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长

第121节 醉酒
　　在章立人家，叶之然和章立人对坐小酌。杨红梅不停地炒几个菜出来。叶之然看着腰里束了一条围兜，里里外外忙进忙出的杨红梅，笑道：“嫂子，你想撑死我们二人啊！”
　　杨红梅浅笑吟吟地说：“最后二个菜了，你们哥俩现在都是忙人，难得回家里吃饭，我总要让你们满意了，才能留你们一个念想，好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家。”
　　“要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的胃。嫂子倒是明白人。”叶之然打趣道。
　　“他啊？”杨红梅白章立人一眼，说道：“一出门就忘乎所以，一个礼拜满打满算也就最多在家吃二顿饭。”
　　叶之然忙打圆场：“嫂子，立人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是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兼刑侦大队长，管着全县的社会治安环境，忙一点是自然的。”
　　“我倒是希望他还在派出所里工作，每天还能看得到他人，至少还可以帮我管管儿子。”杨红梅唠叨了几句，说：“儿子上初一了，现在功课明显增多，我做完家务还要管他的作业，每天忙得团团转。”
　　正说着，章立人的儿子拿着作业本出来问母亲：“妈妈，帮我看看这道题目有几种解法？”
　　杨红梅轻轻弹了儿子一个脑嘣，笑着说：“你还真是‘现世宝’，刚说到你，就巴巴地出来丢人现眼了。今天叶叔在，你问叶叔叔去。”
　　章立人的儿子本就不怕生，和叶之然又熟，就理直气壮地拿着作业本过来问。
　　等叶之然打发走小的，章立人开口问叶之然：“怎么样？和王静语这娘们搭班，还合得来？”
　　“还好，王书记除了喜欢在上级领导面前做作，其他的倒还可以，没有前任书记那么强势。”
　　“怎么？对秦大明有看法了？”章立人敏感地分辨出他语气中的变化，诧异地问道。
　　叶之然摇摇手说：“秦主任是个人物，我只是因感而发。”
　　章立人又问：“你要我调查财政所的刘志超，莫非怀疑刘志超有纵火嫌疑？”
　　在章立人面前，叶之然不需要藏着掖着，他坦然说道：“财政所的着火，在时间上很蹊跷。”
　　章立人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出事的当天，何贵田向我汇报乡政府食堂账目有问题，同时又发现‘望山酒楼’的往来账目也有问题，正打算第二天调集资料做一番调查，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把乡政府的报销凭证、往来账目烧个精光。”
　　章立人是刑侦大队队长，嗅觉灵敏，一下子从中察觉出一丝味道来，慎重地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先从外围了解一下刘志超和武望福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系。”
　　见章立人一下子找到问题的关键点，叶之然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有神探的嗅觉。”
　　章立人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寒碜我？”
　　叶之然又看了一眼章立人，说：“我听排灌站的林国强提起，武望福和秦主任以前走得很近，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章立人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当着杨红梅的面，也不好多问什么，就点了点头，沉稳地说：“知道了，我顺便摸一摸其中的关系。”
　　杨红梅不乐意地说：“你们怎么回到家还在谈工作上的事？就不会轻松点吗？”
　　叶之然乐呵呵地说：“嫂子批评得对，我么两个都不让你省心了。”
　　杨红梅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和念悦妹妹的事究竟怎样？她开学后，我就没机会碰到她了。”
　　“嫂子，我和念悦的关系挺好的，基本上每周都能在J大见面。念悦也常提起你呢，等放了假，她会来看你。”叶之然说道。
　　杨红梅就笑了起来说：“难为她还记得我，这么冰清玉洁的一个姑娘，我看着都觉得喜欢。小叶，你可别欺负她。”
　　“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叶长的生活作风你还信不过？”章立人不满地说。
　　杨红梅嗔道：“小叶我当然信得过，我就信不过你，是不是升了官就想去腐败良家妇女？”
　　章立人无语：“……”
　　叶之然哈哈笑起来，说：“嫂子，你把立人管得这样服帖，如果我说出去，县局的人没几个相信。你可能不知道，刑侦队的警察看见立人可是像老鼠见到猫，服帖得很。”他心里对章立人倒是充满尊重，一个成功的男人如果肯服老婆的管教，很能说明他的品格。
　　杨红梅笑道：“管他在外面像条龙，回到家就得乖乖的像条虫。”
　　章立人一瞪眼，道：“来劲了不是？在小叶面前败坏我的光辉形象也罢，如果在外人面前这样丑化我，瞧我不仔细收拾你。”
　　杨红梅娇嗔地说道：“好，好，给你面子，我不说你了，你们哥俩喝酒吧。”
　　叶之然摇摇头说：“真吃不消你们两夫妻在我面前打情骂俏，这不是祸害我吗？”
　　三人说笑了一会，杨红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对了，我听学校的老师说，城南的那家娱乐城很开放，舞厅、卡拉OK厅常有漂亮女人出没，你们两个都不要去这种场所。”
　　“嫂子放心吧，我和立人都把握得住自己，偶尔陪客人去一次，也知道掌握分寸。”
　　“既然这家娱乐城有问题，立人，你们公安局就没听到一点风声？也不去管一下？”
　　叶之然接口道：“嫂子，娱乐城的存在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可以美化投资环境。现在地方领导最看重的是GDP的增长，在所有工作中，以吸引投资为第一要务。这种背景下，自然会迎合投资商的需求。”
　　章立人点点头说：“是啊，国家领导人都说了，‘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现在投资商就是天王老子。我们这里还好，听说外市还有投资商到酒店开房间嫖娼，警察在门口站岗的，就怕被其他不了解情况的警察给冲了。”章立人叹口气说，“警察这门饭，现在也难吃了。”
　　杨红梅双目瞪得滚圆，诧异地说：“还有这种事？鬼子、台靶子岂不是不用枪炮开路就能糟蹋妇女了？”
　　叶之然心想，这话还真不容易回答，事实就是如此。如果解释说这些妇女是自愿的，恐怕会引来杨红梅的更猛烈的反驳。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有妇女愿意做这种事的？这和鬼子拿枪指着妇女做这事，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只得说道：“只有国家富强了，百姓都过上富足的生活，才不会被人祸害。我们这些做领导干部的，最大的使命就是让百姓富裕，缩小贫富差别。”
　　杨红梅摇头说：“现在的领导，嘴里说要缩小贫富差别，其实是在制造机会扩大贫富差别，说的和实际做的完全是两回事。我们看领导干部的好坏，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说到这，又对叶之然说，“小叶，我可不是在说你。”
　　叶之然笑笑，说：“我级别不够，你说不到我身上。”回过头又对章立人说，“立人，你想办法调查一下这家娱乐城的背景，我感觉这个娱乐城不简单，他们在六楼、七楼设了个俱乐部性质的营业场所，能进去的都是有级别有财富的人，里面的活动内容更不为人所知。”
　　章立人便点头说：“我也听说了，我暗地里去摸一下情况，做到心中有底，有备无患。”
　　叶之然深深点头。
　　两人本就亲密，又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这种深厚的友情和相互间的信任已刻进骨子里。不需要惺惺作态说些无谓的话语。
　　因为在自己家里，杨红梅也不刻意控制两人的酒量。当晚，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叶之然就在章立人的客厅里过了一晚。
　　次日，叶之然参加县委举行的全县干部大会，市委组织部领导宣布了王文重的新任命，王文重被任命为常嘉县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部长。会后，县委宴请市委组织部领导，叶之然被留下陪酒，又醉。
　　第三天，县政府召集全县各选区的人大负责人和行政负责人开会，统一思想并征求改进意见，为三天后举行的县级换届选举做最后的准备。晚上，与会的干部在“望山酒楼”大堂聚餐，县长候选人张顺强和各副县长候选人一桌桌过来敬酒，叶之然推辞不得，自然是舍命陪君子。再次大醉。
　　回到宿舍，接连呕吐了四五次，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吐了个干净，叶之然才迷迷糊糊地酣然入睡。
　　第四天，经济小区的副主任打电话来，说有重要客户有意落户小区。这次是投资实业，请他务必出面招待，叶之然的脸色就变了。再去喝酒，不是拿自己的肠胃肝胆开玩笑吗？当下严词拒绝，指示经济小区副主任代表乡政府出面宴请。
　　当晚，在叶老家吃完饭，叶之然把连续三天大醉的情形说给叶老听，叶老连连摇头，和才叔一起感叹官风日下，人心不古。


第122节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常嘉县人大全体会议闭幕之后，新任市委副书记枫寒轩兴趣盎然地重游西山和东林寺。未进东林寺前，他先赏寺旁枫树林的美景。
　　东林寺旁的枫树数目不多，只有六、七十棵，但连成一片已具气势。这种枫树叫古红枫，学名枫香，因为叶子呈三角形，所以又叫“三角枫”。古红枫的奇特之处，在于绮丽的色彩。树叶的颜色随着气候的变化有个奇特的变化过程：由青变黄，然后转橙，变红，泛紫，故又有“五彩枫”的美称。这些古枫，据说是明朝政治和尚姚广孝移栽于此，已有五百年历史。至今大都老而弥坚，其中不乏高约三十米、需三人合抱的古枫。到了十一月，红灿灿的一片，尤胜二月之花。
　　秋天已经走过了动人、芬芳的高潮，而在西山，却可以品味到漂亮的收尾。这让重上西山的枫寒轩和常嘉县领导大饱眼福。
　　唐国强笑容可掬地说道：“寒轩书记，西山最美的就是一条溪水、一片枫树和一座东林寺，您这次来，正可以欣赏到西山的晚秋之美。”
　　枫寒轩笑道：“西山除了这一溪、一林、一寺，还有一僧。确实是个妙地。”
　　市委副书记这么一说，众人自然随声附和，对着西山的风景指指点点，溢美之声鹊起。叶之然不禁和枫寒轩的秘书刘童华相视一笑。
　　枫寒轩是县人大会议召开当天莅临常嘉的。这次换届正值去年春夏之交事件之后，西方国家对我国进行经济围困，国内传统势力和新兴势力之间权力博弈之际。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局势，稳定成了最大的政治任务。为了确保县级选举不出现意外变故，嘉南市委各常委分赴各县，监督整个选举过程。县委、县政府、县人大领导更是不遗余力，密切注视选举前各小组的政治动态，从根源上杜绝跳票事件的发生。最后，用媒体的语言表述，这次会议开得圆满、成功！
　　会后，枫寒轩意欲再上西山，县领导个个奋勇争先，大有一副为枫书记逢山开道，遇河搭桥的勇气。枫寒轩见众领导拳拳之心太过赤诚，就顺从大家的意愿，和常嘉四大班子成员结成长队浩浩荡荡向西山进发。
　　叶之然是队伍中级别最低的干部，有这么多领导跟随，他就和刘童华走在队尾，不去凑这个热闹。刘童华虽然也是正科级干部，但身为分管党群的市委副书记秘书，位置独特，将来前途光明，叶之然现在和他交朋友正符合风物长宜放眼量的道理。而刘童华见枫书记对他另眼相看，自然也是倾心结纳，两人很快成为可以交心的朋友。
　　“叶乡长，枫书记上周特地让我了解马石乡的选举情况，得知你顺利当选他很满意。”刘童华友好地告诉他。这种消息透露给他不算泄密，就是枫书记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刘童华做了多年的秘书，在这一点上把握得很准确。
　　叶之然立即站住脚步，连声说：“意外，意外。意外之后就是激动和感叹。劳枫书记挂心，说明我政治上不成熟啊。”
　　想了想，又说：“谢谢刘秘关照。”
　　关照一词含义很多，用在这里，却是指刘秘对他有呵护之意。刘童华自然懂得他的话意，客气地说：“咱哥俩就不用说这话，以后相互照应就是。”
　　叶之然忙说：“刘秘，咱俩的地位摆在这里，只有你照应我的份，我就是想照应你，也是无力可使。”
　　刘童华笑道：“官场中的事，谁说的准将来，现在虽然你照应不到我，没准以后就可以，我这也算是在作投资呢。”
　　叶之然便说：“以后如果真的有机会能为你效力，我自然会不遗余力。别的不敢说，这点诚信还是有的。”
　　刘童华点头说道：“枫书记早就说你有正气将道义之人，我信得过枫书记的眼光，自然也信得过你。”停了停，又说：“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你就打电话给我，不要怕麻烦，现在麻烦我越多，将来我要你帮忙时，你越不会推脱。”
　　叶之然脸色一正，真诚地说：“刘秘，如果真有这一天，我是不敢推脱，也绝不会推脱的。”
　　两人在队尾悄悄说话，忽听得远处枫寒轩叫道：“小叶乡长呢？过来看看这枫树怎么回事？”
　　叶之然答应一声就和刘童华一起走上前。却见枫书记指着树林中一棵中间空心半边只剩树皮的古枫脸有不豫之色。
　　叶之然走到跟前说道：“枫书记，这株古枫树龄已高，前几年遭受过雷击，损伤了树干，所以成现在这幅样子。您看，虽然树干中间都已经空了，但依然枝繁叶茂，生命力旺盛，不会枯萎的。”
　　“这片枫林中的古枫，最长的有多少年树龄了？”
　　王文重在常嘉工作多年，对此有一定了解，接口说道：“枫书记，八二年县文物局组织园林专家对东林寺和古枫林作过考察，这片古枫最长的已有五百年历史，少的也有三百多年历史。”
　　枫寒轩惊讶地“哦”了一声。
　　叶之然补充说：“据说，最早的几棵古枫是明朝道衍和尚移栽而来的，深得道衍和尚的喜爱。”
　　枫寒轩点头不语。心里对这片枫林颇有意动。原来，枫家老太爷是开国元老，声名显赫，这些年退下来不大管国事了，却偏爱院子里的两棵古枫树。照老太爷的说法，古枫树龄超长，长得高大威猛而且美丽，既有坚忍不拔的意志，又有造福后辈的福泽，是枫家的“福树”。再加上枫树的“枫”字和老太爷的姓氏相合，隐隐然把自己的长寿和古枫的长寿比拟起来。甚是珍爱。每天都要在院子里的古枫树下走上几圈。如果，让老太爷见到这片成群的古枫林，恐怕更为欣喜。
　　良久，枫寒轩回过神来，说：“我们到寺里看一看吧，我们共产党人，虽然不信佛，但来到这里不进东林寺似乎亦有造作之嫌。参观一下还是应该的。”
　　张顺强点头道：“佛学以劝人为善作宗旨，也有一定的社会意义，我们去感受一下佛教的弘法精神，评判地接受。”
　　众人进入寺中，惊动了东林寺的几个和尚。小沙弥一溜烟地进去通报，苦德和尚就施施然走了过来，一见枫寒轩念了声佛，说道：“施主小别数日，今日又来？莫非踮记着和尚的茶叶？”
　　枫寒轩笑道：“大师这次可是错了，我是被山上的古枫吸引而来，特地来看枫树的。”
　　苦德和尚点头说道：“也该如此。我上次就说你来自京城，你犹然不认，这次却是你自己把底露出来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枫寒轩眉头一扬，问道：“大师但言无妨。”
　　苦德和尚合什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必然是京中枫家之后。”
　　枫寒轩脸上神色不变，却是目光一闪，问道：“大师何以说得如此肯定？”
　　“你来自京城豪族，又爱枫树，和尚不用猜就知道。”
　　“难道京城来的人，喜欢枫树的就都是枫家人吗？”
　　苦德和尚微微一笑，道：“莲于水上，佛在心中。你觉得玄，和尚只觉得妙。是不是枫家人，你心中自知，何以反诘于和尚？”
　　唐国强这是初次和苦德和尚见面，见他两条雪白的长眉倒垂下来，眉骨隆起，颇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摸样，不禁说道：“大师莫说这等玄妙的话语，我们都是俗夫凡子，见这寺庙气度不凡，才被吸引进来。”
　　叶之然在旁边向苦德和尚介绍道：“大师，这是常嘉县委唐书记，我们常嘉的父母官。”
　　苦德又念了声佛，说道：“原来唐施主是常嘉的父母官，和尚有礼了。我观随行各位施主步姿中规中矩，个个天庭饱满又英华自敛，想必都是官场中人。今日降临小寺，阖寺深感荣光。”他口说深感荣光，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枫寒轩摇头说道：“大师是世外高人，自然不将我们当官的放在心上。枫某第一次来东林寺前，就闻听大师声名远播。进的寺门后，听大师谈吐果然玄深，品大师的清茶，亦是说不出的甘美。但是，世间果真有如此玄深的学问，可以一眼看出我的来历和身份？”
　　苦德和尚看枫寒轩一眼，目光空洞平和，丝毫看不出眸子里的亮光，枫寒轩只觉得他的双眼就像两个黑洞，让人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吸引过去。
　　苦德和尚道：“枫施主还记得第一次驾临小寺，和尚对你和叶施主的评价？”
　　枫寒轩点头道：“不敢或忘。”第一次和苦德见面，老和尚就说自己是京城的贵人，又说自己和叶之然都是前程远大。
　　“然则，枫施主两次上山，除了小寺，西山还有什么景物让施主惊叹不已？”
　　枫寒轩坦然说道：“枫某对寺外的枫树林印象颇深。”
　　苦德和尚道：“敢问施主，这次上山，莫非就为枫叶而来？”
　　枫寒轩笑道：“西山的枫树枫叶是很美的景色，枫某既然到了常嘉，自然要上山一览。”
　　苦德和尚道：“施主对这里的枫叶念兹在兹，难道还没明白其中的因果缘分吗？”
　　枫寒轩茫然地望着苦德和尚。只听得他又说：“你两次上山看枫叶都由小叶施主陪伴。你想想，你姓什么？小叶施主姓什么？你们两个一起来看什么？世间万物，都有因果。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就是佛法业力。”
　　枫寒轩和叶之然突然间闻听此言，不觉呆呆而立。


第123节 激将法
　　半饷，枫寒轩和叶之然才相视一望。在苦德和尚嘴里，他们“枫”、“叶”两人联袂来看枫叶，为枫树林所感动，竟然冥冥中暗合天意。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苦德说的他们两人有数十年的联手之谊，不禁对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暗暗生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下山之后，枫寒轩握住叶之然的手时，微笑着在他手背轻轻拍了拍。叶之然心知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愿多说什么，自然是很乖觉地恭敬施礼，然后退在一旁。倒是和刘秘书道别时紧紧握了握手，才心照不宣地一笑而别。
　　县人大会议闭幕之后，一切工作都走上了正常的轨道。马石乡党委、乡政府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十一月末，马石乡召开全乡乡办企业厂长、支部书记会议，分析当前经济大环境下，乡镇企业面临的困难和孕育的市场机会，乡长叶之然和分管工业的副乡长程光都出席了会议。
　　叶之然在会上作了《国家经济结构调整时期，马石乡乡办企业面临的考验和出路》报告，分析了自八九年下半年开始，国家面临大范围的通货膨胀局面，开展压缩基本建设，调整产业、行业、产品结构，对乡镇企业也采取“调整、整顿、改造、提高”的方针，在税收、信贷方面的支持和优惠措施减少了，政策上也明确规定“乡镇企业发展所需的资金，应主要靠农民集资筹措”，“进一步提倡乡镇企业的发展要立足于农副产品和当地原料加工”。马石乡乡办企业在这种形势之下，通过积极调整产品结构，压缩生产规模，没有倒下去，实属不易。而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国家逐渐认识到打压乡镇企业带来的负面影响，重视城乡差别扩大问题。到了五月，国务院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集体所有制企业条例》，对保障乡村集体所有制企业的合法权益，引导其健康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叶之然仔细解释了这份条例的积极意义，鼓励全乡乡办企业的厂长、支部书记都要准确把握住市场的脉搏，练好内功，做好小商品的试制、生产，把目光放到国外市场。
　　“同志们，大家要多读读报、多了解国家政策的变化。我们国家已经告别了计划经济模式，正处于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时代。商品经济就是市场经济，意味着产品、市场、销路都要靠我们自己的寻找、去培育、去竞争。相对于国有企业，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灵活，在于成本低。这方面，大家都要向马石乡纺织厂学习。纺织厂通过转产，在服装生产上跨出了扎实的一步，目前势头良好，经济效益将逐步显现。”
　　叶之然讲话之后，程光也发言谈了半小时，提出了一连串的整顿企业、促进发展的办法。最后，马艳丽作为乡办企业的代表，在会上作了交流发言。
　　会后，与会人员齐聚东林街上的“春福楼”吃饭。国人的惯例，开完会如果不吃饭，显得这个会议没有全部开完。
　　叶之然前一阵子连醉了几次酒，都是没法子。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喝酒也是生产力。而且陪上级领导吃饭，喝不到位显得不够尊重。喝得也要喝，喝不了拼了命也要喝。这次和下级吃饭，他慢慢体会作为上级领导喝酒时的心态。这个时候，“干杯”的换成了面前这些乡办企业领导，自己可以“随意”了。
　　马艳丽喝得满面桃红，眼睛里起了一层薄雾，端着酒杯对叶之然说道：“叶长，谢谢你对服装厂的大力支持，我敬你一杯。”
　　叶之然见她喝得兴奋，皱皱眉说道：“马厂长，你是女同志，不要像他们那样喝得稀里糊涂，出了洋相也不知。”作为一乡之长，他说这话可以体现对下属的关怀之意，不会引起误解。
　　马艳丽展颜一笑，道：“谢谢叶长关心，我虽然量浅，但这杯酒还是要敬的，否则，叶长你嘴上要我少喝些，心里会责备我不懂规矩。”
　　叶之然转头笑着程光说：“程长，你看看，马厂长的嘴这么厉害，我以前在党政办的时候愣是没看出来。”说完，笑着和她碰了一杯。
　　程光连连点头，似乎很赞同叶之然的话，对马艳丽说道：“马厂长，听到叶长的批评了吗？你在叶长领导下工作了多年，叶长都不知道你的深浅，隐藏得够深啊！今天如果不好好表现表现，恐怕叶长就对你有看法了！”
　　马艳丽就笑吟吟地看着叶之然，心里虽明白他在担心自己醉酒后失态，但想：“我自己多少酒量难道还不知吗？今天偏要逗逗你！”就接着程光的话，夸张地说：“啊！领导的看法就是宪法。我接受程长的批评，向叶长深刻检讨。这样，我再喝二杯，算是给两位领导表明赔罪的态度。”说完真的连喝二杯，眼睛里的余光看到叶之然关切的表情，心里既有美滋滋的感觉，又有恶作剧的感觉。说不出的舒坦。
　　程光见马艳丽连喝三杯酒，胸口上上下下起伏频率明显加大，将少妇丰满性感的酮体展现得出来，禁不住勾起男性的原始欲望。心里暗骂马艳丽的前夫刘国荣瞎了眼睛，丢下这么一个尤物，真是我见犹怜。
　　叶之然平静地说道：“马厂长不错，看来商场不仅能锻炼人的能力，还能锻炼酒量。”
　　马艳丽笑道：“叶长，我其实是在舍命陪领导，再喝下去就要钻桌子了。”
　　叶之然不动声色地说道：“马厂长，作为服装厂的厂长能喝酒不是坏事，但是喝酒不是目的，目的是把事做好。服装厂刚刚起步，需要攻克的堡垒还有很多，我给你个任务，明年服装厂的产值要达到一百五十万元以上，完成了，才算你及格。”
　　马石乡总共十三家乡办企业，目前为止，没有一家企业的产值过百万，这对马艳丽来说是个考验。
　　马艳丽吐了吐舌头，她心气高，不觉得一百五十万是多大的难事。其他的厂长、书记听了却在心里暗暗好笑，觉得马艳丽这是在自找麻烦。
　　马铁厂厂长老胡走上前道：“叶长，马厂长虽能干，但乡里也要‘怜香惜玉’啊！这一百五十万压下去，把马厂长压垮了，厂里的职工可要来找你了。”马铁厂一直是马石乡产值最高的企业，但去年的产值也没超过一百万，在九十三万左右，乡里面都认为马铁厂是最有希望产值超百万的企业。他见叶之然对服装厂提出一百五十万产值的目标，心里有些吃味。加上他是老资格的乡办厂厂长，说话有些随便。
　　“老胡，我对你也要压担子！明年你就和服装厂比一比，看看谁的产值更高，谁才是马石乡真正的老虎。”
　　老胡因为长得“凶”相，脾气又大，厂里的职工都不叫他“老胡”，叫他“老虎”。渐渐的这个名字就传到外面了。
　　老胡喝了酒，被叶之然一激将，顿时脖子一粗，挺胸说道：“叶长，没问题，明年马铁厂的产值向服装厂看齐，服装厂要是上一百万，马铁厂也上一百万，服装厂要是上一百五十万，马铁厂也上一百五十万。”其实他心里压根不认为服装厂明年的产值会突破一百万。
　　叶之然轻轻点头，看了看四周说道：“大家可是都听到了，到了明年年底，你们两个谁没完成任务，那谁就要下课了。”
　　其他厂长听叶之然这么一说，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了，叶乡长这是要借此事立威。
　　马艳丽见叶之然三言二语就把老胡给套上了，暗暗觉得快慰。老胡是乡里老资格厂长，在乡办厂厂长之间人气指数颇高，先前听他在叶之然面前老气横生的语气，正觉得可恨。现在听到叶之然不动声色间就给他下上了套子，立即配合叶之然，挤兑老胡道：“胡厂长，那我们可都要加把劲了，否则，到时候面子都不好看。”
　　老胡斜睨一眼马艳丽，道：“马厂长放心吧，明年我这马铁厂产值比你低，不用叶长下令，我主动请辞。”
　　马艳丽不搭言，只是笑。心里想，明年年底你就不是“老虎”了，最多就是一只“病猫”。到时候正好给“爱郎”杀一儆百，树立权威。
　　她心里不愿意成为叶之然的累赘，但也决心此生不嫁他人。叶之然在她心里，就是“丈夫”的身份，那是在和叶之然有了肌肤之亲后就在心里立下的誓言。而且，她对未来有了很具体的事业和生活的目标。事业上就是成为上市公司的老板；生活上，就是要做个单亲母亲。能有机会给叶之然生个孩子，每天带在身边，在她心里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向往。
　　而叶之然，经过上任伊始对各村、各企业的调研，对全乡的经济面貌有了更直接的认识，作为乡长，他的工作却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124节 招商引资洽谈会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换届选举结束之后，叶之然原以为可以稍稍轻松些，没料到站在乡长的角度看问题，原本觉得佷慰贴的人和事，也感觉时时有不顺手的地方，要他花费脑力去思考。教育、合作医疗社、农业税、计划生育等工作都纳入他的视野。同样一件事，坐在副乡长和乡长不同的位置上来看问题，得出的结论往往有很大的差别。还真应了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
　　掐指一算，和叶青莲在省城见了一面后，已有五周时间没有见面。叶青莲倒是周末来过常嘉二次，看望叶老和父亲。但周末却是他上省城读研的时间，正好错开。这次，常嘉县政府组织县属开发区和几个乡镇的经济小区去嘉南市参加全市招商引资洽谈会。叶之然就想利用机会和叶青莲见上一面。
　　这些年来，上级考评下级党政干部政绩的最重要依据，就是该地GDP的增长率。在此背景下，地方党政负责人自然将GDP作为最重要的抓手。有的地方为了GDP甚至宁愿牺牲环境和资源。这不是这些领导干部的急功近利使然，在现实的大环境下，你不这样做，就不能在上级领导眼中得分，就会丧失仕途进步的动力，有再大的理想和抱负也是空想。
　　所以，常嘉县政府非常重视这次招商引资机会。根据县常委会要求，由常务副县长马伟军亲自带队，县招商局出面协调，将常嘉工业开发区和各乡镇经济小区捏在一起，一齐上阵。出发前，马伟军副县长讲了话，并预先设定了每个小区招商引资的量化目标。
　　动员结束后，常嘉县的二辆大巴一路驶到了嘉南市体育场。到了体育场，叶之然看到彩旗招展，停车场一波一波人都是其他区县进行布展的人。
　　嘉南市招商局组织的这次招洽谈会地点就设在体育场内。事先，招商局不仅在嘉南市电视台、各大报做了宣传，还在省城的电视台和其他各主要媒体做了广告，搞得声势很大。不仅如此，市委、市政府为加深投资商人对嘉南市的好感，特别指示招商局在体育场周围的主要宾馆安排了房间，免费提供有实力的投资人。
　　在市招商局的统一安排下，市工业开发区、科技园区和各区县的招商局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在体育场进行布展。
　　对嘉南市政府来说，看重的是这次洽谈会结束后成功引资的总量。至于这些投资具体落户于哪个工业区、哪个区县关系不大，都在嘉南市的总盘子里。
　　但这对各区县招商局却完全不同，成绩才是硬道理。如果相对于其他区县，自己的成绩太差，县领导就会怀疑你的能力问题。所以，常嘉县招商局局长钟妙定反复要求与会各经济小区展现最完满的一面给投资人，同时，根据县委、县政府的指示，又重申了县政府的各种优惠政策和奖励措施。
　　进了体育场，因为洽谈会尚未开始，可以容纳二万多观众的体育场显得空荡荡的。按照指示图，大家跟着副县长马伟军到了自己的展区。马县长到了自己的展区就皱起了眉头。原来，常嘉县的这个展区面积显得比别的区县要小。而按事先发放的指示图，嘉南市三个区六个县展区的面积都是相同的。
　　马县长满心不快地对钟妙定说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钟妙定带了招商局的一个工作人员立即去找组织方交涉。
　　不一会，跟在钟妙定身后，来了一个市招商局的卢科长，到了常嘉县的洽谈区后，客气地向马县长打招呼，称常嘉县和隔壁的常顺县的展区都临时缩小了四分之一，让给市工业区了。因为市工业区的区域面积太小，不能满足需求。卢科长的态度虽然客气，但语气中的倨傲旁边的人都听得出来。
　　市工业区和区、县虽然都属正处级，但重要性要明显提高。工业区管委会主任是副市长兼任的，常务副主任虽然是正处级，却也是市委委员身份。
　　马副县长当然不会去和工业区较劲，但对着招商局的一个科长，他还是可以把不满写在脸上的。
　　“卢科长，这次招商洽谈会开始前，市政府专门召集参会的各部门、各区县开会。分管副市长在会上明确表示各区县的洽谈区域面积都是相同的，市政府不会厚此薄彼。招商局怎么可以违反市政府的会议精神，临时缩小我们的面积。这个，我们是不会同意的。你必须恢复原样。”
　　卢科长来之前早想好了对策，当下说道：“这样的，马县长，我也是奉命差遣，无权作主的，我立即回去向局领导汇报此事。”
　　马县长识破他的伎俩，说道：“那好，钟局长你跟着去，尽快解决此事，不要影响洽谈会的布置。”
　　过了十几分钟，这次跟在钟妙定身后过来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马县长认的，是市招商局的彭副局长。
　　彭副局长很远就伸出了手，笑着对马县长说：“马县长，实在对不起，这个事确实是招商局的工作没做好。工业区管委会临时提出展区面积不够，刘局长综合考虑各区县情况，临时将常嘉和常顺县的展区面积缩小了四分之一，这事也通过组委会的集体商议。刘局长本打算亲自来向你们说明情况的，刚好市委枫书记来检查工作，所以暂时抽不出身，委托我先过来向常嘉县和常顺县的同志打个招呼。”
　　马县长无计可施，虽然心里憋屈，但也只得说道：“彭局长，招商局这样处置，对常嘉县明显不公，总要想办法补偿一下为好。”补偿？大家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场面话，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彭副局长也是人精，嘻嘻哈哈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回去就向刘局长汇报，招商局应该向常嘉县补偿损失。”
　　马县长就对钟妙定说：“钟局长，这样，你调整一下原先的计划，让马石乡、宝阳乡等几个乡镇的展区合起来，优先保证县开发区的展区。”
　　叶之然一直冷眼旁观着马县长，见本来理直气壮的一件事，被马县长处理成这个结局，看透了马县长的办事能力。而且，见他在科长面前也只能摆摆架子，起不了实际作用，在同为副处级的招商局副局长面前就没有了脾气。同样姓马，和马天成的能力不可同日而语。
　　叶之然只得出面说道：“彭局长，这样安排是否有欠周到？我们常嘉虽是小县，但也有几十万人民，招商引资的愿望并不比工业区弱，何以要让我们让出四分之一的面积？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连座位都没地方放。”
　　彭副局长摸不透也知然为何人，征询地问马县长：“马县长，这位同志是谁？”
　　马县长见叶之然没征求他意见强行出头，心里怪他不懂规矩，冷冷道：“这是我们常嘉县马石乡的乡长叶之然同志。”
　　“哦，是叶——乡长。”彭副局长听说只是个乡长，而且，见马县长态度冷漠，估计这个叶乡长也没什么大的背景，就拉长了声音说道：“大家同为嘉南的发展尽力，局部要服从全局嘛，不要把眼光局限于一县一乡，要有全市一盘棋的大局意识。”
　　叶之然不和他争辩大道理，微笑着说：“彭局长，我记得洽谈会事先有机动展位的，以备急需，那能不能调整机动展位给我们，这样既不影响工业区也不影响我们县的招商工作。”
　　彭局长说道：“这个机动位置，是为了突发性的需求准备的，不能轻易动用，你还是服从马县长的安排，赶紧行动起来，不要影响了招商引资洽谈会的布展进度。”
　　这话既有不屑叶之然的地位，又有挑拨马县长的作用，而且隐隐带有威胁之意，明显是不把叶之然放在眼里，打算吃定他了。
　　此言一出，马县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目光扫向叶之然时流露出他的不满。
　　钟妙定和其他乡镇的干部就同情地看着叶之然，也有妒忌叶之然崛起的人在心里暗暗偷笑，对他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这时候却听到彭局长又“啊”了一声，说：“枫书记过来检查了，你们快动起来。”
　　叶之然抬眼一看，见枫书记果然被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着走了过来。马县长就顾不及叶之然了，跟着彭局长轻呼一声：“快，快，别站着，都布置起来。”说完，走到彭局长身边，学他的样子，恭敬地在展区前站好。
　　一行人渐行渐近，叶之然看到人群明显有两个中心，其他人都围在这两人身边，一个是风寒轩书记，另一个不是别人，却是叶青莲副市长。
　　叶之然听才叔说过叶青莲的分工。叶青莲虽然是没进常委会的副市长，但她是团中央下来的干部，地位有些超然。她分管全市科技、工业、内贸、外经贸、信息化、招商引资、地震、口岸、交通运输、公路、质监、安全生产、供电、电信、邮政、工业园区工作。
　　市招商局正在她的分管范围。


第125节 潮涌
　　枫寒轩来到常嘉县展区前，和马县长握了握手说：“马县长，常嘉的工作有点落后。你要抓紧了，千万不能耽误招商引资洽谈会的开幕时间。”
　　领导轻轻的一句话顿时让马县长汗流浃背，他点头如鸡琢米，连声说：“是，是，枫书记的指示很重要，我们立即抓紧时间布展，绝不影响开幕时间。”
　　枫寒轩丢下他不管，望着叶之然说道：“小叶乡长，你也来了？”
　　这话一出，马县长、彭局长就是心中一颤。
　　叶之然忙走上前，伸双手握住枫寒轩的手说：“是的，枫书记，我们刚到。”
　　枫寒轩问：“怎么样？对这次招商引资洽谈会有没有信心？”
　　叶之然道：“有信心的。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我们常嘉县的展会面积临时被市招商局缩小了四分之一。这样一来，马石乡经济小区就没展位了。彭局长要我们常嘉县的乡镇经济小区全部并起来，但面积又不够我们布置，我们正走投无路呢。”
　　枫寒轩听完脸色一沉，看都不看彭局长，转头扫了一眼招商局局长刘勇，回头问叶青莲：“叶市长，我记得你专门开会规定了这次各区县展会面积，招商局怎么又临时改动了常嘉县的展会面积？”
　　叶青莲闻听大为恼怒，冷冷地问刘勇：“刘局长，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执行市政府的会议精神的？谁给你权力随意更改各区县展会面积了。”
　　握有党群实权的市委副书记和分管招商引资工作的副市长一齐发怒，刘局长暗暗心，好在他是官场老混子了，急中生智地回答道：“市工业区展会面积不够，要求临时增加，我关照彭局长临时调动的。但我没要他缩小常嘉县的展会面积，招商局有机动的展位可以调给工业区的。”
　　这话意思很明确，他同意增加工业区的展位面积，但没要求缩小常嘉县的面积，显然错在彭局长。
　　彭局长在见枫寒轩和叶之然握手时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这个叶乡长居然认识市委副书记！而且枫书记似乎对他另眼相看！他心里早就在忐忑。此刻听到刘局长把责任全部推到自己头上，腿都有点软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刘局长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别看他先前在叶之然面前耀武扬威，煞有介事。但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在上级面前，他的骨头比谁都软。
　　彭局长连忙分辨道：“不是的，这是招商局的集体决定。”
　　“集体决定？怎么我这个局长都不知道？又哪来的集体决定？”刘勇狠狠地瞪彭局长一眼，连问三声。又说：“你还不快去恢复常嘉县的展区？把机动展位调整给工业区？”
　　口气虽然严厉，却是在为他寻找退路，同时也为自己推卸责任。
　　叶青莲冷冷道：“刘局长，恢复展区的事由你亲自安排，别再出差错了，安排好了再向我汇报。至于彭局长，违背市政府会议精神，擅作决定，已经影响招商引资工作的正常进行，立即停职作深刻检查，检查完了再作进一步处理。”
　　叶青莲在嘉南地位独特，枫寒轩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这时候他怕她压不住场面，立即出来挺叶青莲一把，说道：“叶市长的指示非常重要，招商局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我支持叶市长的决定。”
　　两人三言二语就决定了彭局长的仕途。官威之下，其他人都噤若寒蝉。
　　叶青莲点点头向枫寒轩表示感谢，然后向叶之然伸出手。
　　叶之然忙上前伸手握住叶青莲的手。在公众场合，他自然不会贸然地称她为“莲姐”。说道：“叶市长，太感谢了。我们一定好好努力，争取多拉几个投资商在嘉南市，在常嘉县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以报答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
　　叶青莲微笑着说：“很好，叶乡长。马石乡经济小区的优惠政策我也早就有所耳闻，希望这次你能发挥优势，多谈成几笔合作，拉动马石乡、同时也拉动常嘉县的经济发展。”
　　说完，又回头叫道：“冯秘书，你过来。”
　　叶青莲的秘书叫冯秀芳，清清秀秀的一个女孩，听到市长的吩咐，忙走上前，叫了声：“叶市长。”
　　叶青莲对冯秘书说道：“这位是常嘉县马石乡的叶乡长，你留个电话给叶乡长，让他可以随时联系到你。”
　　随时可以联系到你，就是随时可以联系到叶市长的意思。
　　冯秘书虽然跟随叶市长时间不长，但在她眼中，叶市长不仅能干，而且颇为清高，从不留电话给下属。她心中诧异，脸上却是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连声说“是”。
　　叶青莲又对叶之然说：“这是冯秘书，有事你多和她联系。”
　　叶之然也含笑说“是”。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在常嘉县一班干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骂那隔壁的！以前只听说叶乡长在唐书记面前吃得开，县常委的领导都对他青眼有加。没想到到了市里，威风一点没有减少。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仿佛都是他的同僚，居然这样亲近地和他说话，更把秘书的电话给了他。说明什么，说明不把他当外人啊！太猛了！看来要重新评定叶之然的地位了！”
　　马县长、刘局长等望向叶之然的目光也明显不同了。
　　就是枫寒轩，也没有想到叶青莲居然和叶之然这么熟。心里道：“这个小叶乡长，还真能出人意料。”
　　在常嘉县展区，枫书记和叶市长又提了几点要求，马县长、叶之然等自然牢记在心。
　　临走，枫寒轩的秘书刘童华站在枫书记身后，望着叶之然，用手势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样子，让他有空打电话给他。叶之然远远地含笑颔首致意。
　　等一行人离开，马县长的态度一变，说道：“叶乡长，来来，你坐，让下面的同志安排展位，我们商量商量怎样把这次招商引资工作做好。”
　　叶之然懂分寸、知进退，忙说：“请马县长指示，我一定坚决执行。”
　　马县长亲热地拉住叶之然，让在他座位上落座，一本正经地和他讨论起洽谈会的安排来。
　　晚上，在嘉南一家川味馆，叶青莲约叶之然一起吃饭，同坐的还有冯秘书和一对台商夫妻。
　　这对台商夫妻，男的叫王蒙国，女的是他老伴邱素珍，都出生于嘉南市常嘉县，原是嘉南的名门望族，四九年国民党败退时举家去了台湾。现在年纪大了，就有叶落归根的思想。在台湾，王蒙国开有二家高科技企业，其中一家企业叫“台东科技”，从事发光二极管的研发生产，这次有意到嘉南来投资办厂，拟投资的规模达到三千万美元。他通过在京台商联合会的介绍，认识了从团中央来到嘉南工作的叶青莲。叶青莲了解他的投资意愿后，把叶之然也约了来，有意促成台东科技落户常嘉。
　　王老先生六十多了，很是健谈，见了叶之然的面，先不谈投资，只谈常嘉的轶事旧闻。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王老先生叹道：“我已经四十年未到常嘉了。真有近乡情怯的感觉。这次回来要好好地看一看，走一走，如果满意就在常嘉住下来。”
　　叶之然在王蒙国未到之前，已经听叶青莲说过他的投资意愿。三千万美元的投资，对常嘉县来说，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大项目。如果被别的区县知道了，包括市工业区、科技园区都去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夺食。他自然心里七转八弯的想着把王蒙国的投资留在常嘉，当然，最好落户在马石乡。
　　叶之然说道：“王董，在国内大小城市中，常嘉是保存最完好的小城镇。因为数百年来从未遭受战火洗礼，所以古建筑基本上都保留了下来，你去看后，一定会觉得很亲切。用东林寺的苦德和尚的话来说，是因为东林寺的和尚千百年来施大愿力守护着常嘉，保一方平安。”
　　王蒙国惊讶地“啊”了一声，问：“苦德和尚？你认得苦德和尚？他在西山的东林寺出家吗？”
　　叶之然道：“是的，苦德和尚是常嘉出了名的高僧，四方百姓非常信服。王董也知道他吗？”
　　王蒙国看老伴一眼，细细问道：“你说的苦德和尚什么年纪了？长得如何？”
　　叶之然见王蒙国的反应，估计与苦德和尚是旧相识，便回答说：“苦德大师六十四、五岁，长得慈祥，现在是白眉倒垂，眉骨突出，很有得道的风范。而且，佛法高深，一眼能断人前程，我很得苦德大师的照应。”
　　王蒙国听完转身拉过老伴邱素珍的手，激动地说：“你看我说的怎么样？邱素仁吉人吉祥，必然还健在，我们这不得到他的消息了？”
　　叶之然诧异地说：“王董和邱董认识苦德大师？苦德大师俗名邱素仁？两位如果是旧识，何以不通音信？”


第126节 消息
　　王蒙国说道：“我们四九年到台湾后，就失去邱素仁的消息了。一直到八十年代，可以互通消息的时候，我们托人打听过，都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他真的出了家。”
　　邱素珍依然有些怀疑，说：“也不一定真的是他。叶乡长，你先前说曾得到他的照应，却是怎么回事？”
　　叶之然就把击毙“两李”过程中，苦德和尚送的那块玉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事说了一遍。
　　邱素珍听他说完，忙问：“那块玉呢？你还带着？”
　　叶之然说：“还带着。”说完，结下玉佩给邱素珍看。
　　邱素珍接过玉佩细细一看，两行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将玉递给身旁的王蒙国说：“真的是他，这块玉我认得，他从小戴在身上的。”
　　王蒙国接过玉佩也看了一阵，笑道：“终于有了他的消息，说起来也是一件喜事，你就不用伤心了。”
　　说完，他把玉还给叶之然，道：“叶乡长，谢谢你传递了这么一个好消息。邱素仁能把玉佩送给你，说明你和他之间必有机缘。能和我们说说他的情况吗？”
　　叶之然先不答他的话，而是问：“苦德大师俗名叫做邱素仁吗？王董和他真的是旧识？”
　　王蒙国点头道：“素仁是我妻舅，四九年失散后就杳无音信，我们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叶乡长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好消息，真是不负此行。”
　　虽然叶之然在内心已有猜测，但得知苦德和尚真的是邱素珍的兄弟，叶之然还是吃了一惊。叹道：“我从未听苦德大师说过往事，没想到大师居然出身富贵，难为他出家几十年，一心修佛，修身养性，造福于常嘉百姓。”
　　邱素珍接口说：“我们邱家在民国早年是嘉南的世族大家。素仁兄长早年启蒙后识见就非同一般，不料十五岁时偶然去东林寺参佛，就此对深迷佛道，自号‘苦德’，非要在东林寺剃度。父母大怒之下，关了他数月之久，不许他出家。后来内乱，四九年全家去台时，半路失去了他的行踪。我们后来托人找了他多次，也叫人去过东林寺打探过，得知大陆经过了六、七十年代破四旧、扫迷信的时期，东林寺已无僧人了。我们还以为他已不在人世了。今天从叶乡长口中得知他尚健在，有望外之喜。叶乡长你先说说他的情况吧。”
　　叶之然歉意地一笑，便把百姓口中传说的苦德和尚细细说了一遍。听到苦德和尚在常嘉百姓中有着这么大的名声，两人欣慰不少。
　　邱素珍说道：“叶乡长，听到素仁的消息，我恨不得马上就和他见面，你可以陪我们一起前去吗？”
　　叶之然道：“可以，不过明天嘉南市招商引资洽谈会开幕，会期三天，能不能等结束后我们一起去？”
　　邱素珍摇头说：“三天太久了，我等不及。”
　　叶青莲一直在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心里对苦德和尚也发生了一些兴趣。这时候听邱老太太急着要去常嘉，就说道：“王董和邱董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看这样吧，明天的开幕式你们参加一下，然后和常嘉县前来招商的同志一起谈一谈，完了再让小叶乡长送你们回常嘉，这样也耽搁不了时间。”
　　邱素珍说道：“开幕式结束我们就走吧，投资的事在路上和叶乡长谈。”
　　王蒙国赞同地说：“好，这样好，开幕式结束后，我们和叶乡长去常嘉。投资的具体事宜我们就和叶乡长慢慢谈，这事一时半刻也谈不完的。”
　　几个人说了一会话，服务员把菜都端上来了。
　　叶青莲问：“王董，喝点什么酒？”
　　王蒙国道：“有绍兴女儿红吗？我喝点黄酒。”说完叹道，“素珍，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上你家，喝的就是女儿红。那天，岳父母让素仁出来作陪，他喝了一口儿女红就再也不肯喝了，只吃了蔬菜。”
　　邱素珍点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晃几十年过去，倒真的有些想他。”
　　既然王董要喝黄酒，叶之然自然也喝黄酒作陪。叶青莲和秘书冯秀芳久在官场，都能喝酒，不过为了陪邱素珍就饮料和酒一齐上。
　　斟满酒杯，叶青莲举杯说道：“王董、邱董，我代表嘉南市政府欢迎二位老人家归国投资，先敬二位一杯，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王蒙国笑道：“谢谢叶市长的款待，这次归来你就送了个礼物给我们，真是个好兆。等我们回常嘉后，先走一走、看一看，熟悉熟悉环境，如果环境合适、政策优惠，我们会考虑在常嘉投资。”
　　五人之中，三个女性，又有二个上了点年纪，喝酒就只能浅斟慢酌。
　　王蒙国是台湾知名的企业家，老于人情世故。此次归国，先去北京游玩，然后回到嘉南。一路上，政府官员都很热情地请他们喝酒吃饭，希望他在当地投资。所以，他对国内的投资环境已有了初步的了解。来嘉南前，对到大城市建厂还是回老家建厂犹豫不定。
　　他转而问道：“叶市长，叶乡长是你弟弟吗？”叶青莲作为嘉南主管招商引资的市长，推叶之然这么一个小小的乡长出来和他具体接洽，以他的精明，立即想到两人的关系，何况又都姓叶。
　　叶青莲微笑着说：“我和叶乡长并没有血缘关系。”
　　想了想又说：“叶乡长虽然年轻，却是嘉南市的名人，他率人击毙‘两李’，曾经轰动一时。”
　　叶之然见青莲往他脸上贴金，接口说道：“要说击毙‘两李’，苦德大师也是居功至伟。在这之前，大师已经看出我有血光之灾，送我玉佩护身，才是我躲过一难。”
　　果然，说到苦德和尚，邱素珍的兴趣大增，问道：“小叶乡长，你数次说到苦德和尚的玄妙之处，这究竟是传言还是具有一定的真实性？”
　　叶之然说道：“苦德大师能从平淡的现象中得出常人未知的另一面，绝对是真实的。在我看来，他观察事物的角度不同，很多我们忽略不视的东西，苦德大师却从中见微知著，这是真本事。”
　　这话得到王蒙国的认同，他点头说：“素仁从小聪慧过人，看人观物有他自己的角度，从这一点来说，他比常人多看出一些大家身边的事情实属正常。加上他几十年苦研佛学，必然也从中得到不少启发。常人觉得他高深莫测也可理解。”
　　邱素珍叹口气道：“年轻时觉得阿哥出家为僧，我也颇为不解。经过了这许多年，现在自己也上了年纪，对他当初的选择也就有了一些理解。人生百年，只是如白驹过隙，阿哥其实也是比我们先领悟到生死的意义。”
　　王蒙国说道：“你这话说得有些悲观了，我们应该趁自己还有能力，为后代为家乡多做点事。这次归国，我们先去常嘉看看环境，下次让老大、老二代我们来落实投资开厂具体事宜。等办完了这些事，我们在常嘉买处房子，叶落归根，和素仁结伴了此残生也是乐事。”
　　叶之然笑道：“王董说得这话很对，西山风景优美，是休闲、养老的好地方。我以后年纪大了，也在常嘉终老，体会世外桃源的适意和安闲。”
　　这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王蒙国道：“你年纪轻轻什么终老，趁年轻多做些事才是正经。”
　　叶之然道：“我如果能说服王董在常嘉投资办厂，就是做了一件对常嘉父老乡亲有意义的事。不仅上级满意，常嘉人民也会感念我的工作。”
　　王蒙国用手指点点他，笑道：“你会有这个机会的，不要着急。”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把话题转到嘉南的风土人情上来。叶青莲虽然才到嘉南不久，但通过才叔，她对嘉南的了解也不浅，加上口才了得，听得王蒙国、邱素珍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叶之然见冯秀芳有些拘谨，不怎么开口说话，举杯向她说道：“冯秘，我敬你一杯，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冯秀芳八面玲珑，心里早摸透了叶市长对他的关爱之意，在他面前自然不敢托大，笑道：“叶乡长，关照二字说不上，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尽力的，你就吩咐一声，我一定不敢推辞。”
　　“冯秘太客气了。”叶之然笑道：“叶市长，强将手下无弱兵。”
　　叶青莲微笑道：“小冯确实不错。”
　　冯秀芳听到这句赞扬，满心舒坦，对叶之然更加怀有好感。听到叶之然和叶青莲说话之际也没有下级小吏见到高官时的那种小心谨慎，而是显得亲近自然，对王蒙国的猜测倒有几分相信。她微笑着举杯说道：“我是借花献佛，也敬王董、邱老一杯，祝两位此行顺利，投资成功。”
　　王蒙国和邱素珍都微笑着举起杯子浅饮一口，说了几句话后，又把话题扯回到苦德和尚身上，对苦德和尚的一点一滴都兴趣颇浓。


第127节 久别重逢
　　嘉南市招商引资洽谈会开幕当天，长江省电视台、嘉南市电视台都做了现场报导。嘉南市副市长叶青莲主持开幕式，市长程晓光到场致辞。王蒙国、邱素珍作为嘉宾也在主席台上就坐。
　　开幕式结束，各区县招商局组织的展区就热闹起来。大家各出奇招，各种宣传资料、录像还有现场解说频频鼓吹当地的投资环境和优惠措施。
　　王蒙国和邱素珍走下主席台后即被一群官员包围，满腔热忱地欢迎他们去自己的展区坐一坐，听一听他们的介绍。王蒙国夫妻一概加以拒绝。
　　他俩慢慢走到常嘉县展区。常嘉县负责招商的头头脑脑一见过来一尊大佛，立马兴奋起来，在副县长马伟军率领下迎出展台。
　　王蒙国却视而不见，见叶之然仍站在展区里面，只得叫道：“叶乡长，我过来了。”
　　这声“叶乡长”一出，惊倒一大片。
　　骂那隔壁的！他怎么又和大台商认识上了？而且，似乎这个不把县领导放在眼中的台商偏偏对叶之然颇为尊重。
　　大家看向叶之然的目光又有不同了。
　　叶之然平静地说道：“王董、邱董，要不要在这里先休息一会？”
　　听着叶之然宠辱不惊的话语，常嘉县的一班干部心里突然间对叶之然生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来。
　　王蒙国摇摇头，说：“我们早点走吧。”
　　叶之然便向马副县长请假道：“马县长，王董伉俪让我陪他们去常嘉实地看看，我向您请假，有什么情况再向您汇报。”
　　马伟军脑子有点乱，接连两天，叶之然带给他的冲击力让他有如坠云雾的感觉，听到叶之然的请假，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就点头说：“好，叶乡长辛苦了。”说完这句，又醒悟到这话说得太客气了些，失了威严，有心再说一句，见王蒙国又在场，如果说得太严肃未免让他有其他想法。一时间方寸大乱。
　　叶之然对经济小区的干部交代几句后，偕王蒙国伉俪出体育场。冯秘书接叶市长指示已经备了一辆“皇冠”车等候在外。
　　三人坐上车，一路疾驶。
　　九零年下半年开始，嘉南市委、市政府意识到交通的重要性，提出三年解决交通瓶颈问题。自九零下半年开始，嘉南到常嘉之间的公路开始按国家二级公路标准进行扩建，新道路设计为双向六车道，中间加了隔离绿化带。但这个时候道路正在施工，反而造成了原道路更为拥堵。
　　望着窗外尘土飞扬的景象，叶之然向两老解释此次修路的进度和目标，王蒙国表示理解。他问叶之然：“常嘉和省城之间现在道路情况如何吗？”
　　叶之然回答道：“到省城之间的交通主要靠320国道线。这条国道线去年已经扩建过了，现在也是双向六车道。国道扩建完成后，常嘉到省城的时间已经大为缩短，现在车行一小时半即可到达省城。”
　　“常嘉现在有哪些学校？”王蒙国又问。
　　叶之然心知他关心什么，答道：“除了常规的中小学，常嘉现在有一所中等卫生学校，主要培养护士。另外有一所工业机电学校，培养实用型技术工人。”
　　王蒙国问：“这个机电学校规模大吗？”
　　叶之然说道：“这个机电学校在校学生规模在一千二百人左右，四年一届，招收的是应届初中毕业生，给嘉南市工矿企业培养了大量实用型人才。”
　　王蒙国又问：“常嘉的医疗设施先进吗？”他似东一句西一句的随口问话，其实问的都是最关心的基础问题。
　　叶之然听他问得这么细，心里反而有些欣慰。如果王蒙国不是有心在常嘉投资办厂就不会问这些问题。他牢记一点，就是实事求是，既不夸大也不隐瞒。
　　叶之然说道：“常嘉的大医院只有一家，就是常嘉县中心医院。这家医院民国时就建立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很有规模，住院部有六百多张床位。在嘉南郊区是第一家。当然，医生的素质相对于大城市，仍有差距。在医疗设施上，由于县委、县政府的重视，近年来配备了CT、心、脑电图机、彩色超声检查仪、呼吸机等，基本仪器配备还是比较完善的。”
　　王蒙国笑道：“叶乡长不错，对常嘉的情况相当熟悉，有问必答，是个实心做事的干部。”
　　叶之然道：“政府官员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为百姓服务，为经济发展服务，我感觉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所以就多关心一些身边的人和事。”
　　到了常嘉，叶之然让司机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旁停车，先给乡政府打了电话。让乡政府过二小时后派一辆车到西山山脚等候。然后，又驱车至西山山脚，下车后让司机自己回嘉南去。
　　由于西山尚未开发，除了上山的山路修筑过外，树林、溪水都未有丝毫变化。相隔四十多年后，王蒙国和邱素珍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走上西山的刹那间，眼前的景色唤醒了记忆深处的往事，仿佛时空交换，有回到了从前的错觉。
　　等走进东林寺，邱素珍的脚步更为迟缓，王蒙国理解老伴的心情，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带他俩到了西厢房外，叶之然停住脚步，叫道：“苦德大师，有故人来访。”
　　“阿弥陀佛。”苦德未出厢房，先颂一句佛号，然后，门帘掀起，身影出现在门外。当他抬头看着对面的二个来人时，一下子愣住了。
　　邱素珍听到叶之然唤“苦德大师”时，已经站定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门里出来的人。虽然相隔四十多年，苦德和尚须眉全白，但天底下最难割断的就是血缘关系，邱素珍还是一眼认出了苦德和尚正是她这两日念兹在兹的二哥邱素仁。又是惊喜又是感慨又是难过，竟不能开口说话。
　　苦德和尚修行了几十年，面对突如其来的亲情也是微微动容。他又念了声佛，说道：“素珍，你怎么来了？我们有四十多年没见面了。”
　　这声招呼像个引子，打开了邱素珍伤感之情。她叫了声：“阿哥。”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相对于邱素珍，王蒙国显得冷静了许多，他说道：“素仁，我们这么多年失去音信，没想到这次能够重逢。这是喜事，我们到里面坐下说话吧。”
　　四人便走进厢房。在厢房门口，苦德和尚扶了邱素珍一把，让邱素珍又是流出一串眼泪。
　　小沙弥过来奉上清茶，邱素珍犹然沉浸在感伤中，感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苦德和尚问：“素珍，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西山的？”
　　王蒙国便把在嘉南相遇叶之然，无意中说起他的法号时才得知素仁兄尚在人世的事情说了一遍。
　　苦德和尚向叶之然致谢：“叶施主，你无意中的一句话促成了我们兄妹今日相见，这就是机缘。说明我们之间缘分未尽。”
　　叶之然笑道：“我可不敢居功。大师常说因果关系，王董和邱董此次决意返乡考察才是相聚的起因。”
　　苦德这才对王蒙国说道：“蒙国，你们这次回来，是想在家乡投资兴业？”
　　王蒙国道：“有这想法，但尚未决定在哪里投资。”
　　苦德说道：“你们都是从小喝西山的溪水长大的，叶落归根，能为家乡做点实事功莫大焉，就不必舍近求远了。”
　　王蒙国点头道：“二兄说得是。”
　　苦德又回首望着邱素珍，问道：“素珍，家里人都好？”
　　邱素珍泪水尚未停止，听闻又悲伤起来，说道：“到了台湾以后，父母一直牵挂着你，在七一年就故世了。大哥也在前年走了。”
　　苦德和尚微微露出哀容，叹道：“这是我的罪孽了。”说毕，站起身虔诚地向着西方合什礼拜。良久，回过身对邱素珍说：“素珍，等会你把父母和大哥故世的日子写下来，我就在东林寺给他们立个排位，早晚诵经，让他们重新投胎，回到常嘉这片故土故山。”
　　邱素珍点头答应，又问：“阿哥，当年你怎么半路失踪的？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吗？”
　　苦德和尚微微摇头，说道：“往事已逝，我早已忘怀，就不必重提了。你们这次回来，准备在常嘉呆多久？”
　　王蒙国说道：“二兄，我们原准备在常嘉呆两天就走的，现在遇到了你，自然要改变行期。我们就呆上二周时间，顺便完成对常嘉考察。如果一切满意，我们将在常嘉办厂。以后，我和素珍就在常嘉买房，回来陪二兄安度晚年。”
　　苦德和尚合什说道：“善哉，善哉。你们有此心愿足慰我心。我们祖先都生于此、老于此，你们能够归来，也是对祖宗的一片孝心。”
　　邱素珍问道：“阿哥，我们分别后，你就出家了吗？有没有留下后代？”
　　苦德和尚摇头道：“我早就进了空门，未成过家。倒是你们，可有子孙？”
　　邱素珍回答：“我们有二子一女，五个孙子孙女；大哥也留下了二个儿子，五个孙子。”
　　苦德和尚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子孙满堂都是祖上积善的果。你们这次回家乡投资兴业，也是积善之举。有什么难事就找叶施主，叶施主是实心做事之人，常嘉百姓都信得过。”
　　王蒙国、邱素珍一齐点头。


第128节 相聚
　　兄妹离别几十年，蓦然相聚，惊喜、感伤之后，絮絮叨叨攀谈的都是相互间最关心的人和事。时间在这种时候是最容易忽略的，感觉并不长久，窗外的夕阳已经给厢房内铺上了斑斓的色彩。
　　叶之然道：“王董、邱董，太阳快下山了，我们也早点下山吧。天黑后山路难走。况且两位午饭都没吃，想必饿了。”三人从市区赶到常嘉，只吃了点干粮，就直接上西山了。
　　苦德和尚站起身道：“蒙国、素珍，你们下山吧。明天上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古枫林。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人也曾经来看过枫林，弹指一挥间，四十多年过去，古枫林仍保持着往日的面貌。”
　　“是啊，四十年了。”王蒙国不胜唏嘘，说道：“那好吧，我和素珍先下山，明天再来看望二兄。”
　　邱素珍站起身看了看厢房及里面的卧室，说道：“阿哥，你这条件也太简陋了。日子这么清苦，你熬得下去吗？”
　　苦德和尚微微一笑，道：“修行修的是心，戒贪戒欲，只要心里安乐就什么都安乐。”
　　邱素珍张口还想说什么，王蒙国道：“素珍，日子长着呢，不急于一时。我们明天再说这些事吧。”
　　下山路上，王蒙国问叶之然：“叶乡长，我们夫妻想捐助东林寺修缮寺庙，你估算一下要花多少钱？”
　　叶之然道：“如果仅仅修缮东林寺的厢房，改善僧人的生活设施，所花费应该不多。”
　　王蒙国点头道：“我们回去后商量一下再说，这事还得征求二兄的意见。”
　　邱素珍道：“不管阿哥同意不同意，生活设施都要改建一下，否则我不安心。”
　　下了山，司机小李已经在山脚等候多时。三人上车后，车子直接开到“望山楼”，叶之然请二老在望山楼用餐。
　　“望山楼”在常嘉算得上是知名的老饭店，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胜在菜肴极具本帮特色。“麻婆豆腐”、“清蒸鳊鱼”、“蒜泥鳝筒”、“盐水河虾”、“家乡鸡”等都具有江南菜肴的清美、细腻。
　　二老吃到这种熟悉的家乡味道，忍不住点头赞好。
　　王蒙国作为成功的商人，走南闯北，见识过各色人，在和叶之然第一次见面的交谈中，就对他怀有好感。现在有了苦德和尚的关系，对叶之然更为信任。他说道：“小叶乡长，你是哪个乡的乡长？”
　　叶之然道：“马石乡，就是常嘉县城的环城乡。”
　　王蒙国点头道：“好，既然与县城接壤，生活、交通都还便宜。不知道你们县、乡二级政府能提供什么优惠政策？”
　　叶之然道：“我们马石乡经济小区有特殊的优惠措施，对于外商企业，固定资产投资超过二千万元的，通过出让方式提供工业用土。每亩土地的出让费用不超过三万元。取得土地使用权后，厂区的主干道、供排水设施、供电设施都由政府投资，不向企业收取费用。在税收上，我们实行三免两返优惠政策，头三年免征企业所得税，后二年地方税收的50%部分返还给企业。王董，您如果投资高科技产业，投资规模大，县政府也会给予额外的优惠政策。”
　　王蒙国道：“我们明天先看看经济小区的地理环境，具体的优惠政策慢慢再谈。”
　　叶之然道：“好的，对您这样的知名企业家，县委、县政府都会加倍重视的，我相信常嘉县可以给予您最大程度的优惠政策。支持您回家乡投资建设。”
　　王蒙国的“台东科技”在台湾上市公司中排名第22位，是很著名的大型科技类公司。在集成电路、电子元器件的研发、生产领域具有很强的国际竞争力。这家企业由王蒙国担任董事长，邱素珍担任副董事长，王蒙国的大儿子王伟新担任总经理，是家族型企业的代表。邱素珍虽为女性，对企业运营和管理也很有经验，她说道：“小叶乡长，在同等优惠条件下，我们会首选常嘉。但并不等于说，我们一定会落户常嘉。向我们提供优惠政策的地方政府非常多，而且，具有你们不具备的优势，比如科技人才的比例，科技型工人的比例，交通便利等等。”
　　这是在暗示常嘉县在政策上必须给予足够的优惠，符合商人的逐利本性。叶之然听到她有意拿捏一下关节，心里倒不责怪她运用手段，反而希望他们多提出条件出来，这样才符合他们决心在当地投资的心态。否则就是泛泛空谈，到最后很可能无疾而终。
　　叶之然点头说：“请二老放心，常嘉会提供最好的服务，最优惠的政策。我听叶市长介绍，二老这次投资建厂，将研发、制造发光二极管，这是一个新科技产品，未来市场广阔。我希望二老新办的企业成为国际最大规模的半导体企业之一，并带动国内的发光二极管产业链的发展。”
　　王蒙国笑眯眯地问：“小叶乡长是学什么专业的？对发光二级管似乎很熟悉。”
　　叶之然道：“我大学本科学的是计算机编程。”
　　王蒙国“哦”了一声道：“那也是一个高科技行业，在政府官员中，小叶既是一个科技型干部，又是一位实干型领导，在嘉南的官声也好，很有前途。”
　　叶之然笑道：“现在国内干部的考核，政绩是第一位的。我这么热忱地为二老服务，一方面是为了常嘉的经济发展，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进步。”
　　王蒙国“呵呵”笑着对邱素珍说：“小叶乡长说得很坦白，我喜欢这年轻人。”
　　邱素珍见苦德和尚是家传的玉佩送给了叶之然，潜意识里早不把他当外人看，闻言点头说道：“不错，我们还要劳烦小叶乡长照应东林寺的修缮。”
　　叶之然忙说：“二老但有差遣，我一定尽力。”
　　三人边吃边说，很是投缘。
　　叶之然此时尚不知道，这次引进王蒙国投资创立的这家LED研发、生产企业，在短短的几年内迅速发展壮大，成为年产值超过五十亿的特大型科技企业，其单体贡献的税收超过常嘉全县的工农业税收总额，使常嘉县成为长江省的明星县，依靠这份政绩得到提拔的县级领导不仅在嘉南首屈一指，在全省也是凤毛麟角。
　　而此时，常嘉县招商局参加的招商洽谈会尚无实质性收获，马副县长正满脸愁容地到处逼着参会的干部四处出击。
　　马石乡党委书记王静语则如往常一样，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心里暗暗分析着乡里的干部哪一个听话，哪一个阳奉阴违，以致吃饭时犹然觉得心事重重。在马石乡一亩三分地上，她王静语的话语权远不如当初的秦大明，让她感觉不舒畅。只因为手下有一个能力出众，背景深厚的强势乡长！纠结啊！
　　县长张顺强一心做出成绩，他下基层的目的就是来镀金的。按照最新的干部提拔原则，没有在县一级基层独挡一面的资历是很难走上更高位置的。他对嘉南市大张旗鼓组织的这次招商引资洽谈会还是寄予一定的希望的，正打算明天去一次现场，给县里的干部鼓鼓劲。根本不知道马石乡乡长叶之然此时已经钓到了一条大鱼，正在他的眼皮底下游动。
　　同一时刻，唐国强在家里吃完饭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以美英法联军为代表的联合国部队不费吹灰之力把伊拉克打得落花流水，震惊于“不接触”战争的威力。再次领悟到科技的力量。联想到起当年“八国联军”一万人打得大清帝国几十万部队溃不成军，连京城都保不住，“落后就要挨打”真是跌不破的真理。“科技”二个字在他脑海里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他正发着感慨，于嘉端了杯茶出来，坐到沙发上问唐国强：“国强，今天不会出去吧？”
　　唐国强笑道：“你还真把我当做麻将迷了，今天不出去。”
　　于嘉道：“一个星期有二个晚上出去打牌，发展下去和麻将迷也没啥区别了。”说到这里，她半真半假地说：“是不是牌搭子里还有美女？我抽时间倒要去看一看。”
　　唐国强责怪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固定的几个人打打牌，谈谈工作，放松放松嘛。”
　　于嘉撇撇嘴说：“这个秦大明脸上正经，心里龌蹉，我看不惯他。真不明白你怎么将他当作心腹使用。”
　　唐国强皱皱眉说：“我是党的干部，又不是私人老板，哪来的什么心腹？秦大明这个同志，工作上还是很踏实的嘛。”
　　正说着话，听得门铃声响起，于嘉皱皱眉说：“我去开门，如果又是秦大明叫你去打牌，我可不给他好脸色看了。”
　　于嘉气呼呼地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是叶之然含笑站在门外，看见她就亲热地叫道：“于姨，还没休息啊？”
　　于嘉脸色立即多云转晴，笑道：“小叶来了啊，快进来，你有几天不来了。”
　　唐国强见来的叶之然，有点诧异地说：“小叶，你不是在嘉南参加招商引资洽谈会吗？怎么回来了？”


第129节 换房
　　叶之然难掩脸上的喜色，道：“唐书记，我就是来向您汇报招商引资工作的。”
　　唐国强就和颜悦色地说：“来，坐下说。”
　　叶之然是将王蒙国夫妇送到县招待所休息后过来的。县招待所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县委领导的家属区，县常委级的干部才可以住在这个区域，又称常委宿舍；另一部分是招待外来领导干部的区域，有两幢小别墅和一个4层楼的小宾馆构成，配置设施都很齐全，不对外开放。特别是两幢小别墅，是前任的县委书记手里建造的，全部按照五星级酒店标准进行装潢，只用来招待副厅级以上的领导，需要得到县委的批准才可使用。叶之然明白，在国内官本位思想严重的情况下，即使是王蒙国也不能轻易使用。
　　“唐书记，TW著名企业‘台东科技’的董事长夫妇到了嘉南，我了解到他出生于常嘉，所以带他们前来作实地考察。根据初步接洽，王董有意在常嘉投资办厂，设立一家高科技企业。主要是研发、生产发光二级管。估计投资规模在三千万美元左右。”
　　唐国强惊得“啊”了一声，激动地问：“小叶，这是真的？来的真是台东科技的董事长？他们现在哪里？”
　　叶之然道：“我把他们安排在招待所302房间。”
　　唐国强道：“台东科技是亚洲一流的科技公司，实力很强，如果真的在常嘉投资三千万搞高科技研发、生产，绝对是常嘉第一等大事。如果办成了，不仅在全市，就是在省内也会引起广泛的注视。王董事长亲自前来，我们常嘉要拿出足够的诚意。这样，我立即安排一号别墅给他们居住。我们一起去302房，亲自接他们过去。”
　　见唐国强如此重视，叶之然也是非常高兴，连声说：“唐书记英明！王董事长见到常嘉这么大的诚意，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大增。”
　　两人匆匆赶到302室，叶之然敲开房门，二老正在整理衣物。
　　王蒙国走到外套间问：“小叶乡长，可有事？”
　　302室是个套间，外间布置成小客厅。叶之然忙说道：“王董、邱董，这是常嘉县委唐书记。唐书记得知二老莅临常嘉作实地考察，非常重视，立即指示将县委招待所最好的一号别墅开放出来供二老居住。我和唐书记是特地来帮二老搬东西过去的。”
　　王蒙国在B市时受到了科技部副部长的接待。到了嘉南，市委书记也热情接待，所以并不把县委书记放在眼里。他和唐国强握了握手，说道：“谢谢唐书记关心，不过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就在这房间住吧。”
　　唐国强说道：“王董，这个要怪我事先不知道你老到了常嘉，是小叶没安排好房间。我已让服务员前来帮忙，请王董务必移驾，到一号别墅小住，这也表达了常嘉人民对您的欢迎态度。”
　　王蒙国就说道：“唐书记，你别批评小叶，要不是小叶出面，我们是不会到常嘉来的。”
　　唐国强笑道：“那是，小叶是常嘉优秀的年轻干部，县委对他是非常信任的。”说完，赞赏地看了一眼叶之然，显然因为王董的话，心里又对叶之然作出了新的评价。
　　叶之然趁势说道：“王董，邱老，您二老要在常嘉住二个星期。一号别墅的设施都要比这里好，我建议趁早动一动。一劳永逸。二老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对常嘉进行详细的考察。对工作还是有帮助的。”
　　王蒙国回过头问老伴：“既然小叶这样说了，常嘉县委领导又这样关心，我们就搬过去吧？”他说话中，把叶之然放在县委前面，有意抬高一下叶之然的身份，间接地表达出他们的支持。
　　叶之然于是指挥服务员进来帮助二老搬运行李。
　　回去路上，唐国强兴奋地问：“小叶，你真行！王董非常信任你。我们回去详细谈谈，如何接待好二老的考察。这是目前我们常嘉最重要的工作，一定要非常重视。”
　　县委家属区域和招待区域仅一墙之隔。回到唐书记家，叶之然主动向他汇报了王董、邱董和苦德和尚的关系。
　　唐国强惊讶地说：“原来苦德和尚出生嘉南的名门望族，还和王董、邱董有这么近的血缘关系，小叶，我们一定利用好这层关系，留住王董的心。留住了他的心就留住了投资。这可是一笔关系常嘉未来几十年发展的重大投资。”
　　叶之然恭敬地说：“唐书记这指示太及时了！给我们明确了这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我坚决按照您的指示做好服务工作，想方设法留住王董的心。”
　　唐国强想了想，又说：“小叶，王董在常嘉期间，你把乡里的工作放一放，全心全意地服务好他们，满足他们的要求。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就向我提出来，县委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叶之然说：“按照计划，明天上午，他们还要去东林寺访苦德和尚，下午去马石乡经济小区考察。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重大的投资，势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王董，到时候其他地方政府必然会提出种种优惠政策，来引诱王董到他们那里去投资。请唐书记给我交代政策，我好掌握分寸。”
　　唐国强果断地说：“我的意见很明确，在不违反中央大方针的前提下，一切条件都好商量，关键是要拉住他们的投资。你可以先摸一摸他们的底，具体的优惠政策，要开常委会讨论，到时候，县委亲自出面和他谈。你要掌握一条原则，就是千方百计把他们的投资留下，没打成协议之前，还要做好保密工作。”
　　唐国强反复强调的，就是留住投资。为了配合这个目标的完成，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叶之然有了唐书记的这番表示，心里已经有底。他认真地说道：“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有情况我会随时向您汇报、请示的。”想了想，叶之然又说：“如果县委安排得出车子，能不能安排一辆专车给我，王董在常嘉的时候，我每天跟着他们。”
　　唐国强立即点头，说：“好，明天你直接来县委，我让秦大明安排车子和司机给你，务必保证王董的用车。”
　　第二天，唐国强安排好叶之然的事，就打电话给张顺强，让他过来。
　　张顺强正准备动身去嘉南，接了唐国强的电话，先到他办公室来，看看什么事。
　　走进唐国强办公室，张顺强就感觉到唐国强似乎比往日更多了一份精气神，表现得信心十足，格外的有气质。
　　“顺强县长，来来，坐下谈。”唐国强见张顺强进来，就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张顺强笑问：“国强书记今天满脸笑容，可有喜事？”
　　“正是。”唐国强递一支烟给他，点上后说道：“台东科技的董事长王蒙国夫妻到了常嘉，有意在常嘉投资，马石乡叶之然乡长正陪着他们访亲、考察。”
　　张顺强惊问：“是TW著名的上市公司‘台东科技’的董事长？那是亚洲知名的科技企业。”
　　唐国强道：“是的，就是‘台东科技’的董事长。他们到常嘉考察时，叶之然同志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抢先一步将他们请到了常嘉。听叶乡长介绍，王董夫妻都是常嘉出生的本地人，对常嘉很有感情。这次回来，一是访亲，二是考察投资环境。有意在常嘉投资开办一家科技企业，投资规模在三千万美元左右。如果真的实现，常嘉的经济就会得到一个强劲的火车头。”
　　张顺强睁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投资成功，叶之然乡长当记头功。这个事太重要了，我建议常嘉县委、县政府放下手头的工作，围绕这项投资全力配合，想尽办法促成此事成功。”
　　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唐书记，这个项目如果成功，我们都是常嘉的功臣。”
　　唐国强凝重地点点头，道：“顺强县长说得对。所以，我们目前要围绕这个项目，安排一个周密的计划。机会摆在我们眼前，如果不能把握住，就是我们失职了。”
　　想了想，又说：“同时，我们还要做好保密工作。如此重大的一笔投资，如果泄露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地方政府过来明争暗抢。”
　　张顺强深深点头。
　　唐国强又说：“我调了辆车给叶乡长专用，让他放下乡里的工作，全心全意陪好王董，顺便摸了摸他们的底。晚上，我们一起请王董吃饭，向他表达我们常嘉县委、县政府的热情和善意。”
　　张顺强道：“好，国强书记，我建议成立一个工作小组，由您挂帅，我们一起协调好各方面工作，给予最大的优惠政策，这样，即使最后没有成功，也问心无愧。”
　　唐国强深吸一口烟，等烟雾在眼前袅袅升起，说道：“顺强县长这个提议很好，这个工作小组人员由县常委部分同志组成，让叶之然乡长也加入进来，做工作小组的联络员。”
　　这个提议正符合高效、保密性好的特点，张顺强表示赞同。


第130节 马艳丽的妆饰
　　站在高大的古红枫树下，仰望美丽的枫树叶子，叶之然感觉自己真的和这片枫树林结下了缘分。
　　因为，他身边出现的许多人都和枫树林产生了某种联系。
　　第一次看到这片枫树林，是和念悦一家三口，然后，结识了苦德和尚。一个玉佩改写了他和他身边许多人的命运。
　　第二次上山，在古枫林里，黄瑜雯乐极生悲，被蝮蛇咬伤，随后发生的故事不经意间触动了黄瑜雯的心扉。
　　第三次来到枫树林，是和市委组织部部长枫寒轩一起。那次，枫部长初次与苦德和尚见面。苦德和尚预言两人的仕途，让他和枫部长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关系。
　　第四次上山，枫部长已经成为枫书记，苦德和尚更是道出了“枫”、“叶”两人和“枫叶”之间的结缘。
　　现在，他又陪着“台东科技”的董事长二上西山，和苦德和尚、董事长夫妇一起领悟古枫林的沉厚的历史底蕴，欣赏古枫林独特的风景。而王董夫妇是足以改变常嘉经济发展轨迹的重要人物。
　　他是一个无神论者，然而，无神论者不能解释自然界中某些玄妙而蹊跷的联系。
　　王董、邱董和苦德和尚都上了年纪，一路上缓缓而行，边走边看，还要回忆儿时曾经的记忆，在枫林里转了一圈就花费了一个小时。出来时，王董说道：“二兄，我昨天和素珍回去了商量了一下，想修缮一下东林寺的厢房，安装一些生活设施，你有什么意见？”
　　苦德和尚说道：“你们想给寺里安装什么设施？”
　　王董道：“首先是饮水，寺里饮用的水源直接取自溪水，很不卫生。山上接自来水又不方便。我考虑给寺里增添一套水净化设备。其次，给厢房装上空调，用电就让叶乡长想办法。有了电，烧饭烧水也方便些，不需要每天捡干柴来烧。”
　　苦德和尚说：“阿弥陀佛，空调就不需要了，装了空调，和尚不是在修行，而是在纳福。省下的钱不如修一修上山的石级路，很多石级都倾斜了。修好了路，既方便僧众，也方便四方香客上山来聆听佛法的妙音真谛。”
　　邱董说：“阿哥，空调不装，风扇、取暖器总要配备一些的，天气异常时可以使用。”
　　王董点头说：“素珍说得对。二兄，寺门和墙面很久没粉刷了吧？我顺便把寺门重修一下，墙面该粉就粉，该漆就漆，费不了几个钱。”
　　听到要重修寺门，苦德和尚也不推辞，合什赞道：“阿弥陀佛，蒙国、素珍，你们有这个心，我很欣慰。寺门重修即是弘法，佛主会庇佑大家的。”
　　下山时，王董问叶之然电力设施问题，叶之然欣然作诺：“王董放心吧，我会把你的要求反应给县委，一定会妥善解决的。”
　　三人在“望山楼”吃完饭，叶之然命司机送二老去招待所一号别墅午休。约好二点钟再来接他们去马石乡经济小区考察。
　　出招待所大门，叶之然看看表，还不到十二点。他吩咐司机送他到经济小区，到一点三刻再来接他。司机小金得到二个小时的机动时间，很有礼貌地向叶之然表示感谢。
　　马石乡经济小区变化很大，实行税收优惠政策之后，前来注册、创业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仅有原先的商人，也有知识分子、工人、农民，还有少数从国企跳出来“吃螃蟹”的人。叶之然原来规定经济小区只接受科技型企业的开设、服务，但后来发现许多工人、农民都来创立小作坊性质的工厂，就特地开了条口子，为常嘉当地的农民企业家提供一条龙服务。凡是农民创业，享受的政策参照科技型企业执行，这是间接地为农民解决就业、创收问题，自然要网开一面。
　　下车后，叶之然直接走进小区办税大厅，作突击检查。
　　办税大厅内，私企业主和办税人员以及其他服务人员都次序井然。次序可间接反映小区的日常管理。再看环境，墙壁上一行有机玻璃的立体字“热情、热忱、为纳税人服务。”服务指南、办事流程等都在公告栏醒目位置张贴。与他第一次来经济小区时不可同日而语。
　　经济小区新任副主任何平正在办税大厅晃悠，看到叶之然走了进来，忙过来招呼道：“叶长，您来检查工作？”走到叶之然身前约半米，立正，握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何平是接替原经济小区副主任刘三位置的。他原来与沈荣一样，都是小区的办事人员，叶之然看中他的勤恳细致，为人也精明，就提拔他为副主任，坐镇经济小区本部。他和沈荣成为叶之然在经济小区的左膀右臂。
　　叶之然在何平面前不假辞色，吩咐道：“何主任，你立即安排人对小区的环境做个检查，务必在二点以前消灭卫生死角。二点钟有重要客人来参观。”
　　听叶之然把时间界定在二点之前，何平抬腕看看表，忙说：“那我先去安排，领导您再检查检查。”说完，匆匆去办公室召集人手，颇有雷厉风行的样子。
　　等他离开，叶之然刚要起步，发现面前突然多了一位浅笑吟吟的性感美女，对着他发笑。
　　叶之然一怔：“马艳丽，你怎么在这？”
　　马艳丽道：“本人神机妙算，知道叶大乡长要到经济小区检查工作，预先埋伏在这里。”说完，嘻嘻而笑。对叶之然，马艳丽既想时刻和他呆在一起，又有点怕他不满意。不知怎么的，她感觉随着叶之然地位的上升，自己心里对他产生了一种畏惧感来。所以，虽然脸上嬉皮笑脸，心里却怕他不高兴。
　　叶之然沉下脸说：“马厂长，你不在服装厂办公，到经济小区做什么事？”
　　叶之然是全县最年轻的乡长，马艳丽是马石乡最明艳的女性，又离了婚，是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一对，亦是谣言滋生的温床。看着马艳丽大庭广众之下没心没肺地傻笑，叶之然真想在她臀部猛拍一掌。
　　马艳丽这时候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惹得“叶郎”有些不快，便收拾起嬉皮笑脸，说道：“成熟的经济小区，应该有统一的制服，我来和何主任谈制服的事的，刚谈完就看见叶长你进来了。”
　　对马艳丽不通过自己，直接到小区向负责人推销服装，走市场竞争的道路，叶之然心里有些满意。他神色之间稍稍和气一些，说道：“走，到小区办公室坐坐，我还要问问你服装厂的经营状况。”
　　马艳丽小心谨慎地点头应“是”，跟随叶之然走进经济小区管委会主任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平时空关着，是给叶之然用的。
　　等进了门，叶之然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整天嘻嘻哈哈忘乎所以，别人会怎么看？”
　　马艳丽听到他的呵斥，心里暗暗地骂：“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惹毛了叶郎，拿本姑娘来出气。”脸上却是可伶巴巴的委屈模样，细声细气地说：“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叶之然又是一瞪眼。
　　原来马艳丽下身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上身穿一件黑色的紧身薄毛衫，外面披了一件淡色短上装。她身材丰满，这身打扮把她的线条从上到下都勾勒了出来，短上装又没有拉链，加上一张宜喜宜嗔的脸，很容易勾引男人产生犯罪的念头。
　　面对叶之然的“淫威”，马艳丽低下头，嗫喏地说：“我上次看到念悦妹妹穿这衣服非常漂亮，所以，以为你喜欢这样的装束。”
　　这句话击中了叶之然的柔肠，他责备地看她一眼说：“她是她，你是你，何必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
　　马艳丽眼睛一亮，问：“那你说我穿什么衣服更漂亮？”
　　叶之然道：“以你的身材容貌，何必刻意妆扮？穿得稳重大方些更好，更符合你的身份。穿成这个样子，平白无故地给人看低，以为你做生意是靠着外貌的。”
　　马艳丽恍然道：“哦，我怎么没想到这点？我是凭眼光和能力做事业的。”
　　“你眼光很好吗？”叶之然斜睨她一眼。
　　马艳丽吐了吐舌头说：“比起叶长自然不如。”
　　叶之然笑道：“好啦，也别太谦虚了。你在商场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多动动脑筋，多学习成功企业的经验，服装行业还是很有搞头的。”
　　马艳丽这才放心地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脯，做出渡过一关之后的轻松表情。
　　叶之然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拉过她的身子，出其不意地在她丰满的臀部猛拍一掌。马艳丽疼得长大小嘴，却不敢在办公楼里呼出声来。心里未免恨叶郎不懂怜香惜玉。
　　“哼哼！如果在家里，或者在隐秘的地方，就像第一次在广福街家里那样，把他办了再说！”马艳丽在内心愤愤地做个设想，满足一下小小的私欲。


第131节 牌楼
　　孤男寡女在办公室里，容易引发联想。叶之然问了她几句服装厂的情况，就送她出办公室。
　　马艳丽下楼后就脚步轻快地往小区外走。虽然被叶之然呵斥了几句，但她觉得自己身上多了根“贱”骨，被他骂过之后，又被他在臀部打了一掌，心里却没来由的有点欢快。
　　在经济小区门口，一个“面熟陌生”的中年人叫了一声：“马艳丽。”使她停住了脚步。
　　“面熟陌生”是常嘉的方言，意思是对方虽然见过几面但叫不出名字。
　　马艳丽看了看他，迟疑地问：“有事？”
　　“马艳丽，我是火柴厂的周建平啊，和你妈一个车间的，你结婚时我喝过喜酒。”
　　“哦，是周师傅。有事吗？”马艳丽想起来了，笑着问。
　　“你妈和你说起过吧？火柴厂现在不行了，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我想自己搞个小厂，专做特色火柴，供宾馆、饭店用。听说经济小区的政策优惠，来了解情况。你和小区的负责人熟吗？给我介绍一个熟人，我好去咨询咨询。”
　　经济小区的服务很到位，对小区工作人员来说，周建平就是客户。面对客户，小区从待人接物都有明确的规范标准。“热情、主动、细致”是叶之然给经济小区工作人员提的最基本要求。不过，国人的习惯思维就是“熟人好办事”。
　　马艳丽见是母亲的同事，就热情的带他进了办税大厅隔壁的接待处，把周师傅介绍给一个熟悉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问：“周师傅，你想注册的工厂名字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我觉得老K火柴厂就不错，牌子叫起来响亮。”
　　“周师傅，这个更像是个商标名称，国家工商局规定企业名称必须使用中文的……”
　　见工作人员开心热情地和周师傅交谈起来，马艳丽打个招呼先走。出接待处门口时，她心里隐隐的有种感觉，似乎让她捕捉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似乎与“老K”有关。
　　“老K、老K……KK，KK？”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凯凯？对！凯凯牌西服！多响亮的名字。”马艳丽兴奋起来，就用“凯凯”西服这个名字！服装厂的商标注册问题困扰了她很久，还搞过一个征名活动，但她始终不满意。没曾想今天无意中一个老“K”让她捕捉到智慧的火花。“凯凯”多响亮、多容易上口的名字！这一刻，她仿佛感觉到“凯凯”西服即将享誉神州大地。一种对成功的渴望和憧憬向她扑面而来。
　　下午二点整，司机准时送叶之然到县委招待所一号别墅接二老。车子在320国道拐了个弯，驶入健康路，往前再到秀洲街。马石乡经济小区就在秀洲街北边，占地四百亩左右。
　　车到秀洲街时，王蒙国连连叫停。司机刹住车后，叶之然问：“王董，你想这里下车？”
　　“对对，这里下车。”王蒙国很满意叶之然的机灵。
　　叶之然便从副驾驶座出来，给二老打开车门。王蒙国和邱素珍钻出车门，两人似乎心有灵犀，相互对视了一眼，就看着秀洲街和健康路交叉路口西北角的一处牌楼久久不语。
　　这座牌楼存在很久了，被常嘉县政府作为文物保存了下来。叶之然印象中记得牌楼是以前常嘉某望族的界楼。估计是这座牌楼勾起了两位老人的回忆。
　　两人看了一会牌楼，王蒙国感慨地说道：“叶乡长，这座牌楼当年是我们王家和邱家的界楼，牌楼所在的那条街以前叫邱王街。牌楼东面是邱家的，西面是王家的。当年，我和素珍结婚，送亲的队伍送到牌楼，还曾经出了个笑话。”
　　抚今追昔，邱素珍连连点头。
　　叶之然就建议道：“王董、邱董，那我们就步行过去吧。”
　　三人走到牌楼下，王蒙国和邱素珍又是一阵感慨。
　　王蒙国对叶之然笑笑道：“四九年，我们也是在这座牌楼下做最后告别的。”
　　解放前，杀土豪、杀劣绅，枪炮将他们赶到了TW，如今又将他们当做财神菩萨一样迎回来。这是历史在某个特定时期的需要，不足为怪。叶之然自然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别的想法。
　　叶之然理解他们的感触，但不接这个茬。他指着牌楼北边的一道围墙说：“王董，围墙东边就是经济小区，占地四百亩。那里有经济小区的办公楼、服务场所，还有入驻小区的数家科技型企业。”
　　王蒙国对经济小区却不感兴趣，指着围墙西边的一大片农田，问：“这片土地县政府有规划了吗？”
　　叶之然想了想，说：“好像有个变电站设在这个区域，其他的还没规划。”
　　王蒙国道：“我对这块地很有兴趣。叶乡长，你来看，这块地的北边都是农田，非常开阔，可以留着发展用地。南边和西边都可以接上320国道，离火车站也近。”
　　叶之然暗暗点头，道：“王董既然看中了这块地，县委、县政府和乡政府都会全力支持您拿地。这块地大约也有四百多亩，王董打算都拿下吗？”
　　“我计划在这块土地上建一个科研大楼、五个车间、一个生活区、一个辅助区域。四百亩地正合适。”王蒙国回答完叶之然的话，又掉头问邱素珍：“素珍，这块地民国早期都是我们王家的田地。”
　　邱素珍点头说：“我知道的。这样也好，你又重新租下这块土地，在祖宗的土地上创业，至少占了地利人和的优势。”
　　王蒙国就看叶之然一眼说：“叶乡长，这块土地适合建厂，接下来就要看常嘉县政府有多少诚意了。长江省有不少地方政府动员我们去投资。回TW前，我们还准备去上海考察。”言下之意，他们的选择还是很多的，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王蒙国是成功的商人，商场和官场向来由尔虞我诈，城府深厚的两群人构成。对“三十六计”运用的滚瓜烂熟。这招“欲擒故纵”在王董手里就显得举重若轻。
　　况且，商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不这样说才显得不正常。叶之然深谙其中的奥妙。他点头说：“请王董、邱董放心，我的心和二老是连在一起的。这么大的投资，如果没有地利人和的优势，如果没有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你们当然不会贸然投入。任何投资都是要追求回报的，否则就不是投资，而是做慈善。县委县政府完全能领悟这一点的。”
　　“而且，唐书记已经反复对我作过指示。王董的投资不仅将给常嘉带来税收，拉动当地科技产业的发展。还可以给常嘉创造许多就业机会。对地方政府来说，经济发展和百姓安居乐业是最重要的二项工作。县委、县政府必然会深刻体会二老的投资意味着什么。”
　　王蒙国不置可否，笑笑说：“常嘉县委派你来当说客，也算是人尽其用，有点眼光。”
　　叶之然老脸微微一红，说：“王董、邱董，晚上县委唐书记要请二老吃饭，借以表达常嘉人民的热情好客，务必请二老赏光。”
　　王蒙国取笑道：“我们还要和常嘉县领导洽谈投资项目，对这顿饭倒不会推辞，小叶不要怕我们故意为难。”
　　他又说道：“有人请吃饭总是好事，又不是四九年的时候，请我们吃子弹。”
　　邱素珍在旁说道：“你就别和小叶说这种玩笑话了，小叶人实诚，还以为你对当年的经历耿耿于怀。”
　　叶之然趁势说道：“是啊，王董，我们不必纠缠于历史，都朝前看吧。战争年代有其特殊性，我们现在处于和平年代，合作双赢才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王蒙国付之一笑，对叶之然说：“小叶乡长，我们到田头看看。”
　　十一月底，江南的水稻都已收割，大田重新耕种上小麦。这个时候，小麦才刚刚发芽。王蒙国在麦田边走了数十米路，停下脚步对邱素珍说：“素珍，不管在不在常嘉投资，我们都要在这里买房子住下来。人老了，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感觉特别的安宁，这也算是倦鸟思归吧。”
　　叶之然接口说道：“王董有这样的想法，说明您是个念旧的人。”
　　王蒙国说道：“你也别王董、邱董的叫了，以后就叫我老王可以了，我叫你小叶。”
　　叶之然诚惶诚恐地说：“那怎么成，我称您为王老吧。”
　　邱素珍笑笑，问叶之然：“小叶是本地人吧？”
　　叶之然道：“我是广北市金山县人。”
　　邱素珍目光一闪，道：“原来你是广北市人，在省城，我们见过广北市委书记和市长。”
　　叶之然心里一惊，原来广北市领导消息也很灵通，已抢先联系上了王蒙国，这可是个重要情报。他不动神色地说：“广北市地理环境和这里差不多，广北市能提供的优惠条件，我们嘉南市也能提供。王董、邱董，我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二老如果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不妨先和我说一下。只要不违反中央的大政策，我相信常嘉县委、县政府会创造条件来满足二位的投资愿望。”


第132节 胡秘书的婚事
　　王蒙国要是轻易把自己的条件开出来，就不会将一个小企业培育成为全台最优秀的科技型企业了。他笑了笑说：“晚上，我们先听听常嘉县委、县政府的政策。”
　　看他的样子，颇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叶之然诚挚地说道：“王老，县委、县政府只会拿出政策层面的大框架，具体的细节还是需要我们一条一条来谈。我给您交个底，只要在框架范围内，我会尽一切努力让您满意的。”
　　邱素珍这时候看王蒙国一眼，微笑着说：“我信得过小叶的，只要看看阿哥这么信任他，就知道小叶的为人。”
　　叶之然感激地望着邱素珍，略为动情地说：“邱董，于情于理，我都会往促成项目成功的方向努力的。于情，苦德大师对我有活命之恩；于理，您二老是TW科技界的领军人物，促成这个项目，对所有台商都有示范意义。”在他心里，如果能促成王蒙国的投资，作再大的让步都是值得的，因为，在未来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让步、优惠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王蒙国看着叶之然认真的脸，稍稍露了露底，说道：“小叶不要太着急，做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做的。在商言商，即使你们的政策最优惠了，我还是会和其他地方比一比。不做比较，我是不会下最后决心的。我曾经说过，同等条件下，我们倾向于在常嘉投资。”
　　斟酌了一下，王董又说：“如果别的地方开出的条件比你们更优惠，我可以把他们的条件透露给你。常嘉若是真的有心，还怕投资飞掉吗？”
　　叶之然闻听此言，从内心发出微笑来，他上去握住王蒙国的手，说道：“谢谢王老，有您的这句话，我晚上可以睡踏实了。”
　　王董听了叶之然的话，笑着对邱素珍说：“素珍你看看，小叶如果以后睡不着觉都要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这一刻，在二个老者面前，叶之然的沉稳、静气都丢掉了。他学马艳丽调皮时候的样子，对着二老吐了吐舌头，道：“那我不敢。”
　　邱素珍看到他忽然变得童趣的脸，开怀大乐，道：“小叶，你这才像个年轻人，别一天到晚装深沉，像我们家老头子一个样。”
　　这话一说，双方都觉得相互之间的关系又亲密了一层。
　　叶之然便问：“王老，前面就是马石乡的经济小区，我们要不要去小区坐一坐？”
　　王蒙国似乎也受了叶之然的感染，他摇头笑道：“有些乏了，我和素珍先回去休息一会，等养足精神，晚上争取多吃点饭。”
　　将“台东科技”董事长夫妇送回招待所，叶之然关照司机先去一趟县委大院。他要把最新的情报给唐书记做个汇报，好让唐书记有个准备，做出针对性强一些的对策。
　　到了唐书记的套间，唐书记不在。秘书胡亚平喜色满面地告诉叶之然：“叶长，老板和张县长、秦主任在小会议室议事，你坐一会吧。”
　　叶之然察觉到他的变化，问：“胡科，可有喜事？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
　　因为唐国强不在办公室，胡亚平神色轻松地说道：“正是。”说完这句，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叶长，我要结婚了。”
　　叶之然惊讶地“啊”了一声，问：“你要结婚了？和谁啊？”
　　胡亚平有些不满地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还有谁？就是你的老乡钟晓丽嘛！”
　　叶之然内心被震了一下，心说钟晓丽这次当真了？想到钟晓丽的开放和大胆，他心里暗暗为胡亚平捏把汗。嘴里说道：“恭喜恭喜。”
　　胡亚平看出他的恭喜之意殊不真诚，更加不满地说：“叶长，你这个态度我可要批评你了。”
　　叶之然歉意地笑笑说：“胡科，我只是有些吃惊，你们怎么发展的这么快？”
　　胡亚平道：“也不算快，我们都认识一年多了。”
　　他这一年多是怎么回事，叶之然心里一清二楚。见他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叶之然本不想说什么逆耳的话，但钟晓丽那种夸张的开放和前卫，对他来说，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叶之然正色道：“胡科，我觉得婚姻是终身大事，必须慎重。你对钟晓丽了解多少？”
　　胡亚平见叶之然的态度出乎自己所料，忍不住问：“叶长，你认为我对钟晓丽了解得不够？我都到她家去过几次了。听晓丽说，你和她小时候很熟的。是不是你对晓丽也有意思？可你已经有人了啊？”
　　骂那隔壁的！钟晓丽明明是棵草，他却偏偏将她当做宝。还怕叶之然抢了去似的！
　　叶之然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们发展得太快了些。既然你们真心相爱，那我真心地祝福你。”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又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弱智的，胡亚平是个典型。
　　胡亚平这才满意地说：“叶长，你也快点结婚吧。我觉得结婚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反正我现在的心情，有了钟晓丽，什么都满足了。”
　　叶之然心想，凭钟晓丽的姿色、手段，如果她存心博人好感，不熟悉她的人还真会深陷进去。看在胡秘书的面上，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警告她一番。
　　“那钟晓丽的工作怎么办？”叶之然问。
　　“结了婚，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调过来。她是老师，安排起来容易。”
　　也是，以胡亚平常嘉第一大秘的身份，调动一个小学教师是手到擒来的事。
　　叶之然点头道：“这样好，既然结了婚，就调到一起来，相互之间可以照顾。”心里道：“如果不调到一起，你帽子的颜色可能就变了。”
　　他接着说道：“不过，钟晓丽非常外向，喜欢交朋友。胡科你工作这么忙，结了婚以后，要好好排一排时间表，别到时候没人做家务活。”叶之然的用意当然不在做家务活上，但这话只能点到为止，能不能明白就看胡亚平的领悟力了。
　　谈完了私事，两人自然把话题转移到官场上。官场中的人见面，如果不谈官场中的人和事，就成异类了。
　　“叶长，主任最近挺忙的。”胡亚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叶之然心里微微一动。
　　叶之然明白他嘴里的主任就是指秦大明。县委大院有这样的风传：秦大明对唐书记的工作事必躬亲，很多份属专职秘书的工作，他都抢去做了。在某些心态不平衡的人眼里，他的身份更像一个大秘书，而不像一个大管家。
　　叶之然听出他话外的意思，善意地点他一句：“胡科，主任是你的顶头上司，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是唐书记的秘书，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服务好唐书记。”
　　这话有二层意思：第一，秦大明既是胡秘书的顶头上司，又是县委常委，背后议论他或者发发牢骚都是要冒政治风险的。第二，你才是唐书记的秘书，理所应当地做服务工作，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去做。
　　胡亚平明白他的话意，叹口气说：“可能是我最近为婚事操的心太多，忽视了唐书记身边的一些小事，让人有乘虚之机。”
　　叶之然看他一眼说：“胡科，领导身边无小事。”
　　对秘书来说，领导身边的每一件小事正是他最应该关心的大事。领导往往从小事中考察秘书的服务是否忠诚，是否可用。
　　这种话如果换了别人对胡亚平这么说，胡秘书早给他脸色看了。但从叶之然的口中出来，就变成了对他的关心。胡亚平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对叶之然点点头，说：“叶长，我知道了。”
　　叶之然见话说到了这种程度，索性又问了一句：“胡科，唐书记最近晚上经常去娱乐城吗？”
　　胡亚平点点头道：“每周一到两次吧。”这种话不能多说，点到为止。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又说道：“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我们的那位‘上司’更进一步，在领导没有爱好的情况下，在努力培养领导的爱好。”
　　这话讲得大有水平，引得叶之然刮目相看。叶之然笑道：“行啊，胡科这话精辟，很有警醒作用。”
　　“叶长，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领导提个醒？”胡亚平沉吟片刻，遣词用字的说道。
　　“胡科，我们要相信领导的能力远在我们之上。我们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叶之然笑而答道。
　　胡亚平脸色微微一红，检讨道：“是我水平不够，没看到这一点。”
　　叶之然道：“胡科也别谦虚，你有这份心就好。以唐书记的睿智，恐怕早就看出你的善意，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这话让胡亚平有点高兴起来。他以前还对叶之然有些醋味，因为唐书记信任叶之然犹胜于他。但自从秦大明出现在唐书记身边后，他开始变换了目标，毕竟秦大明不仅在谋求“老板”的信任，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还抢走了许多本应由他做的工作。今天的一番交谈，更使他内心彻底接受了叶之然这个官场中的朋友。他觉得自己和叶之然在对待秦大明这件事上，应该属于同盟军。
　　正是胡亚平心里存了“同盟军”这个念头，才让他之后与叶之然有限的几次合作中尝到了甜头，从而改写了他的命运。


第133节 省城之行
　　等唐书记开完小组会回来，留给叶之然的时间不多。叶之然就把最新的信息给领导作了汇报。听说广北市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曾经出面接待过王蒙国，唐国强若有所思，问：“但是，王董表态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在常嘉投资办厂？”
　　“是的，唐书记。”
　　唐国强信心满满地说：“如果那样，我们常嘉的机会很大。小叶，你的任务就是陪好王董邱董，将工作做实做细，要做到润物潜无声的境界。我看好你的能力。”
　　这不是看好能力，而是在施加压力。叶之然心里自然是很明白的。
　　但他已经在唐书记面前做到宠辱不惊，道：“唐书记，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何况王董已经看中了马石乡经济小区旁边的那块土地，如果项目落成，就给马石乡的腾飞安上了强劲的翅膀。”
　　唐国强豪情万丈，颇有气势地挥一挥手说：“很好！小叶，常嘉的明天就靠我们去创造。”
　　受到唐书记的影响，叶之然也感到心中有股豪情滋生出来，他说道：“唐书记，您是指挥官，我就做您麾下一个冲锋陷阵的小兵。”
　　唐国强“呵呵”笑道：“你不是兵，是先锋官。”说完抬腕看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去接客人，等会饭店见面。”
　　在“望山楼”酒家，王董夫妇俩在叶之然的介绍下，和常嘉县委书记唐国强、县长张顺强、县委副书记黄文重、县委办主任秦大明认识。张顺强和黄文重都是冷脸官员，在和王董、邱董握手时难得一展笑容。叶之然感觉同样是冷面官员，黄文重身上散发出的官威似乎更足，也许是他常年担任组织部高官养成的气势。常说“养移体、居移气”，似乎应该再加上一句“官移威”才是。
　　不过这种官威在王董眼里直接无视。
　　他笑道：“各位常嘉的父母官，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招待我们。我到常嘉之后，有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常嘉的空气质量要比我到过的其他地方都好。说明常嘉的父母官对环境的保护意识很强，我很钦佩。”
　　唐国强笑容满面地说道：“谢谢王董夸奖，您这句话是对我们班子成员最大的肯定和鼓励。常嘉对严重污染空气、水质等环境的高污染企业一向都是严格限制的。我们在招商引资时，将入驻企业的污染指数作为一个重要依据加以考评，像王老这样的高科技企业，才是我们常嘉最需要的。”
　　王董道：“唐书记，我是商人。商人总是把资金投到可以赢利的地方，如果常嘉的政策和环境一样好，我们对常嘉的投资信心就会提高。”
　　听着两人的对话，叶之然暗暗点头，短短的两句话都很有深度，充满哲学思维。
　　张顺强接着说道：“王董，常说筑巢引凤。只有筑好巢才会引来凤凰，我们有信心把常嘉这个巢筑得既漂亮又实用。”
　　王董笑道：“政府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信心，就不怕做不好工作。何况对我而言，常嘉既有地利，又有人和，叶乡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顺强的目光顺着王董的语意，向叶之然扫了过来。
　　在领导面前，叶之然牢记“满招损谦受益”这句话的真谛，忙谦逊道：“王董，我的工作都是在县委、县政府领导下开展的，没有唐书记、张县长的耳体面命，就没有……”
　　王董摇摇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小叶乡长，我又不是你们的官场中人，何必花这唾沫说这些无意义的官话？还不如坐下来多吃几口菜实惠。”
　　因为事先点好了菜，在王董说到“吃几口菜”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在行云流水般上菜了。
　　老板娘笑吟吟地走进包房问：“各位领导，晚上喝点什么酒？”
　　唐国强道：“听客人的，王董您定吧。”
　　王蒙国却把机会让给叶之然，说道：“小叶乡长知道大家的喜好，你来定。”
　　叶之然知道王董喜爱黄酒，而在座的领导都喜欢白酒。从情感上他想点黄酒，而理智告诉他应该点白酒。如果既点黄酒又点白酒，气氛可能会不够融洽。他在脑子里搏斗一番，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叶之然斟酌了一下用词，向王董说道：“王董，您是常嘉珍贵的客人。对待你这样的客人，我们一向都是用国宴佳酒来招待的。要不，我们今晚喝点茅台？”
　　王蒙国一听这话就知道在座的其他人不喜欢黄酒。在叶之然的领导面前，他有意维护一下他的脸面，就爽快地说道：“可以。”
　　叶之然又微笑着征询邱素珍：“邱董，您喝牛奶还是饮料？这里的芦荟汁不错的。”
　　邱素珍摇头说：“饮料就不需要了，我就喝茶，你让服务员冲壶绿茶。”
　　老板娘笑盈盈地接口：“龙井清香淡雅，适合餐前餐中饮用。”
　　叶之然见邱素珍微微颌首，就点头道：“那就龙井。”
　　等斟满酒，唐国强第一个举杯道：“王董、邱董，我代表常嘉县委、县政府热忱欢迎二老前来考察。常嘉是二老的故土，常嘉政府会拿出最优惠的条件来吸引二老的投资，为常嘉经济发展助力，更为常嘉人民的富裕创造条件。我敬二老一杯。”
　　王董和唐国强轻轻碰了碰杯，道：“正如唐书记说的，常嘉是我们的故土，我们对常嘉是有感情的。所以，尽管常嘉存在科技人员比例太低，县城规模太小、交通状况一般等诸多硬伤，但我们还是将常嘉当作此次考察的首选之地。不管最后有没有成功签约，我们都会很感谢常嘉县政府的热情接待的。”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没有任何营养。唐国强也知道这种规模的投资，在饭桌上是谈不出结果的。所以，两人点到即止。接下来，他就有意往轻松的话题上引。他就说起了“海湾战争”。
　　就如同“美容”和“化妆品”是女人间永恒的话题，“战争”是男人之间最感兴趣的谈资。“海湾战争”又牵涉不到台海两岸的敏感话题，大家就滔滔不绝地评点起“萨达姆”的得失利弊来。个个成了战略军事家。
　　吃完饭，县委领导和王董、邱董一一握手道别，由叶之然送他俩回招待所休息。
　　此后两天，王蒙国和邱素珍似乎都忘记了投资这件事，每天上西山和苦德和尚说说话，下山后就去探访常嘉的名胜古迹。过起了优哉游哉的游客生活。
　　叶之然于是成为二老的导游兼听差，在王蒙国和邱素珍的身前身后忙碌。抽空，他又把修缮东林寺的情况向唐书记作了汇报。得到唐书记的批示后，电力部门配合积极，解决了东林寺的用电容量问题。
　　西山的台阶整修和东林寺寺门重修、墙壁粉刷等工作，王蒙国都全权委托给了叶之然处理，他只负责付钱。这不是政府项目，总金额又不大，叶之然就做主把这些活全部交给了黄如成。对他的要求就是“必须保质保量地完成”。
　　黄如成最信服的就是叶之然，有了叶长的指示，他奉之为律。
　　到了周五，叶之然送他们回招待所时，王蒙国告诉叶之然：“小叶，我们明天去省城，你就不用陪着了。”
　　叶之然惊讶地问：“王老要提前结束常嘉的行程了？可我们还没有正式谈投资办厂的细节呢。”
　　王蒙国道：“我们去省城两天就回来，具体的事情那时候再谈吧。”
　　叶之然略微放心了一些，他试探地问：“王老，是省领导要和您会面？”
　　王蒙国坦然地点点头，说：“是的，大陆的官场没有秘密。我这次回来，只在京城透露了投资办厂的意愿，来到长江省，就有许多领导找上门来。我这次过去主要是带着一双耳朵，多听少说。”
　　叶之然心想，也不一定就是得到了具体消息。以他“台东科技”董事长的身份，到大陆来考察，自然有无数的政府官员闻风而动。在中央明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政策下，招商引资是每个地方领导最重视的工作之一。
　　叶之然说道：“那正好，我周末也要到省城去读研。就和二老一起过去，到了省城再分头行动。回来的时候，又可以顺路一起回来。”
　　王蒙国就笑了起来：“只要不是你不觉得麻烦就好。”
　　回到宿舍，叶之然打电话告诉张念悦周末到省城。张念悦高兴起来，说：“木头，前天你告诉我要陪TW客人，可能这星期不来省城，我正生气呢。怎么改主意了？”
　　现实生活中，男人都喜欢漂亮脸蛋，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所以女人爱化妆，男人爱撒谎。
　　叶之然说道：“因为我想我家念悦呢，所以，鼓动TW商人也到省城来游玩二天。”
　　张念悦问：“那你这二天都要陪他们吗？”
　　叶之然道：“不是，到了省城，我放他们的鸽子，让他们自由活动。我们一切照旧。”
　　张念悦心里虽然欢喜，但为叶之然考虑，觉得不大妥当，就说：“木头，那也不好，你说县委交给你的任务是陪好他们，放了鸽子就是敷衍了事，不可以这样的。”
　　叶之然这才笑道：“念悦，放心吧。他们来省城是另有要事，是省政府的领导要召见他们。”
　　念悦斥责道：“好啊，木头，你胆子大了，敢骗我了！瞧我不仔细收拾你。”


第134节 湖畔小聚
　　出火车站检票口时，叶之然看到接车的人群中有人高高举了一块牌子：“接TW王蒙国老先生”，便引导王蒙国夫妇到了接待人员面前。送他们上车后，叶之然独自一人去J大校园。
　　J大校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校门，南门是学校的正门。进了南门，就是一片很开阔的大草坪，草坪中间有几条弯弯的石子路。
　　叶之然走进南门，折而向东，就看到草坪的石子路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大学生举起来手向他摇晃，阳光之下，女孩明眸皓齿，笑容中饱含抑制不住的喜悦，让叶之然心中柔情一片。
　　“念悦——”他高喊一声，抬脚一跳越过了路旁的冬青树，上前轻轻握住念悦的柔荑。
　　诗经有诗：“手如柔夷，肤如凝脂。”正是张念悦的写照。
　　念悦也是满心的愉悦，娇羞地从叶之然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掌，低声道：“学校里很多人看着呢，我们走吧。”
　　没走几步，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尽呢，张念悦又俏脸一板，审问叶之然道：“木头，老实交代，你现在握我的手时动作这么熟练，是不是在常嘉天天和别人操练？”
　　叶之然看着念悦的小女儿姿态，心里满是甜蜜，若不是在青天白日之下，早把她拉进怀里轻怜密爱起来。此刻，他只能把深爱锁在心里，笑着说：“我是在梦中天天操练，和我的念悦每天双宿双飞。”
　　念悦心中甜蜜，嘴上却“呸”了一声，说：“木头想得真美，你还在我的考验期内。”
　　叶之然立即愁眉苦脸地说：“我申请减刑，你的考验期太长了。”
　　念悦扬扬脸说：“那要妈妈批准，她这几周每个周末在省城培训，晚上我们和妈妈一起吃饭。”
　　到了晚上，叶之然偕张念悦去城中湖湖畔的一家西菜馆吃饭。他觉得学校附近老张的小饭馆档次太低，所以换了地方。念悦知道这是他尊重母亲的表现，就小小地奖了他一个轻吻。叶之然嬉皮笑脸地伸头请求再奖励一个，张念悦“啪”的一声在脸上弹了爆栗，笑道：“贪得无厌，如果这顿饭妈妈吃得满意，再奖励你。”
　　到了西菜馆门外，两人惊讶地发现不仅念悦的母亲叶青丽来了，她的父亲张恒良也在。
　　念悦奔过去拉着母亲的手，高兴地叫道：“妈妈，爸爸怎么也来了？”
　　张恒良道：“我到省军区开会，顺便过来了，怎么，怕爸爸过来吃穷了你？”
　　念悦娇嗔地说：“爸爸乱说话呢，今天有木头在，你们狠狠地吃，吃掉他几个月的工资，免得他钱多了乱花。”
　　张恒良“呵呵”笑出声来。
　　叶之然有些日子没见到念悦父母了，见念悦一见父母就撒娇，便含笑伫立一旁。这时候听念悦提到自己，就微笑着向心中的“准岳父”、“准岳母”打招呼：“张叔、阿姨，很久不见了。”
　　张恒良伸手和他握了握，说：“虽不见面，但我常听叶老提起你，小叶的工作还是不错的。”
　　在准岳父面前，叶之然多了一种拘谨。这无关乎他的官场阅历，而是心底对张念悦的一种重视。所谓关心则乱，意思差不多。叶之然挠了挠头皮，说道：“前段日子我也惹了个麻烦，不小心得罪了省计委的一个领导。还好后来嘉南市委领导暗中支撑了我一把。现在想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张恒良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千万要吸取教训。”
　　叶之然点头称是。
　　叶青丽笑着说：“你们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些？我听念悦和青莲说，小叶的工作有声有色的，很得常嘉县委的器重。”
　　叶之然赫然笑道：“阿姨，那是她们往我脸上贴金呢，我还有很多欠缺。”
　　叶青丽满意地说：“懂得谦虚就好。”她对叶之然倒是很满意，有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在内。
　　念悦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妈妈，城中湖景色这么美，我们一家人先逛一圈，等会吃饭吧？”
　　叶青丽问：“你肚子不饿？”
　　“不饿。”念悦连连摇头。
　　叶青丽便把头转向张恒良，征求他的意见。张恒良见娇妻爱女都对眼前的景物大感兴趣，自然乐意相陪。就点点头对叶之然说：“小叶，我们也一起走走。”
　　张念悦欢呼雀跃地叫道：“GO！GO！GO！”
　　城中湖景色优美，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留下了许多诗词歌咏和美丽传说。张念悦走上长提的第一座白色拱桥时，左顾右盼。叶之然走到她的身侧，问：“念悦，你在找许仙吗？”
　　念悦“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木头，许仙不是好人，我不喜欢的。”
　　叶之然轻声道：“那是，我家念悦眼光岂是白素贞可比？”这话既夸奖了念悦又夸奖了自己。
　　念悦灿烂地一笑，笑容如花开，吸引了许多湖畔游人的目光。在叶之然的目光中，她已是最好的风景。念悦见他盯着自己看，问：“木头，你傻看什么？妈妈他们走到前面去了。”
　　叶之然道：“佛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不知道前世我们又是怎样的缘分？”
　　念悦不由地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木头，我不管前世，只管今生。我的要求也不高，每年能够和你在这个长提上走上一圈，看看山，看看水，轻轻松松地过日子。”
　　叶之然握住她的手，叹道：“念悦，我会珍惜你的。这样，我念首诗给你听。”
　　“我叮咛你的
　　你说不会遗忘
　　你告诉我的
　　我也全都珍藏
　　对于我们来说
　　记忆是飘不落的日子
　　永远不会发黄
　　相聚的时候总是很短
　　期待的时间总是很长
　　岁月的溪水边
　　拣拾起多少闪亮的诗行
　　如果你要相念我
　　就望一望天上那
　　闪烁的繁星
　　有我寻觅你的－－
　　目光”
　　念悦柔声道：“这是汪国真的诗，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在笔记本里抄录了他的新诗。在大家心里，汪国真已经超过了徐志摩、北岛等人，成为当今最热的诗人。”
　　“最热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汪国真的大红是改革开放之后的一种新的文化现象。也许是年轻人需要这种简单、华丽的情感宣泄吧？汪国真是适逢其时。”
　　“木头，不说汪国真，我想问你，台东科技的董事长和你们签订协议了吗？”
　　“还没呢，他还在放长线，钓大鱼。不过，国内的大政策背景下，别人可以给的优惠，我们常嘉同样可以给。我倒是有点信心。”说到这里，叶之然诧异地问：“念悦，你一向不关心这些东西的，今天怎么问我这个？”
　　“因为我知道这不仅对你们常嘉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
　　叶之然就不多话了，用手握了握念悦的手，表达内心的感激。恋人一个小小的动作往往胜过语言无数，念悦侧过脸还以微笑，两人都在心底体会心有灵犀的感觉。
　　有美丽的女孩走在身侧，特别是这个美丽的女孩还是自己的恋人，叶之然感觉空气中多了一种暗香在流动，在浸润着他的心肺，他因此而感觉特别的陶醉。
　　两人细声细语地说着情话，不自不觉中与走在前面的张恒良、叶青丽离开了一段距离。张念悦醒悟到后“啊”了一声，说：“木头，我们快点跟上去，否则妈妈还以为我们两人在后面做小动作呢。如果被她说几句就惨了。”
　　叶之然忍不住说：“我们没有在后面做小动作吗？”
　　念悦挣脱他的手，在他手臂拧了一下，轻声道：“别贫了，快点跟上。”
　　等走到母亲身边，念悦拉住母亲的手说：“妈妈，我肚子有些饿了呢！我们什么时间吃饭？”
　　叶青丽微笑着看了女儿和叶之然一眼，忍不住拿他们和自己与张恒良比较，觉得自己年轻时的容貌还是可以和女儿媲美的，唯独这个叶之然似乎更胜自己的老公一筹。虽然觉得叶之然的身份太低，但取长补短，似乎也可接受他和女儿的关系。
　　张恒良心疼女儿，说道：“那我们就不去那家西餐馆吃了，就到前面的本帮菜馆吃饭吧。”
　　念悦自然赞成，附带着送父亲一个马屁：“爸爸最英明了！怪不得大家都服你。”
　　张恒良向来是疼爱女儿更胜过疼爱儿子，听了念悦的赞誉，忍不住微笑着对叶之然说：“小叶，怎么样？就到前面的中餐馆吃饭？”
　　叶之然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忙说：“张叔，您决定了就好，我听您的。”
　　叶青丽笑道：“你们三个其乐融融，有商有量的，没发现我这个做领导的还没有发话吗？”
　　张恒良笑道：“领导不发话那是说明领导对我们放心，领导发话了那是说明领导对我们的关心。现在请领导作指示吧。”
　　叶之然没想到一向严肃认真的张恒良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微笑着对念悦点头赞叹。
　　叶青丽忍住笑，说道：“经过领导的深思熟虑，觉得你们三个同志的提议还是很正确的，我批准了。”


第135节 林教授的兴趣
　　在中餐馆吃完饭，四个人分路回去。张念悦的父母是一路，念悦和叶之然一路。临别，叶青丽叮嘱女儿：“念悦，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学校，不要在外面逛了。”
　　叶之然知道为人父母之心，说道：“阿姨放心吧，我直接送念悦回校。”
　　张恒良就和叶之然握了握手，说：“小叶，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争取不断进步。”
　　叶之然面对长辈的叮嘱，有发自内心的尊重，点头说：“好的，我会以事业为重的，这不仅对我非常重要，对念悦也非常重要。请张叔放心。”
　　四个人于是在餐馆外殷殷道别。念悦免不了又和父母一番儿女情长。
　　城中湖离J大校园不远，叶之然和张念悦决定步行回校。两人拉着手唧唧哝哝地说些没营养的情话，情到浓时，花前月下，相依相偎，用柔软的双唇传递爱意。沪东人形容谈恋爱是“压马路”，广粤人形容谈恋爱是“拍拖”，都是同样的意思。
　　张念悦叹口气说：“木头，我真想快点毕业，我们就不用每星期只见二次面了。”
　　叶之然道：“我也期盼着呢，不过，我们现在这样的等待也是很美丽的。”
　　“是啊，相比于电影、小说中许许多多相爱的人无法相聚，我们算是幸福的。书里面常说，若是花开，便无需等待。但是又有多少等待，可以恰逢花开呢？”
　　叶之然笑道：“念悦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说话的口吻也像个哲学家。”
　　念悦笑道：“最近校园流行汪国真的诗，同学们都是如此，似乎只要多愁善感一些，自己就可以成为大诗人。”
　　叶之然淡然一笑，每个年轻人都曾经有过成为一个文艺青年的梦想。然而，梦想之后就是现实。在现实中，文艺青年大多是事业不成功的代名词。所以，青春和梦想只能属于学生。等他们毕业后踏上工作岗位，现实就会把他们的梦想击得粉碎。
　　反过来想想，如果自己和他们一样，仍然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眼睛里怎么会看得上一个穷乡僻壤的乡长？而在现实社会中，一个小小的乡长却是许多人穷一辈子都无法攀上的高山。
　　两人回到J大，已经十点多，叶之然将念悦送到女生宿舍区，看到胖阿姨满脸警惕地看着他，似乎担心他一眨眼间变成一只小小的昆虫从她眼皮底下飞进宿舍。叶之然不禁发出微笑。张念悦见了阿姨的目光，有意和叶之然拉了拉手，才走进宿舍楼，又惹得胖阿姨一阵气恼。
　　第二天下午，叶之然上完课照例去“经济发展与改革”研究室，帮导师林平生整理稿件。
　　叶之然走进研究室的主任办公室，办公室只有林教授和小宋两人。等他打完招呼坐下，林教授一反常态地问道：“叶之然，你帮我整理、打印文稿也有几个星期了，说说你看过这些稿子之后，有什么认识体会？”
　　这是林教授第一次和他谈学习方面的事，带着一种考评的意味在里面。
　　叶之然为了打印、校对林平生的论文、讲稿，都通读过这些文稿。林教授是省内知名的经济学家，瞩目于国计民生大问题。所涉及的经济问题都很敏感。许多篇文章都谈到国有企业问题，主张在国有企业中逐步实施国退民进，国家只控制命脉性企业。对于国退民进的方法，林教授也有很深刻的论述，并提出了多种方法。有鼓励管理层收购，挂牌交易，与外资合作，搞股份制企业等。在所有办法中，林教授最赞成将全国绝大部分国有企业改制成股份制企业，然后通过市场逐步出售股份，减少国有股权甚至完全退出。国家只在供水、供电、石油、电信、资源等上游行业进行控股。
　　叶之然理了理思路，回答道：“林教授，我拜读了几篇您的文章，还没有完全领会通您的思想，只能谈几点感受。”
　　林平生点点头，言简意赅地道：“说说看。”
　　“我觉得您提出的建立培育我国的证券交易市场，将国有企业改制为股份制企业的方法非常好。这样，通过证券市场，不仅解决了企业融资难题，而且，以后可以通过证券市场出售股权或买进股权，调节国家在不同行业中的控股比例。不仅可以解决各级政府的负担，而且可以让市场来淘汰落后企业、落后产能。”
　　林教授听他说出这些话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股份制改革现在只有提议，没有方案。这个提议一出来，就受到不少经济学家的质疑和反对。90年初，国内保守主义思想有所抬头，对市场经济的做法质疑声很大。没想到在这个大环境下，新收的这个学生思想如此前沿。
　　林平生心中惊奇，脸上却是非常平静，问：“你这观点是受了我的文章启发，还是原来就存在？”
　　“林教授，我原来的想法很模糊，看了您的著作，大有醍醐灌顶的感觉。股份制企业实现了所有权和管理权的分离，有利于实现企业的经营管理，更适应市场经济的发展需要。我们马石乡有家小型的服装厂，是乡办企业，属于集体经济性质，我正计划将这家企业进行改制，在条件成熟时，力争早日上市交易。”
　　林平生目光连连闪动，兴趣大增，问：“你先说说你们乡的服装厂情况。”
　　“林教授，是这样的，我们乡这家服装厂，前身是……”
　　叶之然把服装厂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听到叶之然果断要求企业改产，派人去深圳学习考察，带回来西装、牛仔裤服装生产的人才和技术，鼓励乡办厂领导提高品牌意识，让企业主要管理人员享受企业发展的成果等种种举措，林教授不禁对这个学生刮目相看。
　　他又问：“服装厂现在走到了哪一步？”
　　“林教授，目前，我们正在对服装厂的资产进行评估。然后，我准备向乡党委正式提出改制方案，争取年内启动改制程序。改制过程中，我计划通过鼓励管理层持股，积极扩大服装厂产销规模，做大做强企业。”
　　林平生点点头说：“你的设想非常好，也可以说适逢其时。据我所知，沪东证券交易所将在年内正式成立。而且，你的大师兄刘石清是交易所的筹办人员，有可能出任交易所的证券发行部主任。到时候，你和他联系一下，让刘石清派人辅导服装厂的上市。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将这个服装厂列为重点跟踪考察的一个模型企业，总结其成败得失，为我的经济理论寻找一个依据。”
　　叶之然大喜，忙说：“谢谢林教授。如果这样，马石乡服装厂将获得一个很好的融资渠道，在满足扩大再生产的资金来源的同时，又提高了企业知名度，工厂有望获得展翅高飞的机会。”
　　林平生勉励道：“你这个乡办服装厂，规模小，适合做实验。即使实验失败，造成的社会影响也不大。我们都是经济改革的探索者和实践者，既要大胆地尝试，又要谨慎地分析利弊。在改革进程中，要多考虑不利的一面，努力把不利的一面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叶之然一边微笑着倾听林教授的话，一边想象着马艳丽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怎样的一幅欢呼雀跃的姿态。想到马艳丽，他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林平生又道：“叶之然，交给你一个作业。从现在起，你要把服装厂的重大经营决策、企业状况全部记录下来，每周交一个简报给我，我们好好的解剖解剖。等安排好时间，我亲自去工厂一次。”
　　叶之然忙说：“好的，林教授。”
　　有了林教授的关注，服装厂无意中得到一大助力。叶之然心里明白，凭借林教授的人脉威望，只要成功改制，今后成为上市公司的可能性大增。如果说，以前马艳丽设想公司上市只是一个梦想，那么，现在这个梦想已经安上了翅膀，已经展翅飞翔了。
　　从研究室出来，叶之然直接回经济小区驻省城办事处，听取经济小区副主任沈荣的汇报。经过二个多月的省城生活，沈荣不仅外表举止有了变化，随着小区招商引资顺利开展，自信心也有了极大的提高，汇报工作的时候有板有眼多了。叶之然难得的在他汇报结束之后表扬了一句：“不错，沈主任进步很大，小区驻省城办的成绩也不错，要保持下去。”
　　沈荣顿时容光焕发，连连点头。他是叶之然提拔起来的干部，对叶之然常怀感激之情，此时听到了他的陈赞，感觉自己不枉了这段时间的辛苦，值了。
　　晚上，是叶之然和张念悦的恋爱时光。两人在钟楼下的小树林里，和许多热恋中的大学生一样，说不完的情深意长。那种花前月下，搂搂抱抱的感觉最是让人心醉。除了身体上的最后一层接触，他和念悦之间做了所有恋人间可以做的动作。


第136节 返回
　　周一上午，叶之然和王蒙国、邱素珍在火车站会面后一起回常嘉。车上，王董主动说起在省城遭到的礼遇。分开的两天时间里，省政府常务副省长黄民海亲自作陪，和他一起考察了省城的高新技术产业园，第一工业开发区，受到开发区领导的热情接待。
　　叶之然坦然说道：“王老，只要您的投资在长江省范围内，省政府不会为难我们常嘉县的。”
　　王蒙国一笑，说道：“对省长来说，都在自己的篮子里。对开发区的领导，可完全不同。这两个开发区领导的级别远远高于常嘉的县委书记吧？”
　　叶之然信心满怀地说道：“嘉南市委、市政府对您也是非常重视的，如果省开发区的领导来常嘉谈这件事，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自然也会出面的。”
　　看着王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叶之然醒悟过来，笑道：“王老，说一千道一万，决定权在您手里。如果您想在常嘉投资建厂，任何人来了都没用。”
　　王蒙国赞许地看他一眼，说道：“小叶，你很合我的胃口，不但人机灵而且做事情踏实。这个项目，不仅对嘉南市是一项重大的投资，对我们台东科技也是一项重大投资。所以，必须慎之又慎。我这次考察，只能定一个大的原则。具体的条款和后续操作，由我的长子伯强过来洽谈。到时候，你和他好好的沟通。”
　　停了停，他笑道：“伯强人很精明，小叶你不要心存糊弄之意。”
　　叶之然向着邱素珍吐了吐舌头，说：“我哪敢？”
　　“台东科技”的这个投资项目，是叶之然参加工作以来遇到的最大项目，如果成功签订协议，对常嘉县、对马石乡的意义巨大，完全可以当做一个范例写进当地的地方志。在新投资的企业正式投产后，其产值占常嘉县GDP的比例巨大，将使常嘉县的经济成倍的增长。对叶之然来说，将是个巨大的政绩。同样的，这个项目如果成功，对常嘉县委、县政府领导同样是个巨大的政绩。
　　这样规模的投资如果泄露出去，不仅省内的各地方政府会闻风而动，外省市的政府也会猛虎扑食般过来抢夺。唐书记让他暂时放下马石乡的工作来盯牢王蒙国，绝对是正确的做法。
　　叶之然明白，这个项目，表面看起来常嘉握有先机，但最后花落哪家还有很大的变数。他必须像老母鸡护蛋那样，把蛋放在自己的翅膀之下，牢牢地看护。
　　下了火车，叶之然征询二老的意见，送他们去招待所休息。
　　进了一号别墅，等王蒙国、邱素珍上楼休息，叶之然对服务员说道：“王董和邱董路途劳累要休息一下，你们要时刻做好服务工作。”
　　两位年轻女服务员都自常嘉的农村，对官员有着近乎天生的敬畏，站直了身体齐声应“是”。
　　叶之然想了想，道：“还有件事，在王董、邱董住在这个别墅期间，除了唐书记、张县长、秦主任和我可以进来，其他人一律挡驾。如果他们硬要进来，你们立即打传呼给我。”
　　安排好王老夫妇的休息，叶之然打电话给唐国强，向唐书记报告自己和王董的行程。唐国强听说他们回到常嘉了，指示他立即到县委来汇报情况。
　　县委大院内自从秦大明担任主任后，摆放了许多盆栽的绿树花卉，可以看出秦大明的对环境的仔细。到达五楼县委办时，朱宇丽看到他笑着问：“叶同学，看你春风满面的，是不是刚从省城探美归来？”
　　叶之然叹道：“我就是劳碌命，省城、嘉南、常嘉来回跑。”
　　朱宇丽知道他来找唐书记，笑着用手指指唐书记办公室，示意唐书记在。叶之然也笑着点头致谢。
　　看到朱宇丽，让他想到张念悦毕业后的工作问题。如果念悦毕业后愿意到常嘉工作，将她安排到哪里工作呢？朱宇丽这样的岗位并不适合念悦的性格。再想一想，念悦的工作自有叶老、张恒良出面，似乎用不到他出力。
　　等他走进唐书记办公室外套间，胡亚平看到他的第一句和朱宇丽如出一辙，轻声笑道：“叶长，刚从省城和女友卿卿我我完回来吧？老板在里面等。”
　　唐国强问的第一句则是：“小叶，在省城，王董和什么人接触过？”
　　叶之然便把了解到的情况向唐国强说了一遍。唐国强的脸色慢慢严峻起来，说道：“接市政府办通知，明天叶副市长来常嘉视察工作，同行的还有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的领导。估计也是为了王董的投资。我们面临的挑战很艰巨啊！”
　　叶之然问：“唐书记，高新技术开发区的领导到常嘉来必然是为了虎口夺食。但对叶市长来说，王董投资在高新区或者投资在常嘉，应该没啥区别吧？毕竟都在嘉南市内。”
　　唐国强意味深长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对高新区和常嘉县来说却有天壤之别。官场中的关系，说到底还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这个项目不管是放在高新区还是放在常嘉县，都会对当地的统计数据发生巨大的变化。经济数据是主管领导的提拔依据，如果上级领导属意于高新区，恐怕会另有说辞。”
　　这种话，唐国强也只有在叶之然面前才会说得这样彻底。
　　叶之然心中感动，故意问：“唐书记，高新区的领导是叶市长的人？”
　　唐国强摇头说：“他是程市长的前任秘书。”
　　嘉南市换届之后，政局有些扑朔迷离。新来的市委书记尚未掌控全局，市长程晓光和市委副书记枫寒轩各有班底，以致嘉南市委呈现三足鼎立的局势。
　　“原来高新区的领导敢到常嘉来争夺，是凭借有市长作为靠山！”
　　但在叶之然看来，只要他不是叶青莲的人，就不必退让半步。他给唐国强鼓气道：“唐书记，退一万步说，王老的投资意愿不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只要他一心在常嘉投资，别人都没有办法。”
　　唐国强点头说：“所以，你这一块的工作非常重要，千万不能让王董产生不满。他还说过什么话吗？”
　　“王董的意思，他这次来只决定投资规模和投资地区，具体的细节由他的长子从TW飞过来详谈。我听王董的意思，首选地依然是常嘉。”
　　“好，这些话你先搁在心里。”
　　向唐书记汇报完工作，叶之然告辞而出。他先去了西山，看看黄如成的工程进度和质量，然后，抽空去了次乡政府，和党委书记王静语排了排后面的工作。
　　晚上，因为王蒙国和邱素珍不想走动，就在招待所陪他俩吃了晚饭。告辞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叶老的家，去看看叶老。
　　才叔正和叶老下象棋，见叶之然来了，笑着说；“小叶来的好，陪叶老杀几盘。”
　　叶之然的象棋水平其实比不过才叔，和叶老更是相差甚远，不过，他年纪轻，学习能力强，不按常规套路走棋，叶老更喜欢和他下。
　　等在棋枰前坐下，叶老问：“怎么样？那个台商的事有进展吗？”
　　叶之然道：“根据目前的接触来看，王董将常嘉作为首选之地。不过，盯着王董的地方领导很多，还存在很大的变数。”
　　他转过头对才叔说：“才叔，明天青莲姐带人到常嘉来视察工作，也是为台商的事而来。”
　　才叔点头道：“青莲打过电话来了，你不要管，该怎么做继续怎么做。那个高新区领导是市长的人，不对路的。”
　　自认识叶之然起，才叔看着他做了一件件事，都是在为底层的百姓做工作，心里对他怀有很大的好感。又眼看着他从党政办主任到了副乡长、乡长的位置，从最初稚气的乡干部到现在不断的成熟，产生后继有人的感慨。心里也像叶老那样，将他看作了自己的晚辈后生。
　　他也乐见念悦和叶之然的发展。
　　叶之然静下心来下棋，仗着年轻计算力强，和叶老周旋。但不管他怎么计算，最终还是被杀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叶之然叹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叶老不同意他的说法，道：“下棋还是要靠功力的。功力未到，再怎么谨慎，在棋力比你高的人面前，迟早都会出错。”
　　又问：“这次去省城，念悦这丫头有说什么话吗？”
　　叶之然道：“叶老，上周六我到省城后，当天晚上和张叔、阿姨、念悦一起吃了晚饭。”
　　叶老惊讶地问：“这么巧？恒良是去开会的吧？”
　　“是的，张叔到省军区开会，阿姨是去培训的。”他转过脸对才叔说：“才叔，阿姨说在嘉南长和青莲姐见面的。”
　　才叔点头道：“应该的，青丽对她小时候照顾很多，到了嘉南，自然要去投靠。”
　　叶老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投靠不投靠？相互照应嘛。还有，青莲到了嘉南工作，她的孩子也应该过来，你女婿有什么想法？”
　　才叔说：“听说他过了年就调到嘉南工作，他在Z石化工作，调过来应该不难。”
　　叶之然才知道，原来叶青莲的丈夫是Z石化的高管。


第137节 洪海生的想法
　　叶青莲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某青年团体组织的中央机关工作，一干就是十多年。在少年部、青工部、国际联络部多个岗位任职，从科员一直做到国际联络部第二处处长。由于一直在机关工作，没有地方工作经验，再往上升迁就困难了。所以，这次经过家族运作被安排到长江省嘉南市担任副市长。
　　她的丈夫顾洪亮是Z石化京城分公司下属一家炼油厂的厂长，叶青莲调到嘉南市工作后，顾洪亮也将调任到长江省分公司担任副总。顾洪亮虽然是红色家族出生，但为人低调，洁身自好。他和叶青莲感情深厚，在京城一班公子少年中从未传出桃色传闻。
　　这天，叶青莲正在办公室看文件，桌子上的红色话机响了起来，是市长程晓光的电话：“叶市长，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次。”
　　等她走进程市长的办公室，发现市高新技术开发区主任洪海生也在。见她进来，洪海生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程晓光也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指了指沙发，招呼道：“叶市长，坐。”
　　程市长办公室和叶青莲办公室的基本格调一致。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子对面放着两张椅子，是给前来汇报工作的部下坐的。而在房间的另一边，靠墙摆放着一套米色真皮沙发。来访的客人身份比较高时，程市长会请来者在沙发上就坐。
　　程晓光在单人沙发上就座，问道：“叶市长，是这样的。听说台东科技董事长王蒙国夫妇到了嘉南后，没开完招商引资洽谈会就去了常嘉县？”
　　叶青莲看洪海生一眼，明白程市长的用意了。
　　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是市级开发区之一，开发区主任洪海生是现任嘉南市长程晓光的前任秘书。这次换届选举前，大家都看好程市长能前进一步，升任嘉南市委书记。不料，省委突然把钟汉庭空降下来，程市长只能原地踏步。
　　程晓光见升职无望，为洪秘书的前途考虑，这次把他放了出去，几经周折后安排到高新技术开发区主任的位置上。这一方面可以看出程市长已把洪海生当做心腹使用，一方面也可以看出程市长在市常委会中的分量。
　　叶青莲说道：“我知道这个情况。王董事长祖籍嘉南市常嘉县，他这次去常嘉一方面是为了探亲访友，一方面是为了考察常嘉的投资环境。”
　　程晓光点头道：“台东科技是亚洲知名的科技企业，王董事长如果想在嘉南投资科技企业，要帮办法促成他到市高新技术开发区落户。高新技术开发区针对科技企业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还有特殊的扶持政策。”
　　叶青丽是分管招商引资和开发区的副市长，从她内心来说，只要王董在嘉南投资，开发区也好，常嘉也罢，都没啥大的区别。不过，程市长既然作了这样的指示，她自然将话说得婉转一些：“程市长，王董到大陆之后，先去了京城，听说受到科技部部长的接见。到长江省后，省领导也亲自出面请他吃饭。来嘉南之前，就已经有许多地方政府在关注他。我听说各地方都在邀请他去当地考察。我的想法，台东科技能够在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投资最好，退而求其次，只要他的投资留在嘉南，也可以接受。”
　　在程市长明确要求想办法将王董的投资留在高兴技术开发区后，叶市长作这样的表态，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但她的表态完全在理，程市长也不好挑出毛病。
　　他想了想，道：“叶市长，这样吧，你带小洪一起去一次常嘉。和常嘉的领导谈谈，请常嘉领导顾全大局，支持台东科技落户到高兴技术开发区。市政府可以在资金方面对常嘉县做出补偿。”
　　叶青莲点头说：“好的，我和洪主任明天下去一次。不过，台东科技在哪里投资，最终是由王蒙国先生作出的。我们只能用最优惠的政策和服务来吸引他。如果他认准了在常嘉投资，常嘉县政府也不会把这个项目推开。”她转头对洪海生说：“洪主任，这要看你的能力了。”
　　洪海生做了三年秘书，练就了一身察颜观色的能力，见叶市长脸有不虞之色，自信地说道：“我尽力而为，请程市长、叶市长多多支持。”
　　从嘉南市政府的分工来说，高新技术开发区和招商引资都由叶青莲分管。洪海生跳开分管市长，直接向市长汇报，有越级之嫌。但他认为自己是程市长的前任秘书，向他汇报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叶青莲在程市长的办公室遇到他，他并不慌张。
　　程市长严肃地说：“我和叶市长都会支持你的工作，你必须全力以赴，将这当作一个政治任务来抓。”
　　这次嘉南市委领导层变化之后，钟汉庭到市里的时间不长，在常委会中尚未取得多数。常委会大致分成了三个派系，分别是钟汉庭、程晓光和枫寒轩三派。三派中，程晓光是市长，牢牢把握住政府部门，实力最为庞大。
　　洪海生向他提出台东科技的事情后，他缜密地考虑了一下。常嘉县委书记、县长都不是他的人，如果自己出面硬压常嘉县放弃这个项目，法理上讲不通，而且效果不一定好。而叶青莲是分管招商引资的副市长，而且，在嘉南相对独立，不属于任何势力，由她出面是最佳人选。
　　他想不到的是，王蒙国就是她介绍给叶之然的。
　　叶青莲是女性领导，从团中央空降而来，不属于嘉南原有势力。她恪守不介入派别之争的原则，和钟汉庭书记、枫寒轩书记、程晓光市长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反而赢得了一定的尊重。
　　叶青莲补充道：“洪主任，市政府会全力支持你开展工作，将台东科技的投资导入高新技术开发区。但是有条底线，如果王蒙国董事长最后不愿意落户到高新区，市政府会动员他把投资留在嘉南市范围内。就是说，留在高新区最为优先，留在嘉南是条底线。你要搞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
　　程晓光大有深意地看叶青莲一眼，对洪海生说：“小洪，叶市长的指示很正确，你要往最好的方向努力，但不能破坏市政府的底线。”
　　洪海生说道：“请程市长、叶市长放心，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叶青莲心里说：“你要是有这个觉悟，就不会到程市长这里，假借市政府的力量去压常嘉县。”嘴里道：“我相信洪主任有全市一盘棋的大局观，你不仅是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主任，还是程市长的爱将嘛。”
　　这话说的洪海生脸色一变。听叶市长句句扣住“大局”不放，显然是对自己借程市长的势来促成台东科技入驻的做法有所不满。而且说他是“程市长的爱将”，话里有话啊！
　　看来，新来的女市长也很强势，以后要留点心了。再一想，如果台东科技能成功入驻，带进来大量的投资，三五年后，这个政绩就可以成为从正处到副厅的踏脚石。惹来副市长一时的不快也是值得的。
　　第二天，驱车到达常嘉县境内。常嘉县委书记唐国强、县长张顺强都在县界处迎接。叶青莲是非常委的副市长，常嘉县的迎接级别反映出他们足够的尊重。叶青莲虽然不喜欢这套迎来送往的礼仪，但也不能冷了唐国强、张顺强的脸。下车和他们一一握手。
　　洪海生自视甚高，他虽然也是正处级干部，但他是嘉南市委委员，含金量比同为正处级的唐国强、张顺强都高。不过，到了常嘉地头，而且，目的是做通常嘉县委、县政府领导的思想。所以，在叶市长和常嘉二位主要领导握过手后，上来握住唐国强的手，摇晃了几下，说：“唐书记，我今天是来请求常嘉的支援和帮助来了，请勿见怪。”
　　唐国强心知他来的目的，不过，官当到他这一级别，早已经练到喜怒不形于色。他握住洪海生的手说：“洪主任好久不见，欢迎来常嘉指导工作。”
　　洪海生做市长秘书的时候，张顺强还在嘉南日报任总编，和他没打过交道。官场中的客套是最虚伪的，但也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必须。他上前握住洪海生的手时，客气地说道：“欢迎洪主任来常嘉指导工作。”
　　洪海生笑道说：“张县长，久闻你是嘉南的第一支笔，以后要多多请教。”
　　几个主要领导见过面，车队又向常嘉疾驶。到了县委大院，叶青莲要求唐国强组织一个小型的会议，协商台东科技的投资事宜。
　　唐国强就让胡亚平通知全体县常委委员以及招商局长钟妙定、马石乡乡长叶之然一起开会。
　　等全体人员到齐，在唐国强主持下，会议就开始了。
　　叶青莲说道：“同志们，我今天受晓光市长的委托，来常嘉协商台东科技董事长王蒙国的投资问题。晓光市长指示，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软硬件最完善，针对科技企业有特别的优惠措施，要以高新技术开发区为载体，争取台东科技的投资能够落户高新技术开发区。”
　　这话一说，会议室一片寂静。


第138节 全市一盘棋
　　叶青莲接着说：“同志们，我们要从全市一盘棋的高度来正确对待这项投资。希望大家能够统一思想，服从程市长的指挥，和高新技术开发区的领导一起努力，争取台东科技董事长王蒙国投资到高新区。”
　　说到这里，叶市长看了看与会的干部，说道：“下面，大家都谈谈认识。”
　　唐国强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不抬头说话；张县长一会低头沉思，一会奋笔疾书，似乎非常认真地构思着什么；其他各常委见书记、县长都不开口，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会场气氛怪异起来。
　　叶青丽对此早有预料，她掉头望着洪海生说：“洪主任，你是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主任，先谈谈你的看法。”
　　洪海生来的路上一直担心叶市长对此事有另外想法，不配合程市长的部署。此时听她会议上的讲话完全符合程市长的意见，而且，将之提高到全市一盘棋的思想高度来要求常嘉官员的服从。心里不由得一乐：别看你平时挺清高，似乎挺有原则，关键时刻还不是乖乖地接受程市长的意见？
　　洪海生清了清嗓子说道：“唐书记、张县长，常嘉县的各位领导。叶市长刚才的讲话非常重要，我深受鼓舞。来常嘉之前，程市长召见叶市长和我，着重谈了台东科技的招商引资工作。大家知道，台东科技是亚洲著名的科技类上市公司，实力雄厚。这次来嘉南市考察，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机遇。如果抓住这个机遇，成功地将台东科技引入市高新科技开发区，对我们嘉南市的发展将是一个重大的促进。我在这里表个态，一定会坚决按照程市长的指示，按照叶市长的部署，和常嘉县的同志一起完成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他自认为这番话讲得非常得体，却不知叶市长点名让他先发言，是在为常嘉的官员提供一个靶子。
　　洪海生虽然官级不低，但毕竟没在基层做过一把手，对这种任务的部署套路不熟。像这种明显损害一方利益去保证另一方利益的部署安排，叶市长如果要确保成功，必然在开会之前，事先找他们几个主要领导进行个别交流沟通，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在说服他们之后，才可能在会议上提出来，供大家讨论。但叶市长并没有采取这个行动，仅仅高调地讲一讲道理，并把程市长搬了出来，其中的深意不言自喻。
　　在洪海生讲完之后，唐国强似乎若无其事地看张顺强一眼。
　　张顺强是政府一把手，招商引资是他的职权范围。他心领神会地开口说道：“刚才叶市长和洪主任都讲了台东科技的投资问题，我们常嘉县的干部和市委、市政府是坚决保持一致的。但是，有个问题不得不提出来，这也是为了避免这次招商引资出差错。”
　　“情况是这样的。王蒙国董事长和夫人邱素珍都出生于常嘉。新中国成立前，他们是常嘉的名门望族。这次归来，他们一方面是来寻根，一方面是来考察。据我们初步了解，王蒙国董事长确有意向在常嘉投资。王董曾经说过，在常嘉投资主要是出于对出生地常嘉的感情。”
　　这话一说，常嘉的官员纷纷点头。
　　洪海生见状，忙说道：“张县长，王董出生于常嘉，但常嘉也是嘉南的一部分嘛。我们可以和王董多多沟通这个问题。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高新技术开发区是市级开发区，软硬件设施都很完善，在交通、园区建设、基本保障、人才储备方面都是嘉南市最好的投资区域，市政府又有特殊的优惠政策。条件要比常嘉好。程市长提出要想办法让台东科技落户到高新区，也是因为高新区的竞争优势更明显，容易吸引王董的投资。”
　　说完，他扬了扬脸，心说：“你们常嘉怎么能和高新区竞争？基本设施相差太大了。”
　　唐国强这时候抬起脸，沉稳地说道：“叶市长，洪主任。我们常嘉干部一向是坚决服从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部署的。刚才张县长的发言，也是从更好地贯彻执行上级精神的角度出发，实事求是地将事实讲清楚，供程市长、叶市长参考。我还要补充另外一个情况，刚才洪主任谈到高新区的软硬件设施完善，各种条件远远超过常嘉。这点，我们完全赞同。但是……”
　　唐国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但是，有个情况要向叶市长汇报，洪主任汇报。前天王董去省城时，省政府常务副省长亲自作陪，和王董一起考察了省第一工业园区和高新技术产业园。两个园区的领导都向王董伸出了橄榄枝。从软硬件设施及各种配套设施角度来说，他们的竞争力比我们嘉南市高新科技开发区更具优势。针对这个情况，常嘉县委设定的应变方案是，打亲情牌来留住王董的心，从而留住他的投资。”
　　这段话极有说服力，既把洪主任口中的优势说成了劣势，又突出了常嘉独特的优势。常嘉领导脸色都开朗起来。
　　洪海生则相反。先前听张县长突出常嘉是王董的出生地，王董对常嘉有感情时，他搬出高新区投资环境比常嘉好这个理由。现在，听唐国强说省第一工业区和高科技园区参与到竞争之中，他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想起他在程市长面前夸口要拿下台东科技的投资，他的脸色不停地变化着颜色。
　　叶青丽见达到了效果，不动声色地说道：“很好，常嘉县干部的领导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在切身利益的引诱面前，能够与市政府保持一致，这种态度值得肯定。将台东科技吸引到高新技术开发区是我们工作的优先目标，这个目标不变。希望常嘉县领导和高新区领导紧密合作，力争取得这个最好的结果。我在这里还要强调一点。将王蒙国董事长的投资留在我们嘉南市是市政府的底线，这个底线同样不允许有人蓄意破坏。不管是常嘉的领导干部，高新区的领导干部，还是嘉南其他地方、其他部门的领导干部，都要坚守这条底线。大家要分清楚优先和底线的区别。”
　　叶青莲说完，常嘉官员无一例外地鼓起掌来。
　　唐国强和张顺强不由地对望一眼，他们已经完全领会了叶市长的讲话精神。
　　唐国强再次发言说道：“我们会认真学习叶市长的讲话精神，和高新区合作，积极争取最优结果，同时确保将王董的投资留在嘉南这条底线。”
　　洪海生没料到会议的进程出乎意料地急转直下，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偏偏说不出反对理由。对唐国强、张顺强的观感大变。先前他还以为他们两人容易糊弄，现在，越看这两人的脸越觉得像两只狡猾的狐狸，而且，这狐狸还是比较老的那种。
　　他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只得问：“黄省长当真亲自陪同王董考察了省第一工业区和高新产业园？”
　　唐国强道：“马石乡叶乡长陪同王董去省城，叶乡长你向叶市长和洪主任汇报一下。”
　　叶之然说道：“各位领导，为了充分重视王董的考察活动，唐书记、张县长指示我全程陪同王董的考察活动。上周六、周日两天，王董受长江省政府的邀请，去省城作投资考察。黄省长陪同王董去了第一工业区和高新产业园。考察结束后，王董对我讲了考察过程中的细节，王董对这二个园区都比较认同。但他同时对常嘉有割舍不断的感情。”
　　叶青莲微笑着看叶之然一眼。“姐弟”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接，不用说话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叶青莲说道：“同志们，这次我和洪主任来常嘉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邀请王董去高新区考察。请常嘉的同志做做工作，让王董尽快成行。”
　　叶市长提出这样的要求，无论如何都要给面子的。何况这也是为了照应一下程市长的面子。唐国强说道：“常嘉县只有叶乡长和王董有私交，这个任务就交给叶乡长。叶乡长想办法说服王董，并且陪王董去高新区走一趟。”
　　洪主任说道：“只要王董肯去，就不用麻烦常嘉的同志作陪了，你们的工作也很忙。”
　　叶之然惊讶地看了洪海生一眼，心说：“我如果不去，没准你和王董谈得不顺，很可能破罐子破摔，阻扰王董在常嘉的投资。”
　　再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也挺大。如果王董最终确定在常嘉投资，会使他更加丢脸，还不如在外省市投资，可以遮一遮羞。
　　不过，有叶青莲在场，叶之然并不着急。
　　叶青莲看叶之然一眼，然后说道：“既然叶乡长和王董有私交，就麻烦叶乡长陪同前往考察。一切以王董本人满意为主，这是大局所在，马虎不得。”
　　分管副市长说了这话，洪主任就不言语了。
　　叶之然在会议开始时就对叶青莲怀有信心。要不是她向着他，当初就不会把王蒙国介绍给叶之然认识。所以，对叶青莲放心得很。见她稳稳地掌控着会议的节奏，不露痕迹地将事情朝有利于常嘉县的方向发展，大为佩服。
　　原来青莲姐姐政治上如此成熟，手法如此巧妙，领导艺术这样高超。
　　开完会，洪海生就去给程市长打电话求救。不一会，回到叶青莲、唐国强等人面前时，似乎恢复了一些信心，说道：“叶市长，程市长指示，让我们尽快请王董去嘉南考察。到时候程市长将亲自接见。”
　　叶青莲、唐国强、张顺强、叶之然等人闻言都深深地看了洪海生一眼。


第139节 启程
　　洪海生做了三年的市长秘书，在嘉南也是一个名人。秘书生涯结束前，他参加省委党校“处级干部短训班”培训，培训结束后，出任市高新技术开发区主任，提拔幅度之大，令嘉南官场侧目。他就很想做点成绩出来，让大家看看，他的提拔是出于自身的能力，而不是仅仅依靠秘书这条升官捷径。
　　如同一匹黑夜中饥饿的狼，发现食物后的迫不及待。他来常嘉的路上对“台东科技”怀着志在必得之心。
　　唐国强从洪海生身上收回目光，问叶之然：“小叶乡长，王董在招待所休息吗？”
　　叶之然点头说：“应该在招待所的。”
　　唐国强便向叶青莲征询意见：“叶市长，王董现在县委招待所休息，您看是不是请他过来？”
　　叶青莲摇摇头说：“还是我们过去吧，对台东科技这样的实力雄厚的大投资商，我们应该给予必要的尊重。”
　　一行人坐三辆轿车到了县委招待所。唐书记、张县长、叶之然陪着叶市长、洪主任和冯秘书来到一号别墅。服务员见唐书记等六、七个人来到别墅，早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进了客厅，王董正一个人坐着看电视。他看到第一个进屋的叶之然笑道：“小叶，怎么这么多人来这？”话说了一半，看到跟随叶之然身后出现的是叶青莲市长。
　　王蒙国到嘉南市，就是叶青莲在机场迎接他的。后来又是叶市长把他介绍给了叶之然。
　　他站起身笑道：“叶市长，你怎么来了？”
　　叶青莲微笑着说：“王老，我代表嘉南市政府来看您了。程市长知道您到了常嘉后，指示我请您去嘉南考察一下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程市长也想和您见个面。”
　　王蒙国说道：“那也不敢劳你亲自来一趟，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
　　叶青莲说道：“那未免太怠慢贵客了，对您这样的客人，必要的礼仪还是必须要有的。”
　　王蒙国笑笑，望着叶市长身后的几个人打招呼道：“唐书记、张县长、冯秘书，你们都来了？坐一会吧。”
　　叶之然这时候才向王董介绍道：“王老，这是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洪主任。”又对洪主任说：“洪主任，这是台东科技王董事长。”
　　洪海生立即伸出手握住王董的手，说：“王董事长，久闻您的大名。台东科技是亚洲知名的高科技企业，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早就盼望着贵公司能够入驻。这次我奉程市长之命，和叶市长一起专程从嘉南赶过来，就是来请您去高新区实地考察一下投资环境。我们高新区的投资环境比常嘉好多了，你如果去考察一定会满意。”
　　王蒙国见他在常嘉县领导面前把话说得这么白，用眼角扫了唐国强、叶之然等人一眼。商场、官场在许多地方都是相通的，以他的阅历略为一想就可以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
　　王蒙国淡然地说道：“大陆的开发区、高新园区我已走过很多个。回TW前，我还准备去上海看看。洪主任，你们的高新区比上海的园区更好吗？”
　　洪海生一怔，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叶青莲这时发现常嘉几个领导此时脸上都浮上了笑意，她不动声色地说：“王老，多走一走，看一看总不错的。嘉南市政府对您是非常重视的。”
　　王蒙国笑道：“既然叶市长这么热情，我就让小叶陪着走上一圈。”
　　唐国强道：“时间也不早了，一起在常嘉吃了饭再走吧？”
　　洪海生此时已没有到常嘉之前的那种自信，在常嘉县委碰头会上又没有争到面子，就想快点离开这里。他出声说道：“现在才十一点，如果车子快一点，回到嘉南也就十二点半。不如到嘉南再吃饭吧，让程市长久等也不大好。”
　　这话让王蒙国不爱听了，他冷冷地看一眼洪海生，说道：“洪主任，如果你担心程市长久等，不如先回嘉南向市长汇报一下情况。我年纪大了，饿着肚子不能上路，要先吃饭。”
　　这是当着大家的面打洪海生的脸了。
　　大家听了王董的话，都饶有兴趣地看洪海生一眼。洪海生尴尬地转脸看着叶青莲，似乎在请求叶市长的支持。
　　他自成为市长秘书起，就被一大帮官员捧着说话，连各局行区县一把手见了都是笑脸相迎。在高新区上任后，又整天被人“主任、主任”地伺候着。慢慢地变得心气极高。没想到了常嘉，什么都不是了。
　　叶青莲看都不看洪海生一眼，笑着对王董说：“王老，我们吃了饭再走，邱董呢？”
　　王蒙国对叶青莲很客气，含笑指了指楼上，说：“在上面休息，我去叫她下来吧。”
　　叶青莲摇摇手，说：“王老您休息，让小冯上去叫一下吧？”
　　王蒙国就点点头说：“那就有劳冯秘书。”
　　秘书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冯秀芳笑道：“王老别客气，我乐意效劳。”
　　叶之然就在旁边说道：“冯秘，这里你不熟，我陪你上去。”
　　两人走到楼梯拐角，叶之然说道：“冯秘，这次太匆忙了。否则，我可以陪叶市长和你上西山看看。西山的景色优美。”
　　冯秀芳抿嘴一笑，道：“前一个星期，我陪市长到常嘉时已经上过山了。西山确实风景很好。”
　　叶之然醒悟过来，叶青莲周日到常嘉来看望叶老和才叔，势必会抽空上西山一览。
　　这边邱素珍早听见楼下的讲话声，见叶之然和冯秀芳上来。惊讶地说：“小冯秘书来了？我听见楼下的说话声，正准备下楼呢。是不是叶市长也来了？”
　　冯秀芳笑道：“邱董您好。叶市长也来了。叶市长是来请您和王董去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实地考察的，这是程市长要求的。”
　　邱素珍听到“是程市长要求的”这句话，明白了叶青莲为什么会来。否则就无法解释她当初为何把他们介绍给叶之然，现在又请他们回嘉南考察。
　　她对清秀知礼的冯秀芳很有好感，大约她自己年轻时也是类似的一个人物。她赞赏地看了一会冯秀芳，点点头说道：“哦，这样啊。”
　　又转脸看了一眼叶之然，笑眯眯地说：“看到你们两个俊朗、美丽的年轻人，我仿佛也年轻了许多岁。小冯秘书结婚了吗？我看你们两个倒挺般配的。”
　　这话说得冯秀芳清秀美丽的脸庞彤红起来。
　　叶之然见邱素珍乱点鸳鸯谱，担心闹出什么误会传到叶青莲耳朵里，麻烦就大了。忙说道：“我如果没有女朋友，倒真的会追求冯秘。”说了这句，又担心冯秀芳心里不舒服，补充了一句：“不过，以我的条件，冯秘也看不上眼。”
　　邱董“哦”了一声，责备地说：“那你怎么不带给我们看看。”
　　叶之然解释道：“她在省城念大四，不在常嘉的。叶市长熟悉。”这句“叶市长熟悉”其实是说给冯秀芳听的。
　　冯秀芳大大方方地说：“叶长的女友想必是很优秀的，有机会认识一下。”
　　三人下楼和大家在客厅汇合，一齐去东林街“春福楼”吃饭。常嘉官员吃饭去的最多的两家酒店就是“春福楼”和“望山楼”，娱乐城开业后，又多了一个娱乐城酒店。
　　“春福楼”规模比“望山楼”稍大，菜肴也更丰富些。菜系不仅有本帮菜，还有川菜、苏菜。不过，王蒙国、邱素珍偏爱本帮菜。而本帮菜却是“望山楼”做得略胜一筹。
　　因为下午还要赶去嘉南，中午大家只喝红酒。洪海生心里装了事，这酒喝得特别不痛快。冯秀芳则在吃饭时猜想着叶之然和叶青莲的关系。做得了秘书，就管得住自己的嘴。所以，尽管心中好奇，但她很快放下了心事。
　　吃完饭，叶青莲交代冯秀芳一个任务，在王董到嘉南考察期间，由冯秘书专职照应邱素珍。邱素珍看冯秀芳顺眼，自然乐意。王蒙国笑道：“小叶，这样一来，我们四个人闲下来可以打扑克了。”
　　临行前，唐国强拉过叶之然到旁边轻声嘱咐他几句。叶之然轻声道：“唐书记放心，王老和邱董是我在嘉南的时候，由叶市长介绍给我的。”
　　唐国强惊疑地点点头，心里的包袱一下子消失了。笑道：“小叶，你倒是常常给我出其不意。”
　　这话似褒实贬，话中有责备他不早点汇报之意。
　　叶之然只得再说了一句：“唐书记，叶市长是叶老身边的才叔的女儿。”其实，叶青莲的这个底细迟早会被人知道。
　　唐国强这才恍然，用手拍了拍叶之然的肩膀，以示安慰。
　　下午三点，叶之然陪同王蒙国、邱素珍和叶青莲等到了嘉南。叶青莲先让冯秘书联系一下程市长。程市长的秘书告诉她，程市长四点有空，约在四点见面。叶青莲就吩咐冯秀芳先安排王蒙国夫妇和叶之然的住处。四点直接带他们去市政府大院见面。
　　等到了客房，叶之然先给枫寒轩书记的秘书刘童华打电话。刘童华和他寒暄几句，就把电话转给枫寒轩。叶之然把围绕“台东科技”的事源源本本汇报一遍。
　　枫书记沉吟片刻，说道：“知道了，你陪王董四点钟去市政府。”
　　幸亏叶之然把这事详细汇报给了枫寒轩，才在市政府大院即将发生的纷争中避免成为靶子。


第140节 市长接见
　　下午四点，叶之然、冯秀芳和王蒙国、邱素珍准时到达嘉南市政府大院。走进左右两侧各有一名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的市府大门，望着前面大楼上的国徽，叶之然心里油然产生出一种严肃、神圣的感觉。
　　冯秀芳在前面引路，每到一个拐弯，她都驻足对王董、邱董说：“王老、邱老，请这边走。”她的声音比较柔和，一口普通话又说得字正腔圆，听在其余三人的耳朵里都觉得非常舒畅。
　　邱素珍忍不住说道：“小冯，你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才，怎么到政府部门上班？”
　　冯秀芳听了这话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叶之然笑道：“邱董，在大陆，有能力的人才可以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和台湾是相反的。”
　　邱素珍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说道：“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自己去创业嘛！在台湾，只有没出息的人才去谋求政府部门的职位。”
　　王蒙国就笑道：“素珍，国情不同，人的选择必然有所不同。在大陆，权力的地位远高于财富的地位，这就决定了优秀的青年将权力作为追求的首要目标。”
　　叶之然和冯秀芳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
　　大陆、台湾同是一个国家，用“国情不同”来说明问题，用词有欠妥当。不过，王蒙国此刻是尊贵的客人，他们自然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去理论。
　　嘉南市委、市政府在同一大院办公，冯秀芳将三人引到大院北侧的一座小楼，低声说道：“王老、邱老，这里是常嘉的常委楼。程市长在楼上等我们。”
　　作为男人，叶之然看冯秀芳时带上了欣赏的目光。美丽的女孩一般都是活泼可爱的，但在冯秀芳身上却有着一种精华内敛的静气。而且，她身上的这种静气和黄瑜雯不同。黄瑜雯是秀外慧中，沉静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才气和灵秀之气。而冯秀芳则是一种把才华深深藏进深处，静气中带着一种官场独特的气度。
　　此刻听她说这里就是嘉南的权力核心所在地，叶之然迅速将视线从冯秀芳的身上转移到这幢小楼，注意起小楼的环境。
　　走进三楼的贵宾室，叶青莲已经等候在里面，她迎上来和王蒙国、邱素珍握了握手，然后把他们介绍给程晓光：“程市长，这是台东科技的董事长王蒙国先生和他的夫人邱素珍女士。”
　　又向二老介绍道：“王老、邱老，这是嘉南市市长程晓光先生。”
　　两人其实在嘉南市招商引资洽谈会上见过面。这时双方就热情地握手、寒暄。然后，程市长和王蒙国一左一右在贵宾厅坐北朝南的二张单人沙发上就座。
　　这是嘉南市政府用来招待贵宾用的小会议室，布置得相当豪华。大厅的中间过道上铺了厚厚的绣花羊毛地毯。北侧居中位置是两张宽大的单人沙发，是安排给双方的最重要人物的。沿着过道摆放了两排面对面的沙发，是双方随从的座位。
　　叶青莲、洪海生等人坐在一侧，叶之然作为王蒙国的随行人员坐在邱素珍的一侧。因为是不对外公开的会面，所以，气氛相对轻松。
　　程晓光含笑说道：“王董，我代表嘉南市人民政府对你的来访表示热烈的欢迎。嘉南位于江南繁华、富裕地带，基础设施齐备，人才储备丰富。这次请您过来，主要是想让你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嘉南的机会。我们嘉南市民营经济比较发达，有闻名全国的小商品市场。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几年，港澳台同胞前来投资兴业的人非常多。这主要得益于我们的政策灵活、优越。特别是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经过市政府不断投资，已经初具规模。开发区规划合理，交通便利，在用地、税收、贷款方面有政策性倾斜。欢迎王董去实地考察。”
　　王蒙国点头说：“我到大陆后已经走了很多地方，长江省是我出生之地，经济又比较发达，是我投资创业的首选之地。我对嘉南的经济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既然程市长、叶市长都向我推荐高新技术开发区，我当然会去走一走，看一看。不过，最终投资目的地也不一定非得高新区，如果嘉南有其他地方能够吸引到我，我也有可能会作选择。”
　　程市长笑道：“只要在嘉南投资，市政府都会大力支持的。我和叶市长向您老推荐高新区，是因为高新区的投资环境最好，政策最好，也是为您老的长远发展考虑。”
　　坐在叶青莲身边的洪海生回到嘉南后即向程晓光作了汇报，此刻已经略略恢复了些信心。听到程市长“市政府都会大力支持”时，心里面又想法多多起来。看到对面端坐着的叶之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气恼：怎么一个小小的乡级干部也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参加会面？凭你也想干预市政府的决策？把台东科技留在常嘉？
　　王蒙国微笑着点点头，把目光转到脸色变幻不定的洪海生身上，说道：“洪主任在常嘉的时候已经介绍过高新区的优势，明天去高新区看过之后，我对嘉南的投资环境会有个感性认识。”
　　他又转脸对程晓光说：“程市长，我在常嘉县考察时，感受最深刻的是，是常嘉的服务很到位，这也是投资软环境的一部分。窥一斑而知全豹，可以想见嘉南市政府这方面的工作做得扎实有效。”
　　程晓光听他不断地提及常嘉，就说道：“这说明常嘉的领导班子是得力的。但我相信高新技术开发区会更胜一筹。因为高新区是市级开发区，市政府对市级开发区都有明确的窗口服务标准。”
　　王蒙国笑笑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程晓光就严肃地对洪海生说：“洪主任，高新区不但要在硬环境上下功夫，也要在软环境上做好工作。必须树立服务于投资商的理念，切实改善嘉南的投资环境，为嘉南的经济发展助力。”
　　他一向称洪海生为“小洪”的，这声“洪主任”就显得格外的郑重其事。
　　洪海生挺了挺胸，说道：“请市长放心，高新区的管理一直很严格。等开完会，我会把您的指示立即传达给开发区每个干部，要求他们认真学习您的讲话精神，以更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提高服务意识，树立嘉南投资环境的良好形象。”
　　程市长听了洪海生的表态点了点头。
　　他转脸对王蒙国说：“王董，如果在考察期间，或者考察结束之后，遇到什么问题需要政府出面解决的，你可以打我的电话或者打叶市长的电话。我们是人民政府，以服务人民为己任。”
　　王蒙国点头不语。
　　会面是礼节性的，所以时间不长，主要就是程市长和王蒙国说话。结束时，程市长让叶青莲留下来，吩咐他的秘书林虎送一送客人。
　　叶之然等人出会议室，在过道上遇到嘉南市常务副市长俞红军经过。洪海生和程市长的秘书、冯秀芳、叶之然等人都靠墙站住脚步，叫了声：“俞市长。”
　　俞红军和程晓光是此次换届中少数几个位置保持不变的领导。原来心里指望程市长往上一步，自己有机会接替程市长的位置，结果事与愿违。新书记空降之后，他重新进行了站队，投到了程市长的阵营。使得嘉南市常委三足鼎立，程市长略占上风。
　　俞红军笑着和洪海生握了握手，又对林秘书、冯秀芳微笑点头，看到叶之然时，虽然也点了点头，但脸色明显冷了下来。洪海生捕捉到了这一点。
　　俞市长是来开市长碰头会的，基本上脚步不作停留，走向小会议室。
　　市委常委楼是幢四层楼的小楼，前后都有一片绿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往外望去，绿地上种植的进口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给人以宁静悦目之感。
　　在叶之然陪伴王蒙国、邱素珍到达常委楼时，刘童华就看到了他们。等他们从小楼出来，刘童华向枫寒轩汇报一声：“枫书记，叶之然他们谈完话出来了，我下去把您的指示传达给他。”
　　枫寒轩挥挥手让他下去。
　　国内特殊的政治构架，使得主要领导身边的秘书隐形权力无限扩大。所以，中央多次下文明确规定秘书的行为准则。然而，秘书是领导身边最亲近的人，领导的大部分指令都通过秘书上传下达。秘书可以通过细微之处影响到领导的方方面面。底下干部要想办成事，还非得先打通秘书这一环节。这又很难限制秘书的作用。
　　秘书的官途和所服务领导的官途紧密相连，领导步步高升，秘书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即使前任秘书已经不在领导身边工作，到地方或部门任职了。领导也会在某个位置出缺时优先考虑到他。秘书的前途和所服务的领导官途密切相关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体现。如果领导犯了错误倒下了，秘书的政治生命也基本结束。在国内，领导出事后秘书入狱的也不鲜见。正是这种政治生命紧密相关性，使得秘书都能坚定地维护“老板”的利益。
　　出常委楼后，洪海生客气地和王董、邱董握手道别，约好了明天上午到高新区考察的时间。然后叫住了叶之然：“叶乡长，你留一留。”
　　叶之然便对王蒙国说：“王老，那您和邱老先回宾馆吧。”
　　等王蒙国、邱素珍稍稍走远，洪海生说道：“叶乡长，我把你留下来，是想听听常嘉县究竟用了什么招数？使得台东科技的董事长一个劲的帮着常嘉说话。”
　　这话一说，叶之然不由一愣。而林秘书、冯秀芳刚迈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洪海生和叶之然。
　　一场交锋由此展开。


第141节 冲突（1）
　　洪海生叫住叶之然，趾高气扬地问这句话前，心里已经作了一番思想斗争。他在对叶之然进行安抚和打压之间作艰难选择。如果能安抚好叶之然，然后为我所用，自然是上佳结果。有了叶之然作内应，在王蒙国耳边吹吹风，台东科技落户高新区的把握更大。他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常务副市长对待叶之然的冷漠眼光，让他觉得没必要在一个乡长面前放下身段。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问话。
　　叶之然坦然回答：“常嘉对王董的态度，就像程市长对王董的态度一样，都是很尊重的。我觉得，给人以尊重，那么换回来的也将是尊重。”
　　话外有话啊！给人以尊重换回来的也是尊重？岂不是当做其他人的面暗喻他不够尊重？洪海生的怒火慢慢地上来了。
　　他冷冷地问道：“噢？叶乡长是说我对你不够尊重？”
　　叶之然微笑着说：“洪主任误会了，您是大领导，我怎么会对您不尊重？我只是在回答王董对常嘉怀有好感的原因而已。”
　　虽然叶之然回答他的话时面带微笑，态度自然，但在洪海生眼睛里却有异样感觉。在林秘书和冯秘书两个后辈面前，叶之然不卑不亢的回答简直就是在故意削他的面子。
　　洪海生朗声说道：“叶乡长，你这是正确的回答态度吗？市长指示要将台东科技的投资放到高新技术开发区，你们常嘉是怎样落实市政府指示的？你这个乡长又是怎样做事的？”
　　叶之然这才明白，原来是洪主任在常嘉受了气，发泄到他的头上来了。不过听他口口声声说市长指示将台东科技的投资放在高新技术开发区，又不完全符合事实。
　　于是，叶之然沉稳地说道：“洪主任，叶市长的指示有两条，一是优先吸引台东科技的投资落户到市高新技术开发区，二是必须守住台东科技的投资留在嘉南这条底线。刚才程市长也说了，只要在嘉南投资，市政府都会大力支持的。”
　　这两句话分别出于叶青莲和程晓光之口，在场之人都曾耳闻，是无需争辩的事实。洪海生的脸色又是一变。憋屈啊！堂堂的正处级领导被一个小小的乡级干部说的张口结舌。是可忍孰不可忍！
　　洪海生说道：“你一个小小的乡级干部，怎么能理解得了市长这个指示的正确含义？你懂得什么叫做‘优先’？市长嘴里的优先就是确保的意思，你懂不懂？你如果不懂，就立即回常嘉去！”
　　冯秀芳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叶青莲将王蒙国介绍给叶之然时，她也在座。她是叶市长的秘书，当然以维护叶市长的意志为己任，何况在常嘉招待所时又无意中听到叶之然说他的女朋友和叶青莲很熟。
　　她上前一步说道：“洪主任，两位市长确实都说过这样的话。叶乡长又是王董事长请来作陪的，怎么能让他回常嘉去？”
　　洪海生的脸色再变，没想到冯秀芳这个时间会挺身而出支持叶之然。原本依靠级别稳稳压住叶之然的局势就有些变化了。冯秀芳是叶青莲的秘书，她此时出来声援叶之然，在外人看来就是叶市长在支持叶之然。
　　而叶之然看向冯秀芳的眼神，就从原先的欣赏又增加了一种赞叹。
　　就在这局势微妙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这是嘉南市政府所在地，一个小小的乡级干部凭什么在这里乱加评议市长的指示？顶撞上级领导？我看洪主任的意见很正确嘛！”
　　大家转过脸一看，却是常务副市长俞红军的秘书施施然出现在身后，语气中带着不屑和轻视。
　　俞红军的秘书突然出现，而且，一开口就蛮横地指责叶之然，必然是得到了俞市长的指使。
　　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抬眼向楼上看去，却见很多窗口有人影移动，显然洪海生和叶之然的冲突隐隐有扩大之势。
　　而随着俞市长秘书的强势插入，态势发生了新的变化。一边是高新区的主任和常务副市长秘书，一边是马石乡乡长和非常委的副市长秘书。就如一个跷跷板，随着俞市长秘书站在洪海生的一头，平衡被打破之后，局势明显向洪海生一边倾斜。
　　洪海生神色一喜，正想开口说话，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说道：“怎么了？谁让叶乡长回去的？真是乱弹琴！枫书记还要请他吃饭呢！”
　　大家回首一看，是枫书记的秘书刘童华板着脸走了出来。
　　原来，刘童华出楼梯口时，正好听到了冲突双方的所有对话，见俞市长的秘书出来支持洪海生，故意打压叶之然，就适时站了出来。他稳稳地走到叶之然和冯秀芳身边，站住了脚步。然后抬眼看向洪海生和俞市长秘书。
　　刘童华这句话一出口，事情的性质进一步演变。
　　现在已经不单纯是叶之然和洪海生之间的对峙了。随着俞市长秘书和市委副书记枫寒轩秘书的加入，事件正向嘉南市委两个主要政治派别之间的角力的方向发展。
　　无数双眼睛被吸引到这里来，就连前面办公楼的窗口里也出现许多双注视的目光。
　　枫寒轩是嘉南市委的第三号人物，位置仅次于市委书记钟汉庭和市长程晓光。他由市委组织部长升任为分管党组的副书记，手握全市处级干部的升迁大权。而且身后是共和国显赫的红色家族，势力庞大，有着嘉南领导层中最为深厚的官场人脉，在嘉南的势力超越了市委系统，也深深地影响到政府系统。
　　有了刘童华并肩战斗，局势的天平再次摆动回来。叶之然这边的分量大增，洪海生刚到嘴边的话自然被咽了下去。
　　有了刘童华出面相护，叶之然这时候不能太软弱了。软弱往往是无能的代名词。如果现在在软弱，就会影响到枫书记的面子了，这是为官者所忌讳的。做官就是这样，该强势的时候就要强势，这样才会形成权威。权威这种东西是无形的，存在于人的心理活动。说到底，权威就是从一次次的强势中培养出来的。
　　叶之然伸手和刘童华握了握，说：“刘秘，枫书记有事，你打个电话或发个传呼给我就行了，怎敢劳动您的大驾。”
　　刘童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如果不来，你还不被赶了走？叶乡长，你是怎么得罪洪主任的？枫书记很想知道。”
　　叶之然摇摇头说：“我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是受常嘉县委、县政府的安排来陪伴台东科技的董事长来考察的。因为得到王董的信任，洪部长以为我在破坏台东科技落户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好事。其实呢，投不投资，在哪里投资，只有台东科技董事长才能决定。我尚无足够的实力去影响到一个上千万美元的投资花落哪家。”
　　刘童华听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洪海生说：“洪主任，我怎么听着叶乡长的话，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洪海生脸色阴沉，在他眼里，刘童华、冯秀芳都是他的后辈。刘童华虽然当秘书的资格也老了，但自己以前是市长秘书，地位在他之上。现在更是高新区主任，正处级干部，级别已经比他们高出二级。然而，现在他们一个是分管开发区的副市长秘书，一个是市委副书记秘书，此刻出来说话，就是在代表领导在说话，他偏偏就不能发作。
　　其实，如果说刘童华出面力顶叶之然是出于枫寒轩的授意，而冯秀芳完全是出来说句公道话而已。如果她事先知道事情会发生这样的演变，是绝不会出声的。此刻，她反而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不知道叶乡长和叶市长之间的关系。在没有得到市长明确授意的情况下出头，如果市长怪罪下来，她的秘书生涯恐怕也到头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争执，事件正演变为枫书记派系和程市长派系之间的两派角力。
　　程市长的秘书林虎见到自己的前任受窘，心里正在焦急。但在得到程市长的明确授意前，他如果再出面掺和进去，事件的性质就会再变。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就在这时，腰间的中文BB激烈地震动起来，他一看，上面写着：“帮助洪主任，程。”
　　这是程市长在楼上观察到情势的变化，让他出招了。
　　林秘书就威严地跨上一步，说道：“洪主任，我支持你的意见。在洽谈重大的招商引资项目的关键时刻，为确保台东科技的投资落在高新技术开发区，你作为开发区主任，有权请不相干的人离开队伍。市政府会支持你的决定。”
　　常委楼前一向寂静，此时，两派人的争执不仅常委楼里清晰可闻，附近都可以闻悉他们的说话内容。
　　事件终于不可逆转地变性了。
　　一向暗地里相争的两个派系，各由两派领军人物的秘书出面，发生了正面相争。这不再是招商引资过程中高新区和常嘉县的归属地之争，而是已经演变为两个派系的政治力量之争，而一旦争出结果来，就会影响到原本持中立立场的干部的选择。
　　一个小小的闹剧逐渐演变为嘉南官场的一场政治角力，那是洪海生和叶之然事先都无法预料的结局。作为当事人，他们的命运也因此玄妙起来。


第142节 冲突（2）
　　刘童华跟随枫寒轩多年，在枫寒轩担任嘉南市委组织部长时就是他的秘书，对枫书记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在任何情况下都以维护枫书记的权威为自己工作的一个重点。见程市长的新任秘书林虎出面硬抗，一点也不为胆怯。
　　他露出怀疑的神色，问道：“市政府的决定？你没看见叶市长的秘书也在这里吗？叶市长明确过二点，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虽然是向台东科技优先推荐的地方，但还有条底线，就是在引资洽谈中不能丧失底线。这条底线就是在投资高新区不成的情况下，也要想办法促使台东科技的投资留在嘉南。冯秘书，是不是这样？”
　　冯秀芳这时候已经躲不过去，她虽是女性干部，但从叶青莲身上学到了不动如山的静气。她在心里暗暗告慰自己：沉着气方能成大器。于情于理，现在都只能顶叶之然了，否则就是半道而废。一个出尔反尔的干部是最没出息的。正酝酿着措辞，她身上的传呼机也震动起来。一看，是叶市长发过来的：“坚持原则，支持叶。”
　　得到指令，她感觉浑身一震。心里想：叶市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是要卷入这场斗争了。而且为了解救叶之然，站到了市长、常务副市长的对立面，跟着这样有担当的领导，她觉得很有底气。
　　她于是迎着刘童华的目光平静地点点头，说：“叶市长确实是这样指示的。我认为叶乡长贯彻得非常正确，既支持了优先原则，又不破底线。叶市长对他的工作是满意的。”
　　有人满意就有人不满意了。
　　程市长的秘书和俞市长的秘书相视一眼，虽说他们身后站着的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常务副市长，但分管副市长秘书的表态还是给了他们一定的压力。至少说明市政府内部有不同的声音嘛！
　　洪海生这时候不得不说话了。
　　论地位，在场的两队人之间，他的官级最高。但他现在是政府的部门官员，说话反而没有做秘书时这么简单。
　　洪海生说道：“诸位，今天的事其实是一件小事，我们之间就没必要为这小事闹意见了。这样吧，只要叶乡长认个错，今天的事就此了结。你们看好不好？”
　　林秘书和俞市长的秘书相视一笑，心里想：果然姜是老的辣。只要他们这一方认个错，那么，作为胜利方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必要揪着一个乡长不放。赢得了脸面就是赢得了斗争。
　　叶之然懂得其中的道道。道个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他道歉了，就意味着枫书记这一派势力向对方低头。这已事关政治斗争，无数眼睛暗中注视着这里，一旦道了歉，在市常委敏感的三派权力构架下，很可能会影响到态势的平衡。
　　叶之然沉稳地说道：“刘秘，我有个建议。这件事情，虽然错在洪主任，但洪主任是上级领导，我就退后一步，不用洪主任道歉了。大家看看如何？”
　　冯秀芳听叶之然不卑不亢地说出这句话，打心眼里为他喝彩！
　　“好！果然值得叶市长看重。就凭这份气度，就看得出这个叶之然非池中之物。”
　　刘童华对叶之然的反击也颇为赞赏。这句话先是将洪海生的提议当作空气，直接忽视，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见。明确了冲突的责任在洪海生一方，然后又大度地表示，因为洪海生是上级领导，所以就不用他道歉了，大家就此把这梁子揭过。
　　这话的水平就明显比洪海生的高了。
　　“错在洪主任，但洪主任是上级领导，所以不用道歉了。”这话简直就是当作所有人的面在抽洪海生的脸了！
　　刘童华就称赞道：“好，叶乡长果然气度不凡，有分寸、知进退，知道得理饶人。我没意见。洪主任你看如何？”
　　冯秀芳大感兴趣，心想：果然是枫书记的秘书，强势得很！这是在往洪主任的伤口撒盐巴了。且看洪海生如何反应？如果事件就此结束，那么，枫书记这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洪海生这个时候已是悔恨交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怪先前太冲动了！冲动是魔鬼啊！以自己的身份，想要收拾一个乡干部，机会多的是啊，何必在常委楼前给他过不去？现在看来，给他过不去就是在给自己过不去了。只怪自己太大意了，没料到一个乡干部会在市里得到这么多的支持！这个叶之然有些妖孽啊！
　　怎么办？忍气吞声的话，以后就会在程市长面前失宠了。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洪海生迅速估算了一下形势，自己这边，有市长秘书，常务副市长秘书。对方是市委副书记秘书，副市长秘书，再加上一个乡干部。从力量对比来看，自己这边应该是胜出一筹。
　　他开口说道：“我们这样子在常委楼前争议，会影响到市领导的工作。这样吧，我们都到市政府食堂的茶座去，让叶乡长给我们每人奉一杯茶，事情就此结束。大家看好不好？”
　　俞市长的秘书接口说道：“洪主任这个提议好，这样大家都有面子。”他说的大家是指洪海生和各位秘书，叶之然不在他的眼里。
　　叶之然不怒反笑，说道：“各位领导，事情的对错想必心里都有底。我尊重各位领导，也是为了给各位领导一个面子，所以主动放弃了请洪主任向我道歉的要求。各位要求我向大家奉茶，改日凑个日子，大家坐在一起谈谈风月，叶之然乐于奉陪。但是，如果是为了今天的事情，那么这个提议就有些不妥了。因为这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不必要的误会是指什么，大家心里清楚，叶之然就不必说得太白了。
　　冯秀芳展颜笑道：“叶长说得不错，我们身为市领导的秘书，用权势压一个乡级干部，说出去也是个笑话。何况叶乡长占据了道理？不如大家付之一笑，各自回去工作。”
　　这个时候，不仅枫书记、程市长二派的官员高度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新任市委书记钟汉庭也和秘书站在窗口密切注视着双方的冲突。
　　钟汉庭听到双方不断提及冲突方的主角叶之然是个乡级干部，但看这个乡级干部气度不凡，在市常委楼前一点也不紧张，好奇地问秘书诸彬：“有没有这个叶乡长的资料？”
　　诸彬回答道：“钟书记，这个叶乡长就是击毙‘两李’的叶之然，省委领导都曾经接见过他。具体的资料我立即向常嘉县委调用。”
　　钟汉庭心中一动，他点点头继续观察。
　　钟书记空降嘉南之后，由于嘉南市存在着枫寒轩、程晓光两个巨头，很多时候不能有效掌握常委会的进程和结果。此刻看见枫寒轩和程晓光两巨头之间的裂隙。脑海中迅速盘算着其中的机会。
　　楼下双方对峙依旧。
　　程市长秘书林虎也有点进退两难，这个事如果处理不好，程市长会如何看自己？想到这，他更加焦急上火，年轻人的脾气就上来了。
　　他蛮横地说道：“叶之然，别给脸不要脸，这里是市政府不是你的乡政府。身为政府官员，你怎么一点大局观都没有？道个歉怎么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不管你有没有道理，都必须道歉！”
　　这话一出口，常委楼里关注事件进展的各人均是眉头一皱。
　　有句话叫作“烈火真金”，真金只有在烈火中才能考验出来！这个林虎显然落入下乘了。以他市委副书记兼市长秘书的身份，即使面对各区县的县委书记也足可平起平坐。现在面对一个乡级干部，居然在理屈词穷之下，说出这番街头流氓泼皮使用的语言，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能力，不怎么滴！
　　刘童华见他以势压人，有虚言恫吓之嫌，心里更是有底。他微笑着说道：“林秘书，我们都是领导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你这话要是传出去，知道的人说是你林秘书仗势欺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的话出于程市长的授意，未免有损市长的形象。所以，这句话还是收回去的好。”
　　林秘书已在气头上，面对连连失控的形势，他不知如何处置才算恰当。如果此时退怯，无疑是在为对手树立威风，别说他自己无法接受，程市长也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他觉得此时只能硬“挺”了，反正对方也不能将他们几个怎么样，看谁的“挺”功好。
　　林秘书便冷笑一声，说道：“我素来没有把说出来的话再收回去的习惯，叶乡长，你看着办，道歉或者奉茶自己选择。”
　　就在这时，常委楼里又走出一人，沉声问道：“道什么歉？奉什么茶？谁向谁道歉？向谁奉茶？”
　　连续四个问号，一个比一个声音响亮。等他问完话，人已经走到叶之然旁边。却见他伸出手和叶之然握了握，微笑着说道：“叶乡长，我是久闻其名，今日得见高贤啊！我是诸彬。”


第143节 冲突（3）
　　刘童华向叶之然介绍道：“叶乡长，这是诸大秘。诸大秘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
　　“大秘”这个称号一般只给党委一把手的秘书，叶之然立即明白这是市委书记钟汉庭的秘书。他立即满脸笑容地说：“不敢当，诸主任，是我闹出笑话来了。”
　　诸彬和叶之然握过手，又分别和刘童华、冯秀芳握了握手，然后与他们并肩而立。
　　对面三人中，毕竟是洪海生的资格最老。他一见诸彬施施然走了出来，站到叶之然他们一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无法占据上风了。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诸彬此刻和叶之然、刘童华他们联手，必然出于钟书记的意思。在市常委会三方势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如果他们两方形成联手，那么程市长这一边就完全处于劣势了。很显然，新任市委书记在观察、隐忍了一个多月后，终于抓住这个时机，悍然出手了。
　　刘童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心里赞叹：钟书记显然也不是易于之辈，这次出手切入点掌握得非常好。利用秘书之间的斗气，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可以很好地试探出枫书记、程市长对他这个联手意图的反应。即使枫书记不认可联手也没关系，毕竟这是秘书之间的冲突，不伤他和枫书记的颜面。如果枫书记欣然接受这种联手，那么他完全可以进一步跟进，在此后的市常委中占据主动。而如果程市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主动向他服软，只要条件合适，也并非不可接受。总之，这个出手时机可以确保钟书记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对刘童华和叶之然来说，这个时候，他们不可能将诸大秘的好意推出门外。
　　洪海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有意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诸主任，怎么把你给惊动了？有你出面，我们都得给你面子。这事就这样了结了。大家都散了吧？”
　　林秘书犹然不服气，没来得及开口，洪海生一个眼神已经递了过来。他最服的人只有二个，就是程市长和洪海生。当下气呼呼地站在一旁生闷气。
　　刘童华很会见机行事，他当然要顺便扯一下顺风旗。而且，这个顺风旗扯起来，枫书记不会认为他过分。
　　他说道：“林秘，大家相安无事，本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何必咄咄逼人呢？我们都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你呀，还是修养不够啊！”
　　林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发作不得。憋屈得胸口发闷，只能把怒火集中到目光中，冷冷地射向叶之然。
　　目光如刀不过如此吧？
　　诸彬挥了挥手，说道：“都散了吧，让人看笑话。”
　　说完这句，回过头微笑着对叶之然说：“叶乡长，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顿便饭？”
　　叶之然尚未答话，刘童华笑道：“大秘，恐怕你要失望了，枫书记要请叶乡长吃饭呢。”
　　诸彬目光一闪，问道：“枫书记亲自请叶乡长吃饭吗？那我去向钟书记请示一下，看看能不能合在一起。”说完，和他们三个握了握手，匆匆而去。
　　叶之然转身对冯秀芳说：“冯秘，非常感谢你仗义相助，今天要不是你出面相助，我就要出丑了。”
　　冯秀芳抿嘴一笑，用手指捋了捋头发，说道：“叶乡长客气了，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叶之然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冒着风险出来陈述事实，不仅需要足够的胆识，还需要常人难及的正直。”
　　他郑重地说道：“冯秘，你让我很敬佩。”
　　刘童华点头道：“叶乡长说得对，我也有同感。”
　　冯秀芳责备道：“两位领导，你们这不是在取笑我吗？”
　　三人随意说了几句，在交谈中感情逐渐升温。
　　那边诸彬回到办公室向钟书记汇报，说枫书记晚上要请叶之然吃饭。钟汉庭吃了一惊。市委副书记请乡长吃饭？不合常理啊！
　　钟汉庭沉吟一下，觉得利用叶之然和枫寒轩互动一下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他说道：“小诸，你拨个电话给寒轩书记。”
　　等诸彬打通电话，钟汉庭接过电话说：“寒轩书记，我听小诸说叶之然就是当初击毙‘两李’的英雄，想约他吃个便饭，才知道你已经约了叶乡长。要不，我们晚上一起？”
　　枫寒轩心知这是刚才一幕的延续，秘书试探之后，主将要出马了。他笑道：“汉庭书记作了指示，自当照办。”
　　钟汉庭笑道：“那好，我把青莲市长也约上。”
　　枫寒轩背景深厚，知道叶青莲的来历。而且，他和叶青莲的丈夫顾洪亮是小时候在京城的玩伴。他估计钟汉庭应该也听到了些风声，了解到叶青莲夫家的实力，要趁机拉拢。
　　枫寒轩就说道：“汉庭书记说了算。”
　　一场发生在秘书之间的小冲突导致三足鼎立的局势开始呈现转化的迹象。
　　枫寒轩觉得苦德和尚推崇叶之然确实有几分道理。他到市政府来一次，就无意中促成了自己和钟汉庭之间的两强联手，对压制程晓光不断膨胀的政治欲望可以说是及时而有效。
　　到了晚上，叶之然和冯秀芳两人联袂来到嘉南“金丽华”大酒店的三楼包房。
　　他们两人已经陪着王蒙国、邱素珍吃过一次晚饭。由于两位老者坐车太久有些劳累，吃了点稀饭酱菜就要回去休息。不影响他们两人换个场子来赴约。
　　到了包房后，冯秀芳见里面没有人，立即对叶之然说：“叶乡长，我下楼去等叶市长。”娉娉婷婷地下楼去了。
　　时间不长，叶青莲、枫寒轩两人说笑着走了进来。
　　叶之然立即站起身靠旁站起，说道：“枫书记、叶市长，这边请坐。”说完，殷勤地移动座椅请两人入座。
　　枫寒轩笑道：“小叶态度很端正嘛！”
　　叶之然作出一张苦瓜脸，道：“枫书记这是在批评我下午的行为了，我接受书记和市长的批评。”
　　叶青莲惊讶地问：“我批评你了吗？”
　　叶之然道：“现在还没有，不过我有预感，接下来会挨批了。”
　　叶青莲不禁莞尔，斥道：“你是应该反省反省，如果不是枫书记帮你，今天还会这样轻易过关吗？”
　　刘童华和冯秀芳站在包房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三人之间的互动，听到叶市长的说话后，都在心中诧异叶市长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她虽在呵斥叶之然，但话中却包含了那种姐姐对弟弟才有的亲昵和关怀。
　　叶之然挠了挠头，看见刘童华和冯秀芳站在门口没有入座之意，才想起在这种正式场合，秘书都不和领导同桌吃饭。
　　叶之然就说道：“枫书记、叶市长，等会我和刘秘、冯秘一起吃。”
　　这时钟汉庭正好进来，听到他的话，说道：“那怎么行？今天你是主角。”
　　叶之然在电视中见过钟汉庭，忙毕恭毕敬地站好，说道：“钟书记好。我和市领导一起吃饭有心理障碍。还是和诸主任、刘秘、冯秘一起吃舒坦。等会我过来向三位领导敬酒，再聆听领导的教诲。”
　　枫寒轩知道钟汉庭的来意，如果叶之然在座，可能有些话不能说得透彻。就笑道：“汉庭书记，小叶说的是实话，让他们年轻人去凑一桌吧。”
　　钟汉庭拿叶之然说事不过是个借口，既然枫寒轩说了话，他自然乐意顺从：“那好，让诸彬好好招待你们。”
　　三个秘书和叶之然四个人就到隔壁包间另开了一桌。
　　没有领导在场，四个人都浑身轻松，点完菜，又拿了一瓶茅台。
　　叶之然首先举杯敬酒：“三位领导，小叶今天要好好敬一敬你们。如果没有你们出手，我今天丢人就丢大了。”
　　因为临时起意，帮了叶之然一把，冯秀芳已经得到过叶青莲的赞扬，心里正美滋滋的。她立即笑脸吟吟地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古以来均是如此，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会。”
　　诸彬赞道：“冯秘这话有水平，来，我们喝一杯。”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喝酒吃饭也是如此。有了冯秀芳这个明眸皓齿的年轻女性在场，这顿饭就不会嫌闷。
　　刘童华笑道：“我和诸主任都已成家，你们两个怎么样了？都有另一半了吧？”
　　叶之然怕他“拉郎配”，抢着说道：“我女朋友在J大读大四，总要等她毕业后，工作稳当了才考虑结婚。”
　　刘童华本有此意，听他这么一说，就对冯秀芳说：“冯秘也要抓紧啊，你的条件好，不要挑花了眼。”
　　冯秀芳笑道：“我可没资格挑选他人，结婚不是买菜，总是遇到合适的才好。”她何尝不想这事？女性到了她这个年龄，父母就天天把未来女婿的事挂在嘴上，搞得她心烦意乱。偏偏她自己所处的地位一高，看出去的男人似乎都有难以弥补的缺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得上眼的，不是已经结婚，就是已经有了恋人。她就在心里感叹这些“妖精”出手太快。


第144节 黄瑜雯的消息
　　诸彬点头说道：“结婚是大事，确实要慎重。但也不能拖得太久。我们这些混官场的人，举止行为都受到约束，到了一定年纪，如果不结婚也会成为一个失分点，疏忽不得。”
　　三个秘书中，要论交情，叶之然和刘童华最深，在常嘉两上西山，两人都曾结伴。再加上枫寒轩对叶之然青眼有加，刘童华更不把他当外人。听诸彬说到这，赞同地对叶之然说：“大秘说得不错，叶乡长你要记在心上。”说完又看冯秀芳一眼。
　　又喝过一圈酒，诸彬提议道：“不如我们四人一起去敬领导一杯吧？不要一个个去了，免得耽搁时间太久，影响领导讨论工作。”
　　其余三人一致赞成。
　　于是诸彬带头，四人鱼贯而入。
　　依然是诸彬代表四人向三位领导敬酒，大家都是满饮一杯。
　　喝完一杯，钟汉庭对叶之然说道：“叶乡长，我听叶市长说过台东科技投资到嘉南这件事了。寒轩书记和我都很赞赏叶市长的两条意见。你能按照叶市长的指示踏实工作，值得肯定。嘉南需要你这样能够做实事的干部，要保持这样的干劲，不要松懈。”
　　叶之然立即站直身体说道：“是！我会牢记钟书记的指示，力争将台东科技的投资留在嘉南。”
　　敬完酒，四人再回到自己的包间，都不敢再喝酒了。四个人中有三个秘书是专职秘书，如果醉了酒就是失职。叶之然为他们考虑，自然也不会再劝。
　　聊天之际，叶之然又想起下午这场没来由的冲突。他深深明白了职位的重要性，在心里暗暗决心要继续攀登上去。与其让那些不做事的官僚占据高位，还不如让他这样肯做事的人上去。
　　他看了看三个秘书，心想：下午这场冲突最大收获就是让他结识了新朋友，而且是嘉南官场颇具实力的朋友。如果这三人以后能帮他，那他在官场中又多了一个很大的助力。
　　官场和商场一样，需要广积人脉。人脉是一种无形资产，运用的妙，可以比固定资产更能产生效益。
　　想到人脉，他忽然想到了黄瑜雯。这段时间，黄瑜雯就像断了线了风筝，失去联系了。
　　黄瑜雯缠着他的时候，他有点厌烦。不理睬他的时候，他又有些怀念。
　　人，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他在这边想黄瑜雯，黄瑜雯也正想起了他。
　　跟随老师朱照溪到沪东观摩当代欧洲画展后，黄瑜雯师徒又北上，参加了京城故宫举办的清皇室藏画展览，接着又参加了京城画院举办的艺术交流展。整整一个半月才回到省城。
　　一个半月的行程，黄瑜雯大多在赏画、临摹、作画中渡过。期间她辗转三地，幸好她本就喜欢安静，又有钟爱的书画作伴，才稍解途中的苦闷。
　　期间，黄瑜雯的母亲利用到京开会的机会陪了她二个星期，数次试探她和叶之然的关系。不过，黄瑜雯口风甚紧，没有流露出内心的思想。在母亲眼里，这个叶之然似乎是女儿的一个关系稍近的朋友。就是那种比普通朋友关系深一些，但没有到恋人的程度。母亲就有些放心了。在母亲眼中，女儿年纪尚轻，涉世未深，不需要这么早恋爱。
　　黄瑜雯自己也将这次辗转观摩画作的学习经历当作一种意志的磨练过程。每次想起叶之然，柔肠百转之时，她立即拿出画笔作画。
　　只要开始作画，她就能很快静下心来，把思绪沉浸到画作之中。心无旁骛，镜台清明。
　　但是到了省城之后，她感觉这个屡试不爽的方法有些失效了。也许是因为地理环境的变化带给她心境的变化。同在一个省城，距离的拉近使得两人之间相见有了可能，因此，一种藏在心底许久的思念慢慢地爬上了心头。坐在画室的窗口，仰望天空之时，她感觉天空很大，自己宛若满天繁星中一颗小星星，而叶之然虽然同处一个星空，但离自己很远，找都找不到踪迹。
　　“此时此刻，他也会在想着我吗？”她轻声问一句自己。
　　搞艺术的人想象力丰富，而且在她心里，恋爱和画作是最美丽的两件事情。此刻的他是否真有李商隐诗篇中描述的那种“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
　　想到这，她发了一条信息给寻呼台。
　　叶之然收到拷台的这条信息时，钟书记、枫书记和叶市长已经谈完事，大家都出了包间。三位领导握手言别时又逐一对他勉励一番。
　　叶之然作感激涕零状。
　　三位秘书和他道别就简单了，相互之间使使眼色，扬扬手做无声的动作。
　　叶之然才回电话给黄瑜雯。
　　“瑜雯，怎么了？多愁善感的。”多愁善感是艺术家的特征，黄瑜雯也是。
　　听到耳畔又传来亲切熟悉的声音，黄瑜雯把思念化成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沿脸庞流淌下来。
　　“枫哥，你怎么这么多时间也不打电话给我？”
　　“你不是出游学画去了吗？我打不到你的电话。”叶之然说道。
　　黄瑜雯听到这句，无声地抿嘴而笑。说道：“可我回省城已经一个星期了，你也不打我的电话。”
　　叶之然嘟囔了一句：“你又不告诉我已经回来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应该咋办？”
　　这句话把叶之然问倒了，他只得说：“瑜雯，我这几天陪一个TW商人到嘉南考察，没有自由呢。”
　　“那等你自由了，陪我上西山。”她对西山耿耿于怀。
　　叶之然只得回答：“等我有空吧。”
　　他扯开这个话题，问：“瑜雯，这么长时间外出观摩学习，有什么进步？”
　　谈起画作，黄瑜雯高兴起来，道：“枫哥，这次和老师一起看了多个画展，可以说是大开眼界。特别对西洋油画，我体会到有别于中国画的笔法和视角。如果你看到我新作的几幅画，会感觉变化很多呢。”
　　“太好了，说明我们未来的大画师画法更臻完美，在艺术上进境神速。”
　　黄瑜雯矜持地说：“那等你有空来评点评点。”
　　“一定的。”叶之然说道。
　　两人在友谊和暧昧之间谨慎选择用词，愉快地畅谈离别后的近况和各自的进步。一番倾谈之后，黄瑜雯才满意地挂断电话。
　　晚上十点，叶之然回到宾馆。他住在王蒙国和邱素珍对面的房间，知道两老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此刻早已入了梦乡。叶之然不去打扰，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洗完澡，他半躺在床上，点上一支烟，拿起《曾文正家书》又翻看一会，直到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他才灭掉手里的香烟，酣然入睡。
　　此后二日，他和冯秀芳陪着王老夫妇分别考察了是嘉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和嘉南经济开发区。两个开发区的领导殷殷作陪。洪海生似乎忘掉了前天和叶之然的不快，考察途中，始终面带微笑热情讲解高新区的优势所在。无奈王蒙国并不认同他天花乱坠的介绍。
　　第三天下午，叶之然和王蒙国、邱素珍一起向叶青莲道别。临别，王老对叶青莲说：“叶市长，这次到大陆，我已经走了很多地方。大陆的投资环境总体来说在不断进步，从政策面看也偏向于台资企业。这对台东科技在嘉南创办新厂是个良机。至于具体的细节要等我长子过来洽谈，到时候还请叶市长多多关照。”
　　叶青莲听了此言立即愉快地说：“王老放心吧，嘉南市政府会拿出最好的条件，来鼓励台东科技投资创业。我相信常嘉县政府更会不遗余力。”她听王蒙国说会在嘉南投资，而不提及高新区，就在心里基本确定了他的投资意向。
　　王蒙国微微一笑，说：“我相信叶市长。”
　　回到常嘉，叶之然又陪两老上山看望苦德和尚。
　　短短的几天时间，黄如成已经铺好了山路。王蒙国和邱素珍走在路面开阔，踏脚石安稳的山路上，都很满意工程队的进度和质量。
　　走到东林寺外时，叶之然发现东林寺的墙面涂料已经重刷，寺门也已重做，只等粉刷即可完工。心里也对黄如成称赞了一句。
　　黄如成这些天一直盯在东林寺，督促工程队施工，见叶之然上山，兴冲冲过来汇报进展。
　　叶之然不吝赞扬，说道：“黄经理，这个工程你还是尽了心的。保持这样的干劲和态度，就没有做不好的工程。”
　　黄如成听到叶之然称呼他为“黄经理”，只觉得浑身舒坦，一种巨大的成就感瞬时涌了上来，幸福地全身每个细胞都有麻醉感。他咧开嘴笑道：“叶长，我能有今天都靠你呢。”
　　叶之然道：“企业要发展，关键是要靠你自己。开头阶段，即使少赚点钱，也要把工程质量做好，这既是在做信誉，也是在培训自己的工人。”
　　黄如成道：“我记住了，叶长放心吧。”


第145节 钟晓丽来事了
　　人生有许多机遇，往往某一个机遇会突然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黄如成就是一个典型。在认识叶之然之前，他只是马石乡一个出名的混混。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一次生与死之间激烈的搏杀，不仅改变了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而且，改变了他为人处世的观点和行为。在叶之然的指点和帮助下，他利用“见义勇为”的奖金建立了建筑工程公司，拉起建筑队伍做工程，使他找到了人生奋斗的方向。
　　黄如成的变化，就如佛教所谓的“顿悟”、“涅槃”。使他的生活从一条轨迹突然平移到另外一条轨迹上来。
　　对王蒙国来说，人生路上亦有许多次突变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四九年举家仓皇逃亡TW，却成就了他在科技生产领域的崛起。如今归来，大陆政策巨变，他又面临良好的发展机会。
　　在常嘉的二周时间很快过去。
　　王蒙国回TW前，根据常嘉县政府的要求，他和常嘉县草签了投资意向书。
　　意向书明确了TW“台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拟在常嘉投资建立集发光半导体研究、生产为一体的科技型生产企业。投资规模为三千万美元，分二期投入建厂。常嘉县提供位于马石乡的四百五十亩土地的使用权，由政府做好拆迁、土地平整、主干道修筑、通水、通电等工作。由于是意向书，很多细节都没有涉及，需要双方举行正式磋商后决定。
　　这是一份没有法律约束力的投资意向书，但主体的双方，一方是亚洲著名的科技企业，一方是县级人民政府，具有一定的公信力。
　　签订投资意向书后，常嘉县常委趁热打铁，讨论通过了“关于成立台东科技投资建厂专项工作领导小组”的提议。领导小组设组长一名，由县委书记唐国强兼任；常务副组长一名，由县长张顺强兼任；副组长一名，由常务副县长马伟军兼任；组员三名，由常嘉县招商局局长钟妙定、县计委主任武明和马石乡乡长叶之然组成。从这个领导小组的人员构成充分说明了县委、县政府的重视之意。
　　会后，冷面县长张顺强召见钟妙定，先是对这几年的招商引资工作表示不满，继而严肃地要求招商局上下动员，利用这次“台东科技”前来磋商投资细节的机会，一举扭转招商局工作不力的局面，确保后期的洽谈能获得双方的满意。
　　“钟局长，‘台东科技’的投资项目对常嘉县的经济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们必须对常嘉的经济发展负责，对常嘉人民负责。以百分之百的热情和工作干劲做好这项工作。如果在后续的洽谈工作中，招商局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招商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张县长最后一句话声色俱厉。想起“骂死何贵田”的传闻，钟妙定脊背上冷汗直冒。他诚惶诚恐地表示：“县长，我一定最大尽力。”
　　另一边，县委书记唐国强召见叶之然，对他前期的工作做了高度评价，并要求他在后续洽谈过程过，继续发挥其不可替代的作用，确保投资项目顺利开展。同时，要花精力抓好马石乡的全面工作。
　　唐国强充满期待地说道：“台东科技的投资项目一旦正式实施，对马石乡、对常嘉县的经济腾飞都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小叶，你是一位福将。”他欣慰地进行总结。
　　“唐书记，自公开招考得到您的识拔后，我的好运就随之而来了。”叶之然也总结了一句。
　　这是对唐国强的善祈善颂，唐国强欣然而喜，大为满意。看向叶之然的目光愈加亲切，隐隐将他当做自己的一大助力。
　　叶之然连续二周时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陪伴着王蒙国夫妇渡过，乡政府里等待他签字的文件和单据堆积了不少。
　　告别唐国强后，他回到马石乡政府，先去王静语的办公室。
　　敲门进了王静语的办公室，王静语一见他就惊喜地说道：“叶长，你回来了？来来，我们坐下说话。”
　　叶之然笑道：“台东科技的董事长回TW了，我刚送走他们。就回来向你报到。”
　　王静语眉开眼笑地说道：“叶长，你太强悍了！我都听说了，台东科技能在常嘉投资，你功不可没。这下，我们马石乡的经济将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我们可说是生逢其时啊！”
　　作为马石乡党委书记，马石乡取得的任何成绩都和她紧密相关，她没理由不高兴。
　　叶之然说道：“王书记，这段时间您辛苦了！我对马石乡的关心不够。”
　　王静语摇摇手地说：“都是为革命而工作，叶长不要客气。现在你回来了，马石乡又可以高速运转了。”
　　都说党委书记和乡长是一对矛盾的两个对立面，但叶之然和王静语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关系。一方面，是因为叶之然背景深厚，王静语有意退让；另一方面，叶之然实心做事，又守着官场的规矩。而且，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明白合则双利的道理。
　　“王书记，还有个事情我要向你汇报一下。马石乡服装厂经过前段时间的整顿，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距离一个具有市场竞争力的现代化企业还很远。究其原因，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企业的性质是集体企业，从管理层到员工都没有发挥出主观能动性有关。我的想法是，将服装厂改制，出售集体股权。如果成功了，逐步将乡办企业全部改制。今后，乡政府只做与政府相关的工作。对原来的乡办企业，只需抓好管理、服务和税收工作就可以。”
　　王静语沉吟片刻，道：“叶长，这个做法符合相关政策吗？”
　　叶之然点头道：“关于乡镇企业，前段时间从国务院到省市县都出台了一系列规范、整顿政策，文件中有关闭、转让、整合等多种措施。改制符合相关的政策精神。”
　　王静语爽快地说道：“只要符合相关的政策精神，又对服装厂的发展有帮助，我没有意见。”
　　叶之然说道：“谢谢王书记的支持，我让服装厂做一个详细的方案，然后上党委会讨论。”
　　数天之后，马艳丽交来服装厂改制计划书，经过叶之然推敲修改，服装厂的改制方案正式上党委会讨论。由于党委书记和乡长意见一致，改制方案在党委会几乎未受到阻力，得以顺利通过。
　　按照计划书内容，乡政府先聘请资产评估公司对服装厂进行资产评估。在此基础上确定转让股权和新增股权的价格，然后签订转让协议，到工商管理局审核批准。
　　这天晚上，叶之然从叶老家里吃晚饭回宿舍，到了宿舍门口，看到一个丽人妖娆多姿地站在他的房门口等待。定睛一看，却是钟晓丽。
　　叶之然诧异地问：“钟晓丽，你怎么在这？”
　　钟晓丽微微一笑，反问：“叶乡长，为什么我不能在这？人家这是在等你啊！”
　　叶之然皱皱眉，心想：钟晓丽找上门来，总不能立即赶她出去，总得维护一下胡亚平的面子。无奈地说道：“进来吧，说说什么事情。”
　　等进了门，钟晓丽用媚眼扫他一眼，说道：“叶乡长，我这次是来惩罚你的，谁让你在金山不说实话。”
　　叶之然眉头又是一皱，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钟晓丽气呼呼地说：“你在金山相亲时故意不说自己是乡长，就是在骗我。”
　　“这是个不讲理的女人，她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叶之然迅速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又提出一个疑问。
　　他说道：“什么相亲？我是被母亲逼着来和你说一声，我们不合适而已。”叶之然瞪她一眼说道。
　　毕竟，他和他相过亲，传到胡亚平和张念悦耳朵里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事实上，他当时去见她，只是为了应付一下隔壁的三婆。她也是。
　　钟晓丽看了看叶之然严肃的脸，突然指着叶之然笑出声来，道：“叶乡长，原来你这事被人知道？”
　　叶之然板着脸说：“我怕什么？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要说怕，也该是你在怕我把你的过去抖露出来。”
　　这话说中钟晓丽此行的目的了。
　　在钟晓丽心里，她最想嫁的就是有钱人或官员。后来感觉成为一个官太太比成为一个阔太太更威风，就专心和胡秘书谈起了恋爱。如今结婚在即，她又担心叶之然泄了她的底。她就想过来封住叶之然的嘴。
　　钟晓丽就露出委屈的表情说道：“叶乡长，你不能揪住我的过去不放，我已经和他们这些人都断绝往来了。”
　　叶之然看她一眼，说：“这就好嘛！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钟晓丽瞄他一眼，挺起胸口问。
　　骂那隔壁的！这女的虽然没有马艳丽性感动人，但媚眼如丝，神态撩人，颇有小狐狸精样。
　　叶之然说道：“天晚了，如果你没啥事，就回去吧。免得引起不必要误会。”
　　叶之然没有想到，钟晓丽此来为了封住他的嘴，已筹划了一个大胆的方案。她觉得最可靠的方法，就是让叶之然也上一次她的身，这样才可以一劳永逸，保证不会出卖她的往事。


第146节 蜘蛛精
　　钟晓丽幽怨地看叶之然一眼，说：“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叶之然被她气得笑出声来，问道：“钟晓丽，你是玉吗？”
　　叶之然越是满不在乎她，她心里越发激起斗志。她心里说道：“哼！我还真不信了，还有男人在我面前把持得住清高？”嘴里娇媚地说道：“叶乡长，你的眼睛不好使呢，我是不是玉，你仔细看看不就清楚了？”
　　两人进门后，就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说话。钟晓丽说到这句话时，却把房门顺手一带，关上门，走到他身前挑逗地说：“你看，我给你看。”
　　叶之然不觉退后一步，制止她的前行：“钟晓丽，你站着说话。”
　　见叶之然紧张兮兮的表情，钟晓丽心中暗乐，她蛮横地说道：“那你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叶之然正色道：“钟晓丽，你别胡搅蛮缠，以后好好地和胡秘书过日子。不用担心以前的破事。”
　　都说男人具有强烈的征服欲望，钟晓丽见他数次拒绝自己的美丽，心底的征服欲望一点也不比男人小。她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去，腾身一跃骑上叶之然站立笔直的身子，用双手环绕他的颈脖，双脚离地从后面钩住他的臀部，身体紧紧贴了上去。
　　叶之然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一具柔软美丽的躯体已经紧紧地缠绕着他年轻的身体。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同时，他心里犹在不知所措，身体已经起了生理反应。
　　钟晓丽敏感地发现他的生理变化，心中暗暗得意地想：装！看你还怎么装？！
　　但叶之然只是迷糊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骂那隔壁的！她这是在使用美人计了。
　　看着怀中青春妖艳的钟晓丽，他忍不住有假装中计的欲望。然而，理智很快告诉他这是棵毒草。如果中了计，以后免不了被她利用。
　　想到这，他用手狠狠在她臀部击了一掌。
　　钟晓丽痛呼一声，身体不由地滑落下来。叶之然不等她作出什么反应，立即把她推出门外，说道：“钟晓丽，你回去好好反省，以后别来烦我。”
　　钟晓丽脸色通红，一种屈辱和失望交集的感觉涌上心头，恨得牙根痒痒的，不免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一遍。
　　等钟晓丽离开之后，叶之然被钟晓丽撩拨起来的兴奋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从卧室到客厅来来回回走了几次，脑子里满是张念悦、黄瑜雯、马艳丽的影子，而且，马艳丽出现的频率最高。他明白这是荷尔蒙发作了，便发一条信息到马艳丽的拷机。
　　“我过来了。”
　　马艳丽这个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看电视，看到中文机上的留言，欢呼一声从床上跃起，忙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不一会，叶之然轻轻敲门，马艳丽迅速拉开房门，等他进来后，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叶之然道：“我怎么感觉有些偷偷摸摸的？”
　　马艳丽仰起脸道：“你要光明正大也可以啊，我们两个都是单身，你愿意吗？”
　　叶之然望着她那张馥郁热情的脸庞，忍不住叹了口气。
　　马艳丽用身子紧紧贴住他，柔声道：“你也不用为难，我说说而已。如果你真想公开，我还不愿意呢。谁让我这么爱你呢？阿然。”
　　叶之然动情地抱她入怀，用双手托住她凹凸有致的臀部，将她托起来跨在他的腰部。马艳丽就如一支绽放的花朵，美丽得展现在他的眼前。她温顺地用手圈住他的脖子，仰起脸闭上眼。
　　叶之然控制不住地低下头吻她，嘴唇碰触到她柔软温暖的嘴唇时，一股柔情蜜意袭上心头。他感觉到她的呼吸暖暖地传递到他的脸庞，一股脂粉的香气伴随着她的体香萦绕在他的鼻端，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马艳丽闭着眼享受这曼妙的感觉。她被他抱进房间，轻轻放在床上。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乖，等一会，我去冲洗一下。”
　　然后听见他进了浴室，关上门，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马艳丽慵懒地睡在床上，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少停，叶之然大步走了出来，俯下身压在她的上面，吻她的嘴唇、耳朵、鼻尖和她的下颌。
　　她的下颌是敏感部位，不一会，她就期待起来。在叶之然迫不及待进入时，她忍不住低低地欢呼一声。情到浓时，她双手双脚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
　　叶之然亲昵地骂道：“蜘蛛精。”
　　马艳丽用迷乱的眼神和激烈的动作回应他。两人一起堕入感官的深渊。
　　等到松懈下来，有一刻，两人都静静地躺在床上，不说话。半掩着的窗口吹进一丝晚风，将落地的窗纱吹得折皱。
　　叶之然问：“艳丽，你真的爱我吗？”
　　马艳丽侧过身，柔声道：“真爱，我已经无可救药了。阿然，就是因为真爱，所以我这辈子绝不会和你结婚。”这话似是矛盾，实是爱到了极致。
　　叶之然忍不住又叹道：“人们都说，真爱就像魔鬼，虽众口相传，然目击者鲜矣。可我又有何幸？能得到不止一人的真爱。”
　　马艳丽说道：“阿然，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知足了。幸福只是一种感觉，不需要用形式来体现。”
　　一夜温存，几次缠绵。
　　第二天上午，叶之然到了办公室以后，几名副乡长陆续进来汇报近期的工作。
　　等最后一名副乡长刘红汇报完工作，走出他的办公室。已是上午十点。叶之然才端起茶杯，悠然地喝一口茶，然后顺手拿起当天的报纸，游览一遍当天的新闻。
　　都说坐办公室的人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其实，读报是每个干部的必修课，特别是有了一定级别的干部。国内新闻、省市动态、政策风向的变化、经济数据等等，只有每天看报读报、关心时事新闻的人才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读报是每个干部的基本功课。
　　九零年底，国内经济政策调控力度依然强劲。同时，党内理论刊物经常有保守势力和激进派之间关于“改革向何处走”的争论。这些争论反映出从理论界到执政者，对改革开放中出现的某些问题进行的反思，是一种很正常的总结和思考过程。
　　而且，国际上，自八九年开始，东欧国家发生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政局动荡。先是八九年波兰发生了瓦文萨领导的团结工会上台、取代了统一工人党的执政地位；八九年十月，又发生了“两德合并”；到了年底，罗马尼亚军队倒戈，逮捕并处决了齐奥塞斯库，结束了共产党执政历史。东欧国家斯大林模式的社会主义制度纷纷崩溃，转而剧变为西方模式的资本主义制度。国家领导人及时地吸取东欧剧变的经验教训，探索更适合我国稳定发展的经济政策。
　　尽管各种争论还在继续，但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根本目的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改善人民生活水平。这一点被越来越多的领导干部所认同。而要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必须要做进一步的经济改革，使之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在这大环境下，叶之然觉得自己大有可为。
　　看完两张报纸，又喝了一杯茶，续上水的时候，刘兵敲门走了进来。
　　“刘兵，这段时间怎么样？工作顺利吧？”叶之然用手指指沙发，示意他坐下，顺手给他泡茶。
　　刘兵忙上前说道：“叶长，我自己来。”接过叶之然手里的茶杯，给自己泡上一杯茶。
　　“很香。”刘兵鼻子凑到茶杯前一闻。
　　“这是碧螺春，又叫‘吓煞人香’，特点就是汤清、味醇、气香。你要喜欢拿一听去。”叶之然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听茶叶给刘兵。
　　刘兵嘻嘻笑道：“叶长，我来你这，又是吃又是拿，你不会寒碜我吧？”
　　叶之然忍不住骂他一声：“你欠抽啊，得了便宜又来讨乖。说吧，什么事情。”
　　刘兵端正一下态度，说道：“没啥大事，我就是来向你汇报一下近期派出所的工作。”
　　在乡镇，派出所一般都直接听命于党委书记。刘兵和叶之然关系莫逆，另当别论。而且王静语比较退让，叶之然又时常关照刘兵经常向王书记汇报一下派出所的工作。王静语也就不作苛求。
　　“叶长，是章大队长让我来汇报一下情况。我查了资料，又从村民那里了解到，乡政府后勤股的武望福和财政所资料室管理员刘志超是‘连襟’关系。武望福还是县委办秦主任的表亲。”如果两个男人的老婆是亲姐妹，这两个男人的关系称作“连襟”。
　　叶之然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想起查这两个人了？”
　　刘兵惊讶地说：“是章大队让我查的，我查清楚后报给他。立人又让我向你单独汇报。我还以为是你布置的任务。”
　　章立人在刘兵面前也能保守隐秘，让叶之然大为满意。心里想：“立人这样沉稳，是个可以担当大任的人！”
　　他稍稍露点口风给刘兵：“刘所长，因为武望福和刘志超可能涉及财务报销方面的不规范举止，所以，顺便查一查他们的家庭关系。这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到此结束。免得引起领导的误会。”
　　他说的领导就是指秦大明，刘兵自然明白。他点点头，说：“叶长放心吧，我早过了‘嘴上无毛’的年龄。”
　　叶之然笑道：“你办事当然牢靠，难道我还会信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