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年半】


第107节 分班前的别离
  陈母的声音又在外面喊。
  “萧乐找你,快点出来接电话。”
  这一个多月里萧乐来陈依家里吃过十几次晚饭,跟陈母算是已经熟悉了。
  “知道了。你也加油。”
  考试这几天萧乐每天早上都来电话鼓励。陈依每天都这么回答,当然没说两门白卷的事情。
  英文和地理考试时卷子发下来没两分钟,陈依就跑到讲台上交卷。全班都吃惊的看,王福则乘那机会抄了别人两题,英文老师当时根本没工夫留意。
  “做完了再交。”
  “不用了,我一题也不会。”
  英文老师的脸色当时非常难看,闷了半响才隐忍怒火道“不会就多想会,总之不能交白卷。”
  “好吧。”陈依走上讲台时已经收拾好了书包,这时候从包里掏出笔,飞快的把选择题和判断题做了,然后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放就走。
  “陈依,我希望下个学习分班之后我不会再教你英语课!”
  陈依头也没回。
  走到楼下开单车时,听见于成杰的喊声。
  “你怎么也交卷了?”
  “想通了,反正乱填也是二三十分,认真填也是三十四分。不如早点交卷回家。”
  这是昨天的事情。
  陈依在去学校的路上如常碰到于成杰。
  “前天地理我也该交白卷。”
  “怎么?”
  “快班是两个,年级前80名就能进。”
  “差不多吧,反正你也肯定没背地理课本上的东西。”
  于成杰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唯恐分数超过被分进快班。
  一到学校,赵班主任就把他们两叫到办公室说话。
  就交白卷的事情先把陈依训斥了一顿,然后又训责于成杰好的不学,学陈依交白卷!于成杰的脸皮早就学厚,一点不在意的低脸听着,放桌沿下的手指则在互相弹动玩儿游戏。
  “你们两个虽然英语差了点,但是快班毫无疑问是能进的,因为这种任性最后失之交臂怎么办?快班以后的学习进度跟慢班完全不同,对于将来高中升学有很大影响,学习氛围,同学的学习面貌也完全不一样……”
  陈依眼也不眨的,一副饱含感情的由衷语气道“其实我们就是觉得快班的学习压力太大,都是每个班的精英,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刻苦,那种危机感,压力感,我们真的不能承受。班主任是知道的,我和于成杰都是那种害羞又不好意思说话的人,在快班成绩也肯定跟不上其它人,肯定会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怯弱,所以我们才有这种逃避的决定,希望班主任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赵班主任左右张望一圈,不见有别的老师在,当即没了好脸色语气。“去!我说你这张嘴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谈了女朋友就学的越来越油嘴滑舌,说谎话不眨眼了?”
  “算了算了算了!”赵班主任抬手做个打住的手势,没耐烦的道“我也懒得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你非要交白卷可以,但是你最少开考坐二十分钟后再交行不行?你让英文老师和地理老师的面子往哪放!”
  “是,下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一定谨遵班主任的教导。”
  “什么?”赵班主任下意识的交错双臂往胸前一摆,责问道“下学期?我跟你说现在呢!”
  陈依无可奈何的伸手指指办公室里的日历。
  “今天是最后一门考试,这门我没打算交白卷。”
  赵班主任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现在已经只剩一门没考,她已经说晚了。
  “你们两,给我立即消失!”
  “班主任放心,这事我们不会跟别人说。”
  “去!”
  赵班主任刚把陈依和于成杰骂走就看见有老师进来,忙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端起茶杯喝水,又放下,微笑着跟进来的老师打招呼。
  “赵班主任人挺好。”离开办公室后于成杰就这么说。
  “蛮开明。”
  “真希望分班后还是她当班主任。”
  “说不好,没准栽政治老师手上。”
  于成杰横了陈依一眼道“那我宁愿进快班。”
  “其实我想到政治老师就头疼,不知道为什么还这么说。”
  陈依希望这不是直觉的预感。
  三天后,考试成绩公布了。
  陈依、于成杰、王福下学期仍然在三班。三班是慢班,不过赵班主任负责快班,三班的班主任会是政治老师。
  所有分到慢班的同学从赵班主任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约而同的丧气哀叫。
  “肃静肃静!政治老师是严厉了点,但是……”
  “不要安慰我们了,我们将在魔鬼手中不得永生,在炼狱中读过一个又一个水深火热的日子。”
  赵班主任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拿这群早已经不怕她的学生没办法。她几分高兴欣慰,几分不舍。她还不习惯跟已经熟悉的学生分别。
  没一会,看着讲台下的一片学生头脸,忽然就眼红红的哭了,直擦泪。
  “真丢人!”
  一点不丢人,她这一流泪,班里多少女学生都忍不住跟着流泪,还有些哭出了声音。
  “班主任,我们不舍得你!”
  几个人带头喊出来的心声刹时牵动赵班主任隐忍的感情,再没忍住的哭了出声。
  一时间教室里都是哭声,有些男同学也忍不住眼红擦泪。
  陈依受不了这场面,因为他也觉得眼泪忍的很辛苦。
  赵班主任是个好老师,这是三班公认的事实。典型的一点就是对每个学生都用心,也没有偏袒成绩好的学生那种情结。
  “我这样还怎么开学期总结会呀……可是,可是我真的很难过!你们是我当教师的第一批学生,你们家里的地址我都知道,甚至父母的名字我都能记得,还去过你们其中一大半人的家里……甚至你们每个人开学时检查过的血型我都记在心里。虽然说你们以后也还在这个学校,可是……想到以前每天上课都不能看见你们每个人的脸,甚至你们过去让人生气的开小差行为,我就觉得像少了点什么,真的……真的……真的很希望把你们教到初中毕业!”
  赵班主任泣不成声,完全的放开了感情。
  班里哭声一片,不少学生一句接一句的喊着‘我们也不舍得你,我也不舍得老师……’
  “我们晚上来学校开班会吧!”路遥忽然擦把眼泪高声提议,毫无意外的得到全班一致赞成。
  路镜也忙擦了眼泪站起来道“这学期的班费还有剩的,大家如果都同意晚上我们就用节余的班费为即将的离别庆贺吧。”
  全班的同学都没有意见,有人还提议说不够大家再凑点,也没有人不愿意。
  “那不行,好歹你们是学生,我还是拿工资的人,这钱得我出!”
  “老师就别推辞了,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
  路遥这么一说,班里其它同学全都一致响应。赵班主任又只顾擦眼泪,根本就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现在的班会该由班长替班主任分忧,反正剩下的事情也不多,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当然没有意见,谁都看出来赵班主任的情绪比任何一个学生都更激动,即使这时候很努力的想收起眼泪稳定情绪把会开下去,但刚一张嘴,又是哭腔。根本就做不到。
  “路遥你看看路镜,她哭成那样哪里还能帮老师啊。”的确如此,路镜刚才站起来说话时的语气就是哭腔,断断续续的,险些就没能让人听清。
  “不如你来吧。”
  有人提议,路遥连忙摇头说那不行,她也不是班长。
  推推让让之间,赵班主任伸手点名道“让陈依来……”
  众人矛盾一转,对准陈依。路遥也道“对!就该让陈依上去,班主任这学期为他费了多少心呀!这时候还不该他替班主任分担点?”


第108节 不到场的理由
  一干学生哭里带笑。
  是的,只是年级主任就多少回闯课室指名找陈依麻烦,无外乎英文老师或者地理老师投诉他上课的满不在乎,浑然无视讲台上老师的尊严;无外乎课间操他缺席,体育课逃课……
  陈依倒也不推辞的走上讲台,拿起考试结果扫了眼道“跟期中考试一样流程吧?”
  “对。”
  得到赵班主任的确定,陈依就开始念成绩。
  完了。抱歉的冲一旁的赵班主任道“我可不记得大伙的成绩比起平时的情况是发挥的好了还是差了。”
  就有同学笑骂着叫他滚。
  “滚!好了差了不用说。”
  又有人接口道“我给大家揭密啊,XX这回语文就考差了,唯恐大家知道所以才这么大反应……”
  “找死呢你!”
  “哦……”陈依学着赵班主任过往的语气点名那人道“XX你这次考试发挥的很不理想,你说,我该罚你抄书呢还是罚你上讲台检讨?”
  “去!”这回是陈依身旁的赵班主任说的,好气又好笑。
  陈依忽然脸色严肃,认认真真的对着赵班主任道“赵班主任,我爱你。”
  赵班主任一楞神的工夫,就见陈依朝讲台下一挥手。
  一班学生全明白过来的齐声大喊:“赵班主任!我爱你!”
  赵班主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接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
  放学后陈依在萧乐陪同下给赵班主任买了份礼物。
  当天晚上他去了学校,三班教室里灯光通明,远远就能看见窗户里闹腾的同学。
  办公室的门果然开着,他直接进去,把礼物放在桌上,卡片压在礼物下头。
  走出办公室时,又眺望了三班教室一眼,就那么离开学校了。
  离别欢送会到九点半才结束。
  赵班主任也不知道自己笑着含泪多少回。
  回到办公室时看到桌上的礼物,有些意外,又不感到太意外的拆开。
  是一个浅蓝色的磁水杯。
  她拿起卡片,上头的字迹一眼就认得出是陈依的。
  ‘我有无数牵动情感的话想对您说
  可是我一个字也不能说
  因为哪怕只是一个字,我也会哭出来,也许哭的像您一样不可抑制
  我很想在欢送会上多看您一眼,然后再多看您一眼
  可是我一眼也不能再看
  也不必再看
  因为我会哭出来,像您一样不可抑制的哭出来
  因为我根本不可能会忘记您
  绝对不可能
  所以
  请原谅我没有出现在欢送会
  我实在不可能再隐忍泪水,装着欢笑的跟您道别’
  ‘本来想送您一个塑料水杯,因为好几次在办公室罚抄单词时都看见您很马虎的把水杯碰翻碰掉,塑料的不容易摔坏。不过后来一想,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相信这个水杯会被您连带其它同学的心意一起,小心的、唯恐有失的、唯恐损坏的珍藏在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赵班主任根本不记得今天已经哭了多少次,但她知道,她至少还会再哭一次,就是现在,为她的学生。
  萧乐陪着陈依随意散步,紧抱他的胳膊,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倾倒在他身上。
  “老公,你们班主任到底有多好?”
  “一时半会说不完。”
  “那就慢慢说呀,说上一年我也听。”
  “她的好就像是水滴石穿,一点点的,通过时间积累起来的。就算我把她好的地方全说给你听,你没有亲自体会也无法感受完全。倒不如不说了,全让你自个想像吧。”
  “嗯……也好。我的班主任呀可没这么好,别提大伙主动想搞欢送会了,就是一句不舍得的话都没人对她说。”
  陈依也觉得自己幸运,从小学到现在总碰到些好班主任。
  “老公考了年级81名呢?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满分,语文九十九?”
  陈依想了想,有些吃惊的道“你什么时候跟于成杰认识了?”
  “老公真聪明!就在上星期呀,上星期中午一块吃完饭,我乘老公买水的时候要了他电话。”
  陈依只能竖起大拇指。
  “行啊,你将来打算当私家侦探呢?”
  “呵呵,我想多知道些老公在学校的事情嘛,问你都不说的。原来老公就英文和地理不肯学,其它科目成绩都很好呢。考的多好呀,于成杰说这几门你肯学的都是年级最高分呢,放我们学校就比这几科也没人能比你高了。”
  “也没什么吧。况且在你面前提学习成绩我岂非不自量力吗?”
  “好啦!以前我还信,现在我才不敢洋洋得意呢。不过……老公干嘛就是不学英文和地理?”
  “地理主要是不感兴趣,看着就提不起劲没办法。英语,说实在的,如果英文不是必修科目我其实挺有兴趣。”
  “嗯?这是为什么?”
  “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时很喜欢的,那时候教的都学都背,但那时候还不是主科目,考试成绩也都不错。四年级开始变成了跟语文数学一样的地位后就很厌恶。”
  萧乐更觉得不解。听陈依继续说道“解放前的殖民地时期很多地方就强制要求学习别国语言,日本侵略时期部分地方更是如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失去自己的语言,那么过去的所有文化和历史都等同于不存在,因为后人看不懂也就不可能了解。”
  “可是现在不是那种时期呀……”萧乐有些茫然。
  “的确不是。但是英文一变成了主科目,尽管知道是因为国际化的交流所必需,发展建设所必需。但还是忍不住会想,什么时候别国的语言变的跟我们自己的语言一样重要了?凭什么?于是就忍不住的拒绝学习。因为我就不相信了,我生活在自己的国家会因为不学习别国的语言文字而无法生存?老师越是告诉我英文在将来进入社会后有多重要,我就越是厌恶和排斥,就像它变成跟语文数学一样的主科目后我就开始厌恶和排斥那样。”
  陈依看萧乐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无法理解。
  “其实这么说起来是任性的有些可笑。因为需要所以它重要。其实现在根本不能跟殖民地和被侵略时期的情况相提并论。可能小时候看那些电影和书太多了吧。总是忍不住觉得荒唐的不能接受。殖民地和日本侵略时期是迫于无奈的,等于被人用枪逼着学习非本国的语言文字,而现在,没有人逼迫,我们却把别国的语言文字放在跟本国语言文字一样的,至高无上不可忽视的位置。”
  陈依说着晒然一笑道“当然。英语是不是应该被放在这种位置我没有资格评论,更没有资格批判或指责。因为相关的教育文化部门看的更清楚,对未来看的也更远。但是,我总可以决定自己的态度吧,我就是不能接受它是主科目。”
  萧乐对他的这种固执,或者说是偏执根本不能理解,很有些无可奈何的劝道“老公何必这么认真呢。就算不喜欢,为了考试的分数记一记,背一背也没什么呀。你总这样排斥英文,升高中会被拖后腿,升大学更会被拖后腿。值得吗?老公你想想,如果不是英文交了白卷,你其它科目成绩的综合分数肯定在年级前几,就因为英文,变成年级81。”
  “就算因此影响高中升学,甚至影响大学升学,我也不在乎。我绝对不学做为主科目的英文。就算因为英文不能上好点的高中和大学,我也不觉得遗憾,更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升高中的时候我英文还交白卷,还要在上面写上一句话。”
  萧乐猜测半响,还是没有把握,最后忍不住追问他到底要写什么。
  “我要在上面问‘为什么英文这个科目会对一个中国人升学和前途拥有三分之一的决定性?’。”
  石化状态的萧乐声音僵硬的道“老公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很认真。升高中时英文绝对是白卷,上面绝对会有这句话!”


第109节 那些以为遗忘的记忆(上)
  萧乐张嘴想劝他,看到陈依的表情很冷静时又打消了念头。她忽然才认识到他是一个多任性、又多么不以为然的人。
  ‘也许高考的时候不会再这么想,那时候该不会这么任性吧……’
  萧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萧乐本来以为放假后会有很多时间相处,但这个寒假几乎没有见过多少次面。多数是靠电话联系。刚放假时陈依说白天也要去武馆练习,萧父早有主意说安排旅游,开始因为陈依说不想去,萧乐也不愿意去。
  结果一连一个多星期也都是匆匆约会,后来陈依又告诉他过年的时候家里准备回故乡看看,萧乐当然不好意思说跟着去。于是就跟萧父乘年前的假期外出旅游了。
  距离上一次回故乡已经五年。
  陈父回来的比较频繁,但陈依就间隔了很久。
  陈依的爷爷奶奶还在家乡,1992年的时候去过深圳,陈父陈母当时的意思是希望接他们来团聚。一来陈依的爷爷非常不习惯城市的生活,个性原本也比较古板,在故乡的高山上生活了几十年,根本就不舍得离开;二来陈依的爷爷奶奶跟陈母的关系很糟糕,频繁争吵。而陈父又是个非常孝顺,尤其偏袒陈依奶奶的人,陈母受的委屈越多,爆发的越频繁越厉害。
  最终陈依的爷爷奶奶又回了故乡居住。
  陈依很小的时候曾经被他爷爷奶奶照顾过些日子,是有感情基础的,彼此并没有陌生感。对于爷爷奶奶和她母亲的关系问题,他觉得难以论断对错,总之是一团糟糕,无法理清。
  陈依的奶奶是个很多心的人,如果说陈母是个遇事多心的人,那么陈依的奶奶更胜十倍。因为多心故而挑剔。
  陈父的祖屋一隔多年还是当初的模样。
  独居高山上,左右邻居相隔几里山路。攀山上来时陈依累的险些想就那么睡倒在雪地里。实在不敢相信年幼时候的他竟然能够满山遍野的乱跑。还有祖屋旁边的山坡,约莫六十度的斜角,被厚厚的一层雪覆盖。
  五岁时候的他竟然曾乐此不倦的坐在块木板上从三十多米的高处往下滑,一趟接一趟。现在他看着那斜坡,都觉得可怕。
  ‘越长大怎么越胆小?因为明白摔伤的严重性吗?’
  他不由想起更多很久不曾回忆的事情。
  刚到深圳跟着陈父生活时,他身上仍旧带着农村孩子的野性。特别喜欢找高的地方往下跳,五六岁大,竟然从一层楼高度的地方朝下跳,一次不够,还乐此不倦。他还记得曾有一次傻乎乎的吸足了气跳下去,结果双足传递到身体的冲力震的他胸口难受了两天。
  他不由想起曾经一次在桂林米粉店遇到两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看到他放辣椒的份量后问他在学校是不是常跟人打架。当时陈依不知道怎么回答,觉得也打过些架,但也不算是‘经常’。
  那两个大哥哥淡淡然笑着说一看他就是。辣椒吃的那么夸张,典型的喜欢找刺激。随后说起他们读书时老成群结队找刺激打架追女孩的往事。末了还笑说年轻就那样,工作了才发觉一点意义都没有。
  陈依看着眼前的斜坡,忽然想起这些事,觉得当时感到莫名其妙的那番话也许说的对,他可能从小就有这种找刺激的天性。
  来时路的另一头渐渐走过来个身影,远远看到陈依,歪头打量半响,有些拿不准的试探叫道“是君君?”
  陈父结婚晚,有陈依的时候已经28岁。陈父是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陈依的爷爷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是身体很好,仍旧跟年轻时候一样的习惯,早出晚归,都在田地里忙。
  无论陈父怎么劝都没有用,这是一种习惯,也是生活的意义。
  “爷爷。”
  “真是君君!长这么大了?”
  陈依被他爷爷抓着手往屋里领,直说天气冷进去烤火别站外头。
  陈依觉得爷爷的手掌还是跟过去一样,长满厚厚的老茧,即使不经意的牵手也充满力量感,像钳子一样不容挣扎。
  “咋想起回来了啊?”
  “都好几年没回来了,都想你们啊。”
  屋里陈父陈母和文文坐成一圈,枯柴堆在一起,燃烧熊熊烈火,浓浓的烟雾有些呛人,只有陈依的爷爷满不在乎的坐在顶着烟雾的那面。陈父让他挪过来,他摆摆手说不用。又拉了文文到面前打量半天,高兴的关问了几句,就忙乎着让陈依的奶奶去拿几个土豆放火里烤。
  看着几个土豆被埋进火下面的碳灰里时,陈依倍感亲切。
  文文喜欢吃土豆,这么烤熟的土豆剥皮就能吃,味道也确实很香,她一口气吃了几个。就听她爷爷说饿了吧,她奶奶连忙跑去张罗做饭,陈母也忙追过去帮忙。
  “你们也是的,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去检柴?直接买点碳烧不方便多了,也没有烟子。”
  “买什么碳?哪里来那么多讲究,有那钱买点别的什么不行。满山都是柴火还去花钱买?”
  陈父有些无可奈何,但他太清楚自己父亲的脾气,那就是头牛,多少人拉不回头的那种倔牛。
  “还是到S市跟我们一起住吧,虽然不大总也有你们两个老的住的地方。你们两呆这老高山上,万一有个病痛找哪个帮忙?我在外头也总惦记,总是担心。你现在也不年轻了,身体也不比以前。”
  “哎呀!莫罗嗦了,我不去!你们那麻烦的很,做饭不烧柴用什么煤气炉子,风一吹就灭了。经常半天也打不着火。出门进门都得上楼梯,我受不了那个罪!”
  文文过去就曾问陈父说爷爷在山上忙活一天都不嫌累,为什么害怕那几层楼梯。
  陈父就说山上住惯了的人不习惯水泥地板,城市里的鞋穿着总容易打滑,是很难习惯。
  “要不然我在山下找个房子买下来给你们两个老的住吧,家里那婆娘河边村子里老房子都还在,她妹妹也能就近照顾你们……”
  “我在这住惯了,莫没完没了的罗嗦搬这搬那的事。我这么多粮食,这些地,家业,搬走了怎么办?”
  “这些东西值几个钱?到时候再给你们买新的……”
  “我这些都是好东西,你看这些家业,都是花柳子树木头做的,能买到这么好的?用了几十年都没坏……”
  陈父没好气的听他说着,无可奈何。他常抱怨陈依的爷爷顽固,觉得拖累了陈依的奶奶也要跟着住在高山上,有点病痛还得走二十多里山路才能在小镇上找到医生,还不是医院!


第110节 那些以为遗忘的记忆(中)
  陈依觉得爷爷实在很难改变观念。无法理解城市什么都花钱购买的生活方式,更无法放下辛苦一辈子积攒的家业。的确这些家具不值钱,在现在看来。
  不过陈依小时候就听奶奶说过些以前的事情,其实也听陈父说过。
  他爷爷年轻的时候还曾经参加过游击队,后来因为受伤,也因为家里人拼命的拦阻才继续田园生活。年轻时就是个很拼的人,在附近村子里他种田是第一把好手,过去算工分的年代总是最高,家里也从来没有真正断过粮,即使在五九年全国大饥荒的时候,也总有些吃的勉强饱腹。
  他爷爷年轻时比现在还高,有1.78米的个头,而且很英俊帅气,那时候的家业在当时而言是很让人羡慕的。
  但陈依的爷爷太在意粮食,或者说那时候处事太过分明。因此总被陈父不时挂嘴上跟陈依他们抱怨。
  “我伯这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那时候饿饭,你们奶奶心疼我把自己的稀饭给我喝,他看到了就把碗一夺,你们猜他说啥子?他说‘我个小娃子又不能下地里干活,饿不死就行了,说我妈还得到地里帮忙能多吃就多吃点!’你们说他心多狠……”
  陈父一直称呼陈依的爷爷叫‘伯’,说是他们山上就这么叫爸。
  陈依有次接口反问说“爷爷是不是心疼奶奶?”
  陈父当时黑着脸,仍旧为往事耿耿于怀的模样,听到这话时,抹了把脸,不太情愿的承认道“他就是那种在意老婆不在意子女的人!你二爹当年淹死后,他说他儿子死了都没有地里粮食糟蹋了让他觉得心疼!他这人就是心狠。对我妈也不见得就多心疼,病了几天还打着骂着非要她从床上爬起来做饭,就顾着吃完饭下地里干活……”
  陈母当时没好气的插话道“妈不起来做饭给他吃他怎么下地干活?你们全家大小喝西北风去!”
  “你晓得啥子!”
  “你伯面条都不会煮,不靠你妈做饭靠哪个去?”
  是的,陈依家乡农村里的男人真正的只主外,最简单的面条都不会煮,白米饭煮出来也肯定是生饭。如果妻子不做饭,除非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饭,否则就真只能挨饿,要么往火堆里丢个红薯土豆。不过对于他们的饭量来说,绝对吃不饱。
  陈母非常气恨陈父过度偏袒他母亲的事实,但陈父从来不承认,哪怕刚抱怨完自己的父亲也绝对不承认他对父母的孝心轻重有别。
  不过,陈母觉得事实是有偏重,陈依也这么觉得,文文也这么觉得,甚至他们家里的亲友都这么觉得。
  其实陈父心里并非不承认他父亲的勤劳,常提起59年大饥荒的事情时,就骄傲的说当时他们能熬过来没饿死的确靠他父亲的勤恳。还总说那时候村子里就有人挖埋下的死人吃的事情,说他们虽然饿,但从来没到那种地步。
  “爷爷你跟奶奶住老家不想我们啊?过去S市一起住不就能天天见面了。”
  “想嘛……有时候也想啊。不过你伯要忙工作,要养家糊口没得办法。你们小还在读书,读完书也不能回农村种地。我在这也习惯了,反正你们有空也能回来看我们,也没得啥子大不了的。”
  晚饭没多久就好了。
  吃饭时,文文看着面前的碗,哦,不对,是城市里用来盛汤的盆子,傻眼了。
  “哥,我吃不完这么多。”
  陈依爱莫能助的悄声道“我也发愁。”
  陈父陈母吃了一碗,已经等于在S市时的三碗多份量。
  但陈依的爷爷很不高兴的说他们作假,在自己家里作假,一定要再来两碗。
  吓的陈父陈母双双抱着碗回夺。直说在城里住久了吃不了那么多,也不下地里干活,饭量越来越少。
  陈依的爷爷开始不信,后来陈父实在急了叫了,他才半信半疑的叫他们再多吃点菜。
  陈依记得上一次回来也是类似情景。家乡的女人普遍饭量似乎都是两盆,男人三盆,有的还能吃四盆。
  对于城市里生活的人而言,那实在不可思议。
  不过陈依隐约记得小时候在农村这种碗也能消灭两盆。只怀疑当时那么点大的自己把饭装哪去了,那样的身子里头藏着的胃竟然有那么大?
  吃过晚饭不久,陈依出了屋子吹风,山里的空气的确很清爽,虽然冷,但人感觉尤其清醒。没多久他爷爷抱着旱烟袋出来,进了堆放杂物的房子里。
  陈依跟了过去,看见他爷爷还在收拾干柴,就过去帮忙。
  无意中看见墙边摆的一块木板很眼熟,就问。
  “你小时候老喜欢拿了在那边坡上滑,从上头滑底下,你忘了?”
  陈依这才记起,的确就是这块木板。想起下午时看着那斜坡就害怕的感受,就想试试。
  “又想滑了玩?那你去,别跑坡那边了,那边雪底下有块石头。”
  陈依拿着木板爬了半响才到三十多米的斜坡上头,看着陡峭斜下的坡地,不由觉得害怕。好一阵自我激励,终于才把木板摆上雪地,屈腿坐了上去。
  一狠心,手一推,那木板就顺着斜坡往下滑。
  下落的速度之快远超他估计,尤其到下半段时,眼看到底了,忍不住就担心人会不会在冲撞时飞出去,几乎克制不住恐惧的想跳离木板。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滑落坡地根本没有他想像的可怕,几乎没有特别强烈的震动,高速的木板就那么偃旗息鼓的停止前进。
  他站起来,回望斜坡,忍不住的笑了。
  ‘是啊,这有什么可怕。摔着的确可怕,但实际上坐稳在木板上面根本就不会滑飞,如果因为知道危险的后果就畏缩,岂非还不如无知来的好了?’
  陈依的爷爷走出柴房抽着旱烟看他玩耍,一点都不担心。
  但走出屋子找他们的陈母看到陈依在坡下拿着木板却急的大叫。
  “你在那咋子!”
  “滑了玩。”
  “胡整!”陈母一把夺过木板放进柴房,忍不住就抱怨陈依的爷爷不劝阻。
  “有啥子大惊小怪的,他小来就这么玩。”
  “老糊涂了!”陈母气的不轻,推搡着就把他们拽回屋里烤火,严令警告陈依不准再这么胡闹。
  陈父的假期有限,在山上住了几天,就忙着去陈母长大的河边村子。一大堆的亲戚都在那村子里住,有些到S市打工还在陈依家里住过为数不等的时间,本来也是相识,又算是得到陈父的帮忙和照顾,招待他们一家人也就尤其热情,一顿饭还得琢磨半天到底去哪家吃。
  相较于山上,实在热闹太多。
  忙着拜祭外公外婆和二爹的时候,陈母难过的很。
  “你们两个就是没得福分,现在日子好点了,你们早就不在了,一点福也享不到。还有XX你这娃子,那么聪明的人,娃子心性,现在君君长大了却记不得你这个二爹的样子了。我们长年在外头,也没能老是逢年过节给你们烧纸,难得回来一趟,想起你们就觉得难过,咋就去的那么早……”
  陈父在一旁也听的难过,罕见的安慰陈母,拿了黄纸就叫陈依和文文跪下,跟外公外婆还有二爹说几句话。
  陈依的二爹也就是陈父的亲生弟弟,很年轻就溺死在村子前面的河里了,因为在水里抽筋而致。死的那天因为看到其它村子里的年轻人在河里游水,就想去,陈母说当时就特别心里不安,责骂了不准他去。当时他答应了,后来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陈母当时就怕他下了河,忙去找,别人说刚才还看见在河里洗澡,后来不知道哪去了。
  就那么溺死了。


第111节 那些以为遗忘的记忆(下)
  陈母一直跟陈依说他二爹那时候非常喜欢他,总是抱着他到处去。又说他二爹很聪明也很上进,学的手艺在当年就很赚钱,如果不是因为意外,现在可能比陈依的父亲还有出息。
  因为陈依二爹的事情,陈依的奶奶一直记恨。说如果不是帮陈母家里干活,就不会下山,也不会在那天溺死。
  这理由多少有些牵强。不过陈母没有为此跟陈依的奶奶争吵过,她曾说,怎么说是死了个亲生儿子,抱怨也是难免的。
  陈父见陈母哭的伤心,软声安慰道“莫想太多了。虽然说他们两个老的过世的早,但是我们都还记得他们,坟墓也没忘记修整,我们虽然没能逢年过节都能亲自来烧点纸,但是都跟你妹妹说过,从来没有漏过。他们在地下也不得缺钱花,也算是享到点我们的福,我们也算是尽了点孝心,不得怪。”
  陈依对二爹的记忆完全空白,那时候实在太小了。
  对外公的记忆也是,出生不久他外公就过世了。反而对外婆还有清晰的记忆。也只是外婆死的那天,他不记得是什么时辰,反正他母亲在旁边哭,他爬到外婆床上一直伸手推,一直喊‘外婆快起来,莫睡了,快起来了,莫睡了……’
  旁边的亲邻都劝他,他也不听,就那么一直喊一直叫,也没有哭。
  当时的心情陈依现在已经不记得,但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过。
  记忆中的外婆是对他非常疼爱。陈母也总说,外婆到哪都喜欢抱着他,对别人说这是我们家的心心。陈依小时候的乳名叫心心,后来因为总生病,算命说改个名字就好了,于是变成了君君。
  陈母说那后来的确就不再生病了。
  这说法很迷信,不过陈父和陈母都信。
  故乡的探亲之旅直到年初五结束,回S市的火车卧铺间里,陈依还想着记忆里的故乡。
  直到火车窗口外出现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他的思绪才渐渐回到S市,继而是人。
  他忽然觉得很惭愧,这些天竟然没有挂念过萧乐。
  他不知道怎么说。自从那天看到李心起,面对萧乐时他就莫名其妙的感到难过,还有内疚和自责。几乎变成了一种压力,因为他不能怪萧乐,只能怪自己,于是只能在沉默中不断让自己适应和调整,但事实是,至今他都无法很好的调整自己。
  刚下火车不久,陈父的BB机就响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说是陈依的幺爹。
  那是陈依对陈父最小的弟弟的称谓。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有个妻子,拥有跟他很般配的美丽。在家乡时就被人称做金童玉女,陈依从小就觉得事实的确如此。
  陈依的幺爹也是陈父至今为止唯一健在的兄弟,两兄弟的感情非常好。
  但陈依的幺爹从小就不爱上学,人很聪明,是那种不喜欢遵循规矩的聪明。很小的时候就会赚钱,在家乡倒卖些特产,譬如买卖木耳时在里头掺上水泥,用墨水渲染颜色增加卖相。
  后来因为交友不慎,一个做贼的朋友偷盗东西为减轻罪行栽赃他头上,而他家里放的有那个小偷过去送给他的赃物。这件事情的连累让他在故乡被劳教了三年,出来后就来到S市投奔陈父了。
  因为小学还没有毕业,工作不太好找。开始在建筑工地做,他也不嫌累和钱少,很认真的做了大半年,那个工头非常喜欢他,走的时候百般挽留,最后还额外给了他一个月工钱。
  虽然他不在乎劳苦,但陈父就这么一个弟弟却觉得心疼,在半年后从朋友那听说有份好些的差事就立马替他拍板了。是在S市最兴旺的华城当保安,工资虽然没有高多少,但一来没有那么累,二来有外快可捞。
  华城里面充斥大量小摊贩,按道理它们是非法摆卖。陈依的幺爹他们就管这些,所以这些摊贩会不会被驱逐基本决定在保安的态度上。别说平时从摊上吃拿点东西给钱摊主都不会收的问题,某些人流最好的地段哪个摊贩想霸占,聪明的就会主动打点他们。
  这是基本收入途径。
  但陈依的幺爹是敢想敢做的人。
  有一次他追赶小偷,本来身体就强壮,没费多少工夫的就把逃跑的贼堵住了。
  那个小偷投降求饶,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想法的讨饶词。
  “大哥!您行行好,这东西你拿回去,里头不少钱,钱能自己装着,失主只当我拿了是不是?就把我给放了吧,我做这也是迫于无奈只求混口饭吃……”
  这是个让人心动的提议。老实说,陈依的幺爹心肠并不恶毒,但是,他对正义感的理解绝对没有实际利益需求来的深刻。
  “大哥!您就别想了。你说其它人遇到这种事追几步就算了,谁愿意冒这风险啊?把我们这些人追着了拿回去,人家失主还不一定说声谢谢,就算道声谢又怎么样?就算大哥您身子骨结实,碰到个刺头青给您捅上一刀的话您自个想想值得吗?就为一个月400块工钱冒这险?就大哥您这样的好人就不多了,这失主今儿就算祖上积福了是不是?要不是您,别说钱没了,这些卡呀暂住证啊什么的全都别指望了,没准回头碰到查身份证的就把他丢樟木头去了,您替他拿回证件就够意思了是不是……”
  陈依的幺爹对正义感的理解并不深刻,他的聪明从来都更多的用于谋取利益方面,虽然平素对亲人朋友非常重情义,细心周到人人说他好,但也仅仅限于亲友。
  那个小偷的话完全打动了他。但他很明智,从五张一百的钞票里面抽出两张,往那小偷兜里一塞。
  “拿去吧,你也不容易,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那小偷说声谢谢撒腿就跑了。
  陈依的幺爹当时整了整帽子回头找到失主,说人没追到,那贼丢下钱包跑了,他顾着拿失物就没跟上。
  失主接过包一看,钱果然没了。大骂那贼混帐,看到证件什么的都在,丧气之余又几分欣喜的道谢。
  这年代S市查证件很严,没身份证丢车里就往樟木头运,樟木头则是个流动人口中转站,没人拿钱领就把你往故里送。领人就是500。花钱还不算,在里头的日子简直就是地狱,大群不相识没证的人堆一块,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发生,就算什么也不发生,想想人跟猪似的被圈笼子里关上些时候的滋味也够了。
  暂住证一张三百多,还得等。
  没证在兜的日子走街上看见穿制服的就心里发慌。就这情景,那失主当时能不庆幸才怪了。
  这件事情后陈依的幺爹就更看明白了。算彻底成了黑保安,那些抢劫的偷盗的碰上肯定追,追上了就拿,拿完了人就放。
  慢慢的不少在那地方的贼盗都知道了他,许多人开始跟他套交情,他反而落得三面讨好。失主觉得他卖力追贼了,道上的人说他够意思会替人考虑,单位上觉得他工作份外拼命。
  从此如鱼得水,常常连贼都不必真费力追的,人家主动往没人的地方跑了等着他来。钱物一交割,跟他道声谢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每个月这么整下来的外快淡季也有个八九百,旺季一两千的也能弄到。
  而他的正经工资才400。


第112节 不一样的正义感标准
  本来就感谢陈父照顾的他就更对自己大哥感激,觉得为他谋的差事确实有外快。每每看望陈父的时候都必带东西,陈父其实不喜欢他这样,说兄弟之间来这套生分,又说他一个月钱不多老这样自个怎么存钱,将来怎么养家糊口怎么可能有发展。
  陈依的幺爹是不敢把那些黑钱的事情跟陈父说的,陈父绝对会臭骂他一顿并且阻止警告,他们两兄弟这方面个性相反,陈父为人处事在外头非常在意德操,这种事情根本不能容忍。一直以为他弟弟的外快仅限于摊贩给的打点钱。这种钱他弟弟不收别人也收,算是种潜规则,陈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陈依会听他幺爹说起这些事情。说起来辈份不同,但他幺爹跟他关系很近,对他也很好。经常性的给他零花钱,也常百无顾忌的聊天谈心。
  “前两天在华城外头看见你那个小女朋友,跟个大人一块,蛮亲热的,不知道是谁。”
  陈依有些觉得好笑。“她父亲,你老是听人说那些事情多了吧,这也能想,她才多大点啊。”
  “他爹有那么年轻?”
  “是啊,虽然没有你帅,阳刚之气比你差些,不过也是帅哥啊。”
  “她家里那么有钱啊,她爹开奔驰。难怪上回请她吃东西她不吃,肯定是觉得不卫生。”
  刚放假时陈依陪萧乐去华城买些书包上的挂饰,正巧碰到陈依的幺爹当值,就说请他们吃摊贩卖的熟食。萧乐接了一直没吃,却被陈依的幺爹细心的注意到了。
  “那你们算是谈不成,习惯什么的完全不一样。”
  陈依听着他幺爹毫无掩饰的道出心声,不由摇头苦笑。知道的都这么说。但对他而言,几乎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烦恼的也不是这个问题。
  “打算什么时候把弟弟接过来上学?”
  陈依的幺爹有个女儿,还有个儿子,小的比陈依整整小十二岁,一个属相。本来该是堂兄弟关系,但陈父和陈依的幺爹从来不让这么叫,直接就哥哥弟弟这么称呼。这也是陈父两兄弟感情融洽的体现之一。
  因为城市读书花费太大,过去根本不敢考虑。非本地户口每个学期又额外得交五千块的借读费,哪里是出来打工的群体能够承受?
  “等明年看吧,明天过年打算把娃子都接过来读书,租个大点的房子一起住。你幺妈也老惦记他们。你们过年回去看到他们了吧?还好吧?”
  “就看到一会,他们没在爷爷奶奶屋里过年,在幺妈娘家,串门时看见了,都还好。妹妹越长越像幺妈,弟弟也越来越像你,以后肯定又高又帅。到时候站一起,别人以为我是他弟弟了。”
  陈依的幺爹的挂念因此稍减,觉得孩子健康就好,叹气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样。要是还好就能把他们先接过来,读书什么的需要钱我再想想办法就是了。就是怕今年光景会差点,现在那些新疆人也不好搞,前不久闹事,我们要抓人他们拿刀子自杀要挟。也跟你说过那些新疆人狠的,之前就有人遇到过弄回去他们自己弄伤自己的事情,现在都会搞这套了,我们也难整,有些事还得让着他们点。现在华城那边很多抢劫偷东西的又都是新疆的……”
  陈依有些不懂,就问。“他们为什么敢这样?”
  “法律不一样。他们杀了人不判死刑的,犯罪判的也轻些。出了那种事情我们还不放人他们说是我们把他搞伤的,外头再一起闹,我们就没法子说清了。你说怎么敢逼紧了?”
  陈依三年前就听他幺爹说不少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如此,对社会上这些事就不觉得很新鲜,也不感到很在乎。因为他知道,仅仅华城那个角落每天抢劫偷盗就发生了很多,当一件事情变得不新鲜时,也就没了愤怒的热血。
  他觉得就像人们每天经过菜市场看到杀鸡,把鸡的喉咙割断,慢慢把血放干。因为看惯了,好像鸡就是该这么杀,理所当然的没有谁会跳出来喊叫那太残忍。
  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幺爹这么做不太好,后来知道很多早入行的保安早就在这么干,后来听说一次次这样的事情,就渐渐觉得没什么值得说道。两年前有次在他幺爹的辖区玩,碰到有抢劫的,他幺爹把东西追了回来。
  当然,钱是没有了的。
  失主当时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说他们保安都是一群饭桶,拿钱不做事,让那么多小偷抢劫的横行无忌,害他损失了一千多块钱。
  陈依的幺爹当时一点不生气的听着,陪笑道歉。
  当时陈依有些觉得惭愧。但后来觉得那人骂的也实在难听的过份,又替他幺爹不平。
  回过头时就跟他幺爹说这种人的钱真是丢了活该,不拿白不拿。
  接着他幺爹不屑的一句话让他目瞪口呆。
  “他钱包里只有三十多块钱。”
  “那他怎么……”
  “装有钱呗。这种人见得多了,没什么奇怪的。有个同事更倒霉,当时他觉得丢包那女人挺可怜的,从小偷那拿了钱一看也不多就几十。也就没动的还了回去。结果你猜那女的怎么着?直说她包里本来有八百多块,当着一群人面还责问是不是我那个同事拿了。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习惯了就犯不着生气看他们充阔气呗。”
  当时陈依觉得难以置信。“会不会是那个小偷拿了?”
  “不可能!”陈依的幺爹很肯定。“别说这种事情多的是,就今晚你也见识了。我们也会预防小偷做手脚,当时那同事追着贼进的巷子,那小偷没那工夫私藏。再说了,常在这里混饭吃的没谁做这种事情,事儿拆穿了以后我们还容他们在这里混吗?傻子才为几百块钱跟往后的日子过不去!”
  陈依当时仍旧觉得难以置信,觉得那些失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你还小当然不懂了。你想想,那种时候多少人在看热闹?结果钱包找回来了,一看,得,里头才那么点钱。看热闹的人就觉得这人真穷,失主当然不乐意这么丢脸,不嚷嚷几声怎么挽回颜面?”
  那时候的陈依觉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之极。真是只有想不到。


第113节 孤独的迷惑
  那时候起陈依就觉得更能体谅他幺爹做这种事情理所当然的心情了。他觉得,就像看到同学被烂在打。不觉得新鲜,也根本不知道挨打的人为什么会被打。就像保安根本不知道失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样。也就像他六年级时放学看到班里一个同学被认识的一个跟了大哥的小混混揍,当时觉得那个同学平时就不惹事,忍不住上去多事。
  “干嘛打他?他这人不惹事也不得罪人啊……”
  结果那头打人的怒气冲冲的丢了句话,把他呛的无话可说。
  “靠!这个扑街上课凑低了头偷看我妹妹袖口里面的胸部!”
  那挨打的满脸羞愧之色,让陈依彻底没了多事的理由。
  该打!换了是他也会忍不住揪这人出来揍一顿。因为没别的惩罚办法,难道让他也拉开袖口让人看几眼扯平么?还是告诉老师自己妹妹被人偷看了身子,让始作俑者回家被他父母修理责骂?
  陈依觉得那是搞笑。
  理智上合理,但感情上不合理,也不能平衡。
  最初加入总门时他没有想过太多。但最近越来越频繁的、不由自主的想起许多。
  在那天,因为他的冒失害死了八个总门的战士。而他师父却说是因为她自己。不管因为谁,最后的结果是他们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嘉奖。
  他感到难以接受。尽管他知道裁决门评判的理由。但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死了人,死了八个人!
  他记得那个老人和师父王佩琪当初的话。
  天地浩然正气。
  他希望为此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没有作出什么,反而连累了八个人死去。
  总是忍不住问自己,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是个有资格追逐天地浩然正气的人么?
  于是评判自己。他发觉自己根本不是理想中那类,对任何邪恶都绝不能容忍的、充满正气的人。跟很多看见报纸上偷盗抢劫就怒不可竭的人一样,也跟很多对偷盗不以为然的人一样;跟很多看到贪污犯罪就怒不可竭的人一样,也跟很多对贪污犯罪不以为然的人一样;跟很多看见杀人新闻就怒不可竭的人一样,也跟很多……
  跟这些人一样,他的正义感也有自己的标准。司空见惯的都不在乎,好像那些罪恶就不算罪恶了。
  那么有一天,他会不会因为见惯了死人,对死人的事情都变得满不在乎了呢?
  他的浩然正气到底在哪里,或者说,到底是否曾经拥有过?
  他加入总门为的是什么,想要做的又是什么?
  这些疑问他一个都无法为自己解答。
  但是又忍不住想,如果想不通,他觉得根本无法拥有那股‘天地浩然正气’。
  所以他开始去武馆,放假后白天有空就去,师父有空时,晚上再跟着学习。他无法不想那天的事情,也就无法忘记那个男人,后来知道他的名字叫赵华。
  更无法忘记赵华当时展现的恐怖力量。他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拥有那种力量,异能的拥有者本来就少,一个异能拥有者里的佼佼者更属难得。总门把赵华的战斗力评测为特级,超越一级安哥鲁莫亚变异者之上的、更可怕的力量。
  赵华那种力量他不可能拥有,他能做的只是在自身素质基础上努力的锻炼提高,有针对性的,一步步的提高。
  陈依不想再因为自己拖累人。
  更何况,那天没有找到赵华的尸体。如果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来找上他。尽管总门方面的判断认为赵华不可能还在生,王佩琪也这么告诉陈依,但是他看出师父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眼里同样透出不能释怀的忧虑。
  是的,大家都害怕赵华仍旧活着。因为他的力量太可怕。
  晚饭后陈依的幺爹和幺妈就告辞走了,陈父非要留的,但知道他弟弟明天一早还上班时这才放行。
  陈依如期去了园林,见到师父王佩琪。
  “师父,我的进度还得多久能学战斗技巧。”
  “还惦记着上次看到的剑气?”王佩琪晒然失笑。那天之后陈依就猜到月下馆主根本就是穿上了皇帝新衣的王佩琪。其实最初就曾有怀疑,两个一样嗜雪茄如命的女人。王佩琪也没有故作否认。
  陈依当时就想学王佩琪重创赵华的那一剑。知道当时的师父内伤沉重所以无力为继后这种念头就更强烈了。
  赵华的那种力量他心知不可能拥有,但师父的力量他勤奋努力的话未必不能。
  “太震撼了,大家不能突破的气拟化物防护墙被师父的剑光粉碎之后又重创赵华的身体。我觉得那比赵华的异能更可怕!”
  “先练气,现在你的内力根本不可能发出剑气。其实你修炼的进度很快了,那天虽说是赵华连续使用磁极冲异能精神力锐以致减气拟化物的防护能力大幅度削弱,但是你那招推墙撞击才是让他异能暂时不能施展的根本原因。开始那一剑只是因为没运用月门的心诀催动才不能突破气拟化物的防卫。”
  这些王佩琪其实说过,但陈依总是惦记那股剑气的厉害才让她不得不重复安慰。
  “月门的武功比蝶衣门的厉害吧?”
  “各有千秋,不能以偏概全。总门里真正以修炼武功提升战斗力的就太阳门、月门和蝶衣门。其它即使修炼武功也仅仅是辅助手段,主要还是使用现代化高科技武器。太阳门的内功能激发人的潜能,持续稳定的提升战斗力。蝶衣门的迅敏则如彩蝶纷飞,让人无从捕捉。月门内功追求杀伤力,有一击必杀而后三歇之称。也就是说爆发时的杀伤性非常可怕,但是一击过后必然调息数秒,如果配合蝶衣门的内功,修炼到精深才可能办到爆发杀伤持续性,但也不多,比如我吧,目前也只能做到两次连续爆发攻击。”
  “师父为什么没有学习太阳门的武功?”陈依听了解答后才明白三门心法的特点,暗觉如果结合三门之长岂非更强大?
  “太阳门和月门的武功不能一起修炼,否则必然内气冲突以致走火入魔。”王佩琪说完又怔怔发呆着不知想些什么,半响,忽然又笑道“其实三门心法大多都分开传授,兼学两门的情况并不多。如果你有异能,总门主就不会允许我传你蝶衣门心法。像你这样兼修的情况已经是特例了,只要勤奋用功将来实力一定很惊人,老实说,如果你再修炼两三年就能突破我的气劲,那时候你一刀出手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会没命。所以你千万别妄自菲薄,异能者有他们的优势,但不等于天下无敌。他们也是人,会累,也会死。”
  陈依答应了声,凝气专心锻炼内力运作。
  他至今没跟王佩琪说私自修改心诀练习的事情。那次之后王佩琪说他还不能很好在实战中运用内气,教了他如何根据心诀运转气劲在经脉的流向以激发力量的方法,他依照着尝试,发觉并没有阻碍。就打消了说的念头。
  这些时日的修炼让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充盈了许多,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形成一股明显存在的能量流经身体,而是全身经脉里的能量犹如血液般循环周游不息。
  每天的晨跑十里,俯卧撑等肌体锻炼也让他身上肌肉的轮廓渐渐成型,看起来壮实了很多。当然,饭量也不知不觉的增长了。一顿饭能吃三四碗,不过陈父陈母以为他正是发育阶段并不太在意,更不会吝惜那么点大米。


第114节 暴力的吸引力
  陈依练气的过程中觉得蝶衣门和月门的心法运转根本没有必要刻意独立分开,王佩琪告诉他两种内气的性质不一样,对经脉和身体带来的增益也不一样,用蝶衣门心法产生的能量无法用于月门心诀的运转和催发,反之亦然。
  但他不觉得。反正他多番尝试后发觉修改后的统一兼练方式根本无所谓哪套心法运转方式催发内力能量,效果也都能达到王佩琪希望看到的成果,对身体也没有任何影响。
  练完气,王佩琪很高兴的赞许。
  “虽然你这些日子总是心事重重,不过没有影响练功这很好,如果因为别的事情就不能沉心练气,那么内功这东西不学比学更好。”
  她说完丢了把连鞘银色短剑过来,陈依欢喜的接了,拔出一看,上头并没有那时候师父兵刃上的光亮。
  “别这么失望。上次你看到的光只是皇帝新衣力量的一种方式,在对异能者和同样的皇帝新衣拥有者时使用能让攻击变的更有效。实际上那些光是安哥鲁莫亚族制造一种射线,性质不明,也许本属于暗物质构成空间的东西。”
  陈依大感兴趣的追问如何使用。
  王佩琪晒然失笑,钻进车里。
  “师父教你武功,但不等于是你的说明书,皇帝新衣的使用方法自己问主脑了解学习。”
  陈依有些尴尬的跟师父道别。
  满心欢喜的一路把玩那柄短剑往家走,这是把开锋的短剑,他试了试锋利程度,真如一个成语形容的那样——吹毛可断。而且连把柄都是纯金属的,必然坚固。
  他原来那把短剑,在那天砍中赵华气拟化物的透明防护墙后,刃身和把柄就变的松动,后来拆开才发现固定把柄和刃身的钢条完全变形,把柄也出现裂损。
  而且这把把柄圆扁,护柄扁而小,拿在手里十分舒服,放身上也不会凸起而引人注意。
  到家门口时,他把短剑往腰上一插。
  还没敲门就听见里头有把熟悉的声音。
  进屋一看,果然是萧乐来了。
  “萧乐都来两个小时了,老是晚上往外跑,让人家等了半天……”
  陈父不满的责怪,萧乐忙说跟陈父陈母说说话看看电视很好。陈父这才笑颜展开,跟陈母双双说去休息。
  陈依回房把短剑放妥,回头见萧乐还坐在客厅,笑了道“怎么几天没见变的这么……矜持了?”
  萧乐顿时笑了,起身跑进他房里扬手就打。
  “我过去很不矜持吗?”
  “有待考究!”
  陈依说着让她再等会,先去迅速洗了个澡,出来时问她晚上想去哪里,萧乐怔怔考虑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还是去你场子里玩会吧,嘻,其实蛮有当老大女人的虚荣感。”
  陈依穿鞋开门,扭头自嘲道“哪有我这样的小不点老大。”
  他们到达钱金星的黑猫夜总会时,里头如常挤满了人。但吧台留的有位置,陈依牵着萧乐坐下,叫了两瓶苏打水。
  教区的护卫团长老黑正巧也在这里,知道陈依来了,领着几个护卫团的人忙过来问好。陈依总觉得有些尴尬,几个绝非善类的成年人冲他这么个孩子恭敬有加。虽然只是因为他在教区的身份更高,但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萧乐所以说会有当老大女人的虚荣感也是缘于此,教区看场子的保安打手以及里头的工作人员都对他表现的恭敬,那的确像极了电影里的黑社会大哥。
  “最近没什么事吧?”陈依也只是问问,虽然实际上是来这里白吃白喝,但职责上他是来巡查,尽管根本没有发生过需要他的事情,总得这么例行一问。
  “偶尔有些事也都是小角色,我们能打发,冷少爷尽管放心。”
  这里人多口杂,老黑他们虽然是教区的人,也不会直呼教护。于是就这么称呼,对别人则说陈依是钱金星的干弟弟。
  “你们忙吧,不用招呼我们。”
  老黑几个人正告辞要走开时,忽然听见声玻璃瓶碎裂的声音,惊动他们回头去往。不远的桌子上一个男人抱着头摔跌地上,他前面站着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淡淡然的拿纸擦了把手,然后揉成一团朝跌倒的那个男人脸上丢过去。
  女孩脚下有个爆裂的玻璃酒瓶。
  场子里的保安连忙奔了过去询问究竟。
  老黑他们见状忙要过去时,陈依叫住道“尽量别难为那个女孩。”
  听老黑他们答应,他才稍觉放心。
  这时候保安及附近看热闹的人已经把女孩的身影完全挡住,不过就刚才片刻工夫陈依已经认出那个女孩不是别人,而是——林青。
  骚动没持续多久,看热闹的人陆续坐下喝酒。老黑他们过来时,林青已经跟一干年纪差不多的,也不知道是同学还是朋友的孩子起身走了。那个被打伤的男人被保安扶着带去别处,自然有这里的经理去解决后面的事情。
  “冷少爷认识那个小女孩?”
  “以前的朋友。”陈依说时忍不住想到身边的萧乐。
  “没什么大事。那个男人喝醉了发酒疯,半天没赶走看他还动手动脚那个小丫头抓了酒瓶子就那么一下,得,曝头了。”
  老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说时,有些兴奋。“现在的小丫头真狠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会打架。”
  陈依也有同感,第一次见到林青时在路遥家,她看起来就很文静;第二次是在萧乐家楼下,认识到她是个编谎话不带眨眼的人;今天才知道她竟然还是个会打架的女孩……校园里头的女学生很少有这么狠的,多数都只是嘴巴凶。
  这年代女生打架极少发生,就是听说的那种校园女混混,最多打人也不过是抽耳光,扯扯头发,反正动嘴多过动手,动手也是纯姿态表现,这么抓起酒瓶就一下砸爆的绝对少见,光是那种力气就让许多男孩子都办不到。
  老黑比起那几个年轻人就沉稳多了,听他们说个没完,便发了话。“练过的,这种酒瓶换你们几个没一个能在人脑袋上砸碎。”
  那几个年轻人有些不信的讨论了几句,有的说以前就试过,有的笑他说那是大号的,小号的确不行。最后商量着说下回碰到欠揍的挨个拿瓶子敲敲试试,其它人都说好。
  陈依还真没试过拿酒瓶砸人脑袋,听老黑那么一说,也觉得疑惑。感觉上玻璃瓶应该很容易砸碎,但琢磨了会类似可乐的酒瓶和大号的构造,发觉类似可乐的瓶子造型上就决定更不容易碰破,作用力和受力之间距离短,根据杠杆原理看来差别的确很大。
  竟然也忍不住的想试试。
  旋又觉得这念头荒唐,哪有为好奇拿玻璃瓶砸人脑袋的?
  听那几个年轻人还在各自诉说过去用玻璃瓶砸人脑袋流血的经历,说那种奋力下去玻璃瓶爆碎的声音,看被打的王八蛋头上鲜红血顺脸流的模样,那种痛快感简直爽歪了。
  陈依这时候又体会到近墨者黑的感受,因为他听着竟然也有些心痒。
  “老公以前的朋友长的真漂亮呀。”
  萧乐这时忽然说话,满是欣赏赞叹的语气。
  陈依点头说“确实是漂亮。”
  “是呀,我觉得气质更独特呢。是吧?”
  “是啊……”陈依同意的微微点头。
  然后就发觉萧乐猛然站起来走了。


第115节 人多欺人少,势大欺势弱
  陈依以为她去洗手间,没动的坐着。
  老黑旁边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提醒道“冷少爷还不去追?”
  “追什么?”
  看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那人禁不住笑道“女朋友夸别的女人漂亮肯定不能说是啦,她生气了。”
  陈依恍然大悟,忙追了出去。心里不由犯嘀咕,刚才萧乐那语气一副多发自肺腑赞叹似的,哪里想到是个圈套。
  “去哪?”陈依一把抓住萧乐胳膊,后者冷着脸道“回家呀。免得在这打扰你看美女。”
  “没说完呢,虽然那女孩很漂亮,气质也好,不过都没你好。”
  “真的假的?”萧乐的脸色立即没那么冷了,语气也松动了下来。
  陈依的视线刻意在她胸部扫过,提高语调凑近小声道“就是这里的魅力就差远了是不是?”
  “去!”萧乐脸红耳赤的左右样张着扬手打他。“你怎么越来越坏了!”
  陈依满不在乎的拉着她回吧台坐下。忽然发觉他还真是越来越坏了,这种话过去哪里会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来黑猫夜总会这多了,不知觉就学会了,还毫不羞涩的敢说了。
  其实夜总会这时分的D厅放的音乐非常吵闹,说话不凑到人耳朵跟前就得用吼的。呆这里基本上就是看别人的热闹,有时候萧乐兴趣来了硬拉陈依下去跳会,更多时间都没有交谈。也许因为能看别人表现的狂欢缘故吧,并不会闷。
  萧乐摇着手跟人打招呼,陈依扭头一看,是她学校的朋友,见过两三回了。
  那伙孩子走进些时,陈依隐约看着其中一个男孩面熟。
  看萧乐对那人爱理不理的,忽然才想起来就是当初被他扇过一耳光的小子。
  那时候他只是帮忙,现在看着这小子,没由来的厌烦。他估摸这就是朋友和男朋友身份产生的情绪差别。
  那小子跟萧乐打了声招呼,见没理他,好像很熟似的伸手就往陈依肩膀上搭。
  “你好运啊,泡着萧乐这么正点的。”
  陈依没好气的伸出中指,盯着那小子的脸,慢慢推开他搭自己肩膀上的手。
  “那是。”
  那小子不以为然的懒懒冷笑了下。
  后头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女孩约莫高中生模样,长的不是很漂亮,也不算丑。不过穿着非常显眼,银闪银闪的外套,金黄的头发。
  “他什么料啊?这么拽。”
  女人走过来就冲那小子问话。
  “不就是冰哥的结拜兄弟咯。”
  “哦……”那女人伸手按住陈依肩头,皮笑肉不笑的道“上次你打我的人,看在冰哥面子上就算了。今天他主动跟你示好你还这么拽?看不起人是不是?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咯。这件事可不能说算就算,走,出去聊几句。”
  陈依猜到她就是金姐,料想是从萧乐同学那知道自己常在这玩,或许是有备而来。这时看到萧乐的同学脸色不好看的、又有些抱歉的朝萧乐偷瞄眼,更加确信这判断。
  金姐说着就拽他,被陈依一把甩开。
  “新年都还没过完,别破坏节日气氛了。”
  “你出不出去?俗话说祸不及家人,你今天躲这里也可以,永远别出去?你条女永远不用开学?”
  就这工夫,陈依看见进D厅门口两个男的在对外头招手,转眼间一群年纪都在十六七八左右的混混拥了进来,人头怂恿的算不清人数,只觉得好像有几十人。直接就把吧台半圈堵住了。
  “金姐,这小子不出去?”
  这个世界。
  陈依忽然很感慨,这个世界真是可悲,多么典型的人多欺人少,如果是个普通人这时候怎么办呢?继续躲酒吧不出去,依仗这里的保安?这么多的人,随便蹦出来个胆子大点的直接给他脑袋一酒瓶,殴打几拳,然后一哄而散。看场的保安都来不及救护吧。
  报警?他们说来喝酒的,警察也只能例行问话警告吧,回头再上你学校堵你?像老黑身边那伙人谈论过去‘丰功伟绩’里说的那样,拿个蛇皮袋一套,或者不值钱的塑料布突然一蒙乱棍拳脚的揍一顿然后哄散。
  回头警察问话你都张口结舌的明知道是他们偏偏没看到人家头脸身形。
  “出去!告诉你,今天你不出去下次我们就找你条女……”
  金姐手指陈依鼻子的冷声警告还没说,被突然泼了满头脸的酒液打断。
  陈依诧异的看着那始作俑者,身边的萧乐。
  她手上也粘着洒漏的酒水,正甩着。
  “给你脸不要脸。我老公都说了大过年的不想跟你们计较搞事,你们还不知所谓欠揍呢吧?怎么?冰哥进去了就拽了,看不起我老公?人多呀?也不先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她说完就把手里酒瓶往吧台里头一丢,落地时跌的哐当响。
  才走开没多久的老黑他们看到忽然涌出这么多人时已经往这边走了,老远看见萧乐的动作来的就更快了。
  “干什么!谁他妈的敢在搞事?”
  这句话让金姐没有立即发作,看着老黑几个挤进来,不以为然的懒懒道“没啊。跟他们说两句话罢了,这也要你们管?”
  萧乐胜券在握的盯着金姐冷笑。
  “黑大叔,他们想拉你们冷少爷出去聊几句。”
  金姐的脸色立即就变了,陈依略微一扫,至少看出十张原本气势汹汹的脸变成了恐慌。
  是的,他们是混混,但酒吧夜总会看场的是成年人,是真正道上混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敢跟这些人对着干,那就像用西瓜刀挑战手枪。
  “操,一群小兔崽子跟个小丫头片子来这闹事!”老黑骂咧着朝身边几个人交待道“他们想聊天,你们带他们出去好好聊几句。”
  “对不起大哥,我们不知道……”金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朝老黑求饶。
  “算啦。”陈依插了句。觉得没必要,反正金姐这干人现在知道了底细也不可能还敢找麻烦,收拾她们一顿毫无意义。
  “冷少爷这么说了那就算你们走运,妈的以后找事看清楚点!都他们的滚回去喝奶!”
  老黑怒瞪金姐一干人眼,跟陈依招呼了声又领着人走开了,根本不把金姐这伙人放在眼里。
  金姐就转身就要走时,萧乐不冷不热的来了句。
  “站住!”看金姐果然听话的站住回头了,递了报餐巾纸过去道“擦干净。”
  金姐脸色有些难看的短暂迟疑之后还是听话的伸手接过,机械的擦拭头上脸上的酒水。
  “擦干净了再走,不然认识我老公的客人还以为我们在赶自家人场子里的客人。”


第116节 冤冤相报
  “是我们不对,请陈哥和萧姐原谅。”
  金姐勉强挤出笑脸,语气尽量恭敬。说完了又要走。
  “慢着。你们既然来这里喝酒,酒都没喝一口就走怎么行,去喝酒,喝够了玩完了再走。就算帮帮忙咯,说起来时我还能跟钱姐姐解释,说替她留了一群好客人是吧?”
  金姐一伙人二话不说的,拥进里头找地方坐,真不敢就这么走。
  萧乐的同学这时忙凑过来坦白道歉。
  “萧乐,我不知道你们有过节,以为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天XX约我一起出来玩,我就说起你和你男朋友常在这场子,说想来这里。真的没想到……”
  “没事啦。不怪你的,冰哥出了事金姐早晚都得找碴。今天来了正好让她们以后识趣点做人。”
  打发了她的同学后,萧乐转身面对吧台,接过陈依递的苏打水,喝了一小口,低着脸慢慢凑到陈依耳旁。
  “老公,还有没有人在看我?”
  陈依左右打量了圈,发觉看热闹的都各干各事了。“没有。你干嘛?”
  萧乐犹自担心的小心抬脸,偷眼左右打量,终于放下心的抬起头。
  “好爽呀!”
  陈依完全没闹懂她的反常表现。
  “那个死女人!之前有次当着很多人面用手指戳我胸,问是不是假的塞了东西进去。后来还笑话说我初一就这么大的胸当心以后变奶牛。当时气死我了!可是哪里敢发作呀?现在有老公这棵大树总算找回场子,出了这口恶气了!”
  陈依不禁哑然失笑。
  “那该把她叫过来戳着她胸口问她是不是还没发育啊。”
  萧乐扑哧失笑,旋又摇头说不行。
  “那多明显呀,旁人知道这事的立即就明白我是小心眼记恨报复,她也会想起那次的事情跟旁人说我报复,不是把糗事再让她提一回给旁人听么?”
  陈依不由赞佩她考虑的周到。
  “这倒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今天还不让这个死女人脸面丢尽银子掏尽!”
  的确够受,这里最便宜的喜力一瓶就六十多块,金姐这伙人二十多号,走走过场应付下萧乐就得让她们出大血了。
  陈依正觉得萧乐的法子够阴毒时,金姐那伙人已经回来了,果然人手一瓶喜力。
  “陈哥,萧姐,今晚是我们不对。这场子人多没地方坐,我们想换个场子玩,我们也不敢拂了萧姐好意,一齐敬萧姐和陈哥算是赔罪。”
  说完,一群人昂头一口气把一瓶喜力喝干。
  萧乐点点头道了声好。“小事情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有空常过来玩,只要说认识我老公她们会给你们打折的。”
  陈依意思性的喝了口苏打水,萧乐却一点面子都不愿回。
  眼看着金姐一伙人就要出去时,也不知道是否她们今晚太倒霉,正巧王福来了,进门看见金姐,一把就搂住她肩头往里头带。
  “怎么走了?难得碰面啊,都别走啊,一块喝两杯。”
  听王福这语气陈依感到诧异,琢磨着老黑他们没可能这点事情还会跟王福说,他这是为什么?
  “老公,金姐要倒霉了。”萧乐幸灾乐祸的附耳说着,见陈依茫然不解,解释道“这死女人嘴巴臭。以前还取笑过王福女朋友腿粗,当时王福就超不爽,因为不想冰哥难做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了。”
  陈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金姐陪着笑推辞道“不用了王哥,改天吧。这里今天人多没位置坐,改天我请王哥喝酒……”
  “改什么天啊?今天这么有缘就今天好了。去,开间大房。”王福揪着个路过的侍应交待完了又朝陈依招手喊叫道“一起来一起来!去大房!”
  “看热闹看热闹!”萧乐唯恐天下不乱的拽着陈依就跟过去。
  跟金姐一块来一伙人见状也不好自己走了,满脸丧气的跟着进了二楼大包间。
  这么多人挤一块还是多了,侍应又搬来凳子才算勉强坐下,一大圈的围一堆。金姐被王福搂着肩膀按到萧乐边上坐下。
  “好久没见,金姐越来越靓女了。”王福说着把酒塞金姐手里,看她恐慌不安着还勉强堆笑接过喝时,突然伸指在她胸口用力一戳。也不知是吓到还是疼的,金姐的酒洒了一身。
  “王哥,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跟女朋友感情很好。”
  “哪里是开玩笑,我只是奇怪你人漂亮了,怎么这胸……老是这么平?还没发育?”
  萧乐就没忍住的扑哧失笑,脸埋陈依怀里忍着没出声音,身子笑的花枝乱颤。陈依知道她干嘛如此,王福这话怎么说的跟他刚才想的一模一样,明显是在替萧乐出恶气么?
  金姐脸上还堆着勉强的笑,但是已经比哭还难看。
  王福还没完,伸手又捏她大腿。金姐僵直着身子,嘴里直说“王哥别开玩笑了,别开这种玩笑了,你女朋友知道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也没办法。我忍不住好奇心啊。那时候你笑我女朋友腿粗,还不止一次。我早就想知道你的腿到底有多细,今天正好有机会,不如让我看看?”
  金姐的表情真的快哭了,声音根本就是在求。
  陈依觉得王福闹的过份了,知道这金姐也有男朋友,这么当众羞辱太让人难堪了。一把抓住王福手腕,劝道“算啦,摸了已经知道粗细啦。”
  王福不卖账的甩开陈依的手。
  冷笑道“这样怎么够啊?你不知道金姐好几次说我女朋友是猪腿,我就操了,我女朋友那腿还是猪腿,那什么样的腿才不是?金姐这么说她的腿肯定不是啊!怎么能不亲眼看看?”
  “王哥!对不起,以前是我错,我口臭,我乱说话,嫂子的腿一点都不粗的,我只是乱说的,求求你原谅我,不要这样,我有男朋友的。”
  “操!你有男朋友,我女朋友没男朋友?一次又一次当那么多人面乱他妈的说,你知不知道她多难堪,哭了多少次?以前不是碍着冰哥面前早他妈的几耳光扇你吐血了!”
  金姐彻底慌了,全没了镇定,也顾不得脸面,满副哭腔的哀求认错。
  陈依又劝了王福句差不多了。他实在觉得王福的行为太缺乏理智,对方已然低头认输,无意义的攻击跟虐待无异,没有任何威慑力,只会激起投降的人内心的仇恨,埋下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芽成长,什么时候茁壮起来的种子。
  后者怒气冲冲的又骂了一阵,末了道“今天不是看在陈依面子非他妈的让你把裤子脱下来!滚,以后别他妈的再用嘴放屁!”
  金姐一伙人忙起身要走,王福忽然又叫住她道“操,喝酒开包间不用给钱?我是帮你们找地方坐,有他妈的说过请你们?”
  陈依无言,这才发觉王福整人也是一套跟一套。这包间且不说金姐他们是不是给的起,但今晚才吐了一千多块的酒钱,现在能拿出现金才怪!
  “王哥,我们刚喝过酒身上钱不够,改天,改天再送来好不好?”
  金姐这时候的确已经丢弃了脸面,只求快点脱离是非地,根本不考虑这话多丢面子的问题了。
  “欠?回头我上哪找你们?不还我不得自己掏钱?”
  “不会的!王哥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耍赖的,再说赖谁的钱也不敢赖王哥的啊。”
  “你敢不敢我不知道。不过嘛……大家认识这么久了,我也知道你不会这么点钱也给不起。但是欠钱有欠钱的规矩是不是?欠,可以,一天算你五百块利息。”
  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但是金姐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王福这才放了她走。
  人都走了,陈依没好气的道“高利贷也没你这么毒啊!”
  “反正她给得起。谁叫她以前那么口臭?今天就是要让她知道做人嘴巴积点德,否则总有一天会遭报应。不是你劝让她当众脱裤子看她以后怎么做人,看她条仔还要她?出点血便宜她啦,她自己都庆幸偷笑了。”
  “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变态。”
  王福不以为然的切了声道“对这种人,根本就不用客气。她只会拿人好心当驴肝肺!”
  “风水轮流转的,今天我们依仗钱金星,但她不是一棵永远不倒的大树。有一天她倒了,你今天过份又多余的报复只会给你自己带来苦果吞。”
  “我不信这套。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夕街头睡!”


第117节 把空想化作行动吧!
  陈依见王福大口抽烟,神情烦躁,不由关切道“今天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我是很大火气。是内火,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叫小姐!”
  萧乐别过脸自顾喝东西。陈依也已经明白王福是怎么了。
  这句话王福不是第一次说。就像萧乐说的,王福的女朋友总在亲热缠绵到关键时刻绝不允许脱内裤,不管王福来软还是来硬甚至生气就那么走,那最后一关就是不允许突破。
  而王福呢,多数时候会觉得能谅解,也觉得她女朋友的想法是对的,现在还小,应该留到长大了再说。他本来也是来真的,心里的愿望也是能跟他女朋友走一生。虽然陈依觉得这很荒谬,但也许王福是局中人,心中有希冀,所以一点都不认为这荒谬可笑,反而信心十足。
  尽管如此,但王福不是总能理解和调整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会受不了的跟陈依倾诉说觉得他女朋友不是真的爱他,否则干嘛非要等到长大?有信心跟他一起走下去,现在为什么不能突破禁忌?
  这种时候王福就会情绪烦躁,心绪不宁,加上欲火的刺激,就会嚷嚷着说今晚一定要叫小姐这类话。
  陈依是没法劝的,别人也不行。因为王福根本不需要人劝,只是烦躁的想宣泄情绪倾诉下而已。别人能劝的好话他都知道,别人能劝的坏话他也明白,但是他无法因为这种事情就跟女朋友分手,甚至忍不住叫了小姐之后也会懊悔,觉得对不起他的女朋友。
  “那你叫吧。我先送萧乐回家了。”
  “走吧走吧!你们快走吧,快走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去开房,看着你们恩恩爱爱我就更烦,你是不知道我这种要又不能,欲火焚身痛苦的了!”
  陈依没理他,搂着萧乐走了。
  送萧乐回家的的士上,她倒陈依身上抱的特别紧。
  忽然蹦出句话。
  “老公有没有欲火焚身呀?”
  当然有过的,虽然陈依不确定那种时候算不算欲火焚身。偶尔跟萧乐太亲昵的拥抱触碰时也会有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
  之前就有一次抱着萧乐时反应了,那次萧乐也许是动情了,突然丢开矜持的伸手按着他下体,红着脸轻声说了句“老公硬了……”
  不过当时她说完就自个不好意思没脸看他,很快又缩回手自顾尴尬,忙叫陈依不许觉得她色之类的话。
  陈依也有想过。但那次跟赵华战斗之后,确认李心的存在后,忍不住的频繁惦记李茵,又一直为那次害死人的事情不能释怀。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变的更少,一想到食禁忌之果的问题就止不住想到李茵。于是就迅速的偃旗息鼓,精神上完全亢奋不起来。也就能控制着不让生理反应主导行为动力。
  萧乐见陈依半响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偷眼打量前排后视镜,见司机专注的目视前方没注意他们。就把身子压陈依胸膛上,握着他一只手慢慢按她自己胸口。红着脸轻声道“老公,其实我这里是假的哦,不信你伸进去摸摸……”
  “不怕司机看到?”
  “不怕,外套挡着呢。”
  陈依当然是愿意享受这种温柔的,但李茵的影子让他理智上告诫自己不能。于是总无法什么也不考虑的投入进去。萧乐类似的主动不是第一次,之前曾因为他几度推脱拒绝亲密触碰作恼发火。
  又忍不住疑心说陈依是不喜欢她,又忍不住觉得她自己不要脸似的被他看不起。
  陈依后来琢磨着觉得的确是这样,换他是女的,这么着也很难堪,像被人狠狠抽一耳光骂不要脸似的。
  于是也就学会考虑萧乐感受了,某些亲密的爱抚也不在那么生硬又过份的拒绝。
  慢慢地越学越乖。
  这时候就凑到萧乐耳边轻声道“不如晚上别回家。”
  他其实知道萧乐今晚不可能不回家,因为她父亲在家,为了联系她还专门给她配备一部中文BB机。她要是不回,那电话铁定往陈依家里打。所以萧乐晚上出门前都会说好大概回去的时间,万一晚了也会先打电话交待声。
  “爸爸会找到你家去的啦。他就怕我们做那个……明天下午你来我家呀,那时候没人……”
  “虽然想,不过明天约好了要去武馆。只能再找时间吧……”
  “好吧……可是你不许生气喔。我不是像王福女朋友那样不肯啦……”
  这话也不是第一次说。其实陈依很怀疑萧乐是否对他借故推辞心知肚明,每次都这么好说话的没有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又觉得没道理,她忘记了过去那些事情,当然没道理明明知道了他的真实态度还不在意。
  “当然不会。”
  “老公真好。那……到回家都这么让你摸……”
  送萧乐回家后,陈依突发奇想的让司机把车开了去梦里跟李茵最后见面的仙湖。
  这时间里头根本没有游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开着车窗,就那么趴在床沿上盯着一片漆黑的仙湖。
  司机看了眼跳动的计价器,舒服的双腿往方向盘上一放,点了根烟慢悠悠的抽。
  王福说他不明白欲火焚身的滋味,其实他多少知道点。萧乐身体的那种柔软和火热的刺激他哪里感受不到呢?甚至于他也明白王福觉得对不起女朋友的那种心情。
  萧乐当然不是小姐,是他的女朋友。但每次做了太亲热的事情之后,陈依还是无法控制的觉得背叛了李茵的感情。过去也有,但并不至于太过强烈,因为他还能用那只是个梦的理由原谅自己。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这种理由。
  ‘是不是那天在这里约会之后,你就再没能联系我了?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所以……这几个月我想在梦里看你一眼也都变成了不能实现的奢望……’
  陈依忍不住摇头苦笑,摇上了车窗让司机开车。
  每次他这么想时,又忍不住想到另一个现实的问题。
  如果他真的跟李茵再见面了,他该怎么做?跟萧乐说抱歉,还是跟李茵说抱歉,或者是对她们一起说抱歉?他觉得那种场面,如果当时有雷雨,可能会落下道闪电把他劈死。因为不可原谅。
  ‘这到底是人间呢,还是地狱。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总是折磨,挣扎,矛盾。没有办法解决,没有办法完美,没有办法只有笑而没有泪。一切都多么平静的生活,高楼依然耸立,城里的人们白天工作上学,晚上看电视安睡。在家里的人不知道黑猫酒吧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因为新闻没有报道,在黑猫酒吧的我不知道其它酒吧夜总会发生过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加入总门,我一样以为平静的就是生活中的全部,绝对想不到也不会相信有总门这种组织的存在,更想不到电视里的超能力真的存在,更无法相信一个预言真实的影响着未来的存在还是毁灭。
  ……我到底还要这样迷惑多久?我到底为什么要迷惑这么多,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勇敢一点?我为什么不告诉萧乐那不是梦,为什么要纠结于连累死别人的内疚之中,如果人已经死了,我该做什么不是要继续做吗?既然什么也不做的胡猜乱想也没有答案,明明应该像坐上木板往坡下滑那样干脆的行动。是的,乱想越久,我在空想中浪费的时间就越多。’
  回到家后,陈依就给萧乐打了个电话,约好了明天去她家的时间,说有些事情要跟她说。萧乐答应了,试探性的猜测他要说什么。陈依只说是必需当面谈的事情。
  萧乐这才放弃了猜测,答应等到明天再谈。
  但是,还没有等到明天。陈依洗完澡准备睡觉时又接到萧乐的电话。
  “老公,出大事了……”


第118节 何时了(上)
  陈依放下电话迅速更换衣服,飞一般急冲出门,一路催促司机开快点的赶。
  ……
  金姐离开黑猫夜总会根本没有心情再喝酒,匆匆忙跟一群朋友说了声钱她会想办法凑,改天在请大家喝酒,也不管别人的安慰挽留,独自拦了的士就回家。
  到了家里越想晚上的事情越委屈,忍不住就流眼泪。
  “死八婆!扑街王福……操你妈的X!妈的不就是说你马子两句,玩的这么过份,我操你妈的X……”
  她越骂声音越低,最后抱着枕头痛哭抽泣。
  这么着到哭累了,心情也平静了些时,正准备洗澡睡觉丢开晚上的事情不想,电话忽然响了。是她男朋友的。
  “干嘛?”
  “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
  “不用装了,晚上的时候我听人说了。王福那个扑街我一定砍了他!”
  金姐神情几番变换,最后没好气的急道“你别发神经了行不行?你又不是出来玩的,架都没打过,这些事情不要你掺合!”
  “是,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像男人!但是我告诉你,我再不是男人你被王福那个扑街这样欺负我也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
  “发什么神经病啊!你别他妈的乱来,王福你搞不过他的,他从小就练武术,冰哥不是年纪大点都抽不过他!操,那个扑街平时不多事,真打起来能一个人摆平四五个,我亲眼见的!你去找死啊?”
  “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一个二个都看不起我是不是!”
  “神经!我没心情陪你发神经!”金姐挂断电话,尤其激愤难平,才刚放下的事情又浮起心头,半响才缓过气。想起电话里她男朋友不对劲的声音就疑心是喝了闷酒。怕他喝醉了闹事,忙打了估计这时跟他一起的朋友BB机留言拜托帮忙照顾,这才稍感放心。
  ……
  金姐的男朋友本来并不出来混,也是跟她谈恋爱后认识了校外混混,但他天生体格不出众,个头矮小,人也瘦的跟骷髅似的,看着就是那种绝没有暴力资本的男孩。因为金姐的关系混混和学校的人都给他面子,也没有谁找他麻烦。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感到自卑,旁人打架从来不会叫他,本来是碍着金姐面子避免把他卷进是非,但他自己总觉得是大家都看不起他。
  晚上跟金姐一起去的人跟他喝酒时说了事情,他当场勃然大怒,骂咧着扬言要把王福碰过金姐的手给砍下来。旁人自然劝阻,但劝不住,反而让他在替女朋友受辱愤怒之余觉得没有人看得起他。
  金姐那通电话打完,他的火气也随着电话挂线熄灭了大半。和过去一样,每次他有这种念头时金姐都会毫不留情的用事实粉碎他的冲动。每一次都有效,纵使他不快,但的确会因为金姐的话而偃旗息鼓。
  他满心悲愤和委屈的放下电话,几个熟悉的朋友猜都知道金姐说了什么,忙安慰着拉他去喝酒。
  “看不起我!操,我等下就去砍了王福那个扑街!”
  两瓶啤酒下肚,他的情绪开始失控。一起喝酒的几个人看他醉了,就结帐了说走。
  他一把推开扶他的人道“我没醉!看不起我啊?以为我没胆是不是?笑我马子被人玩我也只会在这里喝酒是不是?”
  “没有没有……”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了他上的士,让司机开去他家。
  “去黑猫夜总会!妈的,干什么?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啦!不当我是兄弟?操,叫你去黑猫就去,今天晚上听我的,不去就不给你车费!”
  那司机无可奈何的开动车子。几个劝不过的琢磨着下了车赶紧给金姐打个电话,左右盯着不怕真的让他借酒发疯冲进去闹事。
  的士在黑猫酒吧门口对面的马路停靠,一个人交待其它两个看着点,就跑开去找电话亭。
  金姐的男朋友确实喝多了,靠在栏杆上站也不太稳,没一会,又吐。
  两个看着他的人照应了会,看他舒服些了,就坐在栏杆上抽烟。
  没一会,金姐的男朋友忽然朝马路一边走。
  “你去哪里啊?”
  金姐的男朋友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巷子。栏杆上坐着的两个人以为他找地方吐,左右不是过马路去对面的黑猫夜总会,也都没动的抽烟说话。
  却说金姐的男朋友忽然看见马路对面走过来个身影很眼熟,眯眼打量半天,还是没认出来,看那人进了巷子里,迷迷糊糊的就跟过去想看清楚到底是谁。
  走过巷子,是靠近林东公园的路边树林,他加快脚步赶上去,喊了声“喂”。
  前头的人停了步子,回头看他。
  “你是……你是……哎呀,一时想不起来。”
  这人果然认识他。
  他走近到面前眯眼打量半天,忽然想起来了。
  “你王福条女?”
  王福的女朋友这时如被提醒般的欣然笑道“想起来了,你是金姐男朋友!”
  金姐的男朋友嘿嘿的笑。“操,老天都在帮我!操,王福个扑街玩我条女,我他妈的玩回他条女!”
  王福的女朋友这才发觉不妥,转身拔腿就要跑,但慢了,后背被金姐的男朋友猛的一推,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喊,就被他骑在背上拽住头发。两耳光扇过来,她整个人就被打懵了。
  “走!看你他妈的走去哪!听说王福一直搞不定你啊,是不是真的啊?他敢验我马子,我他妈的也验验他的马子!”
  ……
  “喂,他人呢?”刚打完电话回来的人看见金姐男朋友不在,就问栏杆上那两个。
  “去了里面找地方吐吧。”
  “你们怎么看的?”打完电话回来那人语气有些惊慌。
  “干嘛?他又不是过马路我们还拦他啊?”
  “操!大祸了!”
  栏杆上坐着的两个看他脸色奇怪,都有些不安。“到底怎么了?”
  “我刚才在对面打电话给金姐时看到王福的马子从黑猫出来。个死骷髅不会去找王福马子麻烦吧?”
  这一说,栏杆上两个也慌了,全蹦地上,就往金姐男朋友去的巷子方向追过去,边跑边回头叫喊道“你快打金姐说下!”
  才打完电话回来的人答应着快步跑向电话亭。
  电话一接通,就跟金姐说了事情。
  这头接电话的金姐也慌了神。
  “快点去找他,醉成那样真的乱搞事就大祸了!”
  这头金姐刚要挂电话准备过去时,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个认识的声音喘着气跑着喊。
  “大祸了!”
  金姐忙又拿起电话追问怎么了。


第119节 何时了(中)
  就听见那个喘气的人接过电话说话道“他把王福条女上了!还把人打伤了。我们过去时已经在搞了,拉他下来,他把我们推开,还把刀拿出来不准我们靠近,拽着王福条女的头发就往电话亭走,说要打电话叫王福过来让他砍,这次真的大祸了!”
  “我……马上过来!”金姐整个人都懵了。急匆匆的挂了电话抓起件衣服套上就出门,换鞋子时忽然又恢复了几分神志,这么过去没有用,忙又跑回电话旁翻出电话薄快速翻看,终于找到萧乐的电话。
  “萧乐。我是阿金……你不要这样先,出大事了……是,王福女朋友如果跟那个神经病说了王福BB机号码会出人命的!你跟你男朋友说下让他赶快过去栏下王福,王福冲动起来变态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
  陈依接到萧乐电话,急匆匆的就了出,也慌了神。
  拦到的士时才想起来打个电话去黑猫夜总会。从老黑口中得知王福还在包间喝酒,稍稍放心,钻进车里就催司机开快点。
  ……
  黑猫夜总会,王福的BB机响了几次都懒得看。
  本来他就知道女朋友肯定会来这里找他,今天晚上在关键时候又被拒绝时他激怒之下甩手就走了。
  故意叫了两个夜总会的小姐陪酒。果然等到他女朋友来,看到当时的场面就气走了。他也不追。他觉得这样故意惹女朋友生气才能心情稍稍舒服点,一次又一次的那样,实在让他无法平静面对。
  他女朋友气走后。王福也就打发了两个小姐出去,独自喝闷酒。
  BB机响了几次,他估摸是女朋友问罪吵架的,也懒得回。
  BB机又响了。他没耐烦的拿起来,一看号码就认识。
  他女朋友就住在林东公园路对面,不止一次用过马路上的公用电话科他,附近几个公共电话亭以及士多店的号码他早就记得了。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他的火气本来也消了不少,没由来的觉得歉疚,想到她一个人被气走回去也挺凄凉,忍不住的改变了主意,出了包房找了个电话回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
  王福以为他女朋友等不到回电话就走了,正想叫接电话的人帮忙喊喊刚离开的女孩回来,就意识到不对劲。
  “哈哈……王福啊?你他妈的不是很拽吗?晚上玩我马子。当时很嚣张啊?现在我也把你马子玩了,怎么样?还拽不拽!操,还真是处女啊,你他妈的真没用,自己马子泡这么久都搞不定白便宜了我,爽不爽啊!不爽啊?不爽出来单挑啊,不来我就再搞你马子一轮,完了还叫我兄弟一起搞!”
  王福已经听见那边隐约传来的哭泣声,像是他女朋友的,又不像。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女朋友这么痛苦绝望的悲伤哭泣,所以拿不准。但他心里很明白,那的确是她女朋友。
  他握电话的手早已经因为愤怒在发抖。
  “你死定了!”
  他一肚子的骂人话想说,但最后都没有说,所有的愤怒、悲伤、绝望再一刹那全化成了这句誓言。
  他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老黑他们的家伙放在哪里,顺手抄了把砍刀往腰上一别,一路奔出了黑猫夜总会。
  老黑这时刚接完陈依的电话回包间,发觉王福不在了,一路询问才知道他刚走不久。虽然电话里头陈依没说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有事情发生,忙叫了两个人追出夜总会大门,从门口保安那得知王福去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
  林东公园外边的街上,电话亭里。
  金姐的男朋友握着把西瓜刀,他出门也学混混们随身携带,但今天是第一次用。
  “别过来!我说了今晚要砍了王福那个扑街!你们不信?”
  那几个人劝阻的话都说完了,完全没有用,有个人也急了,骂道“你个死骷髅仔发神经啊!王福条女未成年的,你他妈的上个月就满十八岁了,想死啊?”
  金姐的男朋友根本不知道害怕似的,也不知道是否酒精的作用。
  “我告诉你们!我他妈的从小到大就没怕过。看不起我?操,以为我瘦就是弱,以为我瘦就没胆子啊!看不起我,一个二个看不起我?现在是谁怕!现在是不是我最有种!你们敢看不起我?我他妈的说到做到,你们敢不敢啊?”
  “他疯了,我是不管他了,今天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劝过的他不听,你们要留在这里就留,别说我没义气,跟这种不听劝的神经病我没什么义气好讲!”
  一个人丢下话就快步离开了现场。
  剩下的两个面面相窥,正迟疑着,就看见马路那头跑过来个人。跑的飞快,马上就看清了是王福的脸,手里还抄着把砍刀。
  “王福!你别冲动,他喝醉酒不听劝……”
  其中一个跟王福过去也认识,老远就冲他喊叫着解释劝阻。
  王福跑的就像一阵疾风,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二话不说的俯身一击扫腿,把两个比他高大的人一齐扫倒地上。
  旋扫之际,支撑身体作为重心的那支脚突然发力,整个人离地飞起的同时,刀落。锋刃砍过一个人的胸口,砍过另一个人匆忙抬起格挡的手臂。
  他半空旋转了一圈,落地时身形毫无阻滞的加速快冲,丢下地上捂着伤口惨叫的两个人不管,直冲电话亭里头走出来的、金姐的男朋友过去。
  矫健敏捷的犹如头豹子!
  金姐的男朋友的确很瘦,用力扬起西瓜刀的那只手犹如枯柴,加上外套的厚度看起来好像也没比塑料刀柄粗多少。
  “王福你个扑街!来啊,看看今晚谁死啊……”
  金姐的男朋友喊叫着,扬着刀迎王福奔过去。
  但他的刀还没有落下,手臂已经被刀光砍中,一道血箭从衣服的裂口往外涌喷。紧接着他的鼻梁骨被王福一手肘砸断。整个上身朝后仰倒,但他还来不及惨叫,脸被王福单手抓个正着,猛往下按,后脑正好磕在王福撞击的膝盖上。
  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脑子里一团混乱、空白。
  王福丢了刀,拽着金姐男朋友的头发,拖着往马路边走。抓着他的头发,提着他的脑袋,一次又一次的,有节奏的撞击路沿台阶。
  鲜红的血染的满地都是。
  电话亭里,王福女朋友的脸贴着玻璃,有点茫然,又有点空洞的看着外头正发生的凶杀。
  王福的头发上,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全是血。
  他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下,只知道金姐的男朋友绝对已经死透了。
  终于住手,擦了把眼睛附近的血迹,一步步走到电话亭里。
  “不要做傻事。我不会嫌弃你,本来就是我害了你。如果你愿意等我出来,我希望继续跟你在一起,以后结婚,生孩子,当一辈子夫妻。”


第120节 何时了(下)
  电话亭的前面,是捂着嘴,不懂得喊叫,惊恐失神的金姐。
  萧乐下了的士,看到前面的血腥场面,整个人也懵了。
  的士司机的脑袋探出窗户,惊惧又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忘了计价器还在跳动,忘了应该收钱。
  老黑领着两个人这时候才赶到。
  但他很冷静,尽管跟他来的两个年轻人都懵了一会。
  “走!你杀了人,明天让钱主教安排你离开。”
  “不!”王福一把甩开老黑的手,冷静而果断。“我没成年,杀人也最多劳教几年。出来了照样过,现在走能去哪里?一辈子躲?以后怎么见她,怎么跟她过见得光的生活!你们赶快回去吧,别因为这样连累黑猫夜总会。刀我会说是自己的。”
  老黑见状也不再劝阻,拍了他肩头一把。
  “你既然这么想我也不劝你,主教会设法帮你打点。”
  说完,老黑头也不回的叫醒了两个发蒙的年轻人,来路快步回去。
  王福走进电话亭,把外套脱了下来盖他女朋友身上,拿起公用电话,插了卡。
  “我杀了人,现在自首……”
  挂断电话后,他就那么靠着电话,又点了跟烟抽,一直看着他女朋友。他女朋友没了魂魄似的还看着玻璃外头路边的尸体,以及满地的血腥。
  陈依到时,警察已经来了。
  萧乐陪着金姐,在安慰她似的,金姐人像没了魂魄,目光茫然而呆滞。
  王福正被戴上手铐,看到陈依下的士过来,朝他笑了笑。
  “麻烦你跟小乐帮忙照顾下我女朋友,别让她做傻事,我还要她好好活着,好好读书学习长大,将来还要娶她的。”
  陈依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是被前面的死人吓到了,是因为他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无话可说。
  王福被带上警车前,又回头冲他道“我现在不相信今朝有酒今朝醉了,也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肯给我。因为我老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根本没办法让她相信我们真的能有未来。”
  王福被带回附近的派出所,陈依,萧乐以及金姐,还有王福的女朋友都被带了回去。
  都问了话,录了口供,按了手印。
  但除了受害的王福女朋友外他们三个都没什么干系,只是例行问话罢了。
  那两个被王福砍伤的人送了去救治。
  后来王福的女朋友被闻讯赶来的父母接了回去。
  陈依和萧乐知道没他们什么事情了,这才离开派出所。
  金姐离开的比他们早,但离开时仍旧茫然恍惚。她竟然没有对王福的怨恨,也好像没有对男朋友惨死的悲伤。又或许,她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一切,还根本没有办法清醒的意识到事情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乐的父亲在派出所陪他们等王福的女朋友出来,见她随父母回家后,父女两先回去了。
  陈依拒绝了萧父送他的提议。因为他明白,本来就不会支持他和萧乐早恋的萧父因为今天的事情更加不喜欢他。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同学,同桌,朋友。杀了人。他也无法不被萧父戴上有色眼睛看待。
  本来警察也要陈依的父母来接他,但他编了谎话说父母不在,电话号码给的是楼下一户回了故乡探亲还没回来的邻居家的。本来也没有他的干系,派出所的警察也打过去没人听,也就没再过份难为。
  后来要了他学校老师的联系电话,但赵班主任过年也回了家,电话还是没人接。
  于是就让他随萧乐父亲他们一起离开。
  陈依问警察王福会怎么样。
  一个警察告诉他因为王福才满十二岁,应该会送去劳教。另一个值班的警察正好冲茶经过听见,不以为然的插话道“这小子只送去劳教算便宜他了。看看他砍伤那两个人的手段,绝对练过,根本存心伤人杀人。”
  回答陈依的那个警察不太以为然的道“遇到这种事情又喝了酒冲动也正常,毕竟是他女朋友受害在先,感情上可以理解。再说他没有逃跑主动自首,不是无可救药。”
  “这些小混蛋救个屁!以后出来了比现在更狠更凶,我就觉得死一个少一个。”
  那警察说完端着茶杯走开了。
  回答陈依的那个警察不满的冷哼。
  “将来换你儿子砍死人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陈依也觉得那个警察惹人生厌。纵使必需依法判决,纵使心里没有同情,何必非要说出来伤人又惹人厌。法无情,人有情。陈依觉得那警察就跟看着一群人跪拜仙佛跳出来大骂愚蠢的混蛋差不多嘴脸。
  “别替他担心了,他的情况会从轻处罚。倒是你自己,父母不在也不能乱跑啊,赶紧回家睡觉去吧,都快开学了吧。”
  “谢谢叔叔关心,打扰您了。”
  离开派出所,陈依一点不急着回家,也不想回家。
  凌晨时分,他就这么一路慢跑回家。
  林东派出所到他家,十几里的路程。
  快到家时,天色已经见光。
  他就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还是不想回去。
  这里离他家转个弯,再走一百多米就到。
  这条路往南过马路就是白日里商业繁荣的街市,也是出名的食街。但那地方管理较严,一些摊贩什么的都无法做买卖。
  仅仅一条马路之隔,就归另一个区的相关部门负责。也是摊贩们聚集的地方,因为管理相对宽松的多。
  陈依停留这条路平日最多的是江湖术士。
  一个个都戴着墨镜,面前放块印八卦图案的四方布。
  不过这种时分就开摊还是让陈依吃惊,尤其是这种天气的清早,特别冷。
  一个清瘦的老头,穿身像农村人的蓝布棉外套,就在陈依身边坐下,摊开八卦图案的方布。
  也戴着墨镜,拿根竹竿。
  但这老头熟练的动作实在让陈依难以相信他是盲人。
  事实上这么一条路上也没可能聚集十来个瞎盲的算命先生。有点理智的都明白。但这些术士偏偏要戴墨镜装瞎,陈依是不明白为什么瞎子算命就更显得有吸引力。
  “小兄弟,你印堂发黑,今年肯定交上了邪运,身边肯定发生了不止一件的不幸事情。”
  陈依没想到这老头会盯上他这么个孩子。他觉得好笑。


第121节 江湖术士
  “老先生做这行的确也有技巧啊,这句话就能体现出来了。像我这么大点的孩子这时分满身汗臭的坐这里发呆,肯定是遇到不一般的、不好的事情。您这么一说,让人马上就信了,就觉得您真有道行。”
  “小兄弟不相信算命?那么你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撞邪,在你身边接二连三的发生些常人根本碰不到的不幸事情?”
  “老先生就别点化我了,您的好心我心领了。只是我兜里没钱,没办法拜托您帮忙驱鬼化邪。”
  也许反正没有路人,老头大概有些无聊。
  “小兄弟可以不信,但是你我既然有缘碰到了,即使只能给小兄弟提个醒也是要的。小兄弟的情况很严重,你撞的邪不是危害你自己,而是危害你身边一个个认识的朋友、亲人。他们会因为你接二连三的遭遇不幸事情,有的会有牢狱之灾,有的会死,有的会伤病……”
  陈依心里佩服这术士的毅力,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客户,包括孩子。也难怪他会这么大清早的就开摊做买卖,实在很勤奋。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遭遇不幸,车祸,抢劫,盗窃,伤害等等、等等,遇上的人只是被概率选中,无论遭遇不幸的人是谁,都没有为什么可问。因为不是选中你,就是选中我,再不是就选中另一个我们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当然,遭遇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比较少,如果世界上每年有一半人经历了不重复的死亡事件,那就是说每年全世界死了一半的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经历这种事情的人就显得遭遇特别。当然也会有人不止一次的连续碰上这类事情。全世界的人如果一起丢硬币一百次,连续出现一百次正面的情况肯定会有。丢出一百次正面的不是我,就是你,再不就是你和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另一个人。这有什么奇怪?”
  陈依看那老头还想说什么,好笑又无聊的继续道“老先生说我是撞邪。如果事实是这样,也就是说这个邪物能够把千丝万缕的复杂事件编排成一套必然发生的剧本,一大群人想什么做什么会做什么这个邪物全部知道,全部能够操纵。邪物是神吗?”
  “小兄弟,话不是这么说。我们所在的是人间,上面有仙界,住着仁慈的仙灵。脚下的大地深处住着邪恶的妖魔。妖魔和神仙一样拥有我们人类无法想像的力量,和神一样能够把人像木偶一样摆布。所以诸般佛、道追求的都是通往仙界的正道,为什么说这是正道?因为仙界是妖魔力量不能指染的美好地方,没有悲伤和苦痛。为什么妖魔要让人们堕落到地狱?因为人如果到了地狱,就完全得不到仙灵的庇佑,彻底沦为妖魔摆布的木偶,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我们在人间不断轮回,经历生老病死,直到机遇来临升入仙界,或者被来到人间找木偶的妖魔诱导而坠入地狱。”
  “老先生既非仙灵,以人的力量怎么驱逐妖魔?”
  “小兄弟,人的力量当然不能对抗妖魔。我们这些算命先生根本没有多少法力,我们只能通过星辰变化,气机感应推算妖气方位,让有心人避免受其害。至于如小兄弟这样已经撞邪的,靠的也不是高强法力击败妖魔,只是让妖魔因为厌恶而主动远离。就像人会对污秽肮脏的东西避退那样,所谓的符咒,只是制造妖魔讨厌的气机,遇到这些,妖魔会因为厌恶而退避三舍。”
  陈依发觉跟这个老头的辩论不会有结果了。
  老头构筑的神魔体系能够漂亮的自圆其说,犹如他的概率解释方法一样,在基础构架上已经完善。也就无从击溃。
  他们只能彼此坚持相信自己的论点,他不能粉碎这算命老先生的构架,反之亦然。再说下去也没有结果。
  他没兴趣为了辩论胜利让老先生弄个神魔什么的来证明,因为他也无法把概率论化作可见的东西摆放到人眼前让人不得不服气。
  那没意思,那种争论已经在钻牛角尖,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了。
  陈依从兜里掏出10块钱,放算命老头面前的八卦图案上。
  “老先生构架的体系很能自圆其说,让人挑不出决定性的毛病。这钱不是施舍,出于聆听高论的敬佩之情而生的一点敬意。再见了。”
  那老头不客气的收了起来。看陈依挥挥手就走了,叫喊道“只要有心,钱多钱少并不是根本。小兄弟不需要老朽为你驱邪吗?”
  陈依哑然失笑,头也不回的又挥手答话道“谢谢老先生的好意了。等我哪天相信自己撞邪的时候一定来劳烦您帮忙。”
  陈依暗觉这些江湖术士嘴巴是能说。最后还是忽悠了他十块钱去。不过他觉得心情轻松多了。
  王福的事情已经这样。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已经无话可说,无怨可抱。怒斥王福当初如果给金姐留点颜面就如何如何这类话他是不喜欢说的,王福的性格就那样,当时根本不可能不那么做。
  他要考虑的是跟萧乐的谈话。
  无论今天的约会是否生变,他觉得现在最该做的还是回家睡一觉。
  他的心情轻松多了,但很累,人累,心也累。
  他睡醒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陈母叫他起来吃饭。
  吃完饭给萧乐去了个电话。
  那头过了很久才接。
  接了后还没马上说话,说了声等等,就听见那头拿电话跑上楼进房的动静。萧乐家用的无线电话,时不时都会这样。
  “爸爸还在家。”
  “说我?”
  “嗯。凌晨回家时他就黑着脸,说你怎么跟那样的人当朋友,又说我们不该到夜总会玩。我解释说那是你干姐姐的场子他更生气,说你还跟那种人认干姐弟关系……哎呀,反正他是很介意,刚才看到是你打来的就不高兴,罗嗦一堆讨厌话。”
  “难免的,出这种事情你爸肯定担心你跟我出去会不会也遇到危险,被伤害什么的。”
  “反正不管他,期末考试成绩也没退步,他也没理由高举反对的旗帜。”
  ……
  一聊半个小时。
  “老公,今天我还打电话给金姐和王福的女朋友了……是啊,金姐也挺可怜的,今天电话里老哭。说睡觉总是做恶梦,又觉得她男朋友该死,想到过去相处的高兴事情又难过,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忽然喝醉酒发疯,强奸了别人,又被人杀了。她说到现在都理不清心情,又觉得骷髅仔活该,又觉得他是喝醉失心疯,又觉得对不起王福的女朋友……王福的女朋友还是那样没回过神似的,不过应该不会做傻事……我劝过她了呀,她觉得事情是因为她,不管怎么着都得等到王福出来了再说,希望她能坚强点吧……”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经过那种事情,萧乐跟金姐忽然没了间隙似的,以前的过节都被遗忘到角落,听萧乐说起通话的事情反而像是最亲密无间、什么心事都能说的好姐妹。
  “老公你早上才回家呀?那肯定还没睡好吧,你先补觉吧,晚点醒了再给我电话!”
  陈依也确实觉得困,不知道为什么,早上那种提不起劲,心累的感觉又来了。
  “我再睡会,挂了。”
  他觉得初一这个半年经历的事情简直无法预料,但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看到骷髅仔被王福虐杀的惨状现场时他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可怕,很麻木,麻木的就像经过菜市场看见被杀死的鸡。
  迷迷糊糊中,他合上了眼。
  ……
  幕天席地的倾盆大雨。


第122节 不羞涩的初春(上)
  李茵在车里。
  看着车窗外的雨幕,几步远的距离就让人再没办法看清。
  司机把车开的很慢。这种可视度下安全问题太让人介意。
  她想着心事,完全没有把握跟她父亲沟通成功的心事。她很清楚沟通失败的结果,未来几年内别指望能够回到这个国家,这个地方。她不害怕分离和等待,但理智让她很清醒的认为仅仅几天的相处陈依不可能等她几年的事实。
  这是一段没有可能成功的感情,失败的感情也许会影响人一生,甚至改变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她也不应该为幼稚的感情做任何冲动又鲁莽的决定。
  不过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了。
  就像第一次在图书馆的相遇之后,理智上她认为根本没有结识的必要,甚至立即就该抛之脑后。但那天分别后,她忍不住琢磨陈依这个举动唐突,明明还是孩子又当自己是大人的男孩。
  琢磨着琢磨着她就没忍住的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理智上她更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约会时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但是她当时相信如果拒绝从此会陌路。本来陌路就陌路吧,没什么关系。但她就是不愿意如此,像委曲求全,或者说是被逼无奈的答应。
  今天她更不该约陈依见面。事情到了这样,已经无法继续来往,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父亲。她更知道不可能为这种懵懂又稚嫩的感情让亲人伤心、失望。
  但结果她来了,还在佛前许下那种希望。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因为什么,这种感情不仅是好感,也不是好奇而触摸的‘玩趣’。
  这是栋临海建成不久的别墅区。
  李茵和李心平时觉得太冷清很少在这里居住。
  车子驶进铁门时李茵看见李叔,还领着三个年轻人一块上了辆车。那三个年轻人李茵有印象,不久前她曾到李叔的研究院参观过,那三个年轻人都是冰冻维护方面的技术员。
  晚饭的时候,李茵还没有平复失望和悲伤掺杂的情绪。
  她跟父亲的沟通一如预料那样失败告终。她知道父亲虽然没说离开这里的具体时间,但绝对会很快,绝不会再给她和陈依见面、继续加深感情也是加深痛苦的时间和机会。
  晚饭在平静中结束。她父亲绝口不再提晚饭前谈过的、关于李茵小男朋友的任何话题。
  李茵也没有再说,她知道没意义的话再提只是徒然让大家更不愉快。
  “小茵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是怪爸爸让你们回国这么久都没有抽时间陪你们走走吗?如果是这样,明天就陪你们到市里看看。”
  李茵强自打起精神。“我跟姐姐会很期待呢。只是爸爸最近不是很忙吗?”
  “想念女儿的时候即使偷几天懒相信也不会是罪不可赎的事情。”
  “下午回来时看到李叔了,怎么也没留下吃晚饭呢?”
  “呃……”
  李茵觉得他父亲的迟疑很反常,过往很少会这样。
  最后回答的是她姐姐李心。
  “也没什么。李叔只是希望爸爸能多赞助些资金,说是生物制药方面很快会有重大突破。”
  李茵脸色变的不快,微微皱眉的望着她姐姐。
  “我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爸爸和姐姐能够告诉我吗?如果是我不该了解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提醒我呢?为什么说这种谎话。”
  气氛立时就僵了。
  “这样让我感到很难过。跟李叔来的三个年轻人明明是他研究院中负责活体冷冻维护的技术员,怎么可能会带着这样三个人来谈生物制药的资助问题呢?”
  也许是她一直让李心和她们的父亲认为很聪明。
  僵硬的气氛因为她这句话变成了沉重的哀痛。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其实我们也希望坦白跟你谈谈这件事。”
  李茵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已经明白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严重事情发生了。
  或许跟上一次她到李叔研究院做的检查结果有关。
  晚上九点。
  李茵在房里,李心陪着她。
  她难以接受父亲和姐姐告诉她的事实。因为她也知道安哥鲁莫亚变异意味着什么。那将会从人类变成另一个物种,一个不可能被人类容纳,也无法跟人类共存的可怕物种。她不再是自己,别人也无法再看到任何本来属于她的痕迹。
  “冷冻五年就一定能避过劫难吗?”
  “无论能与否这就是目前可行的唯一办法。姐姐能给你的承诺只是,为了你,安哥鲁莫亚王如果真的在1999年降临,我会亲自投入战斗消灭它。”
  “可是我听姐姐说过各国组织都有关于异变后仍旧保留人类自我意识的实例……”
  “不要说这种幼稚的话,也不要抱有这种不现实的幻想!你很清楚这种事例尽管存在,但根本无迹可寻,并非通过努力或者智慧和意志就能决定结果。”
  李茵颓然低脸。
  “我明白……就像姐姐的异能,从来由不得人预料和做主。可是,我记得姐姐说过活体冷冻技术还不够成熟,有许多意外。”
  “比起前几年成熟很多了。况且是李叔的研究院更会倍加悉心,否则爸爸和我也不可能放心的把你送进去。”
  “爸爸和姐姐只是迫于无奈吧,比起必然的变异……”
  李心轻轻把她抱住,柔声安慰道“不要多想了。这种时候容不得半点幻想和冲动乱来。其实你最近的行为已经显得很古怪,连李叔也不敢确定会否是意识初阶段潜变造成的影响。实在不应该再考虑太多,你必须知道爸爸和我都绝不能失去你。”
  李茵默默无言,渐渐的,轻声抽泣。
  这是恶梦呀……让人无可奈何又绝望的噩梦!
  “国内的学校什么时候开课?”
  “没记错是9月1号。不要乱想了,这几天我和爸爸甚至都希望24小时能看到你,能陪在你身边。”
  “我明白的。可是,可是我还是止不住的想分两天给自己,也给陈依。”
  “你知道我和爸爸都不可能答应,即使你要耍小孩子脾气说要从窗户跳下去。”
  “姐姐和爸爸都要这样蛮横吗?”
  “我不跟你辩论,你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很清楚我和爸爸的心情。”
  “可是……我相信爸爸会答应,因为爸爸一定能够体谅我现在的心情,可是姐姐一定不能。”
  李心的脸离开李茵远些,静静注视着她,有些疑惑,有些难以置信。
  “你第一次说这种话。”
  “我不是责怪姐姐,只是姐姐的确不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因为姐姐没有触碰过爱的禁忌。”
  李茵的一本正经只换来李心感到荒唐的可笑表情。
  “爱?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说你真的受到安哥鲁莫亚意识的影响到这种程度了?你说自己爱那个根本不了解你,也不可能理解你的、完全不在接近环境里生存的小孩?”
  “我希望姐姐对他的评价稍稍保持尊重。这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爸爸和妈妈当年不也是一见钟情的吗?爸爸每一次回忆时都说当时就像寻到了不必犹豫和质疑的、今生的缘。”
  李心摇头,冷笑,有些愤怒,那种失望又觉得不可理喻的愤怒。
  “我不跟你争论。你去对爸爸说吧,我的确无法理解。如果爸爸答应我承诺不会从中作梗。”
  李茵头也不回的丢下话就去了。
  “我本来就要去跟爸爸说。”
  李心见她真的要去,那种不可思议的无奈感来的更强烈,忍不住的责怪。
  “你是觉得爸爸现在还不够头疼,还不够伤心,还要让他为你表现的失望而更难过吗?”
  “这件事情上姐姐真是不可理喻的让人气恼。”
  走出门的李茵愤愤然回头表达自己的心情。
  李心双手不由自主的一分,一摆,摊开,又合抱胸前。没好气的道“我现在也忍不住因为气愤开始期待你回来告诉我爸爸的回应是什么了。”


第123节 不羞涩的初春(中)
  李心在房里等了很久,频频看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这不应该,她认为父亲十秒钟之内就会拒绝李茵荒唐而不可能的请求。
  她终于不能再等下去了。
  二楼,他父亲独自坐在房里的红木办公桌后。
  说是休息,实际上这个男人永远没有真正的休息,哪怕人回来了,仍然要坐在电话旁,电脑前处理缺他不可的无数公务。
  “爸爸,小茵呢?”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
  李心难以置信。“我无法赞同……”
  “小李今天告诉我,活体冷冻技术上接近成熟安全性可以信任。但是安哥鲁莫亚异族之间的意识会彼此交换信息,也就是说即使进行活体冷冻也不能确保能阻止异变的发生。是这样吗?”
  李心迟疑片刻,神情哀痛的微微点头。
  “但没有别的办法。只要还有一个安哥鲁莫亚族意识存在,理论上安哥鲁莫亚王降临后它的意识就能随意转移到任何一个变异者脑波里再生。但是,没有变异的人类是否在此列还无法证实。这也是为什么必须尽快进行冷冻的原因。”
  “我希望你们快乐,希望你们的人生没有任何遗憾,希望在我离开人世的那天,你们仍旧健康平安。这是我的愿望。但是现在对小茵,我首先希望她能够心甘情愿的、没有遗憾的踏入冷冻室。”
  “好吧,也许这件事情上是我太固执己见。那么我找几个人暗中保护小茵,她忽然知道这件事情太让人感到不安了。”
  ……
  “是陈依?我有没有打扰你……是吗?真的还想看见我?那么……不如就现在吧。我给你的印象是这样吗?会在这种时间开这种玩笑?……好吧,其实我离家出走了,预计离家出走两天,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所以只能拜托你照顾两天了。”
  能够接到李茵的电话陈依已经欣喜交加,当听见她说现在能够再见面时,他简直高兴的难以置信。最后听说她离家出走时,完全不敢相信。但他又觉得李茵绝对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连忙问她身在何处。
  “嗯……西芳村村口的马路对面。周围好多人,我一个人在这里感到很害怕也很恐慌,可以快点来接我吗?”
  当然可以。
  陈依丢句‘出去’就跑了。
  下了楼,罕见不心疼的挖出曲奇罐盒子,拿了钱就飞奔马路拦了辆的士。
  有生以来独自出门打计程车,他记得这还是第一次。
  西芳村远离市区,有十几里的路程,距离S市海岸没有多远。
  陈依到时,左右张望半天都没看到李茵的人。
  不由感到焦急,在村口对面的马路找了半天,哪里有她的身影?
  忽然发觉这里根本没有店铺和电话亭,光秃秃的,又想起来电上李茵的号码头一位数不寻常。
  目光这才落在马路边停的一辆车的不透光玻璃上。
  他走过去时,车门就打开了,一个黑西装的男人下车,作势请。
  李茵坐在车里,望着他笑。
  “你为什么没有去报警?”
  陈依郁闷的钻进车里挨她身边坐下。下车的黑西装男人没有上车,关上了车门。
  没多久,后面又驶来辆车,黑西装上了那辆车后,李茵就让前排的司机开车。
  “周围都是人原来指的是保镖,那么亲爱的能不能告诉我你害怕恐慌什么?”
  李茵煞有介事的认真注视着他,一字字道“害怕你说不能出来见我,恐慌今天晚上不能和你见面。”
  陈依想不到她会说这种话,不快全没了。
  “你不生气了?”
  “如果假装生气你会再多说几句好听话,那么我还想生气。”
  车子一路开进市区,在距离仙湖几百米的一片新建不久的高层住宅区里停下。
  李茵说她姐姐在这里有处落脚的地方。
  下车时,前排的保镖告诉她钥匙在她姐姐那。
  李茵不以为然的道“把门踢开,然后买把新锁换上。”
  陈依觉得这还真是个干脆直接的好主意。
  当他陪着李茵乘电梯到十六楼时,先上来的保镖站在一所房子的门外。门有两道,锁都不再了。
  这间房子约莫一百二十平米。
  整间屋子无论墙壁,沙发,家具,桌椅,窗帘等等的色调都很深,让人感到沉重。
  “姐姐还说这里是她看书观景的落脚处,真不明白在这样的色调里她的心情怎么能轻松的起来。”
  “我觉得挺好。嗯,近乎黑色的墙壁,等我家里装修一定试试跟父亲谈谈用这颜色。”
  “天呀,这真是糟糕的发现。”
  李茵难以赞同的摇头苦笑。
  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很高兴了进了间色调有别于其它的睡房。这件房里用的是柔软温和的水蓝色。
  “姐姐果然不会忘了我。”李茵很高兴的在房里参观。
  房间连着阳台,无论窗帘布,还是阳台上的玻璃,雨棚,桌椅用的都是一应的容不得半点污秽的干净暖色调。
  房里还有单独的洗浴间,瓷砖也是粉色的花纹。
  书柜上摆满了国内外的名著。其中一本陈依看着特别眼熟,过去拿了一看,就是李茵在图书馆阅读的那本。
  “明天晚上我回家后五年内都见不到面了。”
  陈依捧着书的手怔住。
  回头看李茵的表情很认真。
  “这是离别前最后的会面?”
  “嗯。”
  “五年?”
  “嗯。”
  陈依把书放回柜子上,现在他绝对没有兴趣琢磨这本书的内容了。
  “以前看到不少书里的女人都喜欢问自己深爱的人会不会永远爱她。我挺不理解的,为什么这样的问题出现的那么频繁呢?”
  其实这个问题陈依也曾经疑惑过,但想的不多,因为他对这方面的内容并不特别投入。不过现在他很想听听李茵的想法。
  “最近有些懂了。因为她们很清楚的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们更希望这是可能的。所以她们要问,深爱的另一半如果能够肯定的回答,就能让她们忘记不可能的现实,把回答化作内心坚持的信念。”
  陈依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但还没闹懂李茵怎么忽然说这个时,就见她走到他面前,定定注视他。
  “亲爱的,你会永远爱我吗?会等我五年吗?”
  现在陈依明白李茵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了。所以他没有片刻迟疑和考虑。
  “会。我会永远爱你,也会等你五年。”
  李茵轻轻握着他的手,又问“如果五年之后又五年呢?”
  “那就再等五年。”
  “如果之后还有个五年呢?”
  “那就继续多等五年。”
  “你到底能等多少个五年呢?”
  “要看我未来生命有多少个五年。”
  “我不信……”李茵说着微微昂起脸,满面含笑,轻轻闭上了眼睛。那姿势就好像在说‘我不信,除非你吻我……’


第124节 不羞涩的初春(下)
  这本来是件很高兴的事情。
  陈依还记得白天跟李茵初次接吻的滋味,那么的陶醉而快乐。
  当他吻上李茵的唇时,感觉还是那么的美丽、陶醉。
  激动不已。
  但跟白日里不同,这一次,他激动的想大哭一场。
  但他不能哭,必须压抑。于是用更激烈的吻来压抑内心的悲。
  李茵和他一样激动,回应的那么激烈。
  但她的眼泪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陈依明明感觉到了却不愿意停,李茵也没有让停的表示。
  他觉得如果停下来自己也会忍不住流泪。
  “我没有试过,有点紧张。”
  陈依也没有试过,但他觉得看过不少那些片子应该做得来。但是在关键的时刻他忽然发觉真实跟片子里的完全不一样。因为太粗鲁会让李茵疼痛。
  于是他停下来,这一停,他忽然考虑到很重要的事情。
  “没有保险套。”
  李茵呼出来的气很炙热,几乎紧贴的脸分明感觉的到。她看起来很激动,尽管衣物早被丢到一旁,还是有些紧张。但她的语气还是透出明显的清醒和冷静。
  她双手轻轻捧着陈依的脸庞。
  “如果要担心对方会不会有病,担心会不会怀孕,那么我就不会这样的和你面对。我希望你也能有这种决心,为什么担忧这种问题呢?怀孕会让你不知所措吗?可是我考虑过,我觉得不会。就算多么不可能,我也敢正视任何人说,是的,这是我的孩子,而且我会把他生下来。我们是在跟彼此做爱,不是跟保险套。”
  “我差点因为你这番话感到自卑。”
  ……
  夜色已深,时针早走过了十二点。
  但陈依没有一点睡意,虽然觉得身体很累。
  贴他身上的李茵也没有睡意,虽然也因为疲倦懒得动弹一下手指。
  陈依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的jin果会这样品尝。会这么早,这么的无法预料。
  他觉得很幸福,好像拥有了一切。这种感觉经不起多想,因为马上就变成了沉痛的失落。
  “是不是很吃惊。”
  “嗯。”陈依的确很吃惊,绝想不到李茵会这样对他交付一切。“虽然你表现的很坦然,但是你真的很紧张,其实你自己也很吃惊吧?”
  “嗯。一点都没有想过会这样。可是在你把手伸向我衣带的刹那,什么都想了遍,最后还是愿意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李茵轻轻吐露心声。片刻,忽然又忧愁的道“如果被冰冻起来后还有感觉,那一定会变的更惦念你。”
  “冰冻?”陈依差点蹦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李茵躺在他怀里的话。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因为这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可是……我还是希望坦白的跟你说明白,至少也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必须分离五年。”
  安哥鲁莫亚意识干扰,变异。
  梦里的陈依完全被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震惊。
  看着梦的陈依也完全被李茵的解释震惊,但不是为离奇古怪的事情,是为这难以接受的变化。变异者!总门如果得知此事会放过李茵的性命?他也清楚变异者的可怕。当他从梦中李茵口中知道还有活体冷冻的办法可能避免灾难时,不由自主的长松了口气。
  但梦里的他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事情的详细。对安哥鲁莫亚异族以及所谓的变异完全没有概念。
  “我一时之间很难明白。现在只是觉得,存在这样的外星异族,而你受到它们的脑波干扰,如果不活体冷冻直到问题解决就必然会发生变异,然后变成它们的同类。”
  “嗯。事情也就是这样。”
  “我相信自己能等你。可是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点什么,为你,或者说是为我们的将来。在等你的过程中好好学习?”梦里的陈依说这话时没有哪怕一点开玩笑的语气和表情。他只觉得李茵的家庭很不一般,跟他和身边的人完全不一样,就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觉得也许成为一个被规范认可的优等生或许会对以后有所帮助。
  “其实我从来没有在学校呆过,虽然曾经参观过一些学校。”
  这句话简直让陈依目瞪口呆。在他所知道的范畴里好像只有贫困的农村地区才有因为贫穷而无法踏入学堂的孩子存在。
  “为什么?”他完全不能理解,只能问。
  “这么问其实让我很困扰,因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需要到学校看规定的书,学习应该怎样的知识。因为我和姐姐,以及身边很多亲朋戚友的同龄人都没有在学校学习过。能不能跟我说说学校上课的事情?”
  陈依难以置信的慢慢说了,李茵看起来有些好奇,但绝没有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那种夸张兴奋。
  直到时针走到凌晨凌晨两点多,床上相拥说话的人仍旧没有睡意。
  “有些基本的概念了。我想自己也一直在上课和学习,不过形式上有些区别。比如说你问的数学,物理、化学以及语言知识吧。有时候是相关领域的学者上门解答我们看书时不能理解的问题,为我们讲解。
  有时候会去研究院里看他们边做边解释说明。没有什么固定套路化的先学习什么然后再学习什么,更没有考核检验的测试。比如去年的时候,看过些金融与战争关系的书,觉得里面的银行投资运作方面的问题很模糊,就跟姐姐去了趟XX银行了解,这样就对书里面的内容有了清晰概念。
  不是太明白为什么在学校是那样学习,这些东西应该像你教我滑冰一样很轻松自然的吧,在实践中掌握基础和技巧,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如果因为特别有兴趣或者需要自发的就会到合适的场地反复多次的强化练习,为什么要考核呢?还必须要求达到什么样的标准。如果让我必须学习厌恶的法语,那绝对难以忍受。太讨厌那种机关枪似的语速了。”
  如果说过去陈依还不太明白跟李茵的环境差距有多大,多远。现在他就算不明白,但也马上想起电影电视里面那些太子公主之类的人读书上课就跟平民百姓不一样。贫民百姓往书堂跑,太子公主的贵族请太傅单独教,检验的场面也只存在于皇帝或皇后心血来潮的考校。
  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他已经明白所谓成绩优秀也无法对他们的将来有帮助。多么浅显的道理啊,书本上的历史里状元几年诞生一个,其实没几个会变成驸马,多是分配到各地就任高低不等的官员。
  状元跟驸马根本没有必然关系。甚至跟真正的大权在握,飞黄腾达都没有必然关系。
  如果像电视剧里头那样,状元等于驸马,三年一个状元,那得多少个公主才够嫁?那得多少权力分配给状元?
  状元不等于驸马。不等于飞黄腾达。反而跟七品芝麻官能划等号。也只有这种小官的位置能安排的过来。
  “五年里我能为你,为我们以后做些什么,我想只靠自己根本得不到答案,因为完全不能理解你的环境。”
  李茵好像也想不到,认真的思索了很久,还是没有答案。
  最后她忽然有了主意。但因为考虑的太久,陈依都无法信任她的回答是否靠谱,听完她的话后更觉得像是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或许’有用的主意。
  “爸爸特别欣赏有投资本事的人,如果你能证明这方面的能力爸爸一定会很欣赏你的,肯定也会尝试接纳你。”
  陈依茫然。
  继续茫然的望着李茵。
  他完全没有概念,毫不了解,哪里想得到该怎么做,从何做起,或者说从何学起?
  李茵明白了他的反应。很快有了主意。


第125节 约定
  她伸手要拿床头柜子上的大哥大电话,陈依抢先拿来递给她时,李茵显得很高兴。
  “跟我姐姐说声让她帮忙把房间的金色盒子送过来……放客厅桌子上就行了。”李茵对电话那头交待完了刚要挂电话,神情忽然凝重起来。歪着身子,别过脸听着那头的人说话,片刻,挂断了线。
  陈依拿过电话放回柜子上,看她还是脸朝那面躺着,就忍不住关问怎么了。
  “我必须回家了。”
  陈依以为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心里虽然不情愿,也无法挽留。
  “我可能害了你。”
  这话让陈依完全听不懂。
  “李叔在我家里,知道是我的电话后就接过说了几句。告诉我说安哥鲁莫亚异族的意识并不能随意干扰每一个人,从过往的现象观察来看只有少数人具备被干扰和变异的可能。”
  陈依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的继续听着。
  “李叔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发生可以被科学解释,为什么有的人彼此不说话就好像能读懂对方眼睛里透出的某些信息呢?因为他们的脑波某种程度来说异常容易产生共鸣,一见钟情的人这种性向就更加明显。”
  陈依隐隐猜到她的意思。却非常不以为然。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脑波也是这样。所以你的情况很可能像病毒一样感染我?”
  “不是很可能。李叔说是几乎必然发生,只要我已经开始潜变异就一定会对你的脑波造成干扰。对不起,我……我过去真的从来不知道……”
  “我以为是什么。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根本不怕……”
  “不!”李茵回头,眼里含泪的看着他,有愧疚,有悲伤。“请你不要说这种不爱惜自己的话。如果五年后我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出活体冷冻室,却得知你因为变异已经失去了生命,我的悲伤应该怎样平复?”
  陈依意识到他的话太任性自我。
  “对不起。不过我会没事的,希望你不要担心。如果因为这种理由你现在就回家对我来说真的不能接受。如果说的确有影响,那么早已经开始了,也不在乎多这么点时间的相处。”
  李茵接过陈依递上的纸擦了泪痕,又笑,抱住他道“嗯,是我太情急了。”
  没多久房间外头传来李茵保镖的声音,说了声东西送到了,就放在台桌上。
  “书?还是关于投资方面的笔记?”
  陈依这么猜,李茵听了就笑。很明显他没有猜对的那种笑。
  是些什么东西呢?
  陈依出去拿了进来,李茵拿了把钥匙打开。
  里头是一大叠东西。
  有些是存折,卡片,一些像是证明类的有章印的文件材料。因为大多是外文的缘故,陈依完全看不懂。
  “从小到大积存的一些钱。一直没有需要使用的必要,后来就听从姐姐的建议用来购买了些债卷,房产。记得还有些可支配的活动资金,这个拿着,还有这个,嗯,都是使用权必须的证明。回家后我会让姐姐帮忙转移到国内的银行,就是这张凭证,还有这个印章。”
  陈依疑惑道:“这些给我干什么?”
  “只是看书怎么学习呢,再说不亲自运作也无法学会呀。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应该也能发挥点作用的,主要是用以练习嘛,少点也没关系。”
  陈依一把推了回去。
  “我不要。”
  李茵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为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伸手拿你的钱?”
  李茵还是不太明白似的,怔怔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迷惑的问道“我不是太理解你的意思,可以更明白的解释一下吗?”
  陈依才觉得奇怪,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解释吧。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伸手拿自己女人的钱呢?”
  “陈依,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李茵说的很认真。
  陈依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会,最终只吐出一个理由。
  “这像吃软饭,很丢人,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这句话李茵才像听懂了,晒然失笑。
  “我很失望。”
  她嘴里笑着蹦出这句话,让陈依摸不着头脑。
  “你愿意接受我认真的把自己交付给你,但是不愿意接受这些能够帮助我们将来走下去所需要的条件,这让我很不能理解。忍不住的会想问,对于这些而言,我认真的感情显得更轻吗?我觉得明明是更沉重的,完全不属于一个比较层次的,可是你接受了更沉重的认真,拒绝了更轻薄的必须。”
  陈依想说事情不是这么比较。
  “而你的理由竟然只是说,这很丢人!我更无法理解。这是我们的,因为这些只是我所拥有的外在东西。你对它们拥有支配权是理所当然的啊,就像你对我感情独有的霸占权利一样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
  李茵自顾把盒子盖上,钥匙放在了盒子上面,双手握着递给陈依。
  “不过我愿意相信刚才你的拒绝只是一种没有深思熟虑的回应,一定不是在否认我在你内心的重量。所以我相信,再一次把我们的希望托付给你时,一定不会对我拒绝。”
  如果说过去陈依相信自己有辩才,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说,他过去的辩才完全是小聪明,小儿科。因为他竟然无法回应李茵这番话。
  也许,一开始的拒绝就是他错了?
  “有这些我也还是不明白该怎么开始,又该怎么做。”
  “很抱歉要让你一个人努力。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本来可以一起更仔细的考虑我们应该朝什么方向努力,可是现在……”
  “我会想办法,五年后,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依相信只要他愿意做,就绝对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我们的约定。”
  ……
  陈依从梦里醒来。
  桌上的台钟指在五点。
  外头的天色绝对不是下午。这说明他从昨天中午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那个盒子在哪里?’
  他拼命搜刮记忆,完全找不到曾经把梦中那个盒子带回来的印象。就像梦境的嘎然而止一样,再后来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他像寻找线索的警探一样巡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断问自己,如果他把盒子带回来了会藏放在什么地方。
  有锁的抽屉绝对不会。因为有锁,假如有贼入室行窃就必然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往带锁的抽屉里藏。
  衣柜不会,根本不适合藏放那么重要的东西。书柜也是一样,来家里的亲戚都有可能拿取上面的书,根本不可靠。
  床底下也不会。他清楚陈母时不时进行大清扫时都会掀起席梦思床垫,把下面的板子两面都擦拭干净。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书桌上。
  书桌连着书柜,上面不适合藏物。
  台面下有两个抽屉,中间有隔层能放东西,下面又有两个抽屉。底层的板子距离地面不足五公分高。陈母拖地板也不会放过这种地方,可以排除。
  他觉得如果真有这么个盒子并且被他带回家了,一定就藏在这几个抽屉结构的空档处。
  他拉开柜子下面,摸了把抽屉下面的木板,那中间有空隙。抽屉拉出来后也有空间。这抽屉完全推进了后面仍旧有不小的空间,也是他过去考察后判断最适合藏东西的地方。如果在抽屉上面的木板尽头悬挂藏放什么东西,即使把抽屉整个拿出来不低身探头也根本看不见。
  也没有。
  他塞回抽屉后,目光落在台面下的抽屉空间。同样道理,台面突出的更多,抽屉后面的空档更适合藏物。
  如果这里也没有,他实在想不到了。
  于是他把手伸了进去。


第126节 感情让人幼稚,也会让人成长
  他摸到了一个盒子,塞在贴着板子安装的固定木制架子里。
  金色的,跟梦里李茵给他的完全一样。
  他开始找钥匙。盒子和钥匙一定会分开放,对此他一点都不意外。
  钥匙他很快找到了,书桌上的照明灯是灯管,有个不透明的奶白色塑料套,如果把钥匙固定在塑料套靠板子的位置,开了灯也绝对不会有影子。
  钥匙果然就在那里。
  盒子最上面放的是中国工商银行的存折。
  里面的余额数字让他惊呆当场。
  四百一十七万人民币。
  还有张梦里没看到的卡片,陈依认得那是股票帐号开户时给的。陈父和陈母都有。
  他放下盒子,跑到书柜,拿出几本关于证卷、期货方面的崭新书籍。这几本书早就让他奇怪为什么会在书柜里、他又根本不记得曾经购买过书,一直以为是父亲的。
  计算几本书的价格以及梦里去找李茵的的士花费。
  结果跟那时候他发现曲奇盒里头积存的钱离奇失踪的数字一样。
  盒子里面的钱根本是他自己用的。
  ‘五年……约定。’
  他身边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带来那些迷惑从这刻开始都变的不重要了。
  这天晚上,陈父回来的时候很高兴。
  最近股票的行情不好。
  但陈父说买的一个股票赚了钱。很自豪的叙说挑选时的技术分析方法等等。
  陈依过去是没什么兴趣听的,因为他几乎知道过些天陈父又会说什么。
  但他装着很有兴趣的模样问和听。
  陈父显得更高兴了,也更自豪的絮絮叨叨的说。
  “爸,不如你股票里面的钱借我一点,我选股票你帮我买卖,赚了钱一人一半。”
  “你?懂得什么……”
  “也不多。我就是想赚了钱买台电脑,顺便弄点零花钱用。”
  “怎么?跟萧乐谈朋友谈的没钱了?晓得钱的重要了?知道我为了这个家有多辛苦了……”
  陈依耐心的听着,他很清楚陈父的脾气。
  当初于成杰说想接触电脑时他就考虑等这个机会。但直到今天,陈父才终于为操作成功而心情大佳。陈父是个耳朵根子很软的人,心情好的时候,陈母也好,陈依和文文也好,拿生活费,早餐费零用钱他都是笑着大方给的,还会多给点。
  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给的也会黑着脸,罗嗦骂咧半天,最后还可能不给。
  只要他股票操作成功的时候,心情绝对会很好。
  “胡闹!你乱买亏了怎么办?”
  “试试嘛,你不是总说我有外财运吗?”说辞陈依早多久前就琢磨好了。陈父很相信算命,经常性被路边摆摊的算命先生骗去五十到几百的钞票。陈依出生时在农村,还在陈母肚子里的时候陈父和陈母在当地请了个很有名气的瞎子算过命,说陈依有外财运,日后必然发迹。
  陈父对那个瞎子的话非常信服。因为那个瞎子说陈依天生会有点微不足道的身体上的缺陷,的确是这样。他身上比别人少了一小块肉,结构有点不一样,但既不算残疾,也不显眼,也没有伤疤之类的,一点都不难看。
  有心人发觉了都只会很奇异的说“怎么那里少了块肉?”
  然后是兴致勃勃的凑近观察。从来没有人会因此流露异样的眼神,因为实在是无伤大雅。
  那个瞎子替陈依算了很多,甚至于断言他二十岁前必定有第一次小小的牢狱之灾,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如果不注意还会有一次更严重的牢狱之灾。说他犯桃花,而且早恋早婚早有子,但第一次婚姻必然夭折。
  陈依对这些是不太以为然的,尽管那个瞎子在他没出生就说中他身体有反常的小缺陷的事实。
  有次陈母还告诉他,说那瞎子还说陈依日后算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波折颇多,因此变故也多。如果成枭雄命则中年霸占一方,但必然命短活不过五十。如果没有走上这条路可得多些平安,一生富足,但也绝不可能长命百岁,难过70之寿。
  这些事情陈依从小就听陈父陈母提起。并不太以为然。
  但陈父很相信那个瞎子的推算。
  经常买彩票都让陈依去,不过总被他拒绝,因为陈依自觉不是有那种运气的人,更觉得陈父购买彩票的行径没理智。每年陈父这方面的花费投入在五千以上,他觉得不如用这钱做别的。哪怕存起来也就等于每年都中了个一万块的奖了。
  “试试也行,赚了钱也不用分我一半。不过就只让你买一次,够钱就取出来给你买电脑。不过不能给你太多,买的股票不能超过五万块钱。”
  陈依早料到陈父会答应,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心情好时几百块的首饰买给陈母也高兴,心情不好陈母多买了一块钱的青菜吃不完也责骂。
  陈父的股票里面有五十多万资金,在公司附近的证卷部里能进入中户室察看行情。
  陈依乘热打铁,第二天一早就说跟陈父到他公司旁边的证卷部学习操作。这时候的陈父就表现的有点为昨晚的承诺后悔。但陈依摸透了他的脾气,尽管听他说着有反悔意向的话,仍旧装作听不懂的说陈父喜欢听的好话,又恭维说让陈父股海翻滚多年技术高超多教教他一定没问题。
  最后陈父果然没好意思反悔,带着他坐上去公司的车。
  陈依已经有几年没去过陈父公司了。
  现在的陈父职位比过去更高,管的事务也更多。却比过去更清闲。
  进口的面包车里,一圈五个陈父的同事。
  它们坐车没有直接到公司,而是找了个地方喝早茶,吃点心。
  在超过上班时间四十五分钟时才结束早餐,到大公司后,陈父上办公室转了一圈就领着陈依往证卷部走。
  陈依都觉得这有点太离谱了。
  “没事吗?”
  “早上闲嘛。下班前回办公室一会就行了。下午就不好走开太久。”
  “这哪叫上班。”
  陈父振振有词。“我们这些老员工忙了多少年,现在从事管理岗位嘛,看起来清闲但是责任更大啊,出了什么事情都算我们头上。琐碎事情肯定就不需要我们去插手了,分工明确嘛。”
  陈依觉得这话有些倚老卖老的味道,不过毕竟是他父亲,总不会希望他永远做基层的劳累工作。但他觉得这种现象迟早会物极必反,清闲成这样,连他一个外人都觉得离谱,公司里其它不属于管理岗位的人心里怎么可能平衡?
  证卷部中户室的人也认识他父亲了,打招呼说来了,然后聊了几句行情方面的事情。陈父介绍了陈依,说最近会到他的位置看行情。
  接待的员工忙答应说没问题。
  走进证卷部开始,陈依就觉得精神大振,他觉得这里有种让人抑制不住兴奋的、特殊的味道。


第127节 直觉?第六感?(上)
  陈父在电脑前教他看K线图,成交量,各种技术指标的判断方法等等。
  然后又调出那支他成功操作的股票,直说昨天早上的成交量如何放大,一看就是即将拉升的牛股。
  “今天走势很平。”
  陈依看这支股票今天的价格波动不大。
  “庄家在吸货嘛,吃的多了才能一口气拉,今天不涨明天肯定就会涨停板。”
  陈父信心十足的断言。
  陈依觉得不会。股票交易的本质问题他知道,除了技术指标过去陈父没提外其它东西基础东西他都知道。他觉得如果是自己运作资金的庄家肯定不可能这时候才开始吃货,拉升价格的时候也没道理刚开个头就迟疑着平走。
  他看了下这支股票昨天的换手率和成交量,其实并不高,只是因为在阴阳线图里一眼看起来时尤其长,但只是因为之前一段时期的成交量太低,稍微缩小到一个月的范围图时昨天的成交量就显得没什么说道。
  “好了,你自己看了选股吧,我的帐号密码你也记住了,千万别动我的股票。收市的时候我来找你,中午一块去吃饭。”
  “有人请客?”
  “同事嘛,人情往来的,过两天我还不是得回请?”
  陈父自顾离开了中户室,说是到散户厅跟认识的股民朋友聊聊天。
  中户室的人渐渐多了些,但更多的电脑前还是空着。
  陈依旁边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烫的卷发,染的淡金色,皮肤很干净整洁。看到他时有些吃惊。知道他是陈父的孩子后就笑,说这么点大也来看行情。
  没一会前排的电脑也来了个人,看到他也笑着问,都觉得奇异。
  这两个阿姨开始都紧张的盯着屏幕的K线图,神情显得尤其凝重。没一会就显得无聊。
  “又在盘整,这股票买的我烦死了,钱都套里头什么也做不成。”
  他旁边的女人抱怨着起身走了。前头的那个也没坐多久。
  陈依一支支股票的浏览下去,盯着阴阳线图切换到OBV指标看,他觉得别的指标没什么大意思,这个陈父说的观察成交量趋向的比较靠谱。时不时切换到陈父持有的那支看看盘面的买卖单情况。
  他越看越觉得这股票会跌。盘面上的买单像安排好似的挤压在那等成交。主动追买的成交单动力不足,让价格被压着冲不起来。
  于是就跑到散户厅叫陈父。
  散户厅热闹的多,几排的座位上都有人。
  “你那支股票我觉得会跌,你有赚的考虑下卖了吧,行情这么差大多数股票都是往低走,牛股应该也走不起来吧。”陈依是这么觉得,这种行情情况人心惶惶的,逆势而为的牛股往上冲的话庄家不是自找套牢吗?购买热情没可能充足的能让其顺利走货离场。
  “不得,这股票明天肯定停板。”
  “我看着觉得它下午就会跌。”
  陈父坚持自己的判断。陈依觉得也正常,他父亲股海混迹多年,从最早排队时就买了,没可能会在意他这么个孩子的话。
  找了一上午,陈依挑出六个从阴阳线看了觉得近期会提升的股票。又观察了这几只股票盘面的买卖单情况,最后选了支盘面买卖单相对平稳,前两天价格曾经有所提升,目前在滑落的股。这支股票价格走低,但盘面卖单不大,他觉得近期会有一定幅度的提升。
  中午收市,陈父带着他和公司里七八个同事在附近的酒楼吃饭。很明显陈父是这桌人里头职位最高的,但也能看出陈父平素就很和气好相处,饭桌上的其它人都不拘束,虽然有些以陈父为主角,但恭维话并不多的过份。
  这顿饭吃了五百多块,是陈父一个较好的同事兼朋友付的帐。
  陈依这时候才有点明白陈父为什么总是能有饭局,说起来一顿饭花费都不少。
  如果10个人,一个月一人请一次,也就是三天一次饭局。陈父那些年龄相当的同事朋友完全能负担起每个月这么请三五次。就已经可以做到天天饭局不断。更不说其中还有下属回敬的,有事托请帮忙的,跟上司联络感情的。
  吃晚饭也差不多到股市下午开盘的时间,陈父悠哉悠哉的领着陈依过去。路上碰到个从陈父单位车上下来的司机,亲热的凑过来跟陈父打招呼,寒暄了两句就说油票的事情。
  陈父有点为难的说“上个月你就用多了,老这样别人会说闲话。”
  “老陈帮帮忙嘛。你也知道我最近的确是有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陈父考虑几秒,最后点头答应。
  那人就很高兴的说回头明天请吃饭,还说把谁谁谁也一起叫上。
  “什么油票?”
  “汽油票。”
  “有规定?”
  “那当然。不然随便用单位得多支出多少?公司的车每个月用多少都是有规定的。”
  陈依还不知道他父亲什么时候这种事情也管了。
  “真琐碎,怎么这种事情你也管?”
  “去年当上工会主席后又管安全,今年管的事情更多。不过油票这东西当然不是白管。”
  陈依顿时明悟了。
  “每个月规定的用不完就是你的?”
  陈父微不可觉点点头。
  “能换钱?”
  “废话!多少司机想买?能比自己花钱加油省点就是点,换我也愿意买。”
  陈依无言以对,琢磨着的确如此,如果要自己掏油费的话1000块的油票900能买到干嘛不要?
  “能有多少?”
  “也没多少。每个月单位用车情况都不一样,两三千到四五千吧。我也不能因为赚这钱影响单位汽车的正常使用。”
  下午开盘不久,陈依就发觉陈父那只股票盘面交易更不对劲了。又建议抛掉,陈父不在意,坚信此股必牛。陈依就把选的股票给陈父看了,后者看了会技术指标什么的,说这股票涨不了多少,不过现在买也算安全,跌了两天肯定有反弹。
  陈依就买了一万股,刚好五万块钱。
  他买完了,陈父又显得不放心。
  “这个股票还是不好,没有成交量说不定还要跌,你怎么买这么多。”
  “你说五万块。”
  “那你可以分开买嘛。”
  “看不过来两支股票的盘面交易。”
  “交易有什么好看,看看买卖量就行了。要看技术指标……”
  陈依听着,眼睛还顾着看盘面交易记录,觉得没什么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股的阴阳线图很顺眼,盘面交易记录也感到很顺眼,甚至下意识的觉得这股明天没意外会上到五块三毛五分左右的价位。
  下午陈父快到上班时间时,他的那支股票开始走低,陈父的脸色就有些黑了,反复看了技术指标后又决定不卖,说没事,然后就去公司了。
  其实陈依也知道他不会卖。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了,说一个股票很好,涨了百分之三十也不卖,说还会涨。然后等啊等,看着价格跌回成本,继续说这是拉升前的调整。直到亏损,才说这股不行,斩仓逃离。这时候就说还会调整,等跌低点了再买回来。
  但斩仓后很快就又发现另一个所谓的牛股,满仓杀进。几天后,不管这支股票如何,懊悔的在家里说不该没把先前那支股票买回来,说又涨了多少多少。


第128节 直觉?第六感?(下)
  下午陈父的股票继续走低,跌破昨日的收市价。
  陈依买进的那支仍旧平稳小幅度波动,成交量也维持原样。
  陈依掏出从盒子里带来的证卷帐号,也不知道是否属于这个证卷部。但他来前就觉得如果这个是李茵为他开的帐号,肯定会是这家。因为他家不远就这个证卷部的分部,陈父陈母都在这个证卷部开户。
  密码他试到第二次就成功进入了。
  果然是李茵的生日加他的,尾数再添99。他猜测自己用的密码肯定是生日后面加喜欢的尾数77,但很可能加上李茵的生日后尾数会选择99,天长地久。
  77不是,99正确。
  进入后,他很吃惊。
  他今天已经知道存折的资金和对应的股票账号不一样,股票里面的是把存折的资金划拨进来。那张存折的金额已经让他吃惊,但这个证卷账号里面竟然还有二百二十六万。他查询过往交易记录,发现今年的八月二十六号到八月三十一号中间的四天非节假日每天都进行过操作,对象是同一支股票。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支股票就是今天他所挑选的股票。
  记录里面的第一天是全仓买入,第二天以平均百分3%的收益分四十多次抛空。就在抛售的当天,这支股票的价格曾经出现下滑,记录中又以比抛售低5%的价格全仓买入。直到八月31号卖出为之,每天都是这样的操作。
  开始陈依有点不太明白。
  但很快想通了这些操作的考虑。
  即使股票会下跌,如果有充分的把握,那么在高位抛,低位买回,也等于赚了钱,因为买回的价格更低就能买入更多数额的股票。中间的差距只要足够支付交易手续费又有结余,结余就是赚来的。
  他算了算交易记录和资金,更意外的发现这账号的交易好像完全没有手续费。
  说是下午没有空的陈父在收市前又来了,看了会盘面,就说找了公司的车送他回家。陈依推辞说不用。
  “怎么?要去找你女朋友?”
  “嗯。”
  “五点半的时候你们到泰东大酒店科我,正好别人请吃饭,你们一起来。”
  “不怕别人说你儿子这么小谈恋爱?”
  陈父满面红光,还有些得意的说“我儿子像我嘛,长得帅早恋不奇怪。萧乐长的那么漂亮别人只有羡慕怕什么?你是男娃子嘛,人家不得笑。”
  陈依有些郁闷。
  “那就更不来了。我没关系,人家会觉得萧乐脸皮厚。”
  陈父讪讪道“那随便你们了。”他说着掏出张五十块钱递给陈依。
  “晚上用,请萧乐吃麦当劳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
  “那就谢谢了。”陈依不客气的收入囊中。
  晚上跟萧乐道别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陈依在园林练完功回家已经十二点半了。
  睡觉时,总是想着那个账户里头的操作记录。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密码都是他设的,难道那些操作真是他进行的?
  不可思议!
  第二天,他继续随陈父到证卷部。
  开市不久,他买的那支股票就扬头,不急不徐的如波浪般划着曲线攀高,中午收市前最高价位5.34。陈依在5.33时全部抛售。盘中的交易比昨天活跃不少,但在5.25以上的价位时挂的抛盘单就特别多,以致购买动力不足以消化,勉强冲到5.34时又开始回落,报收5.22。
  这结果让他更对自己感到吃惊。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盘中的交易挂单,以及交易频率数额就自然而然会形成对价位判断的清晰标准。他觉得下午会回落到不低于5.12,决定在5.12到5.15之间看情况再回购。
  中午吃饭时陈父黑着脸,没有在酒楼吃,带了陈依吃桂林米粉。
  “今天中午这么节约?”
  “哪有天天中午外头吃,晚上嘛多点,中午只是时不时。再说那个破股太气人了今天跌了6%!都没得脸跟人说了,都晓得我昨天还赚钱的……”
  陈依听着有些无语。这种事情还考虑什么面子,赚也好亏也好都是自己的,有关的是账户资金啊。
  “现在的价格你还保本能赚两千多,下午开盘抛掉吧。”
  “不行,这股票技术指标走的很好,不可能继续跌。”
  “你看的技术指标没有用,今天结束之后你才能看到指标的变化,根本不同步,也不能判断交易量的整体趋向。那个股票我看了盘中的单子,今天跌停不奇怪。”
  “别在那瞎说,你才学了多久。你买的那个股票才涨了那么一点点,也没见得就能赚钱。”
  陈依觉得劝过了,也就不多说。毕竟是他父亲的资金,也是他父亲赚来的钱,就算亏了,也不到他该说什么。再者他也的确只是凭直觉和盘中交易单下的判断,的确不精通那些技术指标。
  下午收盘前,陈父来了。气急败坏的看着他那支股票在跌停板的价位上压着几百万手的巨量。
  陈依那支早上离场的股票下午最低果然回落到5.13。他在5.14又买了回来。
  陈父说他乱来,说涨不起来该买别的,还说他这么买卖浪费手续费。
  “我计算过,这个股票价差超过7分钱就足够支付手续费有余了。这价格买回来我觉得没问题,明天应该能走到5块4毛8左右。”
  “那才涨多少啊?”
  陈依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6%了啊。”
  陈父嘀咕着计算了会,最后改口说真能涨到那种价位也还可以。
  陈依这才不可思议的意识到陈父对价位的计算竟然是看股票价格而不是换算总价值换算百分比。所以才会觉得这个便宜的股票如果涨三毛多没赚头。
  “莫在那得意,你这股票明天咋样还不一定,我看就不太好,肯定走不了多高。”
  下午陈依一直看盘中交易,一点不觉得闷,反而很认真,丝毫不敢放松。某些感到奇怪的成交情况还专门记录在带的本子上。
  第二天上午,这支股的最高价位是5.49。他在5.47抛售。下午回落到5.21时又回购,收盘报5.28他算了下两天的操作收益分别是0.21和0.26,扣除手续费后为0.17和0.19。也就是说,他已经赚了三千六百块钱。
  今天下午盘中的交易比昨天更活跃,结合成交量的递增以及盘中抛盘压力,他觉得这支股票明天价位会上到5.68左右。如果到达这个价位,赚的钱已经够让他买台最便宜的电脑了。
  晚上陈父回家吃饭了,对股票只字不提。
  次日下午,陈依购买的股票如期攀上5.69的价位,他在5.67时就抛售了,因为发现每天对价位的判断都存在几分钱的误差,不敢钻牛角的过份相信。这种高低价位的出现总是被突如其来的一笔大单买上去或者砸下去的,就那么短短瞬间。只有预先看价格攀升接近了就下单才能完全成交,为求保险他不敢过份执着于直觉判断的价格。
  这支股票当天的抛盘增多,几度价格的冲击都没能接近5.69的价位,尾市收报5.54。
  一天的交易单让他觉得这股会走低一两天,就放弃了当日回购的念头。算了算钱已经够了,就跟陈父说取出来给他买电脑。
  “不买了?”
  陈父有些意外似的。
  “后天就开学了,没可能盯着盘面交易情况就操作不了。再说钱也够买电脑了。”
  “最便宜的吧?”
  “反正不懂,先买了学,以后需要再存钱换。”
  陈父笑说越是不懂股票的人买卖反而越是赚钱,对于陈依这两天的操作评价只有大胆乱来四个字。又说他的确是有外财运什么的。
  这时候沉默片刻,忽然大方的道“我个人赞助三千块钱让你买台好点的电脑。反正我的股票都亏了九千多了,只当多亏了三千。”
  陈依很乐意接受。他不觉得花自己父亲的钱有什么大不了。
  “你运气还不错,等你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我给你10万块钱炒股票。”
  陈依答应了声好,不太以为然。太漫长,以陈父的性格足够变卦一千次了,完全是没必要期待的承诺。


第129节 恐怖班主任统治的两年(上)
  第二天陈依就在萧乐陪同下把电脑买了回家。
  萧乐听说钱的部分是他买卖股票赚来的时,很惊奇。
  陈依只说是乱买乱卖的,运气好。
  萧乐家有电脑,基本应用都熟悉,手把手的教他DOS系统的命令应用,这些陈依本来就有概念和印象,尝试几次后就记住了。
  陈母下午不在家时,萧乐也没想回家。陈依忽然想起来上次要说的事情,就说了。
  “什么意思?”
  萧乐脸上也没了惯常的微笑,语气也变的很认真。
  “觉得应该告诉你吧。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很明白,很清楚我总是在刻意回避那方面的亲密接触是吧?”
  “嗯。”
  萧乐果然心知肚明。
  “那你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所以总不愿意做那个,可是我又不是那种女人,又没有非纠缠不放。你忽然跟我说梦里那个李茵真的存在,你跟她真的曾经谈过恋爱,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分手?”
  “不是!”陈依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些愚蠢,可是又觉得不能总这么躲啊躲的,可是坦白说了又怎么样呢?他能因为这样理所当然的说分手?
  “不是说来干什么?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就算她真的存在,可是你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她也没有联系你啊!你喜欢她非要想着她我没办法,可是你干嘛要说出来?说出来又什么用?我宁愿你别说!”
  萧乐说着,很生气的抓起外套穿上拿了手袋就走。
  “过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喜欢那种亲密的接触但就是抵触,最近我知道了。我觉得必须坦白的告诉你原因,不能总这么莫名其妙的回避,再回避。让你乱猜乱想。可能这样让你心里很不舒服,等于是再跟你说我总是想着另一个女人。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认为既然在一起就应该坦诚点,这种问题上不能总让你一头雾水吧。俗话都有说,死也要死个明白。何况我们是活着在谈恋爱,换成我自己是你的话,我觉得总这样肯定不能忍受,就像一直在看不到东西的迷雾中乱跑,左右前后都觉得是正确的路,又好像都不是正确的路。”
  听见陈依说话,走到客厅门口的萧乐停住脚步。
  定定听完,沉默了半响。回头道“我知道你不是想分手才这么说的,不过这种坦白我很难过,心里很不舒服!我现在脑子很乱,真的没办法很平静的面对你。”
  “对不起。那我送你回家吧,你先静静。”
  萧乐没有拒绝。
  但一路到家都没有说话。
  这让陈依忍不住疑心自己是否太过幼稚。这种坦白真的必要?换了是他也真有点不知所措。如果是萧乐或者李茵这么告诉他……
  坦白就是好的?彼此从容的接受和面对事实?
  这是否现实?
  他琢磨着,但始终没有结果。
  然后他忍不住想,萧乐会不会跟他分手?
  想到这种结果他忍不住的觉得有些难受和恐慌,好像有点可怕。
  最后他反问自己,可怕什么?能比一直要伪装真的投入,不断找借口理由回避那种无法勉强自己的情形更可怕?不管这种坦白是否符合现实,他觉得既然是这种关系,就应该是彼此坦诚的。
  他仔细考虑后觉得,假如萧乐和李茵对他说心里一直惦记另一个男人。他很可能会觉得不能接受的说再见。但是,即使如此,他认为还是比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真实的想着另一个人来的好。
  是的,如果要选,他认为自己是宁愿死个明白,也不要活着糊涂的人。
  开学。
  又见到于成杰,这个假期他过的很平静,还是定期购买电子方面的杂志,然后摆弄电路板。
  陈依告诉他家里终于买了电脑时,于成杰眼睛一亮。
  “每天放学能去你家用吗?”
  “当然的,我就打算一起琢磨。”
  班主任是有魔鬼之称的政治老师。
  开学第一天,只是开班会,发书。
  从头到尾整个班里没有人敢窃窃私语。初一上学期的时候全年级就已经认识到政治老师的厉害。她发怒时很凶,但这不是陈依忌讳她的关键。找家长留堂也不是,和颜悦色时认真谈话的那种真挚关心的感情流露也不完全是,虽然这让陈依不得不避免太过逆反。
  但真正让人害怕的是她打人。
  陈依不能还手,因为是老师,还是个女老师。但是也不想站那让她揪头发扇耳光。本来城市的老师打学生的很少,不像内地农村。但这个政治老师也许年轻时经历的就是那种时期,冷静时还好说,暴怒时就无法克制了。
  这年代的学生还有那种受教师体罚和丢粉笔也觉得理所当然的尊师重道情节,虽然没有那么纯粹,但这种事情只要没造成严重的伤害,就算回家跟父母说了,家长大多也会觉得自己孩子不听话老师打是为其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打也理所当然。
  所以这个政治老师就是魔鬼的代名词。
  就算是校园混混被她打了,也没办法还手。打老师这种事情这年代的学生做不出来。就陈依所知身边也没有人这么做过。如果做了这种事情,没有人会认可,身边的朋友都会觉得他是没人性的恶棍。
  领完书,又在学校开了校会。散时政治班主任把陈依叫住。
  和颜悦色的鼓励他。说他理科和语文的成绩是非常优秀的,只是英文拖了后退。希望他把这个缺陷补起来,高中考重点就绝对没有问题。
  陈依假装认真的敷衍答应,嘴里说感谢班主任的关怀。
  末了,政治班主任忽然变脸,笑容没了,语气也严厉了。
  “初一上学期的时候我就听说你在谈朋友?”
  “没有的事情。班主任,这只是误会和谣言。那个是我表妹,我们从小关系就好,她经常就近到我家里吃晚饭,所以偶尔来等我放学。”
  “我会给你父母去电话求证,希望事实是这样。”
  陈依一点都不担心。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陈父陈母还算满意,而且知道萧乐的成绩从小到大都是年级第一,对萧乐更觉得喜欢。
  这个谎话,他父母一定会替他圆。
  “就算是你表妹也应该注意影响。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应该懂,虽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时代,但你们这年龄老在校门口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别人会怎么说怎么想?”
  “班主任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政治班主任满意的点点头,放了他走。
  他离开下楼时,竟然发现于成杰的单车不在了。
  通常情况下于成杰肯定会等他跟老师‘谈完心’一起走。
  除非——萧乐来了。
  他踩出校门,一眼看见外面站着的萧乐。
  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样子,跟过去一样挂着惯常的微笑。
  “抱我上车。”她张开双臂,跟过去一样。
  陈依明白了她的决定,希望尽可能坦然的接受,但也不想纠结李茵的问题再谈。
  他伸手时,萧乐直接倒他身上,静静抱住他不说话。
  陈依本来有些担心被政治班主任看到,又一想觉得去她的。这种时候才懒得因为担心这些破坏气氛,让萧乐陪她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喜不喜欢我?”
  萧乐从来不问陈依是否爱他,而是问是否喜欢。陈依不相信她分不清楚两者的区别,所以总觉得萧乐其实对他的态度心知肚明。
  “当然喜欢。”
  “那我今天想吃罐罐面,上回去的那间。”
  “我当你的司机。单车司机。”
  萧乐笑倒在他背上,单车绝尘而去。
  政治班主任在校门里头,黑着脸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第130节 恐怖班主任统治的两年(下)
  看到萧乐恢复了笑容陈依还是很高兴的。
  晚上在园林练功时,王佩琪来了。
  竟然问起他前几天股票操作的事情。不过陈依很放心,他察看李茵给他的账号时考虑到身边的苍蝇监察之眼,料想不会被看见。他师父也果然没有提起那个巨款账户的事情。
  陈依如实说了看盘过程的感受。
  王佩琪有些意外似的问道“确定不是脑子里浮现股票次日价格变化的画面?”
  “不是。有这种异能吗?”
  “比较少吧,如果是预知异能对你来说就不算是好消息了。你这种情况应该算是在这方面有天赋,很多操盘手通过经验积累也会形成这种价格预判能力。好了,不说这个,下一次液体治疗后你就可以在裁决门总部随意走动了,本市的总门武术馆也都能去,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去太阳门的武馆,那里的训练设备很完善,也很先进。因为整个馆都是总门的正式成员。听说昨天月下馆的木桩被你打断了两根?”
  陈依有些尴尬,又有对力量增长的自信几分自豪。
  “嗯。第一根是意外,第二根因为想确定力量的应用是否稳定而刻意尝试。”
  “不错。最近通过肌体训练迅速强化了力量,不过这种锻炼的极限出现的也很快,觉得到达瓶颈时就可以开始对内力和肌体的融合修炼了,平时不管做什么都习惯性的维持内力运作,变成习惯后就能不必刻意提劲而发挥内力的作用。”
  王佩琪交待完上车就走了。她最近很忙碌,未来一段时间会离开本市。不过已经教了陈依剑法,一套名为——圆月的剑法。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特殊的运劲方式。不使用圆月剑法时陈依拼尽全力只能把短剑刺入硬木一半,使上时,轻而易举完全没入,而且那种冲击力量仿佛再大一点点就能把树震飞。
  陈依最近没再询问过什么时候能再执行任务的事情。
  赵华已经让他完全明白到力量不足只是别人的累赘,根本帮不上忙。
  练完功,他抬头看着顶上的银月,只觉得今后的路还很长。
  他把短剑高举过顶,夹带月亮的光亮狠狠挥斩。
  ‘什么时候才能练出剑气……’
  ……
  园林寂静,风习习。
  炙热的夏天,练完功时整个人都已被汗水湿透不知道多少次。肌体的承受力总是有极限,从当初的每天挥动一百次,到现在的几千次。最后都是累的手臂酸痛,内气枯竭。
  陈依靠在树上,抬头把湿透的头发抓到脑后。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超过二十厘米。
  原本学校是绝对不允许留这么长头发的,但是后来风气盛行,许多老师管不过来也就不管了。
  但像陈依这样把头发留这么长的还是很少见。为此政治班主任赵他谈过很多次话。
  过去他也忌惮魔鬼政治班主任。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即将升学考试,连报考的志愿都已经填好上交了。说起来他算是政治班主任看重的学生,但因为他的志愿问题,魔鬼政治班主任彻底对他没有了言语。
  已经不怎么理会他了,对学生的管教也没有那么严厉了,因为很多学生都因为即将升学不再那么畏惧,而一年前开始因为本市发生一起教师打伤学生被问罪的事情后,学校专门进行过整风,魔鬼整治办主任也没敢那么离谱的发怒打人,虽然丢粉笔还是有。
  两年的时间过的很慢,尤其在魔鬼政治班主任的统治下,在学校的时间尤其感到难熬。
  不过陈依觉得挺快。
  今晚的月亮很圆,他觉得就像两年前最后一次见王佩琪时一样。
  这两年王佩琪一直没有回来这个城市,他当然也继续闲置,上学,练功,陪萧乐,跟于成杰摆弄电脑程序语言。
  开始的时候他和于成杰对电脑的研究是基础操作,后来开始拆主机,显示器看构造,再后来把部件肢解,然后再装上。直到安装拆卸都烂熟了,又从杂志上了解到程序语言,于是又钻进这里面去了。
  陈依对此其实兴致不太热衷,经常是他吃过晚饭出去练功,于成杰继续呆他房间研究程序语言。
  陈依填写的高中志愿非常出人意料,是本市当前最好的两所职高之一。
  为此陈父和陈母很生气,但没有用,他向来自把自为。
  当他把志愿表交上去后,政治班主任找他谈话,化学数学老师也找他谈话,除了物理老师。
  但没有用。
  陈依练完功回家时,萧乐竟然在他家,这种时候她竟然没有在家里复习功课。
  “阿姨叫我来的。”
  两个人在房间里独处时萧乐直言道出原因。
  “我真服她了。把你叫来劝我?”
  萧乐一本正经。
  “老公。职高都是那些考分糟糕透顶的人,考不上高中的去的地方,你怎么能把第一志愿填DZ职高呢?”
  “普通职高分数线360,DZ职高分数线520,比普通高中还高。”
  “你根本就不应该选择职高!以后怎么报考大学?去读大专吗?”
  “有这个可能。”
  陈依的不以为然让萧乐有些动气了。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只是实际点考虑罢了。我算过自己的考分,最后应该在540到570之间。跟你要报考的重点高中差太远了,相较于普通高中我更对DZ职高有好感。”
  “我明白了。上个月我跟你说升学考试前这段时间补补英文你根本没听的是吧?”
  “我很早就说过了,英文升高中我会交白卷,而且上面会有当时说过的那句话。”
  萧乐别脸一旁,气恼摇头不止。
  她早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因为一直认为不可能真的有人会这么做。
  “就算是为了我们能在一个学校一起读书好不好?一起去实验。可以吗?”
  陈依有点受不了这句话。就像陈父对他说‘就算为了我们当父亲母亲的期望……’,但是他父亲这么说也没有让他改变主意,事实上他根本不会改变主意。
  更何况他很清楚萧乐高中根本没有可能还在这座城市读。
  “其实我妈现在把你叫来已经晚了,志愿表交了。”
  萧乐颓然叹气,神情苦恼。
  “那好吧,我回家了。别送我了,等过两周考试完再见面。就算填的DZ职高也尽量考好点吧,起码让阿姨和叔叔对别人有个台阶下,不然别人知道你去了职高肯定会笑话他们的。”
  “嗯。”陈依答应着送她出房间,坚持道“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萧乐也没继续拒绝,点了头说好,微笑跟陈父陈母道别,又进了文文房间说再见才离开。
  文文是升初中考试。但是她其实毫无压力,她这届小学升学改革了,变成抽签。就是说进什么学校全看命运之神如何安排。跟成绩已经没有了丝毫关系。这改革看似有些荒唐,但据说是因为重点跟普通的区分造成的,认为初中升学不应该搞这种差别分化。至于指标升学模式早在陈依小学毕业的下一届就被废除。
  简单说,这座城市里跟陈依同龄的孩子都算是倒霉鬼。都是悲剧制度废除前的最后一批不幸群体。
  的士上萧乐靠陈依怀里,老伸手玩弄他的头发。
  “好像又长了,老公的头发长的真快。”说着,又笑。“XX她们个个都说你头发留长了比以前更酷更帅了。我也好喜欢呢。”
  陈依送萧乐到时,正巧萧父回家。招呼他们时,他们刚接了道别吻。
  不由都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否被萧父看见。
  “快升学考试了你们该多用心在复习上,还这么晚了才回家?”
  两人乖巧的听着,末了陈依道别回去。
  萧父陪萧乐上楼时,在电梯上问道“留学深造的手续都办妥了,只等你点头。”
  “让我再想想吧。我想等考完试了再跟陈依谈谈,让他跟我一起去英国。”
  “我跟你说过了这不可能,他家里负担不起。去英国的最低花费每年也要二十多万。”
  萧乐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质问道“你不是答应说只要我去,也会帮陈依负担学费吗?”
  萧父忙笑着点头。“这是当然的,我不会不守信用。我的意思是……我是担心他父母不愿意欠这种人情。”
  “等考完试我想办法。”
  “好吧,等你考完试再说。”


第131节 烦恼
  萧乐回家后看了会书,心情烦躁。
  早早躺下睡倒,还是辗转难眠的想着陈依。
  还有她自己最近的苦恼。
  次日回到学校,她桌上果然摆放了一份早餐。
  这没有让她感到惊奇,也没有感动,有的只是愤怒。
  她今天情绪异常糟糕,一晚上莫名其妙的醒了几次,本来就没睡好。
  于是很干脆的提起那份餐点甩手丢去课室后头的垃圾桶。
  班里的同学都假装不关心的偷眼打量后排一个男生。
  那男孩脸色有些沮丧。
  “不要再来烦我!我真的不想蛮横的打你一顿,可是你已经烦我太久了!这是最后一次郑重警告,听清楚了吗?”
  萧乐的愤怒已经到达极限,毫不留情的瞪着那个男孩,咬牙切齿的警告。
  那个男孩一句话也没说。这让萧乐更气恼,因为这分明意味着根本没把她的警告听进脑子里。因为她不是第一次明确表示态度,这男孩仍旧我行我素。每天早上必为她准备份早点,上完体育课必定买饮料放她课桌上,放学必定远远的跟在后面,只有陈依来接她放学时这男孩才会自动自觉的消失。
  然后,一切照旧!
  刚开始的时候萧乐还不以为然,朋友都拿这事说笑,她心里多少还有点被爱慕的虚荣。后来觉得那男孩太过份了就明确回绝他了,但他不听,继续我行我素。
  渐渐的,萧乐开始感到烦恼。
  这男孩这学期才转来的,平时也没有什么恶迹,人比较沉默。萧乐虽然早就是学校的大姐大了,但是从来没有打过谁,因为只要别人没太过份的得罪她,她就根本不愿意去伤害别人。自从王福和金姐男朋友的事情发生后,她对打人这种事情变的更忌讳了,不是害怕,只是开始更多的替别人的感受考虑。
  王福劳教三年,冰哥和小K他们入狱三年。
  金姐自从那件事情后就不怎么在外面混了,人变的越来越乖,偶尔出去喝喝酒跟朋友玩虽然也有,但很少,更不参与混混之间的事情。
  萧乐从那时候开始就想了很多。混混看起来好像很威风,其实没前途,没几个会有好下场。她只是因为陈依的缘故被人视为学校的大姐大,从来不真正参与混混之间的事情,这个名头也不过是个象征意义,因为学校的混混没有人敢来得罪她。
  她觉得这样就很好,无意伤人,也无意因此拉帮结派。
  对这个让她厌烦的男孩也是一样,今天是第一次用暴力威胁,因为她实在烦透了!
  放学的时候,那男孩还是跟着,不过离的更远,也更小心的躲避萧乐视线。
  跟萧乐一起放学的朋友看出她的愤怒,忍不住劝解。
  “算啦,没几天就毕业了。他也只是太痴情,真打他一顿也说不过去。”
  萧乐当然也是这么觉得,尽管是种让人厌恶烦躁的骚扰,但毕竟是出于善意的感情,因此去伤人她其实根本就做不出来。否则早就跟陈依说了。
  陈依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强壮,但整体还是那种匀称的强壮,人也高了。从后面看几乎就是个成年人。她知道陈依拳头的威力,不希望伤人,更不希望陈依失手之下把人打出大问题。
  “我真的很烦!”
  “你最近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以前还说随便他怎么着,不理就是了。”
  萧乐没想到身边的朋友都注意到她有心事,不由怀疑陈依是否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的心事没办法跟朋友说,只能强装笑颜。
  “没什么,只是要考试压力本来就大。”
  “是不是担心不能跟陈依一个高中?他成绩很好啊,应该没问题。”
  萧乐哭笑不得。“别提了,他竟然报了DZ职高!”
  “不是吧?他理科那么好。今天我们老师到他们学校交流回来还在班上提起他的名字呢。”
  萧乐不知此节,有些吃惊的反问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班的成绩太让人失望了。说去XX学校交流,XX学校初三两个快班的理科成绩有谁谁谁怎么好,还说人家慢班都有两个年级前列的尖子生陈依和于什么的。”
  “于成杰?”
  “对,你认识?”
  “嗯,我老公的好朋友,理科成绩非常好,上课看课外书,考试就没下过九十六分。我老公一直说于成杰不但是天才,还是那种能非常专注于知识的天才。”
  “陈依也够厉害了。名字连我们学校的理科老师都记住了,说是常拿油条双蛋呢。”
  “老公他没得说,只要不讨厌的科目肯定好。他们学校理科老师好多次叫他参加奥林匹克班,可是他就是不去。就这样他们老师还总拿奥林匹克的试题给他看,对他真的是太好了!”
  “真不懂他怎么会报DZ职高。”萧乐的朋友说罢,又笑。“你当心哦。DZ职高听说很多美女的,陈依那么酷不知道多少人追。”
  萧乐不以为然,又自信满满。
  “谁能抢走永远No.one的老公!”
  ……
  上了的士后,萧乐的意气风发就没了。
  最近来学校和回家她都搭的士,过去大多会跟同学一起聊天走路来学校,最近不了。就因为那个骚扰者,虽然看起来无害,但也算见识过不少事情的萧乐早有以防万一的防备之心,务求安全第一。
  那男孩如此离谱,万一那天发疯做什么出格事情怎么办?
  她不得不防。
  这也是她烦恼的原因。如果是陈依,因为彼此喜欢,她哪里会担心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心甘情愿。
  过去她没有这种体会。
  是这个骚扰者让她体会到这种被不爱的人纠缠的痛苦。
  于是让她忍不住的想到跟陈依的情况。
  她不得不觉得一直是她爱着陈依。
  陈依一直以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也像她被讨厌的痴情者骚扰那样痛苦不堪吗?
  她不希望这么想,但是那个骚扰的男孩总一次次提醒她这么想。于是她越来越烦恼,越来越愤怒。
  她觉得快崩溃了,如果她一直让陈依如此痛苦呢?
  好多次她想这个问题时就难过的想哭,但是又安慰自己,陈依虽然不是非常爱她,但肯定不会讨厌她,肯定不会因为跟她一起就感到痛苦的不能忍受。
  但是,如果是呢?
  萧乐止不住的又这么想。紧咬着牙关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这些烦恼她能跟谁说?跟朋友?不可能。跟陈依?如果陈依告诉她的确因此感到难过的话她怎么面对?她根本无法面对!她找不到人倾诉!


第132节 让那年少,随风而过
  清晨,陈依如常出门上学。
  路上看到等着他的于成杰在玩单车。
  把车头拉到半空,单轮着地,就那么踩着走出五十米,然后保持单轮着地转向,再那么踩回原点。
  这本领初一下学期陈依和于成杰就一起练习掌握了。
  那时候学生很流行玩单车。学校里有个这方面非常有天份的运动爱好者,单车,滑板都玩的非常好。
  那个学生能做到的就是于成杰所表现的这种水准,当然那个学生玩的技巧和花样更多。
  不过陈依和于成杰就对摆尾和抬车头感兴趣,就只练习了这两样。他们两都是那种因为兴趣才练习的人,练会后也没因为水准出众在学校同学面前表演。
  “初二开始就没见你玩抬车头了,今天兴致真高。”
  “因为高兴。”
  陈依微微一笑,并不追问。
  “报考志愿我终于决定了。”
  于成杰的志愿表迟迟未交,班主任都催促几次,今天是最后一天。
  “填了哪里?”
  “DZ职高。”
  陈依感到很吃惊。于成杰没有他那么极端,为了高中考试还专门学习英文。这结果当然让人意外。
  “挺惊讶的。”
  “第一,我实在看不进去英文,复习了这么多天,看没一会就睁眼瞪着课本发呆;第二,既然英文拖后腿肯定进不了重点,我还不如报喜欢的对口重点职高,DZ是最好的;第三,老实说,之前我所以复习英文是想进实验跟路遥一个学校,但是这很愚蠢。我一方面挣扎着希望断了这种愚蠢的念头,一方面又不由自主。”
  陈依对于成杰最后的理由并不意外,这两年下课于成杰在课室外呆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注视快班课室外的路遥。
  “所以现在心情很好。终于做出正确决定。初中毕业的同时,年少无知的暗恋也该结束了!”
  “好,让年少随风而去吧!”
  陈依从书包里撕了张草稿纸,丢进风里。
  于成杰看着随风飘飞的碎纸,满面微笑。
  “说不定还能一个班。”
  “很有可能。”
  紧张的升高中考试在两周之后结束。
  当然,陈依和于成杰没有丝毫紧张感。他们了解自己的成绩水准,即使英文算零分,DZ职高也必进无疑。
  考试的结果让很多老师为陈依和于成杰惋惜。
  他们两的理科成绩在全市进到前五,而陈依的语文更只扣了作文。
  但是英文,陈依零分,于成杰二十一分。
  陈依的地理,于成杰的政治,也都糟糕的在二十到三十分之间。
  两门分数一拖,最后不到600分。
  不过对于DZ的分数线而言已经远远超出。
  政治班主任对他们说太可惜了,赵班主任也专门找陈依谈过话,也是觉得太可惜了。
  拿成绩单离开学校前,物理老师破天荒的找陈依谈话。
  对于物理老师陈依素来敬重,总觉得她是个很睿智又心态平静的人,予人非常有修养的感觉。
  “你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聪明的那一类。XXX一直以你为目标才会充满热情的勤奋学习理科。”
  陈依不禁晒然失笑。想起初二时候,他本来是科代表,物理老师硬安的,他拒绝也没用,物理老师根本不吃他那套,完全不管他的抗议就让别人把作业交陈依手上。
  XXX的成绩在慢班里也是前列,对物理尤其感兴趣。但考分总超不过陈依和于成杰。
  物理科代表陈依背负了半个学期,后来还是找物理老师说好话才得以免去。
  于成杰对科代表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加上平素沉默,投票的时候落后了XXX两票。
  本来XXX和陈依没什么间隙,虽然前者总拿陈依为超越的目标。
  初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物理老师在课上忽然问了个初二学习的公式。
  结果一连叫了十三个同学,无一记得。其中还有几个是物理成绩班级前十的。
  当时还没有叫道XXX,也没有叫道陈依和于成杰。
  班里十三个人因为回答不出被罚站着。
  物理老师问谁能回答时,半响没有人举手。
  后来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句。
  “让陈依回答!”
  “对,让前任科代表回答!”
  这一嚷嚷物理老师就顺从众意,让陈依回答。
  陈依学理科本来就专门记公式,自然也没忘记。站起来就说了。
  当时包括站着的十三个人,全班都是掌声。
  物理老师的脸色也柔和了些,让站着的那些都一起坐下。
  后来陈依在办公室接物理老师给他的奥林匹克班试题时,XXX也在。当时很出人意料的说了番话。
  “老师很对不起。我只顾现在学的题目反而把上学期的知识遗忘了。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复习以前的知识,并且加强题量,加强印象,一定不会辜负科代表的象征意义!物理成绩一定会超过陈依!”
  XXX当着物理老师和陈依的面宣誓。
  原本这番话前半截让陈依觉得满佩服,能当老师面说这种话算是很有勇气,也很有诚意。但后半截就让陈依烦了。他觉得XXX既然喜欢物理,就该追求的是更广阔的相关知识,好吧,就算追求考试成绩,也该是追求完美的一百分。
  拿他当什么目标啊?冲他来干什么?还这么当面,不等于挑衅么?
  于是陈依当场盯着XXX冷冷道“如果你的目标只是超过我。那么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无论你每天做多少题目,你都不可能超过我。”
  XXX的脸色很难看,也很愤怒,但没有反击。
  离开后,物理老师才淡淡道“XXX的确很勤奋用功,虽然不及你聪明。”
  “我不是那种意思,我觉得成绩方面他如果足够用功是会比我发挥的更稳定,更有可能每次都拿到100分,超过我是理所当然的。”
  “你是觉得他本末倒置了。”
  物理老师总是这么能理解别人的意思。
  “他勤奋用功的追求知识掌握熟练度必然能考的比我更好。但是拿我当目标做题海为分数,每次考试分析整理试卷会有什么类型的题目,然后做相应的试题功课。这样他不可能超过我,因为他无法100%猜中最后的出题。”
  “你觉得这脱离学习理科的本质。不过有些人需要有目标才能有动力。”
  物理老师当时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自顾喝茶。
  ……
  回想起这事,陈依又忍不住觉得面前的物理老师实在是个很特别的人。
  “其实我知道,像我这类学生过去很多,将来也有很多。在班级里、年级里看起来好像很特别,其实放进社会没什么了不起,也没什么特别的。老师您一直变相的提醒我有资质也必须配合一定程度的用功努力才能有作为,当然也一样希望我考上重点。”
  “这些就不说了。你这孩子太早熟,说什么道理你都明白,在人生的道路上太早看见了红绿灯,别人根本没有办法劝你应该怎么做。离别在即,只是想最后送你一句话。‘人只能适应社会,社会不会反过来适应人。’”
  说完这句话,物理老师就转身走了。
  陈依对着她的背影弯腰鞠躬。他能体会到特意对他说这句话所包含的真挚关心之情。
  “无论我能否真正理解和做到,但是,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
  物理老师没有回头的径直走了。
  这符合她一贯的个性。
  陈依望着这座呆了三年的教学楼,稍稍有些感叹。
  这座学校也有高中,是普通高中,最普通的那种。
  DZ不一样,是所没有初中只有高中的学校,但仅仅如此学生竟然还有两千多个。
  离开这里的初中开始,陈依知道,他人生最懵懂的初中年少时期结束了。


兰帝魅晨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