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只手,烟消云散】
作者:兰帝魅晨|发布时间:2024-06-29 11:36:02|字数:24714
第073节 那一开始,就是罪(上)
冷三枪。
陈依觉得太难听了,小学时看的武侠小说太多,总觉得这种称号就是个不得好死的角色所有。
但赵哥这么叫他,跟随赵哥的几个人也这么叫他,000教那群头目还是这么叫他。
‘好吧,我堵不上你们的嘴,我不答应还不行?’
赵林似乎很清楚自身的情况,就在获得名义上支持代管事务同时,就让人把东洋这个‘活神仙’请到场,并尊称其为教区的长老,又称陈依为教区第一神圣守护战士。这些事情之后,散去不久,赵哥又带着陈依在格云酒店跟那干头目碰面。
这是陈依第一次目睹的震撼场面。
诺大的一层酒店大厅,二十多桌的人围坐,无论新旧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大多全理的平头,身材即使不魁梧也显得比普通人健壮结识的多。
赵哥穿上了件款式类似电影里牧师着的长袍,但上面多了显眼的金色竖条,左右分别是东洋大师和陈依,在上首的桌子落座,面对厅下两百多号人。
跟在仓库时截然不同,那十几个头目明明对赵林并无敬意,但在这里,当着这么多教众的面,却十分郑重的对他拜礼,敬上清水,接受赵哥煞有介事的教礼,在赵哥沾水的手指点落他们额头时,无不满脸虔诚的说着感谢真神祝福的话。
目睹这些时陈依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些行违法犯罪,不遵循法纪的人却在加入的000教内表现的如此等级分明,纪律严明。如果他们用这种态度投入社会呢?他们不堪忍受社会普遍遵循的制度规范,却又心甘情愿跳进另一种制度规范。
为什么?
赵林宣布了军哥遭遇横祸的死讯,以及教区主教被带去警局的消息。
原本安静的大厅忽然炸开了锅。
“凭什么抓走主教大人!这些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走狗,连这点信仰自由都不给我们吗?”
一个人的高声呐喊成为zha药的引线,让大厅彻底沸腾。
陈依对这群人毫无认同感。因为他从来不相信存在所谓的自由,一个简单的矛盾论。如果伤害你是我的自由,那么被你伤害也是你的自由,那么谁也管不着,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那么弱势群体就只能为避免伤害而放弃会带来灾害的那些自由权利。
即使在这种抛开法律道德的空想条件下,自由也会丧失,变成相对的,变成少数人可以相对拥有的。他曾经看过这方面的论调,其中有人为这种矛盾解释说自由的基础建立在不伤害他人、不危害社会之上。
他觉得这句话其实等于在说,根本不存在绝对自由,只是在舆论上不能如此坦白的粉碎人们的希冀,添上了看似有道理的前提条件。而这个条件,其实不正是法律道德规范的要求么?
这大概也就是‘律师’所说更不可无法的含义。
对自由的研讨绕了个圈其实回到社会基本形态的终点。
宗教信仰自由也如此,信奉什么没关系,用什么方式信奉也没关系。但这需要建立在不危害他人,不危害社会的基础上。如果说危害也是信仰自由的一部分,谁也不该管,受牵连的无辜受害者怎么办?
但这群人愤愤不平,为他们口中被抓走的主教。那个真正的祸首,放任军哥从事无数害人生意的恶棍。做了那么多恶事终于得到该有下场的时候,这些教众喊叫自由。陈依宁愿相信他们对教派的做为一无所知,但很明显,这些都是000教本市教区的主要战斗力。
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孩子,没有一个像是仍旧在读书。
“末日将近,全世界的人们都将在末日审判中步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教主耶稣指引我们拯救更多的人们。这是条艰辛而披满荆棘的道路,主教大人无怨无悔的走在我们前方,无知又抛弃真神眷顾的人们试图审判他,但无论结果如何,在末日审判来临之日,主教都将载满荣誉的光环,与我们同上完美的天堂。”
伴随赵林的声音,大厅的沸腾迅速安静,他说完时,所有人都一脸虔诚的闭目,喃喃跟随念诵。
陈依也煞有介事的跟着做。觉得这真不是让人喜欢的差事,他不喜欢伪装,但这任务却必需让他伪装。
一顿饭吃到凌晨三点,服务员的目光从期盼变成焦躁,最后绝望。她们都不想加班,但已经加了很久后就变的无所谓了。
酒宴散后,陈依随赵林的车回去。
路上赵哥虚心请教东洋接下来该如何做。
“还请大师指点!教区的形势一团糟糕,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那些违背教义的风气,引领大家重归正途?”
“呵呵,神是仁慈的。但是,为恶魔所迷惑丧失心智的灵魂是无法拯救的,所能做的只是审判他们的罪恶,让他们在深渊中反省过去,期盼罪孽赎清之日。教主耶稣的转世尽管无所不能,然而他那双伟大的法眼总为即将来临的末日危机所吸引,难免无暇兼顾每一个细节。等待教主裁决期间,受真神眷顾的你,有必要努力做些什么,为教主耶稣分担烦忧,让伟大的教主有更多心力思考如何面对末日危机的大问题。”
赵哥听明白了这番挑唆的话的含义,一时犹豫不决的怔怔沉思,半响,拳头紧握的同时下定了决心。“大师说的对!他们并没有悔改之心,如果继续放任,教区的情况必然不能真正恢复。圣战士冷三枪听令!”
陈依暗觉这赵哥变化真快,不久前还亲热的小兄弟小兄弟的称呼,这么几个小时工夫,就变成这样了。
“我想这件事情上无法帮上大忙,我的力量似乎只有在遭遇威胁时才能被动激发。”
这简直是胡扯,陈依可不想当他们的杀手,只能这么胡扯。但赵林竟然好像相信。或许他心里真的视陈依为神赐予力量的圣战士,这样的年纪,那样的勇气胆魄,看似精准如得神助的枪法,等等。
“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相信真神恩赐予你的力量本就为守护教派,仁慈的真主难免不愿这种力量带来太多杀戮。”
跟随赵林的几个年轻人中忽然有人自发请命。
“赵哥!让我去!今天一点忙都没能帮上,一直觉得很惭愧。现在这种事情更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那些不知悔改的恶魔不除,早晚会威胁到赵哥。需要做什么尽管交待,我绝对!绝对不让你失望!”
这番话似乎点燃另外几个年轻人的斗志,纷纷请命。
“赵哥就让我们去吧!赵哥决定了要为矫正真神道路付出一切,我们早就决定跟随到底,如今赵哥需要用人,我们绝不能只坐在旁边看,也绝不能只懂把希望寄托在陈依小兄弟身上,若无其事的在旁边等着结果,我们再不愿意这样了!赵哥,让我们去吧!”
第074节 那一开始,就是罪(中)
已经失控了。陈依这么觉得,赵哥是,原本跟赵哥一起的几个年轻人也是,他们抓着枪,明明激动紧张的手都在发抖,但还是要强迫自己这么做。
赵哥也许对他们并不太放心,但拗不过他们的坚持,终于点头答应。
也不避讳陈依的当场商量了计议。
挑的两个目标就是如今教区内势力最大的头目,其中一个手臂被陈依射伤。接着又考虑铲除他们的助手。
“有件事情想大家帮帮忙,说来有些难以启齿……”
陈依的插话让众人都有些诧异和疑惑,但赵哥在内,无不拍胸脯叫他只管说。
“是这样的,前不久有次偶然遇到以前认识的大姐姐。今天晚上吃饭时看到其中一个男人正是她男朋友,那人似乎跟阿李很亲近,听到你们说阿李以及其左右心腹都必需审判不由担心她会受到牵连,所以……”
“呵呵,这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没想到冷三枪已有女友,还心想其它。”赵哥呵呵失笑,果然因为陈依的话把事情朝那方面想了。
“其实她可能已经忘记了我吧,我也不是就有非份之想,只是一直觉得她人很好,实在不想看到她受伤害。”
“小事一件!她叫什么名字?”
“钱金星。”
赵哥等人无不恍然失笑道“是她啊,过去跟阿陈,最近才跟了阿李,的确是个美人。难怪我们的冷三枪念念不忘,哈哈哈……”
众人相顾失笑,陈依故作心事被说破的尴尬状。
赵林等人为行动的事情还需谋划细节,先送了陈依回家。
双方告别后,陈依一直琢磨当前000教的问题。总门方面希望赵林坐大,但是他觉得赵哥会在这条路上很快迷失,变相成为东洋的傀儡,早晚会被东洋拉下马取而代之。而且如今的情况来看,一旦赵哥有所行动,势必越演越烈。
他琢磨着想到了个也许能实现的办法。东洋在利用赵林,他为什么不可能?赵林心中正有股强烈改造教区的愿望,东洋利用这点引导他用暴力的手段排除异己。他是否可以利用这点让赵林做些符合心中意愿,但实施起来会导致内部人心离散的事情呢?
这念头一生,陈依想到的就越来越多,越来越觉得这非常可行。
军哥的人可以说都是坏带功利目的追随教派的,所以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做,哪怕修行方法何等荒谬,仍旧有信徒加入。这些信徒未必真的相信,或许只是因为这种所谓的修行办法简单,又让他们能获得需求上的满足而已。
禁止这种修为会有多少信徒离开?断绝犯罪生意又会有多少信徒背离?那么强行让这些不安分的人进行宁静的修炼又有多少人能忍受?
可行!
陈依无法抑制实施的冲动,几乎就想马上跟赵哥谈谈。但他明白不能如此操之过急,赵林他们眼前的行动能否如期成功尚属未定。
尽管天色已经很晚,陈依还是在园林修炼了内气才回家睡觉,只累得闭眼就陷入梦乡。
次日上课时他第一次感到精神状态不佳,不时想打瞌睡,每逢下课必定得洗把冷水脸清醒精神。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于成杰在洗手间等陈依时关心的问道。这早已经是习惯,洗手间都一起去,哪怕其中一个根本没有需要也会洗洗手在旁边等着。
“是啊。”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陈依有些好奇,于成杰是那种很少做梦的人。
“什么梦?”
“梦见一群不认识的人拿着西瓜刀和水管在一个荒郊工厂里面打群架,打着打着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东闯西走的挥刀砍人,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刀,接连有十几个人被他砍翻地上时忽然又凭空冒出来个男人,身体会发光。那个很厉害的人挥刀冲过去,结果那刀停在光幕上怎么也砍不进去。”
陈依觉得挺有意思,这梦确实怪。
“后来呢?”
“醒了。”
“那群人为什么会打起来?”
“很吵,听不太清楚,好像说什么谁杀了谁迟早也要杀他们之类的。开始那个很厉害的人在旁边看,身边还带了个女人躲一起。结果打着打着有个拿枪的大骂那女人是叛徒,一枪射中她的头,那个很厉害的男人就发作了,开始疯狂的砍人。”
“你这梦可真够奇怪的,记得你从来没兴趣看这类电影电视,没道理是日有所思吧。”
“是啊。那些人也不像电影里的吧,虽然都穿西装,但头发全都跟囚犯一样留很短的平头。”
陈依擦拭手上水迹的动作骤然停顿片刻,继续擦时,不经意状探究问到“里面的人样子都看不清楚吗?”
“是啊,恍恍惚惚的,都只能看到大概。”
“打架的地方什么模样?有些什么特征?”
“也看的不太清楚。就只记得那个中枪女人躲在辆起重车后面,骂咧开枪的男人一只手有伤,绑着绷带,忽然从后面的门走进来,看到那个女人就骂咧着开枪了。”
陈依擦干了手,跟于成杰一并出了洗手间。
“你以前做过类似的怪梦吗?”
“从来没有,就最近两个月偶尔会做梦。”于成杰语气平静如常的说着。“那个拿刀的很厉害,不过就是动手太晚了。那种时候不杀人自己人就会死更多,他真不该迟疑。再说如果让那女人躲在起重车里面也不会被人看见……”
陈依一时不由自主的乱想,旋又觉得这可笑。但回到课室后,久久都感到心神不宁,直到反复自我暗示引导,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梦和经历的某些契合产生的心理上的猜疑,其实没什么,不过是个梦。
渐渐的,心绪终于安定。
上课时,陈依发觉抽屉里多了张纸条,打开看,上面是路遥的留字。
说中午想叫于成杰和他一起到她家里玩,已经跟于成杰说好了。
陈依想了想,把纸条撕了。
又写了张递给于成杰。
‘中午我不去,我回家睡觉。’
第075节 那一开始,就是罪(下)
于成杰接到纸条后什么也没说。
下午上课直到放学,于成杰都显得怪怪的。
陈依回家不久就接到王福的电话。
“冰哥家里出事了。”
明知这结果来临,等到时陈依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的中年男人,为什么冰哥父亲那种人偏偏会拿孩子当大人看待呢?在家里为什么如此亲和随意呢?
“出什么事情了?”
“冰哥下午跟小K他们找上了军哥那几个杂碎马仔的亲眷,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有警察到,全部被抓了。冰哥的父亲为此跑去警察局找人,结果没出来,听说被关起来了,很严重的罪名。”
“真没想到会这样,我们去看看他们?”
“没判决出逮捕令前见不到。”
陈依默然无语,也不懂得该如何伪装在意。通话陷入沉默,半响,王福道“我早知道会有今天,过去劝他们别老乱搞总不听。老是走夜路哪有不撞鬼?不过冰哥父亲也一起出事真不知道他家里怎么办。唉,出来吧,一起到赵哥那坐坐喝酒。”
“好,一会见。”
挂断电话时陈依心里生出几分愧疚,几分感动。冰哥的言行如一让他不得不佩服,冰哥父亲的事情他虽然不算插手,但总觉得此事难脱关系。陈依越来越觉得这种任务简直就是双刃剑,一面把坏人割的满身是血,一面给自己留下满心伤痕。
他希望000教的事情结束后再也不必参演这种角色。
赵哥已经不住在那所水泥平房里了,但今天还跟那几个年轻人来了这里陪王福和陈依喝酒。
那几个年轻人有两个带伤,但并不严重,一个脸上贴了纱布,一个胳膊。他们的精神看起来非常好,甚至有些兴奋。
“冷三枪!”
一见到陈依来其中一个年轻人就高兴的招呼。
絮絮叨叨的开始说如何把阿李干掉的过程。
“说真的,开始挺害怕。尤其在酒楼被阿李的马仔看见,不过他们只当我们还是过去那样,一点都不在乎,言语中还暗杂讥讽取笑。后来跟阿李到他家,乘他进屋时一咬牙冲了过去,他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就被我一枪爆了!”
陈依听着都觉得吃惊,想不到昨晚握枪还发抖的人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活脱脱一个杀手。
“其实多亏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没有勇气把事情做好!”
“我?”陈依有些发懵的惊疑反问,暗想他可没有教他杀人。
“是啊!”另外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的接话,眉飞色舞的描述昨晚陈依那三枪的经过。“当时我们特别震撼,你还是个孩子,但遇到那种事情却比我们勇敢冷静那么多,想想我们跟随赵哥这么多年,关键时刻竟然只会害怕的发抖,后来我们都下定决心,绝对要克服恐惧,绝对能做的像你一样好!”
陈依只觉得头皮发麻,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这几个人克服恐惧,有勇气杀人的精神学习对象。
这一刻,他手里的杯子都变的尤其沉重。
忽然有些明白王佩琪说的,人做的任何事情都会产生别的影响。
赵哥见王福和陈依情绪都不太好,料想是因为王冰的事情,忙截住话头。
“今天别说这些,王福和冷三枪因为王冰的事情都很难过。”
那几个年轻人恍然记起,这才收起初次做些什么并且成功后的喜悦和成就感。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些安慰话,无外乎王冰的父亲能量大,一定没事,王冰的事情钱也肯定能解决之类的。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教区当前形势上,陈依这才知道阿李和其大哥几个虽然都被干掉,但教区另一股最有势力的代表,那个被他手臂射伤的人却没有。那人意外的带伤去了别处,因此躲过一劫。
“赵哥不用担心,我们做的很干净,绝对没有人看到。就算他们怀疑也没有证据。”
赵林心不在焉的勉强一笑,点头附和。
几个不胜酒力的醉意浓郁,很快倒头大睡,剩下赵哥,王福还在喝,陈依没有喝酒,仍旧精神抖擞。
“唉,教区的情况实在让人头疼,远比想象中更复杂。东洋大师认为我应该先拉拢几股势力小的做为助力,但这么一来,等于继续容忍那些有违教义的生意进行。”
陈依不由来了精神,猜测赵林在此事上不太愿意接受东洋的主意,毕竟他改造教区的心意很迫切,忽然让他跟内心排斥的那类人同流合污,一时的确难以接受。
“赵哥的意思呢?”
赵林看了眼陈依,昂头喝干一杯,不无失落的道“我当然不愿意。明明是为了改变教区的不良之风,现在让我跟他们同流合污?”他语气激烈的说完,又莫可奈何的长叹口气。“但是东洋大师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我现在势单力薄。”
“赵哥怎么能这么说!”陈依觉得这是好机会。“东洋大师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但是赵哥也不必如此气馁。其实大师的主意不错,但也可以先拉拢愿意投诚的几股势力,利用他们之间的争斗铲除冥顽不顾的那些人,同样可以整顿教风,禁止过去那些违背教义的修炼方法。当大绊脚石清除后再如法炮制的消灭那些不愿真心回归正途的头目,只要赵哥果断些,做完这些要不了多久。”
“整顿教风?冷教护认为该怎么做?”赵哥眼睛一亮,变的兴致勃勃。
“教区那些生意一时之间改造太急虽然不能,但是教风完全可以。并不涉及生存利益,以赵哥目前的威望想必不是问题。可以先禁止乱交、吸毒修炼神道的错误风气,严禁教众利用肉体勾引拉拢信徒。毕竟教会需要的真心跟随的信徒,贵精不贵多。”
赵哥连连点头。“不错!像这类教徒对只会败坏教区的名声,偏离正途根本不可能被真神耶稣认可,我早就想把这些人都清理了!”
“是啊。在这基础上把那些不从教令死性不改的恶劣教众驱逐,也能通过风气整顿观察哪些人有心悔改,哪些人阳奉阴违不可救药。可说是一举两得。”
赵哥兴致大发的开始谈论心中哪些人非除非改不可,这么谈论大半个小时,东洋大师忽然来了。
赵哥兴致勃勃的对东洋说了陈依的提议,后者果然摇头。
“冷教护虽然天资聪慧,毕竟缺乏阅历。这番主意想法虽好,但以眼下情形来看实在操之过急,必然激起哗变啊。”
赵哥有些不太高兴,转而问陈依道“你觉得大师的担心如何?”
第076节 过激(上)
陈依从东洋现身时就琢磨好了说辞。
“大师的顾虑其实不必。赵哥如今的威望足可实现风气的整顿,就算是那些不该存在的诸多生意也未必需要多久时间。假如顾忌太多,等若助长邪恶风气,让他们以为赵哥对他们心存忌惮,越发会借势反欺,日久更难控制!”
东洋无形中否决了赵哥个人威信,让其不快,陈依这番恭维肯定的话却正合赵林心意,此刻的他也觉得自己的确能够做到,根本不愿意畏首畏脚。
东洋大师也看出来赵林心思般,不再徒惹他厌烦的劝阻,只提醒赵林如果决定了这么做,务必缓慢为之,不可操之过急。
陈依对此没有表示意见,他看的出来赵林一旦做,必定弄的声势浩大,根本不会有耐心一点点的慢慢来。
夜色深时,王福独自喝的醉意几分,陈依就说送他回去,跟赵哥告辞时,忽然听他说道“冷教护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钱金星现在很安全,阿李的房子和财产都移交了给她。知道是你的意思后她说无论如何希望当面道谢,你看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大富豪找她吧。”
“多谢赵哥了。”
陈依扶王福上的士时,后者忽然醉醺醺的说话。
“冰哥的事情……冰哥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不知道具体,我肯定认为是你报的警!”他醉醺醺的倒在后车座里,一番话说的陈依心里发虚。
“你喝醉了。”
王福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自顾摇开了车窗,把半个头靠窗沿上吹风,口舌不清的道“都不知道你想干嘛。还是你有病啊……无端端掺合赵哥教区的事情,想死啊?晚上还跟赵哥提那种主意,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啊?神经病,没了那些教徒教区底下多少夜总会的生意受影响,多少酒吧的毒品受影响,妈的,正人君子能在那种地方卖药卖身啊你以为?赵哥那么做会被你害死……你他妈的简直有病的,老掺合这些……神经病。”
陈依觉得他的确是醉了,舌头都大了。
“可能我太急于表现,很多事情考虑不到,你该提个醒。”
“提……提个屁!有个屁用……赵哥正得意,哪里听得进去反对话,傻子才提这些没用又惹人厌的话。赵哥变了,听说昨天晚上还找女人睡觉了,哈哈……以前不会,军哥和冰哥出钱请他玩小姐都不玩,现在变了,什么都变了……妈的,以前多热闹,现在……就剩下我,还有你……还有那个二五仔阿涛,叼……”
陈依接不上话,能体会王福此刻的心情。一切来的太忽然,从小一个村子长大的朋友全被送进铁窗。他无法不伤心,无法不感到孤独。这让陈依感到愧疚,但他更明白自己没有做错。但是他仍旧为冰哥伤感,只盼他将来出狱后不会继续走邪路,至少不要走危害他人的邪路。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冰哥条女真不错,冰哥他老妈今天要给她笔钱让她走,说傻等划不来,她不肯走,后来冰哥他老妈把话说的很难听,说家里这样已经变成穷鬼,她留下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叫她滚。她竟然跪下哭着恳求让她留下照顾冰哥的老妈,说一定要等到冰哥出来……叼,真想不到一个跳艳舞的也会这样,后来冰哥他老妈都被感动的哭了,两个女人抱一团……冰哥果然有眼光,挑女人都比别人挑的好……从小冰哥就比别人聪明,又有性格,打架他从来最大胆,有事他最敢担,别村的人来打我们,人少时他也敢顶着上,从来不比我们先跑路……”
陈依也觉得感触良深,从小的观念就认为,如回力酒吧那类女人绝对不是好东西,臆测的就觉得不仅不知道跟多少人发生过关系,而且一定是毫无羞耻之心,只要能赚钱什么脸都不要,完全没有情义的冷血人。
观念让他一直这么认为。但事实上不是,至少不绝对是。虽然以后如何还说不定,但他不由自主的认为,回力酒吧的那个女人或许真的能够等到冰哥出狱。
“明天放学我想去看看阿姨和嫂子。”
王福嗯嗯哼哼的点头。“应该啊,应该去。我们随便买几斤水果都没关系,冰哥家里现在这样,我们当兄弟的就应该多去坐坐,哪怕几句简单的废话总也没那么冷清,不要搞得人走茶凉是不是?叫上小乐一起去吧。”
也许是吹了风的关系,王福的口齿稍微清楚了些,但不久又昏昏沉沉的睡着过去。
送了王福回家,陈依收到王佩琪的信息,说是今晚有事做不能来教他。
看着夜色漆黑,想到冰哥的事情,他忽然想跑步回家。
十几里路的距离让他完全没有‘很远’‘能不能跑完’之类的想法。
白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在夜色下空荡而寂寥。这座城市的宁静即使在夜里也不完全,偶尔还有马力十足的汽车奔驰而过,呼啸的风声在寂静中尤其响亮刺耳。
陈依想起他的朋友‘律师’的父亲当年出事后。鉴定结果是自杀,律师绝对不相信,但没有对说过半句抱怨的话。
那时候陈依曾问他为什么如此冷静,律师说‘法律只讲究证据,有错漏的结果理所当然。意气用事没有用,如果只看感情判决的话还要法律程序干什么?那样怎么判?如果你是法官,对一个嫌疑犯同情就轻判或者释放吗?你又怎么可能完全了解每一个嫌疑犯的全部,怎么可能通过感情认识确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接受此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替父亲讨还公道,他们钻法律漏洞,我偏要让他们变成法网中挣扎不脱的——绝望的鱼!’
当时陈依对律师这番话并没有太深切感受,只是体会到他的冷静和决心,心里期盼他总有一天能如愿以偿。但现在,他觉得这番话发人深省。是不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时,发生在身边时,才注意到感情上的冲击,因此丧失理智?
他希望以后做什么决定前必需考虑清楚,周到。绝不能做这种开始以为没什么,后来又觉得难以忍受煎熬的事情。冰哥的事情,他至少在开始就该有迎接此刻的心理准备。可是这次他没有,想当然的觉得冰哥答应了,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觉得小K那群人更是罪有应得。
现在他根本无法想像小K那群人的父母在家里何等伤心难过,绞尽脑汁的试图解救他们的孩子。
陈依觉得做的没错,但良心的不忍却让他倍受煎熬。
第077节 过激(中)
‘是的,不愿意和应该做是两回事。’
赵哥的事情他必需做下去,尽管过去的赵哥从来没有害过人,但卡里斯玛式互动影响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改变他。跟随他的几个年轻人就是典型,信任,追随。让他在长久的平静中积累对现实情况的不满和压抑,变成必需积极做些什么的极端改变意识。
而现在他接管了军哥的一切,成功和胜利让他更信任所做一切的正确性。理所当然的开始不择手段的清除障碍,以所谓真神正确道路的名义。他的成功让追随者更信任,追随者更充分的信任反过来让他更认为做的正确,更有自信去做更多。
历史上有许多曾忠心国家的功臣,在若干年后变成权臣,横行无忌。人们无法因为他们昔日曾有的赫赫功绩就原谅后来的作为。赵哥更如此,曾经是个不犯事的好人。
曾经是。
距离陈依家园林以西几里路外有个公园,公园外的绿化比之城市别处都更好,而这座城市本身就十分注重绿化。因此公园外的这条路上花团锦簇,夜色下更容易藏人。
路边隔段距离就站着个女人,目标飘过陈依,又如守望爱人般继续眺望路的远处。
花团间偶有男人神情惬意的走出来,也有男人拉着女人走进去。
她们当然不是在守望情人,是在守望嫖客。
陈依听别班一个在外面混的学生说过,这类站街的价钱是一百块。他知道父亲找的绝不是这类女人。
今晚的风太冷,他觉得这些女人赚钱也并不容易,为了节省房钱必需找这种地方‘工作’,为了吸引客人在十几度的天气仍旧穿露胸露腿的衣裙。
也忽然发觉大人对嫖妓的另一用词某种层面来说很贴切。
陈依曾经有次跟陈父去公司,那时候陈母和文文还没有来到这座城市。车上还有陈父的几个同事。他们聊起贵州旅行的事情,间中有人笑着对陈父说‘老陈啊,下趟去贵州我们又要准备好钱接济贫困了啊。’
当时陈父瞟了陈依一眼的,但不是太在意,在大人想来,那种年纪的孩子没道理听懂这话背后的含义。
“贵州地方穷花不了几个钱。听老东他们回来说女的收接济男的还张罗替他们准备吃的呢。”
陈父这句话当时让陈依怀疑自己误解了‘接济贫困’的意思,因为那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你们没去过贵州才觉得奇怪,有些地方穷的都巴不得有人去接济,一家人就男人有衣服穿,女人和孩子在家里都差不多光身子。还有些兄弟两个碰到事全靠一身衣服换着穿出门。”
一个似乎知情的人这番话当时粉碎了陈依的美好希冀。
“也是啊,老东就说有户人家的婆娘太惨不忍睹,去的都不愿意接济。看老东他们快走了就抱了娃子过来求,头磕的跟拜神仙老爷似的,那女娃子才几岁哪个黑良心下的手啊?后来老东他们一人给了那婆娘十块钱……”
陈父的同事说这番话时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打量陈依,似乎也觉得这话被孩子听见不妥,当注意到陈依故作完全不明白的自然状时才放宽心。
那时候陈父跟他的情人已经来往了好几年。
陈母每次怀疑陈父在外面鬼混时,不管陈父表现多么冤屈和愤怒,陈依都无法同情,因为他知道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总之十次被怀疑不会全都脱离真实。
黑暗也许是种传染病。善心或许也是。
如果陈父和他的同事只出乎善意资助贫困,相信接受者也会发乎真心的感激,理所当然的觉得世上总是好人多,有钱人也一样。当陈父和他的同事们以接济为名占有别人妻女时,理所当然的会觉得世上就是一片黑暗,有钱人都没有良心。
逞一时之欲的同时其实就在别人心中播下性质相反的种子,而这种子还会继续传染,植入更多人的身心。
乱七八糟的事情似乎想太多了。陈依抛开杂念,在园林中闭目凝气。
王佩琪问过他的炼气进度,说月门和蝶衣门的心法练习过程很难受,但必需克服。陈依觉得自己修改后的练法挺舒服,也没提自作主张修改炼气方法的事情,就那么应付过去。
最近的修炼他越来越感到体力充沛,动作敏捷,也就觉得这么练很好了。
不过用于战斗的技巧王佩琪至今没有传授,还是叫他锻炼基本,再锻炼基本。
练罢气已经凌晨三点。
晚上出门前萧乐说过要他回家给个电话,虽然很晚,陈依拨通号码后那头很快就接了。
萧乐的声音有些迷糊,显然从睡梦中被吵醒。
“老公,这么晚才回家。”
“没什么事情,你继续睡吧,我也要睡了。”
“明天放学能来找我吗?”
“明天放学一起去冰哥家。”
“好,那我睡了。”
挂断电话后陈依反而忽然没了睡意。在床上辗转半响不能入眠,就在他担心明天精神状况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他很疑惑的拿起话筒。
刚‘喂’了一声那头就把电话挂断。
他正觉得奇怪,就听见客厅陈父的BB机响。旋即听见陈父睡房的门被打开,是陈父的脚步声。
片刻又是陈母的喊叫。
“哪个这么晚了还找你!”
接着是陈母急冲冲奔出睡房的动静。
“你发什么神经啊?公司有事……”
“放屁!公司有事你把BB机给我看看!这么晚了你公司能有什么事?”
“有人偷电缆。”
“放屁!偷电缆的事情能要你管?把BB机拿过来……”
陈依暗叫老天,知道这个凌晨绝对不用睡觉了。
外面的争执开始加剧,陈母痛斥陈父删除了BB机的信息,拿晚上10点的糊弄她。
“时间都明白在这是晚上十点的,哪里是刚才的?你为什么删了不敢让我看?那个不要脸的婊子找你!”
“你这婆娘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啊!还叫不叫人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信息看过了随手就删了有什么……”
正吵的激烈时,电话又响了,陈父快步去夺,结果陈母把他一把推开,抢先抓起了话筒。‘喂,喂……’了两声,就放下了电话。
“好哇!还说是同事,同事怎么我接电话就不敢说话马上挂!我今天非得搞清楚到底是哪个死不要脸的卖X货……”
陈母就要利用来电显示回拨,陈父慌忙阻拦,一时间闹的不可开交。
“你不让我打!我跟你说,你现在拦得住,白天除非你不上班一直守着电话,不然我早晚得打过去!”
第078节 过激(下)
“你要打等白天在打,这时间打扰别人休息!讲不讲点素质!”
“卖X货的打过来就有素质?”
“白天还要上班别吵吵闹闹的影响别人休息,你喜欢打白天打……”
“以为我是傻瓜!白天你都跟她串通好了一气……”
陈父陈母这一闹就是两个小时。
外头的天色早已见光,陈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过去,反正觉得疲惫不堪的被陈母叫醒起床。
“要上学了还不起来。”
陈依觉得眼睛刺痛,暗想每天如果睡眠都这样肯定会短命。
上午的三节课都无精打采,奈何有英文课,还被叫起来罚站。平素无所谓的家常便饭今天却让困乏的他感到尤其难过。以为要熬一节课时,教室里的同学忽然骚动。就见两个穿警服的人叫了英文老师出去交头接耳的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英文老师把陈依叫了出去,自己又回去课室讲学。
陈依还不习惯跟警察打交道,总觉得找上门必和赵哥一伙人有关,心虚之下颇有些慌乱。
“你叫陈依是吧?”
“是的。”
“认识赵林这个人吗?”
“认识。”
“最近一次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昨天晚上,去他家里玩过。”
“今天有没有见过?”
“没有。”陈依越来越觉得奇怪,隐隐感到不安。
“如果他联系你或者见到他,就给我们打电话,这是电话号码。”其中一个警察递来张名片,又注视着陈依提醒道“以后别跟这些人太多接触。”
“赵哥人挺好,他犯什么事情了吗?”陈依结过名片,故作茫然不解。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他。”
“你班上还有个叫王福的人是吧?”
“嗯,我同桌。”
“你可以回去上课了,麻烦把他叫出来,我们有些话想问他。”
陈依回到教室叫了王福出去,也无心理会班里同学诧异好奇的投望。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王福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两人交换纸条,发觉对话都差不多。
但陈依还是感到忧虑,王福没有掺合赵哥的事情本也不怕被牵连,他不同,他会有麻烦。
正想着,手臂被王福轻轻碰了碰,陈依微微抬起放桌上的胳膊,一张纸条被塞了过来。
‘赵哥肯定出事跑了,你有麻烦了。’
这事情压陈依心头竟让他没有了困意。中午放学时于成杰忍不住问起,他只说认识的一个人可能犯了事。
中午回家没一会,就接到了赵哥身边一个年轻人的电话。
“冷教护,你快来东市立冬道的XX工厂,钱金星会在外面接你,打车过来!”
陈依想说他下午要上课,但觉得这理由纯属让人笑掉牙,答应了声就挂断电话。给于成杰招呼了声说下午要张假条,抄了把短剑往腰里一插就出了门。
一时对情况发展全没有头绪,想不通钱金星怎么会跟赵林一起。而且看样子赵哥他们似乎不方便露面。
抵达XX工厂是一个多小时后。
陈依下车时,工厂门口的保卫室走出来个美艳的女人。
“冷教护?”
“钱金星?”陈依不由对这个勇气以及意志可嘉的女人一番打量。
她的确很漂亮,看起来十分成熟,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肥瘦匀称,衣衫也掩盖不住她体态的婀娜。但眸子里却有些风尘气,笑起来有些像大富豪夜总会里的小姐,带着职业化味道。
陈依随她进了工厂,在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赵哥,常跟他一起的几个年轻只剩两个。
“冷教护,事情紧急非常不得不劳烦你相助。”
赵林的语气凝重的说了事情原委。
原来昨天晚上陈依和王福离开不久,那个第一次刺杀成功的年轻人忽然得到大头哥的行踪消息,大头就是手臂被陈依射伤,随后因为忽然去了别处逃过一劫的头目。于是乎那年轻人请命去料理大头。
初时赵哥不太愿意,耐不住几个人的执意请求最后答应。
结果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不说,随后赵哥的老房子还被大头的人找上。
当时赵哥正巧和这两个年轻人出去了,回来看到那情景立即就跑了。当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觉得四面楚歌,忽然想起受过他们恩惠的钱金星,于是就来了这里躲藏。
陈依这才明白赵林叫他来的意思,实则认为此事有他的责任,此时此刻也希望有他帮忙去刺杀大头。
在陈依看来这简直是开玩笑,杀人和那天开枪威吓别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赵哥吩咐我不敢不尽力,只是目前有大头的行踪消息吗?”
“冷教护有这种勇气和担当果然不愧教护之职!事成之后,教护就是本教区功劳最大的教徒!至于大头的消息很快会有,东洋大师假作投靠,已经取得大头信任,稍后就会来电话。”
陈依暗觉不妙,疑心此事东洋从中作崇。不由自责太过愚蠢。以东洋那种历经诸多世事的老狐狸哪里会不知道赵哥昨晚的决定是自取灭亡?理所当然不会陪他找死,利用此事骗取大头信任也是理所当然,虽然大头不及赵哥好控制,但总算不必让他机关算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大师知道赵哥在这里是什么时候?”
“五六个小时前。”
赵林的回答让陈依稍觉放心,假如东洋有心看赵林灭亡不该这么久没有行动。但不安还是让他难以坐稳,不由起身走到窗边打量工厂外的情形。
工厂的围墙外一片宁静,厂区里来来往往的工人不少,但一个个让人看着都带有痞气。
钱金星端进来茶水,亲自递给陈依道“昨天还盼着能当面跟冷教护致谢呢,想不到今天就能见面。”
陈依接过茶水谢过,看着钱金星只觉得更不安。
‘她会不会乘机做了什么?譬如报警?’
明明是自己人,但他不能说破,此刻反而担忧面前这个自己人会为他带来麻烦。
钱金星伸手把打开的窗户关上,笑道“这种天气冷教护还吹寒风呢?一点也不注意保重身体。”
陈依有些尴尬的退开一小步,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厂区边角时,脸色大变。
他看见那里有辆起重机!
第079节 妖动(上)
于成杰叙说的梦不由自主浮现在陈依脑海。
工厂,平头的黑社会,起重机,被枪杀的女人。
他急忙探头打量那些来往的厂区工人,清一色的平头,整齐的根本不像是普通打工者。
他刚想说离开这里时,就见工厂围墙外疾驰停靠来七八辆白色面包车,车门一开,每辆车里就涌出来十一二人,也不知道怎么挤进面包车里的。
“赵哥,东洋大师也许把你出卖了。”
陈依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敢想像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闻声奔到窗边的赵林一看,大叫快走。慌张失措的钱金星忙领路奔下厂区,在二楼时就看见厂区后门也停了三辆面包车,车门正涌出三群人。
钱金星快步领赵林三人在二层拐角的一面窄门前停下,匆匆打开门锁,就把赵林和跟随他的两个年轻人往里头推。
“在里面千万不要出来。”
这像是间堆积杂物的小房间,容人的空间很小,只是两个人就像塞满,三个男人勉强挤在里头几乎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你和冷教护!”
钱金星忙说还有别的地方,把门一关,重又锁上。
脚步匆忙的带着陈依跑下一楼时,一群黑色西装的不善者已经跟厂区里手抄刀具、钢管的工人形成对峙局面。钱金星脸色大变。
“我们来不及藏起来了。”
她的声音很微弱,有些发抖。陈依看眼背后的门,发觉只有快速通过那里才可能逃出去,面前双方人数差距明显,等到厂区后门那批人包围过来更没有活路。
“姓钱的婊子!把人交出来!”
钱金星勃然大怒的喝喊发令道“去你妈的!这里也由得你们想来就来?干掉他们!”
来犯的黑西装平头气势汹汹的蜂拥而上,厂区的工人也不畏惧的迎面扑上。
陈依拽起钱金星就走,快步奔出身后的门,看见围墙有道铁门,欢喜之余就要过去。钱金星忙道“那门没有钥匙,废置很久没用了。”
失望之余,陈依惊恐的发现左边就是起重机,起重机那边是打成一团的厂区工人和那群黑西装。渐有扩大战圈波及过来的趋势。
“躲这里!”
钱金星松开他手快步跑到起重机后面,因为堆积的货物阻挡,正面打斗的人视线不及,除非绕过起重机转过来才能发觉有人藏身,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快过来!”
钱金星急声招呼陈依。后者越来越发觉形势在朝于成杰的梦发展,心里莫名慌乱。想起于成杰的话,忙道“你藏起重机驾驶舱去!”
“锁了,我没有钥匙。”
“那你藏好,脚别放地上,千万别出来!”
迅速冷静下来的陈依叮嘱之后就地抓起截钢棍条,又看到条大孔铁链,抽出腰间短剑直奔那道废置多年没打开过的小铁门。
他观察钱金星藏身的位置,会措手不及被射杀的情况只可能发生在有人突然破开这道门进入。他觉得必需主动做些什么,更期盼判断不会出错,绝不愿意让于成杰的梦成为彻头彻尾的预知。
械斗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陈依抬头都能看见二楼窗口边拿钢管搏斗的人影。
‘到底会不会来?’
陈依眼见前面激斗的人已经靠近了起重机,不由焦急。
‘砰!砰!’
两声突兀的枪响之后,铁门猛的被人踢开,铁门外伸出一只执枪的手,正朝起重机后面惊愕的钱金星对准。
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扣动机板,陈依的短剑已经狠狠砍了下去。
手枪沾染着鲜血跌落地上,陈依一脚把枪踢进门内,跟一脚就朝持枪的人踹了过去。
正中胸口。
果然是右臂受伤的大头,此刻他的左臂也不可能再有威胁性,这一刀砍的他血肉翻飞。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西装平头。
陈依挥剑冲上去就是两刀,两个汉子还没来得及退避就双双中刀。
陈依迅速退回门里,反手把铁门一关,用铁链穿过生锈的铁拉手和门边的铁框架空隙,又用铁棍条穿过铁链的孔锁死了门,这才放心。
厂区前后的械斗波及过来,陈依发觉厂区后面的战斗接近一面倒,寥寥几个厂区工人的抵抗很快被瓦解,退避中还被人一个接一个乱棍乱刀打翻砍翻,惨叫连连。已经有人看见了钱金星,在叫喊着追。
陈依一把拽起钱金星时,见她迅速抄起地上的手枪,就朝追过来的人连开两枪,一时吓的那群人躲避在障碍物后不敢追。
“跟紧我!”
陈依紧了紧手里的短剑,朝厂区前头械斗中的人群快步冲过去。
‘一口气杀出门口!’
钱金星的现身立时吸引一些黑西装的注意力,全拿刀棍丢开反抗的厂区工人不管冲过来。
‘慢,他们的动作很慢!’
眼见两个挥舞刀棍扑近的人动作,陈依信心大增,照着他们挥动中的手臂连挥两剑,无一落空的砍个正着。
钱金星跟在后面提心吊胆的举枪戒备,见冲过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全部手臂中刀跌地痛呼,惊喜之余放宽了心的只留意后面追来的人,又开一枪,把那群人吓阻住。
接连十三个黑西装平头冲近陈依就中剑倒地,一时间满地哀嚎痛呼,而大门,也近在眼前。
‘没道理会出现于成杰梦里那种不可思议的家伙吧……’
陈依心生活路得寻的念头时不由想起于成杰梦中那个会发光的人。
他又砍翻个挡道的黑西装平头,拽着钱金星就要冲向再无阻挡的大门时,面前忽然绽放一团彩光。
一个张微微发福,白净的脸,出现面前。
东洋。
“冷教护一定觉得本大师那些都是装神弄鬼的鬼话。”
这团彩光让陈依心生惧意,因为他觉得跟异宝练功时幻境看见的安哥鲁莫亚族绽放的攻击怪光极其相似。
‘先发制人!’
他想也不想的挥剑冲过去,眼看剑刃落在东洋身上时,忽然不动了。
就像砍进一团柔韧的东西里,刀刃不能进,手部也陷了进去,进不能,抽不出。很快他意识到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仿佛被无形的线捆绑了神经,完全不能自控。那感觉跟异宝里修炼的经历一模一样!
但钱金星好像看不见东洋,也看不见他的处境,急匆匆的冲过他身边,又满脸焦急的停步回头朝他喊叫。
“快走呀!你愣在那里做什么?砍空气吗?”
喊了几句,还着急的回来拽陈依走。但下一刻,她也仿佛被东洋散发的彩光定身,整个人都没了动作,转动的眼珠充满恐惧和不能理解的惊疑,定定注视着仿佛才刚刚看见的东洋大师。
东洋的脸上挂着抹主宰一切的胜利嘲笑。
“冷教护,年轻气盛,自以为是,过份渴望表现就是你不幸的根本原因。你实在不该坏我的事情啊……”
第080节 妖动(下)
那笑容,简直就是即将行凶的恶魔。
‘运用皇帝新衣的力量?’陈依迟疑,形势又明摆着让他没有迟疑的余地。
就在这时,连绵不绝的几团黑光突然从厂区大门外飞射过来,无一落空的全打在东洋身上,他那些亮方的彩光迅速黯淡。
陈依发觉身体能够活动了。
东洋的面目扭曲,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惧。
“你是谁!你们是什么人?不可能,你们不可能伤害本仙!不可能!”
任凭他如何吼叫,身上的彩光在不断射来的黑光作用下,终于彻底黯淡下去。
厂区大门先走进来一条单薄矮小的身形,其实并不太矮,但因为她的面容很成熟,体型却太单薄,尽管有1.6左右的身高,看起来还是给人一种矮小瘦弱的感觉。她的头发细如丝,很长,随着前进的脚步在风中飘荡。
她手里握着把形式古怪的银色手枪。黑光就是从这把枪口射出来的。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米七八左右的身高,肌肉异常的发达,眸子里透出冷漠的灰色。微微摊分开的双手上都绽放着彩色光团。
东洋扭曲的脸上写满痛苦,片刻,眸子忽然失去色彩,整个人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
陈依猜到她们三个是总门的人。
钱金星却满脸莫名其妙的惊诧,几分恐惧,几分不知所措。
为首跨进厂区的她直走过来,伸出只手,轻轻搭落没有闪避的陈依额头上。
‘我是An,什么也不要说,不要做,当我的手离开时,就闭上眼睛走出大门,师娘的车在外面等你。’
‘她就是An?’吃惊的陈依极想把她打量个够,但不能不闭上双眼。他更想跟她说几句什么,但他能接受An传来的声音,却无法通过玉佩传递自己的声音。
七秒,没有多久。当An的手离开他额头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闭着眼睛,一步步走出厂区大门,沿着左面围墙又走了一段路,看见王佩琪的红色跑车。鼻子里好像还残留着An发上独特的清香。
厂区里An一行三人仿佛根本不存在,械斗的人谁也没有理会,仍旧投入在激斗里,那些盯着钱金星动向的人飞赶过来途中,对接近的两个总门的人视若不见。在靠近时,忽然全部晕倒。
钱金星看着这一切,看着明明在身边,但近在两米外械斗的人好像根本看不见的An。
“你们……”
约莫三十多个人被那两个冷漠的男子用不可思议的手段弄晕后,他们回到An身边,语气冷静的对钱金星道:
“钱金星,蝶衣门所属浩气武馆学员。经过多年考核观察,从今天开始正式加入总门,成为九级民兵。你还需要在这里呆到警察赶到,离奇古怪的事情全当从来没有看到。你的疑问会由你的馆主解答。日后任务和行动全由浩气武馆馆主转达,特殊事件则听命本市蝶衣门最高级别的二级战士,五级行动组长An的指示。”
钱金星骤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觉得既然跟武馆有关系,对她就必然无害,理当不是坏人。
“警察很快会到,我该怎么说?”
“裁决门认为陈依没有前科,也不属于000教信徒,况且只是个误交损友的小孩子,认为不必要卷入此事。今天他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至今也没有见过你,这些人看到个孩子挥刀砍伤十几个人会很自然的被警务方面判定为集体幻觉。前会道门头目东洋死于大头的锤击,你、以及晕倒的那些人都曾亲眼目睹。事情就是这样,还有疑问吗?”
钱金星当然有,但都是些此刻无法问的话。
这三个人又原路离开,如来时般,明明存在,但械斗的人群偏偏无一注意,好像根本看不见。
厂区外,警笛的鸣声越来越近。
王佩琪的红色跑车早已启动,载着陈依急驰而去。
半路遇上鱼贯一串的警车时,王佩琪单手抱着陈依的头按倒在腿上。
与警车交错过去时,她的目光瞟了眼车窗外错过的为首那辆警车,那里头也有一双眼睛朝她瞟过来。
‘又是这个女人!总是出现在犯罪现场,总有一天我会揪住你的辫子,让你原形毕露!’
直到警笛的鸣声远去许久,王佩琪才松开按着陈依的手。
“没吓着吧?”
“还好。师父刚才?”
“没什么。只是不凑巧碰到一个钻牛角又充满正义感的警察,让他看见你跟我一起的话会不断骚扰你。”
“师父骗我!”
陈依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让王佩琪颇有些莫名其妙。
“An肯定是这个城市的人,否则不会来的这么及时。”
王佩琪不由恍然大悟,失笑道“我要保护她的信息,也同样会对别人保护你的信息,不该追究的别探究了。”旋又几分关怀的摸把陈依头发道“没想到东洋会是安哥鲁莫亚异族的异变者,察觉到这点时因为担心你的情况就一口气请了三个在本市的蝶衣门战士过来。还好,你没受伤。”
旋又自嘲似的笑道“可惜只是七级异变者,回头他们肯定会抱怨,说牛刀杀鸡,大材小用。”
陈依不由心生感动,旋又觉得奇怪,未免来的太快。
“笨蛋。以后要学会使用皇帝新衣的‘眼睛’观察情况。皇帝新衣具备视觉干扰的能力,如果有心完全能让肉眼看不到存在,东洋从开始就在厂区冷眼旁观了。你看不到,但苍蝇观察之眼看见了。”
陈依一点即通的惊喜反问道“只使用皇帝新衣的眼睛么?”
“就是那样。别人看起来只会觉得你的目光跟平时不同,其它没有异样。”王佩琪肯定了他的理解,又安慰似的道“这次也不怪你,毕竟刚经历这种事情缺乏警觉性,很难相信会那么容易碰到安哥鲁莫亚异变者。况且东洋的脑波异变程度还不深,如果今天不是使用了干扰正常人视觉信号的能力‘苍蝇’也不会发觉。”
陈依恍然大悟,想起刚才的事情犹自感到后怕,安哥鲁莫亚异族的力量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对抗。
“000教的事情怎么办?”
“剩下的你不用管了,钱金星都早已经做了安排,躲藏在杂物房的赵林三个会被警察带走,000教在本市的势力今天之后基本算是被警务方面瓦解了,以后也难以产生什么危害。剩下的虾兵蟹将也难有作为,只会沦为某些势力的犯罪爪牙,自然会有警务的人费心。以后不必再跟000教扯上关系。”
陈依暗觉这样太好了,旋又替自己担心。
“可是今天这样会不会带来麻烦?”
第081节 循循诱导
“An他们会处理。集体看见飞碟之类奇怪的事例有很多,心理学上称之为集体臆想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连砍十几个人在警察听来就跟看见UFO差不多,不会在意。不过以后要注意些,类似的情况发生多了,警务方面的人就会盯上你。如果你本来的身份面目曝光,以后也别指望退休了,离开了总门,国家某些部门以及境外某些组织也会不断试图说服你效力。”
“嗯。”
“000教的事情你办的很漂亮,裁决门对于事件的评价也是这种观点。”
获得肯定和赞许陈依难免感到开心,但他很快发觉师父的表情并不很高兴。
“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下手别太狠。今天那些被你砍伤的人手都废了,就算手术做的成功以后也拿不动重点的东西。”王佩琪语气郑重的盯着他道“明白吗?这对他们的影响是一生。”
陈依心里莫名有些自责,却又觉得难以完全接受。
“我知道你想说他们都不是好人。不过黑社会的成员不一定都全无良知,械斗之类的事情是他们那个世界里生存所必需做的事情。大多心理没有变态,也不会做些人神共愤的恶事。我教过你如果运用内气,近距离战斗通过施放体内的气,只要一点点就能够把普通人震晕,造成轻微的或者暂时的脑震荡,既无法再伤害你,事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番话才让陈依能够接受,意识到当时的确没有心存善念,才会想不到更好的反击方式。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
“希望吧。本来裁决门方面还有任务安排给你,但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我认为你暂时不适合行动,因此我做主让你休息两年。这两年就专心练功提高自己,安心在学校呆着,安心谈谈恋爱。你家里的情况我多少知道点,希望谈谈恋爱能帮助你体会温暖,能学会多替别人考虑一些,消消你内心的戾气。”
陈依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这时因为王佩琪的话对于今天伤人的事情心生几分内疚,再者也知道师父既然做了决定他反对也是多余,况且他也没有兴趣再从事这种类型的任务,但也明白现在的他除了这种事情做不了其它。
“我知道你不高兴,觉得我小题大做,但这是为你好。戾气太重,偏偏又总经历这些黑暗里的事情会变的越来越嗜血,越来越冷酷无情,毫不考虑别人感受。”
“嗯。左右现在这么小也做不了别的事情,这种潜伏类型的工作让心里很难舒坦。”
说着见王佩琪递过来个存折,疑惑的接过打开,见户名是他的,里面有一千五百块钱。
“这是?”
“九级民兵的基本工资,奖金另外结算,任务过程的必要花费另外补贴。”
陈依惊诧之余又觉得好笑,王佩琪见着了失笑伸指点了他额头一下道“大侠要吃饭,小侠也要吃饭呀。”
兜里有了钱陈依觉得很高兴,一时抛开了被冷藏的不快。拥有人生第一张属于自己的存折。还是工商银行的,他家的住宅区里就有分行,他很喜欢这银行的标志。以前就想开户,过去还没有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后一个现实的问题让他不能开户。
身份证被陈母保管,陈母对于户口本身份证这类东西十分在意,动用势必亲自陪同,如果知道他开户,陈父也会知道。如果陈父知道他存了私房钱,就会把本来就少的早餐费取消,认为他在学校其实不必零花钱。
陈依很清楚陈父的性格,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很清楚,所以至今不敢动开银行户头的念头。
“有这么高兴吗?”
本以为是为钱欢喜的王佩琪听陈依说了原因后才觉释然,又为这份孩子气好笑。
“不方便用你的本名开户,所以用的陈君,不过陈君的东西都属于你,不会有别人分享也不会被占有。”
“这样就很好了。”陈依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树下埋藏的钱存进这户头,还琢磨好了存折该藏放在家里什么地方才能避免被陈母发现。
当他在园林下车跟师父道别后,直奔家里后面的草地。这时分不如晚上安全,很可能被人发现他挖掘装钱盒子的举动,不过他不在意了,因为这是最后一次。
走出银行时,陈依觉得街道都尤其明亮,忽然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都在意钱的问题,因为有了钱,人似乎就有安全感,走路都似乎充满底气。他现在起码不必发愁跟萧乐谈恋爱的花费问题。稍后去探望王冰的母亲时也能稍微买些像样的礼物了。
萧乐放学见到陈依时,尤其热情,也不管许多学生看,就亲热的扑他怀里。有认识的同学朋友问起时,毫不避讳的说是她男朋友。
“不怕老师了?”
“我只是怕你学校的老师会处罚你呀,我学校嘛……才不怕呢。难道老公不知道学习好的学生总会犯错轻饶么?”
陈依还不曾关心过她的学习问题,听了不由感到好奇。
“看样子你学习成绩还不错?”
“老公不知道我的外号呢?”
“哦?”
“No.one!”
陈依的吃惊这时就不止一点点了,虽然并不觉得萧乐苯,但认识时她就无法给人好学生的印象,怎么也不可能跟第一名联系一起。
止不住的怀疑道“不会是倒数那个吧?”
“去!”萧乐不满的扬手轻打他一记。“当然是正数!有我在的年级,No.one的名次就没有被撼动的余地。”
这话不是一般的拽。陈依也不敢怀疑她是吹牛了,抱歉道“过去真把你小看了。”
“亏你还敢小看人,我猜老公一定是倒数的!”
“为什么?”
萧乐信心满满的道“上次帮你拿书包就发现里面根本没放书,明显作业都不写,不是倒数才怪呢。”
陈依觉得有意思,想了想点头承认道“猜的不错。尤其是英文。”
“晚上吃完饭来我家呀,我教你!”
陈依夸张的打了个呵欠。“教点别的吧,对着英文我想睡觉。”
“嗯……那英文就先不管,其它科目让我这个No.one全方位为你辅导!还是免费不收补课费的喔。”萧乐说罢尤其得意道“你老婆很好吧?”
“非常好。”
“真的很好喔,你老婆的No.one呀可不止是学习成绩,当然还有这张天生的漂亮脸呀,迷人的身材呀,你一定要好好疼我!”她沾沾自喜的说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公可不要觉得我自恋喔,我只是说事实嘛……”
一路闲聊,的士驶进了XX村。王冰家里的人不少,十一二个陌生男女,大多说的是本地话,像是亲戚,个别两个衣着也十分光鲜。
这顿饭吃的挺没意思,陈依和王福几个孩子根本插不上话,都是在听那群大人在说。其中让人特别注意的是这些人几乎都表示能有办法救王冰和他父亲出来。但王冰的母亲对此反应却十分平淡,言语多是推搪,好像完全没有兴趣。反而王冰的女朋友十分在意的询问究竟,最后一听说打通关系需要的巨额花费又满面忧虑的低下了脸。
第082节 为什么……感动?
饭毕,那些人陆续散去了。王冰的女朋友终于忍不住道“他们可能真的有关系能帮忙!”
王冰的母亲淡淡然叫她收拾碗筷。
这一刻陈依才感到这间屋子跟过去的差别。
上一次来,这些事情都有别人做。
一行人陪着在看电视,但王冰的母亲明显在怔怔发呆,别说电视播什么没看到,恐怕连声音都传不进她耳朵里。
王冰的女朋友洗完碗筷出来时双手都冻红了,呵着热气,搓着双手坐下,又道“他们可能真的有关系……”
“唉……”王冰的母亲忽然叹了口气,怔了片刻,眼眶渐渐泛红。“我跟他这么多年了,一起经历过很多苦日子。他是个好丈夫,很少在外面鬼混,毕竟走的黑道,喝醉酒什么的难免说一次不沾女人的,我不怨。他从来没有嫌弃我变成黄脸婆,更没有在外面包养女人,平时喝酒去夜总会三陪小姐都不要的。我对他没有过怨言,如果不是还有王冰这个孩子,他出了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心思一个人活。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能没事。”
众人都被这番话感染了情绪,王冰父母那张过早显老的脸足以说明他们过去经历的困苦。
萧乐似乎更容易被感动,抱着陈依的手都特别用力,还忍不住插口道“那为什么阿姨不试试呢?或许真的有办法。”
“你们都还是孩子,不知道人心险恶。大家都认为虽然出了这种事情,但是我手里肯定还留的有些钱。对你们我也不怕说,的确还有点的。他早就知道赚这种钱很难有好下场,为这一天做了准备。所以现在过的这么节省了,一来避免麻烦,二来要为王冰将来出狱后考虑。他是个男人,将来要养家还要有自己的事业,没有点本钱将来能做什么?”
陈依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不由自主的想到母亲。陈母是个非常注意储蓄的人,除了置办家业外任何奢侈的东西从来不买。曾经也对陈依说过类似的话,说陈父花钱太大手大脚,将来孩子大了结婚要买房子,女儿也未必就能找到个有钱的男人,也要预备着能帮忙,起码房子的问题要考虑。
陈父其实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花钱的奢侈行为和陈母比较起来就显得没什么说服力,也无法让陈依此刻思之感动莫名。
“如果真有办法我又怎么会不想呢?昨天晚上我也跟你说过,他们的事情本来就不小,省里有领导有给市里打过电话询问,很重视这案子。别说用钱了,就是省里有关系这事情也很难办下来。昨天也问过可靠的人,都说即使把死刑判成无期都没什么可能。你们还小,你呢也毕竟还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今天来的那些人说起来不是朋友就是亲戚,但他们有多少能量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开口说要三百万包搞定,那个说四百万包搞定。我们给了钱,他们要么不联系了,要么说遇到什么问题钱还不够,几经折腾最后跟你说声对不起,因为什么意外事情办不成。那些给出去的钱你们以为还拿的回来吗?”
陈依这才恍然大悟,却忍不住觉得事情未必就如此。他的疑问被王冰的女朋友问了出来。
“可是这些都是亲戚,不可能会骗我们吧……”
王冰的母亲淡淡摇头。
“亲戚……我也不能说每个人都存心来骗钱。他们认识点人,听说过类似的案件花钱能办,觉得事情有可能成,也不知道情况的。有些情况再多钱也买不回来命。他们只是想帮把忙顺便赚点钱而已,但这事情他们帮不了,我们花钱是白花,最后事情也办不成亲戚也当不成。”
“王冰他父亲早就交待过我,如果他出了事情,事情能花钱解决不需要我们找任何人就会有人办好。该给多少钱他出来后会处理。如果他出不来就说明事情花多少钱也搞不定,任何人来说能帮忙都要回绝。他经历的事情比我们都多,什么情况比我们更明白。就像他说的,万一他出了事情,但是还有给家里人留的,他这辈子没有白干。我们自作主张乱来把他命赔进去的一点钱这么折腾进去,让他死都不能瞑目吗?他下了阴曹地府都会觉得不甘心,都会觉得这条命拼的不值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哭腔。王冰的女朋友把她抱住,不停的喊‘妈,别哭了,别这样……’,泪流不止。陈依也觉得喉头哽咽,像一个忍不住就得哭出来,萧乐根本就忍不住,眼泪早流的稀里哗啦。
但王冰的母亲止不住的还在说,仿佛要把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说个痛快,说个彻底。
“……王冰他爸当年做这些买卖时我就怕,怕总有一天会出事,当时就劝,说只求一家人平安过一辈子,要那么多钱没必要。可是他的话让我没有办法反对。他说哪怕最后搭上了命,能给我和王冰换来几百万,他就值了!一个男人为了老婆孩子说出这种话我还能说什么?”
“他没有骗人,有了钱也很少在外面吃饭,更别说给自己买什么贵东西。连他手上的金戒指都还是前年过生日王冰买给他的,还被他骂,说他根本用不着这些,我们喜欢自己买了用就行了,叫王冰对我多孝敬些就行了……他的钱都是用命换的啊……都是为了我和王冰将来能过的好,我怎么敢浪费一分一毛!他出了事情,我知道很多人背后笑我男人也有这天,笑我男人快打靶了,我要当寡妇了。可是我不觉得丢脸,有这样的男人我很骄傲,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是愿意跟他过一辈子,不管穷还是苦我都愿意。”
“我也不嫌自己孩子不读书不上进,我儿子像他父亲,有担当。这次他跟着出这种事情,没错,很丢人!但是村里一起出事的几个孩子的父母谁敢跑来指责一句?没有!自己的孩子是什么德性自己清楚,事情谁惹起来的他们清楚!王冰没有推诿,反而把能担上的责任都担了,他们再不要脸也不敢跑来这里指责王冰带坏他们的孩子!”
满屋子里已经只剩了哭腔,陈依虽然忍着没有流泪,但他已经连嘴都不敢动作,因为他知道哪怕稍微的一点动作,都会让他止不住跟着哭出来。
“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收过王冰他爸钱的官员有很多,他出了事情,这些人都跟着怕。不敢不尽力帮忙的,因为都知道一旦定了死罪他会为求减轻罪行把他们都拉下水。如果这些人都尽力了也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也只能等,只能盼。就算他真的出不来,也要等王冰出来啊,我男人就算看不到王冰有儿女,我得替他看到,他抱不到自己的孙子,我得替他抱。他就算下了黄泉,在天有眼看到这些也会很安慰,知道他自己拼了大半生把命搭进去也值得,他没有白拼!”
“你们都很好,没有忘记王冰。王叔他们也很好,没有人走茶凉,也只是为了探望来这一趟。有没有人情,有多少人情怎么会看不出来?没有人走茶凉就是人情,就算现在这样来探望拿的东西跟过去没有区别就是很纯粹的人情啊。别说我本来就不会把自己男人的血命钱白白浪费给别人,也不是说我嫌弃礼物轻重,有多少能力多少心意我知道。就算我再傻,看看这些人过去来都带几百上千的礼,今天就几十块的水果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世态炎凉,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很难看得出来人情的,就算我忍不住想为自己男人想点办法,这些人也让我不敢信任啊……”
【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