。师叔们提起时,我也曾说过,师姐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拔剑了。”
飞月微笑着道:“事实也确实如此。”
吟风惨然一笑道:“师叔听了后,对我说了一句话。因为飞月那孩子,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值得她拔剑的对手,很多年没有需要拔剑的理由。”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