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我信你


  袁剑冷笑道:“郭纯阳选在此时证道,必有诡计,他敢昭告天下,也是倚仗门中有两位纯阳坐镇。只要师傅出手,我等一拥而上,必能趁其炼化仙气灵机之时,将之轰杀!”
  证道之途,无论纯阳玄阴,在证道的一瞬,皆要连通仙界或是魔界,汲取其中精纯真气,灌注己身,等到将元神或是肉身尽数以纯阳、玄阴之气炼过,方得圆满。而在汲取元气的一刹那,便是最不设防之时,正可方便动手。
  绝尘沉吟道:“我要监察星帝动向,那厮亦在寻觅我之破绽,倘若贸然出手,星帝必趁隙来攻,不可不防。也罢,你们去围剿太玄门,若有强敌料理不得,我便出手一招!”
  拂真大喜,绝尘道人何等修为,纵只一招,也足以打灭一位纯阳老祖元神,说道:“有师傅坐镇,此事必成!”绝尘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灵光矫动,书就一面符诏,落在拂真手中,说道:“你持我符诏,去见杨逊,请他共同出手,剿灭太玄!”
  清虚道宗虽是气道宗门,亦有符道传承,毕竟符箓之术乃玄门正宗之学,不可不修。符诏之物,以符箓承载自身真气,绝无作假,素来是长生级数用以传递消息,彰显威严的不二之选,比甚么飞剑传书尚要高出一筹。
  当下清虚道宗诸人分头而动,密谋灭去太玄道统。太玄峰上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送走两位师兄,感应到一道强横之极的魔念自域外降临,摇了摇头,自语道:“大劫将至,连先天魔祖也来凑热闹,真是祸不单行!咦?”
  伸手一划,太象五元宫禁制大开,一阵香风吹过,姬冰花已带了凌冲直入掌教大殿,喝道:“郭纯阳!你请我坐镇雁门关,看顾你的弟子,我费尽心力,从一个猿精手中将他救下,你可倒好,自家躲起来享清闲!”
  凌冲被姬冰花带着赶路,兀自迷迷糊糊,见了郭纯阳,只拜了拜,叫道:“师傅!”郭纯阳一笑,说道:“罢了,你先在一旁调息。”对姬冰花道:“我算出徒弟有劫数临头,但生机却不在我处,这才请你照拂一下,如今凌冲也算因祸得福,承情,当真承情!”
  姬冰花道:“那头猿精不知从哪冒出,修成一张剑图,攻伐无双,以大欺小,若非我随后赶到,他一抖之下,凌冲就要魂飞魄散了!”
  郭纯阳道:“那厮算是清虚道宗弟子,修行的却非清虚气道法门,算是教外别传,不过亦是极难对付,是绝尘道人特意自星河之中召回,为清虚道宗撑场面的!”
  姬冰花道:“清虚道宗已是不要面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动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这做师傅的总要为弟子报仇才是!”
  郭纯阳悠然道:“怎么报?斩了拂真一尊气道化身算不算?”姬冰花惊道:“当真?拂真修炼的是清虚道宗最上乘的《三清妙化经》,为此界玄门第一传承,你竟能伤的了他?究竟是怎么做的?”
  清虚道宗是玄门七宗中当之无愧的盟主,玄女宫终究是小门小户,只是上界玄冥老祖弃徒所建而已,虽有直指纯阳之功法,根本无法与那等庞然大物抗衡,拂真又是清虚掌教一级的人物,自有无数法宝傍身,郭纯阳竟能伤的了他,委实不可思议。
  郭纯阳笑道:“绝尘遣那老猿去杀凌冲,拂真与拂玉则来太玄峰寻我,借故将我绊住,免得我察觉出破绽。他们不知此事亦在我之料中,预先用南疆五蛊神君一半元神炼成一件凶毒之物,埋伏于云阙飞宫之中,等拂真乘坐飞宫回转,才骤然发难。”
  “不过五蛊神君倒也刚烈,受我法力禁制,宁死不屈,将元神煅焚,引来十大先天魔祖之一的蛊魔注视,拂真被魔念灌体,元神运转不灵,我另有一道剑气埋伏,趁机将他重创。不过以绝尘道人归一境的修为,要助拂真复原乃是小事,原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姬冰花问道:“你是如何瞒过拂真,在他的飞宫之中动了手脚?”拂真何等修为,要瞒过他的耳目,布置剑气与五蛊神君元神,除非道行远高过他。
  郭纯阳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这却不足为外人道也!”姬冰花给气得半死,叫道“你这厮造了好大的孽,若非你用五蛊神君元神暗算拂真,岂会引来蛊魔投注?须知先天魔祖可非是好相与的!”
  郭纯阳道:“此言差矣,就算我不借用五蛊神君元神,你当这一方轮回世界就无有魔祖关注了么?连玄冥一脉数千年来就布下敖雷的后手,玄阴魔界有岂会无有动作?”
  姬冰花一呆,此界大劫之前,多得是玄门老祖落子下棋,譬如玄冥门下派出应寒剑两个,将敖雷元神炼成法宝,又有水仙分化元神下界而来等等,玄门忙的不亦乐乎,魔道岂会无动于衷?
  郭纯阳见她面色陡变,笑道:“轮回盘乃是先天之物,敢打其主意的皆是称佛做祖的人物,彼等眼中看来,我等虽证长生,实与蝼蚁无异,他们下棋落子,我等唯有听命而行,哪有资格去患得患失?”
  姬冰花吐了口气,颓然道:“确是如此,想不到你看的反倒比我通透的多!”郭纯阳道:“你也不必心灰意冷,既然你肯与我结盟,在大劫临头之前,我自有手段令两派弟子逃出生天。”
  姬冰花叹了口气,望着郭纯阳面容,低声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忽听一声吐息,却是凌冲调息已毕醒来,起身道:“师傅!”
  郭纯阳道:“是姬道友不远万里送你回来,还不谢过了?”凌冲忙向姬冰花施礼道谢,姬冰花收拾心情,淡淡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在你已无恙,郭道友,莫忘了你所许之言,我去也!”转身而去。
  郭纯阳为她开启宫中禁法,等其离去,暗暗叹息一声:“你的心意我岂不知,只是……”
  凌冲全无所觉,叫道:“师傅,弟子遇上一头老猿,修成纯阳剑术,不顾面皮要杀弟子,险些回不来了!你要为弟子做主啊!”
  郭纯阳笑骂道:“你自家学艺不精,若能早些修成纯阳,凭了你的生死符、阴阳气,岂会怕那头猿精?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凌冲嘟囔道:“我才脱去几重劫数,修成纯阳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第一千零一章 不知道谓之得道
  郭纯阳道:“莫要聒噪!你此番被太弼以星辰真火炼了一遭,终归有些好处。你那魔身不就将杂念炼得差不多了,连五阴炽魔之身也自炼化了大半不是?”
  凌冲心念一动,脑后飞起一道魔影,正是阴神之身,开口道:“师傅果然慧眼如炬,弟子被星辰真火烧炼,五阴炽魔之身亦被烧去许多,只要数年苦功,便可炼化了收为己用!”
  星辰真火为七大先天真火之一,烧熔万物不在话下,五阴炽魔境界跌落,又没了元灵主持,受不得此火灼烧,在定星盘中炼上一炼,其中魔念去了大半,阴神再用功几年,可将此身完全炼化。
  郭纯阳道:“我不通魔道,不过五阴炽魔之身中所蕴无名摄心法,虽是域外天魔看家的本事,在我看来,未必及得上噬魂老人的噬魂劫法。噬魂老人毕竟是人身成道,所创道法也更合人身修炼。”
  阴神道:“是!弟子本就打算以无名摄心法化入噬魂劫法,再用太乙飞星符阵推演一番。”郭纯阳笑道:“可笑太弼以为你是他的机缘,岂不知他亦是你的机缘,你的太乙飞星符阵便是尹济化纳星宿魔宗道法而来,他能借你的符道完善他的魔道,你亦能借他的魔道完善你的符道!”
  凌冲阳神目中一亮,笑道:“原来如此!弟子亦能炼化他的星宿道法,完善我的太清符术!”太乙飞星符阵与太弼的定星盘道法源出一家,自可互补,郭纯阳点破此事,凌冲立时生出贪念,恨不能再去寻太弼厮杀,将他的法力夺来,以为己用。
  随即警醒:“我这是怎么了?杀人倒也罢了,我与他有深仇大恨,为何连夺法炼法也觉得天经地义?这岂非赤裸裸的魔道所为?难道我的阳神也被魔道修为同化了么?”
  郭纯阳瞧出他异样,说道:“怎么?是觉得杀人炼法之事是魔道行径,过不去心头那道坎么?”凌冲道:“是!还请师傅指点!”
  郭纯阳道:“金丹境时淬炼道心,大多是着力于内,认清一个‘我’字,明了来时去路,到了脱劫级数,乃至待诏,所历既多,越发与大道相合,一点人性便愈来愈少。这其中的拿捏,还要你自家去想去悟。”
  凌冲道:“弟子该当如何去做?”郭纯阳道:“眼下不妨做个真小人,睚眦必报,以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太弼要杀你成全他的道,你便杀他成全你的道,原也算不得甚么。也许所历既多,另有一番体悟也说不定。”
  凌冲细细思索乃师所言,沉默不语。过得半晌,郭纯阳道:“你可知此劫是谁出手助你的?”凌冲回神道:“当是尹济老祖自九天仙阙隔空出手相助。”
  郭纯阳冷笑道:“那猿精去杀你,实则为引逗尹济祖师出手,再顺藤摸瓜,寻到其真身灭杀之!”凌冲惊道:“难道清虚道宗势力如此之大,在九天仙阙中也能一手遮天么?”
  郭纯阳道:“清虚道宗乃是仙界中一位大人物所创,背景自然不凡!不过你也不必挂念,尹济祖师若是那么容易就被寻到,也枉称一派宗祖了。上界之事,不必我等去操心。不过师傅为了你,可是狠狠得罪了拂真那厮,如今太玄与清虚是真真的不死不休了!”
  将暗算拂真之事说了,凌冲只听得目瞪口呆,只知这位师傅神通广大,未料到居然神通广大到了这般境界,连清虚掌教都逃不过其毒手,听闻五蛊神君元神引来蛊魔之事,忧心道:“此界真是多事之秋,不知那先天魔祖是何来历,可否请师傅解说一二?”
  郭纯阳道:“先天魔祖共有十位,传说是天地未开之前,混沌冥冥之时一点魔性所化,诸天万界流传的魔道神通,几乎都出自其等所传。就目前所知,十大魔祖中,有蛊魔、自在天魔、大寂灭神魔、七情圣魔、六欲阴魔、血魔、尸魔、瘟魔、大力蛮魔以及无上心魔,各有无上神通,实是我辈修道人之天敌!”
  凌冲听闻“无上心魔”之名,心头便是一动,阴神之身更是一颤,脑中自然而生一道魔音,正是他初学噬魂劫法时时常听闻的那股魔音。
  郭纯阳略有深意道:“噬魂老人创立噬魂劫法时,怕是参考了无上心魔所留法门,你要小心些,魔道法门自魔祖而出,凡是修炼之人,对其又如草头神见仙帝,全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任其驱遣!”
  凌冲阴神气道:“既知有这般破绽,师傅为何还要我修炼噬魂劫法?”郭纯阳道:“两害相较取其轻,你不练噬魂劫法,如何能驾驭得了阴阳之气?无有阴阳之气傍身,莫说成道,便是保命也难!”
  凌冲阳神道:“师傅总让我祭炼阴阳二气,究竟对我成道有何好处?”郭纯阳道:“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听为师之言,将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练好,日后自有无穷好处,若是你争气,为师还会送你一个大大的造化!”
  凌冲不知师傅是胡吹法螺还是真有其事,只好闷在肚中,想了想道:“师傅落了拂真的面子,他岂肯干休?若是纠结徒众上门问罪……”
  郭纯阳呵呵一笑,说道:“为师自执掌太玄门户以来,多年受人诟病,归根结底,并未证道纯阳,却叫了个纯阳之名,真是贻笑大方。为师痛定思痛,已然决心过几日便证道,届时便可堵住悠悠众口,就算拂真上门寻仇,也要先掂量掂量!”
  凌冲呆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师傅,证道之事也能提前算好么?”郭纯阳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为师修炼多年,功侯圆满,自然想证便证了!”凌冲实在无言,证道长生何等大事,在师傅口中简直成了儿戏,没好气道:“若是群魔或是仇家趁师傅证道之时,前来扰袭,该当如何?”
  郭纯阳笑道:“太玄重光之时为师都未怕过,何况今时今日?你且放心,诸事早已算定。我已向各派发了飞剑传书,言明证道之事,就等那一日那些跳梁小丑自家蹦出来!”
  凌冲不过脱劫级数,连太弼都打不过,根本管不得长生级数的事,郭纯阳既然胸有成竹,那便由得他去闹,说道:“弟子此番惊魂未定,还要再调理一回,便不出山了罢?”生怕郭纯阳又将他踢出山门办甚么事情。
  郭纯阳道:“也罢,你去寻向天,就在他处修行,反能得个清静。”自始至终未提用神通搅乱凌冲天劫之事,正所谓不知道谓之得道,知道反为失道,世间太多事还是莫要捅破的好。


第一千零二章 凶残
  凌冲离了太象五元宫,下了太玄峰,就见十几道剑光自宫中飞出,电蛇擎动之间,分入各处不见,知道是师傅以飞剑传书之术,告知各家各派要证道纯阳之事。这一去又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毁去多少性命!
  凌冲摇了摇头,举步欲行,不防晦明童子钻了出来,叫道:“你这厮太没眼力,你师傅正要与姬冰花那娘皮卿卿我我,被你打断,若我是郭纯阳,立时踹死你!”
  凌冲一愣,叫屈道:“我又怎知此事!”他方才炼法时,因有师长在侧,并无防备,神游物外,万缘皆寂,身外了了,根本不知郭纯阳与姬冰花之事,听晦明童子说来,额上冷汗一滴滴落了下来。
  “不好!我无意间撞破了师傅的阴私,他不会怀恨在心,故意让我孤身一人去攻打清虚道宗,提拂真的脑袋回来罢?”凌冲眼珠直转,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晦明童子忽然忧心道:“尹济那厮为救你露出行藏,不知结局如何?”凌冲道:“没听我师傅说么,尹济祖师亦是计谋深远之辈,岂是轻易能吃瘪的?其隐身天庭数千年都安然无事,怎会为我这点小事马失前蹄?你莫要杞人忧天了!”
  晦明童子虽说对尹济颇多微词,毕竟由其亲手祭炼开启灵智,孺慕之情不减,忧心尹济被人暗算,被凌冲安慰了几句,又自放开心怀,嘿嘿笑道:“不错!祸害活千年,尹济那厮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凌冲好容易安抚了这个小东西,说道:“左右无事,去寻叶师兄作耍,瞧瞧他脱劫怎么样了!”其已是脱劫宗师,神通非凡,不必再去寻那处废弃铁矿,慢慢寻觅地下血河源头,只飞离了太玄峰千里之外,运力顿足,地面立时塌陷出一座坑洞。
  凌冲陷身而入,所过之处石块泥土翻飞,悄无声息现出一条甬道,直通地底。道经中多有记载,玄门高人追求长生不成,转劫而去,要将尸身安葬,便以法力叱开山石,将法体封入其中,除非天地崩坏,绝无损毁之虞。
  凌冲所用便是这一招,非身具强绝法力不能施为,泥土石块翻滚之间,乱七八糟的杂物杂陈,凌冲也不去理会,静心分辨气机,直往血腥之气最为浓厚之处遁去。
  以土遁之术行进了大半个时辰,眼前景象一换,一株百丈高下,粗大之极的太阴火树立于眼前,簇簇阴火无声而燃,数根如龙,盘绕崎岖,树身之下便是无尽汪洋血河。
  血河之中依旧有无数血河一族的怪物或浮于河面,或沉于水底,不时有硕大之极的身躯翻出河面,随又沉寂下去。无数血河妖魔视线皆不离那一株太阴火树,目光中满是愤怒与忌惮,只是空自咬牙切齿,不敢扑上动手。
  凌冲现身之时,血河妖魔自然也瞧见了他,一时之间无数道血色目光落在他面上,逡巡不已。凌冲只作不见,将袍袖一抖,足下自有一条星河流转,却是太乙飞星符阵的神通显化,他落足其上,一步一步往太阴火树而去。
  两方有数百丈距离,凌冲一足落下,必有星光随行,望去仪态万端,千辉万彩,绚烂之极。行至中途,血河妖魔之中发出粗重之极的喘息,似是按捺不住,就要动手。但彼等魔类虽少灵智,趋利避害之意却是本能,察觉凌冲一身法力潜若汪洋,不好招惹,道行浅的根本不敢挑衅。
  凌冲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自行我路,足部下落,一步重过一步,到后来足音宛如雷鸣,又有电光火龙绕身,震得血河空间一震一震的。
  堪堪到了太阴火树边缘,再有一步便要脱离血河范围,众妖魔终于忍耐不得,一头庞然巨物霍然自血河中一冲而起,却是一条长有百丈,通体骨刺嶙峋的骨龙!
  那骨龙长有数十丈,一颗龙首就有小屋大小,龙目中是两个窟窿,放出烁烁血光,张口露出排排獠牙,向凌冲噬去!龙吻未至,两条骨翼扇动之间,带起大片血浪,层层交叠向上,演化无数刀剑阴雷,一发向凌冲杀去!
  凌冲只差最后一步,却凝身不前,霍然转身之间,应向那头骨龙,口中发出龙吟也似的巨响:“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脑后有一点幽光飞起,眨眼变为一团乌云,仅有数丈方圆,向骨龙当头罩下!
  那骨龙是血河中一条龙尸得道,修成灵性,已然脱去五重劫数,在血河中也算大妖魔一属,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连花姥姥之命也不大听从,贪图凌冲阳神一身灵机,只要将之吞噬炼化,足可令他脱去剩下劫数,直如待诏!
  那一团小小乌云在骨龙眼中,直如萤火之比皓月,根本不放在眼中,百忙之中一口腥臭之极的血河真气喷将出去,打算将其扑灭,龙吻一伸,与凌冲相距已不到三丈!
  凌冲傲然而立,骨龙的气息临身,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却仍是无动于衷,似是给吓傻了一般。骨龙暗喜,大嘴向前,两排獠牙就要合并一处,将之生吞活剥!
  忽然一愣,发觉空自龙吻连连闭合,却只差了一丝之遥,连凌冲一片一角也碰不到,便是这一丝距离,却如天堑!骨龙大怒,回首望去,立时被惊得魂飞天外!
  那一团乌云不知何时来至其龙尾处,不经意间竟已将龙尾吞噬了大半!骨龙大骇,惊叫连连,骨翼死命扇动,身前血浪翻滚不尽,拼命想挣脱出来,无奈那乌云看似有形无质,实则却是一团甚深精妙法力演化,饶是骨龙用尽手段,亦不能挽救自家分毫!
  在无数血河妖魔惊恐之极的目光中,那庞大到了极处的骨龙,被一团不起眼的乌黑云朵生生“吞”了进去!只余一颗龙首左右疯狂摇动,龙吟不绝,再也维持不住脱劫宗师的体面,开口叫喊求饶。
  凌冲充耳不闻,乌光开合之间,如一张巨口,将龙首也自吞下,还发出咕噜一声,显得甚是满足!如此惊悚之事,着实将血河妖魔震慑,不知谁大吼一声,翻身潜入血河深处,再也不肯露头!
  开玩笑,太阴火树上那个杀星虽然心狠手辣,也比不得新来的这厮竟要生吞活剥,活脱脱的魔道做派,血河妖魔素来欺软怕硬,遇上硬茬子自是一哄而散!


第一千零三章 向天待诏!
  血河浪翻,眨眼之间清场,凌冲不以为意,收回乌云。那乌云正是阴神以噬魂幡演化,将魔幡藏于其中。阴神被星辰真火炼过,功力缩水了几成,法力反而更为凝练,运使起来亦自得心应手。
  骨龙虽是五劫宗师,道行比阴神还高出一丢丢,但血河妖魔道法粗陋,并无人族功法那般精妙细致,再遇上噬魂魔幡,先被迷了本性,被克制的死死的,在外人看来,一头长大骨龙毫无反抗便被嚼吃,实则阴神也自全力施为,此刻正竭力炼化骨龙的肉身魂魄。
  凌冲阳神脑后一圈幽光沉沉浮浮,散发无尽魔意,与他道貌岸然的阳神模样大相径庭,玄魔共处、正邪两立,将残存几个血河妖魔都看得呆了。
  凌冲眉头一动,察觉一股强横法力正自血河深处疾驰而来,十分熟识,乃是一位“老相好”,正要静候其驾到,只听太阴火树之上一个温厚声音说道:“师弟,先上来叙话。”
  凌冲毫不迟疑,转身施礼道:“遵师兄之言。”足步一踏,已上了太阴火树最顶之上。他来时察觉血河源头之地全无天劫痕迹,已知叶向天必然安然渡劫,才放心来访。
  树冠之上,无数阴火高悬如灯,掩映之间,一位身穿玄袍,披散头发的雄壮道人盘膝而坐,他身旁乃是一位少年,满面的古灵精怪,正是张亦如。
  凌冲见叶向天做头陀打扮,也不以为意,俯身拜道:“小弟见过师兄!”叶向天微微躬身,还了半礼,说道:“师弟不必多礼,你我兄弟多年不见,难得有暇坐而论道,请坐!”
  一旁张亦如忙起身跪倒,恭恭敬敬向凌冲叩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多谢师叔!”凌冲叹了口气,道:“张阁老之事过去已久,元凶业已伏诛,连销魂魔君都给本门几位长辈合力炼得形神俱灭,你就莫要耿耿于怀,不然伤己伤道,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亦如呜咽了几声,立在叶向天之后,却不落座。凌冲结跏趺而坐,师兄弟当面,正要说话,只听有女生冷冷道:“太玄派好大的威风!占了我血河一族的祖地,还敢肆意杀戮我的族人!”
  凌冲微笑望去,却见火树树冠之外俏生生立着一位妖媚女子,柳眉倒竖,煞气盈眉,正是老相识天瑛女,凌冲正要答话,只听叶向天淡淡说道:“那厮招惹我师弟,自取死路,若是天瑛道友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师兄弟任一个皆可陪你走上几招,不过太玄弟子动手,向来只分生死,还望道友三思!”
  天瑛女不禁为之气结,叶向天这厮盘踞太阴火树之上炼法多年,等闲的血河妖魔根本不敢靠近这株妖树十丈之内,生恐被其当作口粮吞了。
  这株妖树来历诡异,天瑛女数次向乃师请教,花姥姥总是语焉不详,不肯多说,但妖树天生克制血河一族却是真的,就算花姥姥对其也有几分忌惮。叶向天能得妖树亲近,实是不可思议,只要此人身在妖树之上,血河一族便奈何其不得。
  天瑛女这些年苦苦修行,已然脱去几重劫数,但自问也强不过那头骨龙,见凌冲轻描淡写之间将骨龙“吞吃”,哪敢单独与之放对?但箭在弦上,着实不欲在此折了颜面,一时僵持不下。
  凌冲见天瑛女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朗笑一声,说道:“天瑛道友,方才凌某出手略重,却是我的不是。我师兄弟要借用这一处宝地参研道法,不欲得罪血河一族,再说一头骨龙而已,对贵派而言,实是九牛一毛,也算不得甚么,不若就此揭过如何?”
  正说之间,一道剑光如电,自虚空射出,穿破血浪,下入血河之中不见。凌冲认得正是郭纯阳所发剑光,心头一动,续道:“方才那道剑光乃是家师所发,想来是邀请花前辈前往太玄峰观礼的。”
  他说话故意留了半截,天瑛女怎知他的狡诈?果然追问道:“观甚么礼?”凌冲一笑,道:“家师自感天机,不日即将证道纯阳,因此以飞剑传书,广邀同道观礼!”
  天瑛女啊的一声,面色陡变!郭纯阳未证道时,就能发挥纯阳战力,若是当真证道,太玄派势力还不知要壮大的何等境地,只怕连清虚道宗也要大为忌惮!
  血河一族好容易等到血河宗被灭,满拟就此天高海阔,谁知太玄派一干地痞流氓竟是赖着不走,竟还变本加厉,祭炼了一座太玄峰用来镇压血河,这些年来血河妖魔实是给震得七荤八素,若非自忖打不过太玄一门,花姥姥又诸多阻拦,早就宁为玉碎,搅动血河,掀翻了太玄!
  郭纯阳证道,实是此界近百年以来第一等大事,比太玄重光还要来得惊心动魄,天瑛女一瞬之间心念百转,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先恭贺贵派又多一位纯阳老……”一想郭纯阳虽非纯阳,却胜似纯阳,又取了纯阳之名,实在是一团乱麻,底下的话便接不下去。
  凌冲笑道:“多谢道友,想来花姥姥接了家师之讯,必要动身前来,也许会有吩咐交代道友也说不定。”天瑛女啊了一声,脱口道:“你说得倒对!”一翻身扎入血河之中不见,竟是走了。
  凌冲摇头失笑,张亦如问道:“师叔,师祖真要证道长生了么?”凌冲含笑点头,张亦如欢呼一声,叫道:“师祖若真证道,当可以一敌三,这下本派连清虚道宗也不必怕了!”
  叶向天轻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和你师叔还有话说,你自去修炼罢!”张亦如垂头丧气,自去寻了一处枝丫打坐,好在太阴火树树冠极大极广,毫无逼仄之意,随处一坐皆是上佳道场。
  凌冲问道:“小弟久疏问候,不知师兄渡过几重劫数?”叶向天不答,伸手一拍顶门,一道清气冲出,但见其中青白赤黄黑,五色交缠纠结,如龙蛇盘旋。此五色在玄门之中,分象五行之力,具无穷玄妙。


第一千零四章 重炼阴神
  五行之力交互运行,在叶向天头顶结成一幢五色庆云,倒扣而下,将其面容遮蔽其中。随即五行之力又是一变,逆反大道,由正五行变为反五行,庆云向上一展,又自化为一团逆乱五色的光华,望去犹如一颗玛瑙,十色灿烂,令人目迷五色!
  五行逆乱之间,叶向天周遭一切大道、真气、法宝,尽数受了压制,只有太阴火树与他心意相通,不受克制。凌冲只觉周身一沉,真气流转竟而有些不畅,但随机洞虚剑诀运转,带动太乙飞星符阵与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一齐发动,洞虚真界只轻轻一震,便将那股压制之感消去。
  五行之气,无论正反逆乱,总要以虚空世界为依托,不会凭空变化,凌冲的洞虚剑诀融汇三家之长,已然到了外物不动我自不动,外物易转我亦不动之境,叶向天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克制一切修炼五行道术之辈,却独独拿洞虚剑诀无法。
  叶向天咦了一声,察觉凌冲异处,赞道:“洞虚剑诀修到高深之境,果有开辟虚空之能,怪不得师尊偏偏传你此法,以为兄看来,这门剑诀当为太玄六大真传剑诀之首!”
  凌冲的虚空法力一放即收,笑道:“洞虚剑诀不全,我也是屡有奇遇,先后得了太清门的太乙符法与空桑上人的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才勉强补足了根基,师兄之言却是谬赞了,本门六大剑诀,各有所长,各有威力,只该量材而授,不应有所区分。”
  叶向天目中一亮,抚掌笑道:“师弟有此见识,乃是本门之幸也!请再看!”话音方落,正反五行真气又生出变化,一点九天仙罡之意如初日破晓,照破大千,自其中生化而出,虽只丝丝缕缕,却源源不绝,演化纯阳真意。
  凌冲惊喜道:“师兄渡脱九重劫数,凝练仙气了?恭喜师兄!”玄门练气士脱去九重劫数之后,与冥冥之中的九天仙阙生出感应,能摄取其中母罡仙气,与元神法体相合,淬炼自身真气。
  修士所练真气本是后天所得,有了九天仙罡母气这个引子,便可逐步下手将全身真气逆转先天,成就清灵仙体。到了这一步,本质之上已与真仙真魔无异,只等仙帝一纸仙诏,便可跨鹤飞升,故曰待诏。
  待诏境界的修行与脱劫级数如履薄冰不同,反而是一道水磨功夫,要将自身灵机全数化为仙气,所需时日数十年数百年不等,有那修行的根本道诀粗鄙不堪者,在此境界上消磨千年时光,也非异事。
  叶向天能凝练母罡仙气,便是跨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长生大道可期,因此凌冲出言恭贺。叶向天道:“我随恩师修行,入道二百多年,也算厚积薄发,借此太阴火树明了根本原来,煞非容易。师弟入道以来,勇猛精进,奇遇连连,更兼得了诸位老祖垂青,得赐种种精妙功法。但修行之路,上下求索,切记骄焦二气,还须谨守道心,不偏不倚,不用不执,方能上窥大道。”
  叶向天一番话可谓金玉良言,凌冲心下感动,说道:“师兄苦口婆心,小弟感佩五内!”叶向天道:“修道之人,虽说感悟大道,少有私情,但太上忘情,并非无情,我等未证长生,依旧是有情众生,蝼蚁一只耳。为兄也是几句闲话,师弟能听得进去自是最好。”
  凌冲道:“小弟入道是师兄接引,当年东海荒岛之上传授大擒龙手之景,至今历历在目。师兄于我如兄如父,师兄的教诲自是永不敢忘!”
  叶向天微笑道:“好了!禅机点到即止,再多言便成了市井老妇,没完没了,还是说说你这些时日所见所闻,也好给亦如长长见识。”
  凌冲道:“是!”将这些时日所历之事略说一说,只听得张亦如一惊一乍,浑不知这位师叔所历竟是如此精彩。师兄弟两个有闲谈了半日,凌冲道:“小弟的阴神之身被星宿魔宗太弼以星辰真火炼过,还须修炼一番,方能还原,便借师兄一方宝地修行。”
  叶向天道:“自家弟兄,有甚客气!”凌冲告罪一声,寻了一处枝丫端坐,心念一动,头顶升起一团魔光,魔光之中又有一位凌冲走下,手托一杆噬魂幡,向叶向天含笑施礼。
  随机这尊阴神之身就在阳神之旁落座,将噬魂幡祭在头顶,瞑目端坐,双手结印,修炼起噬魂劫法来。张亦如未见过凌冲的魔道阴神,悄声道:“师傅,师叔修炼的是甚么法门?怎么魔气森森,不似正途?”
  叶向天淡淡道:“你师叔修炼的是噬魂老人所传的噬魂劫法,为魔道魂道功法正宗。”张亦如险些给自己唾沫噎死,翻着白眼叫道:“噬魂劫法?师叔竟敢修炼魔道功法?噬魂劫法、噬魂劫法,啊,岂非就是噬魂道那一套害人的功夫!”
  叶向天道:“你师叔兼修魔道,是你师祖授意,此事说来话长,噬魂劫法在噬魂道手中害人无数,不过你师叔从未以此作孽,这便是正邪两分之性,此事是本门中最高机密,你今日瞧破,记住莫要多言!”
  张亦如长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惊骇之意,此界上一位玄魔兼修的集大成者还是那一位癞仙,不过自其之后,玄魔兼修之辈已成绝响,偶有现世,也不过道行极低,根本连金丹也结不成,就会两道真气冲突而亡,谁知这位师叔竟是能人所不能,将玄魔两道之身都推入了脱劫之境!
  张亦如心头泛起惊喜之意,只想瞧一瞧号为魔道第一法门,正道骂之为流毒无穷的噬魂劫法,究竟是个甚么模样,不由睁大了眼去瞧。
  有叶向天护法,凌冲自是放心修炼,先自内视一番,见噬魂幡中所存法力空空如也,俱被拿来抵挡星辰真火炼化时挥霍一空,连阴神之身亦多破烂,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第一千零五章 炼化天魔
  凌冲自雁门关归来,一路跋涉,如今才有闲暇仔细查看阴神之身伤势。阴神念头渗入噬魂幡中,自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一一探查过去,此宝中弃道人所留气息已然尽数消散,真正化为他的本命法宝,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噬魂幡被星辰真火亦是炼的不轻,内中不少祭炼的宝材被销熔损毁,好在凌冲预先用夺自噬魂老人那杆噬魂幡的祭灵柱先抵挡真火,将那祭灵柱烧的七零八落,反倒更利于将之完全化入自家的魔幡之中。
  阴神查探已毕,叹了口气,噬魂幡根基受损,要修补还需许多宝材祭炼进去,而今他囊中羞涩,阳神手中如先天乙木灵根、一元重水等宝物,皆不合用来祭炼魔幡,只好将重炼之事暂且搁下。
  阴神回视自身,他占了五阴炽魔躯壳,本想以水磨功夫将魔躯中天魔之念缓缓炼化,但被星辰真火炼的毁去大半,因祸得福,索性将魔躯尽数炼化了,天魔之身虽好,也要化为自身的修道资粮才是。
  阴神运转噬魂劫法之道,将魔躯身上所蕴魔念一丝丝剥离出来炼化。域外天魔之道,在乎以魔念沾染诸天万界生灵心念,若生灵不能抗拒魔念侵袭,便自入魔,成为天魔眷属。
  好一些的能保有一丝丝本我灵智,从此追随天魔征战诸天,成为炮灰之辈。下场凄惨者当时便被炼魂夺灵,一点先天灵光成了天魔口食,再也无有一丝存在的痕迹,死的惨不可言,再无超拔之机。
  这尊五阴炽魔乃是玄阴级数的大魔头,仗着天生无明摄心法,不知吞吃了多少生灵灵念,造了多少罪孽。凌冲每炼化一丝魔念,便须承受其中灵机反噬,比七情魔念反噬正念更为凶险,一个不察就要被冲散阴神,被种种魔念驱使,从此沦为行尸走肉,只知害人害己,凄惨无比。
  因此阴神先自天魔躯壳中遁出,再用噬魂幡镇压心神,不令魔念侵入。天魔之身没了阴神驱使,化为一团五色七彩的烟云,变幻无端。
  张亦如好奇不已,忍不住注视那彩云一眼,立觉眼前五色杂陈,魔音贯脑,暗叫不好,想用道力定力镇压心神,却骇然发现自家念头犹如被冰封,一丝也转动不得,这一惊乱,心头更是幻象丛生,竟而瞧见死去的祖父复生。
  张亦如鼻头一酸,就要大哭出声,头上顶门被一只大手覆盖,一股清凉之极的真气灌入紫府之中,耳边师傅声音传来:“还不收摄心神,炼化心魔!”
  张亦如心头立时一清,忙用庚金剑诀中却魔静心的法门调息吐纳。太玄派剑诀偏重剑术威力,对付心魔之功比不得佛门与专修魂道的门户,好在亦是玄门正宗,张亦如得叶向天之助,半日之后终于炼化了魔头,元神恢复清明。
  叶向天收回手掌,低声斥道:“你师叔要炼化域外玄阴天魔,你也敢直勾勾去瞧?”张亦如骇然叫道:“那一尊竟是玄阴天魔么?”
  叶向天道:“幸好有为师之助,你不至被魔头所迷,堕了本性,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提前感受一番天魔魔威,对你日后脱去劫数,大有好处!”
  张亦如已然是法相境界,近来越发感到修为瓶颈桎梏,怕是不久就要劫数临身,叶向天也是有意放纵,让他品尝一番天魔迷心的苦处,日后劫数临身,也不至手足无措。
  张亦如自知乃师良苦用心,再拜谢过。叶向天道:“天魔之威你也试过了,你师叔修炼之时,你不可在此,否则必被魔头所趁,且到树下去,我不唤你不可上来。”
  张亦如再也不敢往凌冲处瞧上一眼,乖乖下了太阴火树,在树根之处打坐。叶向天已是待诏之境,又有混元灭道真法护身,面对落难的五阴炽魔之身自是不惧,瞪大眼睛看凌冲如何炼法。
  就见凌冲阴神在噬魂幡下端坐,那魔幡垂下七色之彩将他护住,虽是魔光,不带丝毫邪魔之气,端的诡异。阴神张口吐纳,呼吸之间,那天魔之身亦随其唏嘘之力而动。
  阴神每一次吐纳,天魔身上便有一点光华飞起,如梦幻泡影,内中光怪陆离,有无数画面景象闪过。叶向天打眼一望,心头一动,那光圈中乃是一位生灵毕生记忆,包含其所见所闻所感,想来是被天魔暗害的生灵,其灵被拘禁于魔躯之中,不得解脱。
  凌冲亦知那光圈来历,五阴炽魔所害生灵无数,将其灵性拘于魔躯,以便驱使,如虎之伥,其等元灵已灭,等若被魔念炼化,就似中了噬魂劫法一般,虽有生前一切记忆,却已非复生前。
  阴神入魔道,绝不以慈悲之心为怀,何况其等真灵已灭,杀之也算不得作孽。噬魂幡中垂下七道光华,太阴魅剑剑光发动,迎着光圈只一绞,将其中景象记忆尽数绞灭,成了一团精纯念力,被阴神张口吞下。
  天魔炼化生灵真灵太多,以无名摄心法驱动,自是无往不利,当年太清门三位长老联手,鏖战经日,才将之斩除。凌冲阴神自练噬魂劫法,便走的唯精唯纯的路线,不屑炼化他人元神成就自身,更加用不着这些光圈中的物事。
  对阴神而言,光圈直如杂念,若是尽数炼化,迟早被无穷念力冲散了正念元神,沦为行尸走肉,不若剪除了事。阴神正念汲取了精纯魂念,便自壮大一分。
  但正念与七情魔念一体两面,此长彼长,正念壮大,七情魔念亦自壮大,演化的太阴魅剑剑光越发凌厉,七道光华此来彼去,令人目接七彩,目不暇给。
  叶向天见了太阴魅剑,暗暗赞叹:“原来魔道之中亦有这般精妙剑术,竟能以魂念铸剑,噬魂老人创下这等惊天动地的魔法,真乃一代魔君,可畏可怖!”


第一千零六章 阴神证玄阴!
  凌冲阴神走的稳妥路子,从五阴炽魔魔躯上一丝丝剥离魔念,以太阴魅剑斩灭其中记忆痕迹,再炼化所剩精纯魔念,如此水磨功夫耗时既久,但胜在稳妥,全无隐患。
  叶向天看了半晌,知道以凌冲道力,足可炼化天魔魔躯,只是所需时日极长,便不再看,自去打坐,凝练仙气。
  天魔魔躯被星辰真火烧的只剩五成左右,饶是如此,阴神估算要将之完全炼化,至少需三年苦功,师傅证道在即,太玄上山必不会太平,只好由阳神出面,正好将阴神藏于此处炼法。
  七日之后,阴神已炼化了天魔半成精气,只觉饱胀非常,只好先自罢手,缓缓消化。血河之中平静非常,再无妖魔出来搅扰,想是被凌冲杀破了胆,又或是花姥姥下了法旨,连天瑛女也不曾现身,不知在忙活甚么。
  叶向天修炼仙气,存神坐忘便是经年,连张亦如亦是功侯深厚,吐纳灵机之间,道行增长亦极迅速。凌冲阳神全无那等好命,要为阴神护法,只好依旧打磨功力,顺道看顾太乙飞星符阵中推演洞虚剑诀的进境。
  洞虚剑诀所化剑光种子在太乙飞星符阵中已推算了数年之久,中间又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汇入,三道法门相互砥砺磨合,洞虚剑诀脱劫境界的道法已完成了七八成,眼下正在向上推演待诏境界的功法。
  脱劫境界道诀主要记载这门道术该如何抵御劫数,譬如水火之劫如何下手,风雷之劫如何下手,心魔之劫又该如何下手等等。各派脱劫之法不一,每部道诀脱劫之法亦大相径庭,只因劫数变幻莫测,寻暇抵隙,以修士道心为蓝本,幻变非常。
  到了待诏境界,该是推演出如何与九天仙阙交感呼应,如何从中摄拿提炼精纯的母罡仙气,又如何洗练自身真气。这一步看似简单,实则关乎成道之途甚多,若是功法精妙,提炼母罡与洗练真气之效率远超同侪,别人用上数百年,自家只用百年,自然占尽好处。
  创设一门道诀,煞非容易,归根结底乃在“量身而做”四字,凌冲到此境界,可说已是一派开宗老祖,只消他能以洞虚剑诀证道,证明这部剑诀直指纯阳,再广纳门徒,未必不能在玄门七宗之外另创一家传承,享万世香火。
  好在太乙飞星符阵自发运转,灵动非常,不必阳神太过看顾,大半精力仍是放在阴神之上。阴神炼化天魔魔躯越多,所得魂念越多,一身修为水涨船高,已将被星辰真火熬炼所费修为尽数修补了回来。
  阳神算计离师傅证道之日不远,当下便要动身先去太玄峰,却于此时眉头一皱,察觉阴神有些不对劲。原来阴神炼化魔念越多,修为暴涨,反过来更能炼化天魔,此消彼长,进境越来越快。
  阴神已至一种神而明之之境,撮口一吸之间,天神魔躯上无穷魔念滚滚而来,如长江大河,太阴魅剑全力发动,亦是到了一种以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之间,一剑之间便将无数念头灵识尽数斩灭,只留精纯元神魂念之力!
  阴神越练越快,到后来只将手一挥,天魔魔躯之上涌起七条彩光匹练,自他七窍中钻入,化为滚滚法力,阴神的道行境界已节节拔高,忽有心头感应,头顶生出一片血色厚云,微一酝酿,便有无数血色霹雳如雨落下!
  凌冲怡然不惧,清叱一声,无穷法力涌入噬魂幡中,那魔幡一抖,化为一幢七色魔光,内蕴无穷空间,任你天劫魔雷无数,我自尽数收取。
  无论魔雷来的多少,全数投入幡中世界,被五大组件一一消磨炼化,反成了精纯法力,反哺魔幡自身。等劫数散去,非但阴神无损,还将魔幡修复,根基更见稳固!
  天劫一去,阴神念头经魔雷洗礼,只觉无限升华之间,已感应到冥冥之中一处广大无伦的魔道世界,内中充斥无数玄阴魔气,正是开天辟地已存的玄阴魔界!
  那魔界似乎亦感应到凌冲阴神念头,陡然分化出一丝无上魔气,循着冥冥之中的交感之意降落下来!轰的一声!阴神只觉耳边惊雷炸响,得玄阴魔界无上魔气灌体,周身噬魂真气立时如欲沸腾,如潮汐周流滚动,发出大浪击石,排空冲月之声!阴神忍不住一声长啸,借由那一丝微妙感应,道行已悍然冲破待诏之境!
  阴神一入待诏,立时发动全副心神,感应玄阴魔界。玄阴魔界亦不吝于回应,又有大股先天玄阴魔气赐下,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无穷穷尽!
  阴神当即闭关,炼化先天玄阴魔气,连郭纯阳的证道大典也顾不得了。阴神就此闭关数十年,有朝一日忽然大彻大悟,一声长笑,启关而出!
  此时阴神已是道行圆满,离那无上玄阴之境只差分毫,猛然一拍顶门,正念飞出,周遭又有七情魔念飞舞不绝,一瞬间演化化神曼荼罗法门,凭空一卷,似乎捉住了冥冥中一丝大道!
  忽闻半空中萧韶并奏,花蕊缤纷,一座无上世界终于显化于轮回世界之中!玄阴魔界显化,虽只一角,已足惊人,凌冲阴神运足目力望去,隐约可见其中花语鸟鸣,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灵此来彼去,全是一副世外桃源之景,与传说中穷山恶水、魔头遍地的模样大相径庭。
  阴神修炼魔道,所求便是飞升玄阴,得享长生,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也断无舍弃之理!当即飞身而起,依旧化为一座化神曼荼罗阵法,噬魂幡覆盖其上,往魔界之中飞去!
  只消飞入魔界,便可得大欢喜、大自在,有无穷享受,便在此时,耳边陡然响起自家声音:“咄!魔境迷心,还不醒转!”
  阴神闻此当头棒喝,立时心头一清,再看前头玄阴魔界已然消散无踪,一身的玄阴道行亦悄然回落,依旧是脱劫境界。
  阴神回过神来,眼前无数阴火灼烧,身在太阴火树之上,对面依旧是天魔魔躯所化一团琉璃法力,这才如梦初醒,方才破劫、破境、飞升,种种所经所历,尽是虚妄,如梦一场!


第一千零七章 心魔之劫
  若非阴神并无肉身,早已冷汗津津,勉强调息一阵,平复道心。阴神阳神心意相通,不必开口,已知其中究竟。原来阴神炼化天魔之时,不知何故引动了心魔作祟,此亦是九重天劫之一,阴神身在其中,不克自知。
  心魔之劫最为凶险,盖因魔头起于自身,与元神一体,一旦发动,修士往往不能自知,掉落陷阱之中,身陷无穷幻境,最后耗散精气而亡。
  阴神修炼噬魂劫法,因此引动的心魔更加凌厉厉害,不知不觉之间,已入其毂中,被拉入幻境,历经种种。幸好阳神推衍洞虚剑诀之时,大半精力用来看顾阴神,其与阴神本是一体,阴神所经所历阳神亦自深知。
  不过阳神身负正道修为,又有晦明童子示警,不虞落入心魔幻境之中。阳神冷眼旁观,见阴神面上现出迷醉之色,周身法力波动亦时高时低,无有规律。眉心之中更有一点黑影如墨染水,越变越大,知道是心魔作祟,迷乱心神。
  等到阴神最后飞升的一刹那,落在阳神眼中,却是心魔之威发挥到极致,那一点黑影化为黑雾,笼盖阴神之躯,再不动手喝止,阴神便要被心魔同化,消散于无形。
  阳神这样一指点在阴神眉心,渡过一缕清玄真气,同时口出法言,喝破迷境,力挽狂澜!清玄真气是正道神通,一入阴神之身,立时激起噬魂真气反抗,如此内外交攻,总算将阴神拉出魔境,脱离心魔掌控。
  阴神惊魂方定,此时心魔已退,长舒一口气,与阳神相视一笑。叶向天声音响起:“恭喜师弟,这一场心魔之劫虽然凶险,但所获亦多,以我看,你这阴神之身就要脱劫圆满了!”
  叶向天修行吐纳,阴神入魔之事岂能瞒得过他?见阳神目中神光外露,不受心魔侵扰,这才未曾动手,之后阳神果然当头棒喝,搭救阴神成功。他是何等眼力,见阴神虽则委顿不堪,精气流失,但元神健旺,已有脱去劫数之兆,暗暗心惊:“师傅真是好大手笔,竟能干扰天机,强行将凌师弟劫数并作一起,虽然渡劫凶险更大,但收获也大,如此兵行险招,凌师弟又能如履平地,真是造化所钟了!”
  阴神阳神齐声道:“师兄所言,何以见得?”叶向天不提郭纯阳暗中作法令凌冲劫数叠加之事,只道:“心魔之劫在九重劫数中素与雷劫并驾齐驱,最是难过。雷劫只需硬打硬抗,抗得过好处无穷,抗不过就此灰灰。心魔劫却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师弟阴神之身能渡过此劫,道行定力大涨,日后再遇其他劫数,亦能得心应手。”
  阴神闻言,略一感应,只觉虽神虚气弱,但元神反倒更为清明,心念一动,七情魔念化生出来,施展太阴魅剑,但见剑光霍霍,如虹如星,龙蛇起陆,杀机隐隐,果然道行大进!
  七情魔念本是正念分化出的杂念演化而来,正念功行大进,七情魔念自然也水涨船高,演化出的七道精芒,耀目辉煌,令人不可逼视。
  阴神再一动念,七情魔念演化无穷变化,化为春风细雨、魔火、魔心、魔雷、魔镜等七种魔变,法力再转,则又化为七尊魔胎,犹如蚕茧,内中鼓荡不休,不知在蕴育甚么魔物。
  阴神正念微微感应,咧嘴一笑,七情魔念虽正念突破,亦已突破在即,魔胎蚕茧中所蕴者乃是化身之类,依七情演化,犹如佛门所言护法一般,若是孵化出来,每一尊化身皆可独当一面,等若一气有了七尊帮手。
  “若我的正念能突破待诏,只怕七尊魔念化身皆能有脱劫级数修为,御使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只要本尊不出甚么纰漏,便能镇压其等反噬之性,为我所用!”阴神思忖片刻,将手一挥,收了七尊魔胎,静静以噬魂真气哺育。
  叶向天瞧了魔胎一眼,并未开口多问,转过头对阳神道:“噬魂老人将你的元神阴阳二分,果然玄妙。你的阴神受心魔之劫,阳神却安然无恙,更能体悟阴神渡劫时的诸般感受,以自身为引,将之喝醒。如此等日后阳神心魔之劫降临,师弟可依法炮制,以阴神搭救阳神,也算不假外物,好处多多!”
  凌冲阳神道:“小弟元神两分,确是十分奇妙之际遇。”叶向天道:“也唯有师弟这般福缘,能得许多老祖青眼,身兼数家之长,那也是罕见罕闻的奇缘了!”
  阴神心魔之劫过去,元气大伤,需用真气补足,恰好此处便是血河源头,有无尽血河真气可用,当下也不管天魔魔躯,嘬口一吸,一条血河浊流自血河中升起,投入其头顶噬魂幡中,经魔幡炼化,成了精纯之极的血河真气,复又投入阴神顶门。
  阴神哼了一声,得了这股血河精气之助,阴神法力层层拔高,不出三日已然恢复到了巅峰之时。而血河之气虽然无尽,被阴神一搅,亦自损失许多,只是天瑛女不在,又有骨龙的前车之鉴,河中妖魔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瞧着太阴火树,目中如欲喷出火来!
  阴神法力恢复如常,便又去与天魔魔躯较劲,汲取魔念之时,加意小心,免得再被心魔所趁,虽说心魔之劫已去,难说不会卷土重来,修道界中亦有不少这般例子,明明火劫雷劫已过,却又重来一遍。
  天魔魔躯比全盛之时已然缩水三分之二,只余三分之一,被阴神一通鲸吞海吸,已离化去不远。无名摄心法便藏于天魔魔躯所蕴无量念头之中,越是炼化,阴神所得越多,忽然扣指一弹,一道魔光飞起,接着又有一团七色光华紧随其后。
  阳神嘿了一声,头顶现了太乙飞星符阵星芒,兜头将魔光与七色光华收入其中。魔光便是阴神参悟的无名摄心法,七色光华乃是噬魂劫法显化,凌冲要效仿推衍洞虚剑诀一般,将无名摄心法融入噬魂劫法之中。
  天魔之法不可取,却可以之攻玉,完善噬魂劫法,瞧一瞧有无可能弥补噬魂劫法的破绽,免去最后魔念反噬的下场。两道法门所化精芒在太乙符阵中兜兜转转,时分时合,交融之间亦有排斥。


第一千零八章 血河魔宫
  太乙飞星符阵要推衍噬魂劫法与洞虚剑诀两部道法,需用海量真气支持,凌冲阳神颇觉吃不消,身处血河源头之地,真阳之气补益不足,只好用功沟通九天,摄引天罡下来,以为权宜之计。
  阴神渡心魔劫之后,神通运转莫不如意,炼化天魔魔躯也自更加迅捷,但也要数年功夫放竟全功。凌冲阳神一面推衍道法,一面盘算之后行止。
  张亦如鬼精鬼精,得知凌冲亦得了庚金剑诀中修炼剑气成丝的法门,便涎着脸跑来向师叔求教。凌冲与张亦如相差几岁而已,也算脾性相投,又有张阁老这一重关系,自是不吝点拨。
  张亦如亦自修成法相,静候天劫降临之时,寻思若能修成炼剑成丝这门绝世剑术,说不定对渡劫有些好处,他已练成剑气雷音的手段,资质极佳,倒也不算得陇望蜀。
  凌冲毫不藏私,将自家的剑术心得和盘托出,一一为其讲解。凌冲的剑术遍采百家之长,又是尸山血海中锤炼出来,繁复处如初雪坠地,难挡难防;至简处若如椽大笔,肆意挥洒。只挑其中炼剑成丝的法门讲解,也将张亦如唬得一愣一愣。
  就在阳神传剑的当口,叶向天忽然神色一动,阴神亦自扭头往太阴火树之外望去,二者几乎不差仿佛。就见血浪一翻,血河中分,天瑛女披挂战甲,英气逼人,在火树之外叫道:“凌冲!我师傅请你前去一会,你可敢随我来?”
  阳神当即住了点拨,沉思片刻,长笑声中起身,说道:“有何不敢?凌某也久欲拜见花姥姥前辈,请天瑛带路便是!”昂然下了树冠,毫无犹疑走出太阴火树笼盖之地,面色坦然之极。
  阴神依旧端坐,丝毫不为所动。天瑛女大感意外,冷笑道:“你敢孤身前来,就不怕我师傅对你不利?”凌冲尚未答言,叶向天已淡淡说道:“若是凌师弟有何不测,本门便将血河一族杀绝为他报仇。至于花姥姥,自有本门三位老祖看顾。”
  天瑛女一滞,气焰顿消,太玄派有三位纯阳老祖坐镇,又有数件法宝镇压气运,血河一族仅剩花姥姥一位玄阴,尚有先天血神虎视眈眈,真就无有底气与太玄叫板,没好气道:“跟我来!”深深望了一眼火树之上那一团天魔魔躯,当先向血河之底潜去。
  凌冲怡然不惧,向叶向天打个招呼,一声呵斥,血河分开,周身之上有一层氤氲之气护体,紧随天瑛女而去。张亦如还在品味凌冲所传剑术,尤其炼剑成丝一诀更是妙用无穷,回过神来却见阳神已去,忙叫道:“师叔!”
  凌冲阳神之身已然去得远了,张亦如也有法子,眼珠一转,将主意打在阴神身上。阴神之身感应到其目光,住了修炼,咧嘴一笑,说道:“我传你噬魂道的一路太阴魅剑,如何?”
  不知怎得,张亦如瞧见阴神一口白牙,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连忙摇头,示意不敢。阴神一笑,拿这位师侄打趣已毕,重又开始祭炼天魔之躯。
  阳神破开血河,一路向下。血河之中满是血色真水,此水并非血水,乃天地间一缕污秽之气所化,但如血气一般腥臭逼人。血河真气乃天地间有数的几种强横煞气,连噬魂劫法凝煞境界都可以此水修炼,足见其底蕴之厚。
  凌冲曾有耳闻,轮回世界的血河亦是外来户,乃是轮回盘崩裂时,截取了先天血河一段演化而来,内中还孕育出先天血神这等魔道巨擘。
  血河中孕育无穷生灵,不过大多有勇无谋,悍而少智,见凌冲一身阳气,忍不住围拢上来,磨牙吮血之间,就要群起围攻。凌冲微微冷笑,只看天瑛女如何区处。
  天瑛女吃叶向天抢白,羞恼非常,见无数发泄,见了这些夯货,二话不说,手中飞起一条血色长鞭,遍生倒刺,一挥之下,就听惨叫连天,挨得近些的血河妖魔吃长鞭扫过,立时皮肉翻卷,同入骨髓!
  天瑛女将长鞭乱挥,叫道:“我把你们这些废物!此人是教祖贵客,若敢伤了他,管教尔等身首异处!”那些妖魔吃痛,忍不住退将开去,又听闻是教祖贵客,当下便有大半打了退堂鼓退走,余下之辈不过略瞧瞧热闹,远远掉在二人身后,再不敢趋前。
  天瑛女收了长鞭,冷哼连连,血神道人已去,血河宗又灭,血河之中唯以花姥姥为尊,那老祖野心十分之大,自称教祖,欲要纠集血河一族,自成一派。
  血河妖魔欺软怕硬,被花姥姥统治经年,桀骜不服者早就身化异物,绝不敢触怒那位老祖,连天瑛女身为花姥姥弟子,亦是坐拥大权,在血河之中说一不二。
  凌冲见妖魔退散,微微叹息。天瑛女听见,不悦道:“你叹息个甚么?”凌冲不无遗憾道:“可惜他们不曾扑上!”天瑛女又给噎个半死,怒火上头,险些就要回身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辈,思及凌冲的手段,强自按捺下来。
  凌冲确是想借血河妖魔一试剑锋,不过想起到了花姥姥门口,再去杀戮血河一族,似有不妥。血河之中并非全是血河之气,而是蕴有无数虚空甬道,不知接连哪一方小小洞天世界。
  凌冲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瞧见一个个泡沫浮于血河之中,未几之间又自消散,忍不住出言询问。天瑛女起始不愿回答,受不住凌冲一言一语的追问,强忍膈应答道:“你这厮怎的如此话痨?比你的剑术还难缠!”
  一指团团泡沫道:“此是血河自带的一种变化,时刻皆有无数小洞天生灭,如梦幻泡影,我们血河一族已是见怪不怪,你要小心,那些虚空泡沫连通未知之地,时刻处于生灭之中,若被罩了进去,非得待诏之境之上,方能脱身!”
  凌冲瞧着那些团团不定的虚空泡沫,若有所思。天瑛女血神鞭在手,血河妖魔再无阻拦,一路通行无阻,直下血河万丈之处,触眼间一座辉煌宫殿赫然入目,通体金黄,竟似全用赤金打造,耀目生辉。


第一千零九章 魔宫见姥姥
  凌冲深知魔道之辈多半好大喜功,最喜将自家魔宫修筑的金碧辉煌,穷奢极侈,方能彰显气派,也不以为意。天瑛女指着那魔宫道:“这座魔宫本是血河宗总坛所在,被你们太玄派打残,沉入血河,是我师傅将之寻回,用了数十年光景祭炼还原,作为我血河一脉之道场。”
  凌冲闻言,定睛去瞧,果见魔宫四面墙壁、宫顶之上尚余道法神通轰击之痕,显是祭炼的匆忙,未及抹去。花姥姥亦是血河宗长老出身,与血河掌教血痕道人不睦,愤而出走,另立门户,收了血河妖魔为徒,传授血河道法。
  等血河宗破灭,其将魔宫残址寻了来,又发动血河妖魔修补修葺,方成今时模样。血河妖魔所在多有,血河中又出产各类魔道宝材,正合重炼魔宫。花姥姥亦想仿效太玄派,将魔宫祭炼成太象五元宫一般,可攻可守,用来作为开宗立派的道场,可惜血河妖魔中开启灵智者不多,精通法器祭炼的更少。她自家还要打坐修炼,没得闲工夫炼宝,只好先草草将魔宫恢复一新,留待日后再说。
  魔宫广大,内中盘踞了无数妖魔,那些妖魔生性粗鄙,甚而未脱兽性,全然不通礼法,就在魔宫之前甚或大门两边席地而坐,手捧血食大口嚼吃,一口下去只咬得血汁四溅,吃饱之后便歪在一旁,酣然大睡。
  天瑛女亦是血河妖魔出身,但受花姥姥亲炙多年,已有几分人族练气士的模样,对此景本是见怪不怪,但今日不同,有凌冲这位外客在,血河一族只会令人耻笑,素手一挥,血影神鞭舞动,分化出无数鞭影,手腕一抖,已将魔宫门前妖魔尽数抽上了天!
  那些妖魔要么大睡,要么大吃,猝然被袭,各个发出惊叫怒吼,以为是外敌来犯,就欲上来厮杀,及至看清是天瑛女,一个个突然哑火,等坠落于地,立时灰溜溜跑个没影。
  天瑛女出了一口恶气,引领凌冲往魔宫而去,到得大门之前,扬手打出一道法诀,落于门上,一片轰鸣声中,宫门大开,露出内中。
  魔宫之中十分空旷,并无闲杂妖魔游荡,亦无血河真气,好似阳间普通的宫殿一般,内中所用大多是血河所产一种巨石,通体血红,坚硬难摧,十分耐用,只消用血河道法粗粗祭炼一遍,便可用来修筑工事。
  天瑛女在前引路,这一次再无波折,直达中心大殿之上,见四壁空旷,只在正中摆放了一尊硕大丹鼎,想是花姥姥平素炼丹之用。
  凌冲是玄门正宗出身,纵使到了魔宫之中,亦不会失了礼数,两袖垂地,目不游移,静静等候。天瑛女见他如此,哼了一声,扬声道:“师傅,太玄派凌冲到了!”声音回响于大殿之上,四面折音,更显殿堂空旷。
  其话音方落,就见殿上起了一道血流,直冲而上,血流之中生出一朵血色莲花,莲瓣缓缓张开,露出内中花蕊,花蕊之上端坐一位美貌妇人,身穿大红道袍,一双凤目落在凌冲面上,正是血河宗硕果仅存的长老花姥姥。
  凌冲见花姥姥现身,躬身一礼,说道:“太玄郭掌教座下弟子凌冲见过花前辈!”花姥姥名头虽老,面容却堪比少女,甚而比天瑛女犹有过之,当得姿容无双四字,见凌冲态度恭谨,微微点头,说道:“你师傅郭老鬼卑鄙狡诈,想不到教出的徒弟倒还懂得礼数。”
  凌冲笑道:“凌冲不敢闻师之过,花前辈若对家师不满,再过几日便是家师证道之期,大可前去观礼,当面挑明。”
  花姥姥冷哼一声,说道:“郭老鬼要证纯阳,早就偷偷摸摸证了,如此大费周章,遍邀宾朋,必有猫腻!他证他的道,我也懒得去瞧!”
  凌冲笑了一声,问道:“不知前辈要见晚辈,所为何事?”花姥姥上下打量他一眼,凌冲道行虽深,但在魔道老祖法眼之下,仍是无所遁形。
  花姥姥眼中所见,其周身自有黑白二气周流不虚,其中又有无数金色符箓游走不定,法身诸穴窍又时刻与虚空相连,再加身畔剑光隐隐,竟是兼修诸般玄妙法门,每一门皆是惊天动地之术!
  花姥姥略带惊异道:“看来坊间传闻是真,你当真得了太清门道统,一身符道已然登堂入室,就算日后以符箓之术证道,亦不稀奇,尤其你还兼修了一门虚空法门,加上太玄派嫡传剑术,啧啧,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许多奇遇,我倒是有些嫉妒那郭老鬼了呢!”
  花姥姥成道多年,却苦于门下无有秀出弟子能继承其衣钵,天瑛女虽则忠心耿耿,但囿于先天资质,将来未必能证道玄阴,血河妖魔大多粗鄙不堪,哪有人族弟子来的通透精明?见凌冲这般资质,这般成就,真是又惊又妒。
  凌冲也知自家修为瞒不过长生级数,但彼等只能看出他兼修多门道诀,瞧不透洞虚真界的底细,毕竟他有晦明童子帮着遮掩,随着道行日深,生死符在他手中的威力也越来越大。
  凌冲道:“前辈法眼无差,弟子确是得了几门道法传承,可惜都是自成体系,要将之融汇一炉,不知要花多少精力!”花姥姥颔首道:“不错,贪多嚼不烂,我只能瞧出你所修道法每一门皆是大有来头,要将其等融会贯通,莫说是你,就算长生之辈,无有数百年苦功推算,怕也不能为之。”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此事是你自家事,自有你师傅操心。我唤你来,是要你转告你师傅,他的证道大典我不能抽身前去,最关键者,是请他分神助我看顾这一条血河,免得被外魔趁机侵入!”
  凌冲皱眉道:“以前辈道行修为,也要顾忌有外魔侵入?难道是血神道人?”能令花姥姥如此忌惮者,也唯有血河之中孕育而生的血神道人了。血神道人乃先天魔神,血河大道所钟,天生克制血河宗这等修炼后天血河大道之辈,花姥姥忌惮其趁虚而入,便也说得过去。


第一千零一十章 先天血胎
  花姥姥道:“你倒乖觉,猜的不错,我所忌惮者唯有血神道人而已。怪也要怪你师傅,郭老鬼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大庭广众之下证道,不知要惹来多少目光。你们太玄派这些年太过风光高调,抢这打那,不但魔道之中多有仇家,连玄门正道也有不少门户瞧不过眼,尤其你师傅证道之后,必会威胁到清虚道宗地位,绝尘与拂真两个岂会放过?玄魔两道不知有多少人要与你们为难!”
  花姥姥想是多年沉寂于血河之下,除了天瑛女外,瞧不上血河妖魔一族,遇见凌冲竟是如连珠炮般一顿好说,只将凌冲听得一愣一愣。
  那女魔头老祖又道:“太玄派树大招风,郭老鬼这些年仗着精通先天神算,不知算计了多少高手,结仇太深,树敌无数。要么不来,来便是狂风骤雨,将太玄连根拔起!”
  花姥姥面上露出怒色,“郭小眼自家招灾引难倒也罢了,偏生弄个太玄峰压在血河之上,令我血河一族不得翻身,你们遭难,老身的门人弟子也逃脱不得,真真可恨!”
  凌冲这才明了花姥姥为何如此怒火中烧,师傅证道,必然引来无数大敌围攻,血河一族被太玄镇压,动弹不得,说不定就遭了池鱼之殃。血河中只有花姥姥一位玄阴,还要时刻防备血神道人来袭,局面十分被动,焉能给郭纯阳好脸色?
  花姥姥道:“你回去告诉你师傅,这一回的祸事是他引出来,还要他收场!他证道之时血神道人必会趁机潜入血河,盗取至宝,我要郭老鬼助我将其击退,若是他能将血神道人擒捉炼化,从此以后我血河一族便为你太玄马首是瞻!若是他郭小眼狗屁本事没有,坐令血神道人得逞,我血河一族便要倒反天地,掀翻了他的太玄峰!”
  凌冲微微苦笑,说道:“前辈何必激动?有话好好说。血河一族在前辈执掌之下,甚是安分,亦少杀戮,已是极大功德,前辈有难,本门势不能坐视不理。”心下暗道怪哉:“怎么闹得好像我太玄要与血河一族结盟也似?这不是勾结魔道么?”
  花姥姥面色稍霁,哼了一声道:“你虽是郭老鬼的徒弟,总算没学到你师傅阴险狡诈的本事,说话还算让老祖满意,只要你将话带到,郭老鬼自会权衡利弊,他不出手助我,太玄派日后定必自食其果!”
  凌冲道:“是!弟子定当将话带到!”迟疑一下,问道:“前辈方才所说的至宝,究竟是何宝贝?弟子天生好奇,想要见识一番,不知前辈可否允准?”
  凌冲早听闻血河之中孕有一件至宝,乃是血河大道所钟,算是先天之物,若是出世,威能无穷。当年血河宗便是为了培育此宝,大肆杀戮生灵,采集精血浇灌,欲要此宝提前出世。哪知此宝无动于衷不说,还惹得天怒人怨,最终引起正道围攻,被太玄派所灭。
  那件宝贝在血河宗覆灭之后,便即消失无踪。郭纯阳算定此宝乃魔道气运所钟,不合为太玄所有,便不曾追索。原来是被花姥姥趁乱将之盗走,每日以法力精血浇灌祭炼,希冀有朝一日运化此宝,也可凭之进窥更上一层境界!
  花姥姥闻言,沉思片刻,说道:“那件宝物乃是我当年自血河宗中盗出,这些年一直温养在侧。可惜那宝贝是血河大道凝聚,分属先天魔道,还未到出世之时,不然小小太玄峰岂能压得住我?也罢,你要看,便让你看!”
  凌冲忽感足下震动,却是整座魔宫都在震颤不已,轰鸣不绝,花姥姥背后本是一大块石壁,陡然自中开裂,立时有无量血光迸发而出!
  血光一出,凌冲阳神目中符箓翻腾,运起神宵天眼符的神通,有符光遮挡,自能直视石壁之中的物事,定睛一望,不由心神一震,生出一股沛然莫之能御之感!
  石壁之中连通无尽血河,血河之中漂浮着一件物事,就如一个硕大之极的胎盘,胎盘之上乃是一个血胎,犹如一层层血污干涸之后凝固而成,纹理天然,那血胎之中不知孕育了甚么宝贝,瞧不通透,但血胎如婴儿在母腹之中,竟是在呼吸吐纳一般,鼓动不休!
  那胎盘与血胎现世,立时引动了无边血河的奇异变化,凌冲只觉血河长流随着那血胎脉动而鼓荡不休,没一刻休止,这股脉动自魔宫中传荡出去,凡血河所在之地,皆有感应,直指无边无际的虚空之处。唯有一处地方不受波动侵扰,正是太阴火树所在之地。
  血胎之上有无数血色符文游走,或沉或浮,十分玄妙。凌冲面上难掩震惊之色,感受到血胎之中那一股先天之意,真界中阴阳之气立时躁动起来,旋动不休,生出欲吞噬其的欲往。阴阳之气吞了计都星君,炼化其劫运,通灵之极,对先天之气竟是格外敏感。
  好在阴阳之气虽然躁动,还未冲出真界,被凌冲小心镇压,不使其气机外泄。晦明童子对那血胎亦是垂涎非常,喃喃道:“这东西若是吞了,一定美味非常,好想吃了它啊!”
  花姥姥见凌冲呆立,似是被先天血胎吓破了胆,颇为满意,挥手之间石壁轰隆隆闭合,将血胎气息拦挡在内,说道:“这便是我血河一族的至宝,亦是当初落在此界的那一缕先天之气凝结演化,只要能将之祭炼,便等若驯服了这条血河。”
  凌冲好半日才回过神来,赞道:“果是先天奇物,妙用无穷!”暗自盘算,若能用阴阳之气将之吞了,只怕立时便能突破先天,持之足以横行天下。
  花姥姥还不知引狼入室,连凌冲都起了贪念,若非顾忌打不过她,立时就会翻脸动手,自得道:“此物与血神道人算是一体同源而生,不过出世慢了些,血神道人唯有夺得此物,方能道行圆满,因此必会不计一切杀来,我独木难支,要借郭老鬼之力方能抵御那厮。”
  凌冲道:“家师证道之时,两位师伯必要在一旁护法,未必能抽出手来援助前辈。”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乌老再动
  花姥姥道:“你师傅手段既多,神通又是诡异,只要他肯帮忙,必会有法子,你只需将话带到,余下只看郭老鬼如何算计。不说别的,只那一株太阴火树,我知你师兄叶向天便是当初的元灵转劫而来,只要其与那妖树合一,血神道人也要忌惮三分!”
  凌冲道:“我师兄尚未证道长生,以待诏修为对上血神道人怕是力有未逮。”花姥姥冷笑道:“你不知那株妖树对血河一族的克制之力,好了,话便到此!天瑛,带他出去!”
  天瑛女忙即上前,使个眼色,凌冲还有些恋栈不去,想再瞧瞧那件血胎魔宝,花姥姥用手一挥,魔殿之上起了一层血雾,再也看不通透,这才垂头丧气跟着天瑛女出来。
  晦明童子在真界中叫道:“快想个法子,偷入那魔宫之中,将那血胎盗出,对我而言乃是大补之物!”凌冲没好气道:“我有何能,能在玄阴老祖眼皮底下盗取宝贝?你还是莫要添乱了!”
  晦明童子气鼓鼓道:“你这厮好没道理,我若吞了那魔胎,威能暴涨,你也倍加有面不是?何况我乃太清门镇门法物,威力越大,越能镇压门户气运。你重立太清道统,有我在手,权势威名定然远超甚么太玄、七玄之类……”絮絮叨叨又开始劝说凌冲重立道统之事。
  凌冲不胜其烦,索性不去理他,暗自盘算:“那血胎是先天之气凝聚,阴阳二气对其渴求非常,可不能给了晦明童子,须得想个甚么法子将之盗来,不过血胎是血河之源所钟,若是失落,不定会引起血河甚么诡异变化?”
  凌冲与天瑛女遁出魔宫,一路上升,中途之时凌冲不免对那些不断生灭的泡沫多望了几眼,等回至血河源头,阴神依旧打坐炼化天魔,张亦如修炼炼剑成丝之术不亦乐乎。叶向天立身树冠之上,向凌冲阳神微笑颔首。
  天瑛女不敢靠近太阴火树,目睹凌冲飞身上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凌冲待她走后,将此去魔宫,花姥姥的吩咐与见识魔胎之事与叶向天说了。
  叶向天沉吟道:“那血胎是血河本源之气所钟,与血神道人同出一源,其必会不择手段前来攘夺,花姥姥的顾虑无不道理。师弟可将此事禀告师傅,请他老人家示下。”
  凌冲道:“是!”扬手发出一道剑气,曲折之间穿破此处空间,往太玄峰去了。凌冲以飞剑传书之后,忍不住好奇,问道:“我听花姥姥之言,似乎师兄的太阴火树能克制血神道人呢?”
  叶向天道:“此树生自虚空,以血河之气为食,对血河一族确是有些克制之功,不过血神道人乃先天神魔,不好对付,我除非证道纯阳,不然纵有此树,也奈何其不得。花姥姥怂恿本门用此树对付血神道人,未必无有借其之手毁去此树之意。”
  正说之间,一道剑光飞落,内中现出八个大字:“无需理会,自有计较”,笔走龙蛇,正是郭纯阳手笔。剑光一闪而散,叶向天道:“既然如此,那便不需理会了。”
  凌冲道:“不错!”师兄弟两个对坐炼法,对外事不闻不问。
  大明边陲之地,数座荒山之间,一座小小破庙藏身其中。这座破庙年代久远,神龛都已腐朽,泥塑神像早已崩碎,看不出究竟供奉了哪一路仙神。破庙殿宇倾颓,四面漏风,此时正有阴风劲吹,庙中回声不绝,宛如鬼哭神嚎。
  两扇庙门已缺了一扇,另一扇在妖风中来回摆荡,发出吱吱之声,刺耳之极。一道身影猝然出现,一把推开庙门,跨入破庙。
  那人白须白发,身着道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转了一转,开口喝道:“恶尸道友,贫道乌门山来访,还请赐见!”
  那老道竟是久未露面的乌老乌门山,其最后一次现身,引凌冲去斗妖圣朱厌,结果惊动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连金刚寺主持都给引了来,朱厌还被其收为护法,带回金刚寺。
  乌老侥幸逃脱,不敢露面,只好暗中行事,这几年四处奔忙,寻觅帮手。其觊觎太清符法之念已近乎偏执,至死不休。尤其近来乌老闻听太玄凌冲得了太清门道统,一加佐证,终于笃定凌冲确是太清弟子之事,又惊又妒,咒骂连连,恨尹济祖师偏心,分明乌家才是太清正统,却偏偏传法于一个剑宗的小子!
  乌老痛定思痛,加紧联络各方之士,意图不轨。其方喝罢,只听一记阴恻恻之声响起:“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乌家家主驾到,有失远迎!”一道黑影自破烂的神龛之中升起,正是恶尸道人。
  恶尸道人桀桀一声怪笑,跳将出来,说道:“乌家也算玄门一脉,来见本座何事?”乌老冷笑道:“恶尸道人,你修道多年,却还只是个元婴真君,乌某多年之前便已脱去劫数,你魔道不是素来以强者为尊,你与老道说话,还是放客气些的好!”
  恶尸道人资质不成,在元婴境界上蹉跎经年,最恨别人揭短,听乌老语带讥讽,立时大怒,喝道:“乌门山!你不过是头丧家之犬!来求我天尸教庇护,还敢口出狂言?”
  乌老眼珠一转,立时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恶尸道友,贫道此来是为求见贵派掌教,商议联手攻打太玄之事,还请道友代为引见!”
  恶尸周身尸气升腾,也自换了一副口吻,道:“乌道兄分明是正道中人,怎么想起联合本门动手,就不怕惹来非议,说你勾结魔道,大逆不道吗?”
  乌老一声狂笑,沉痛之极道:“大逆不道?嘿嘿!我乌家分明才是太清正统,尹济祖师不公,却将法统传给一个野小子,更可恶者,那小子竟还是别派的掌门弟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尹济祖师既然瞧不上我乌家,我便自家动手,将道统抢回来!”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天尸教总坛
  恶尸道人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因妒生恨,不过太清门早已风流云散,就算凌冲得了道统,也成不了甚么气候,尤其还有清虚道宗死缠烂打,非要斩草除根不可,乌道友你费尽心力,怕是到头来一场空啊!”
  乌老冷哼道:“太清道统唯有落在老道手中,方能发扬光大,在凌冲那黄毛小子手中只是明珠暗投!再者,据老夫所知,凌冲也曾几次坏过天尸教的好事,难道你们就不想将他杀了?”
  恶尸道人眼珠一转,语带恨声道:“不错!凌冲那厮多次坏了本教的好事,本教长老也早就欲将他除之后快!”乌老笑道:“那岂不是正好?有乌某为贵教出谋划策,再有许多有志之士帮手,何愁那小子不死!”
  恶尸道人冷笑道:“乌门山,你当我不知道么?你这厮先投东海龙宫,又蛊惑天欲教的碧玑娘娘,之后又引朱厌去杀凌冲,屡战屡败,可谓是一代灾星!本教与你联手,怕是自取其祸了!”
  乌老面色铁青,羞恼费城,恶尸揭他老底,那几件事确是他毕生之耻,也不知怎得,只消遇上凌冲,无论如何算计,到头来皆是自食苦果,灵验非常。
  乌老也非迂腐之辈,当即转念要与魔道联手,勉强笑道:“恶尸道友莫要取笑老道,那些不过是时运不济,再者老道所识非人,派不上用场。这不来寻贵教,天尸教素来韬光养晦,但实力绝不在星宿魔宗之下,只要贵教教主肯出手,必然马到功成!”
  天尸教向来行事低调诡秘,比九幽黄泉门还要来得神秘,天尸教主已有数百年不曾出手,都传其在修炼一门盖世魔功,只要功成,便可与星帝并驾齐驱。
  恶尸道人道:“我倒想引你去见教主,可惜教主闭关多年,连门中长老都见他不着,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乌老道:“难道就没其他长老肯见我么?乌某已联络了天欲教殷九风教主,只等郭纯阳证道那一日,杀上太玄峰!”
  恶尸道人眉头一挑,说道:“哦?果然天欲教也要掺和一脚么?”忽然一道尸气自破碎神龛之中吹出,竟是刮面如刀!恶尸道人面色一变,忙躬身叫道:“薛长老!”
  那尸气冰寒如万载僵尸,正是薛蟒的神通路数,略转动,从中走出一位高大僵尸,筋肉如铁,獠牙外露,却是其一尊待诏飞身,开口道:“乌门山,你的来意本座已知,太玄派气数已尽,合该灭门!此事本教自会出手。”
  乌老大喜,叫道:“薛长老所言甚是!太玄派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也该到遭报之时,我还听闻清虚道宗因着郭纯阳包庇得了太清道统的徒弟凌冲,惹来清虚道宗不满,连拂真都被其暗算,削了面子,郭纯阳证道之日必然发难!”
  薛蟒分身冷笑道:“郭纯阳机关算尽,也该是他自食苦果之时!”乌老忽地将手一翻,掌心中摊着一枚玉符,其上星星点点,俱是细小之极的符箓,谄笑道:“老道已将乌家历代祖传的太清符术记录在侧,献给贵教,权作晋身之礼,还望薛长老笑纳!”
  薛蟒分身僵尸大手一抓,将玉符摄来,略瞧了一眼,怪笑道:“听说你乌家祖上本是太清门中的烧火童子,趁灭门之乱,盗出一部符经,这才开枝散叶,传承至今。本座虽瞧不上这点物事,但你肯将乌家核心秘要现出,足见诚意,罢了!本座便投桃报李,索性成全你一番!”
  乌老一愣,还未出言,就见僵尸分身大手一翻,倏忽盖在他头顶,一股浩荡真阳之气直冲而下!乌老只觉那真阳之力沛然无尽,根本抵挡不得,被其冲入庐舍元神,层层冲刷之下,多年困扰他的道行桎梏被轰然冲破!
  乌老忍不住闷哼一声,现了自身法相,却是一道人形,手托一枚符箓,周身有风云雷电之相相随!法相方出,便有一股心火起自灵胎,转眼成燎原之势!
  薛蟒竟是以僵尸分身为介,渡过一层真阳之气,强行将乌老道行提升到了脱劫之境!那僵尸獠牙错动,开口笑道:“这股真阳之气是我杀了几个玄门小角色炼化而来,便便宜你了!”
  心火一起,直往乌老元神烧去,却吃僵尸用手一捞,竟是生生捉在手中,随手捻灭!心火之劫过去,便有水劫、风劫接踵而至,俱被薛蟒以玄阴法力强行震灭。
  等到僵尸分身收回大手,乌老已然渡过五重劫数,成为五劫宗师!其法相归位,还兀自不敢相信是真。薛蟒的手段乃是揠苗助长,看似提升一层境界,实则断送了乌老上进之途。
  但乌门山在法相境蹉跎经年,早已断了证道念想,甚而连劫数也自觉渡不过去,常年以秘法压制修为,免得引动劫数,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已成五劫宗师,怎不欢喜无极?
  薛蟒的僵尸分身助乌老渡劫,法力消耗极剧,气息衰落一层,说道:“乌门山,本座助你增长道力,你去联络各派围攻太玄峰也更便利些,除了天欲教之外,再去寻些门户来。不动则已,动则要万无一失!”
  乌老一躬到地,叫道:“薛长老成全之恩,永不敢忘!乌某这便去联络其他高手,一起发难,定要叫太玄派满门死绝!”再拜谢过,昂首出了破庙,一道遁光不见。
  恶尸道人道:“长老就这么便宜了他?”薛蟒冷笑道:“哪有那般简单?本座在他元神中种下一道尸气,随时能要他的小命去!本教倒也需要此人去合纵连横,促成玄魔两道联手,围攻太玄峰!”
  那待诏尸王说罢,往神龛之上一指,一道门户现出,举步踏入,就见星河流转,虚空倒易,已是改换天地,身处之所乃是一处小千世界,触目之间荒凉之极。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重炼天尸
  这处小千世界荒凉僻远,竟是独立于轮回世界之外,正是天尸教总坛之所在。玄魔两道都将山门所在看的极重,往往耗费数代人力祭炼打造,比如清虚道宗的清虚三山、九幽黄泉门的总坛,以及太玄派的太玄峰。
  盖因山门乃门人弟子以及诸长老修行之所,须得摒弃外魔干扰,方能静心修行,因此大派大户莫不倾尽全力将山门打造的固若金汤。
  天尸教行事低调,竟有一处自古流传下来的小千世界作为老巢,这处世界便唤作天尸界。自天尸教立教以来,无数玄魔修士都曾寻觅此界踪迹,俱都功亏一篑,唯有天尸教真传弟子,凭了师门所传信物,方能随时勾连进入此界。
  天尸教这一辈弟子青黄不接,元婴之上的高手极少,毒尸道人办事不力,被天尸教主弄死,只剩恶尸道人负责联络外务,也算大权在握,只是恶尸道人太不争气,多年过去仍是元婴境界,乃是实打实的废物之流。
  那尸王入了天尸界,径往此界中心而去。天尸界中寸草不生,入目皆是漆黑墨绿之色,给人以扭曲狂乱之感,不愧为魔道大派根本之地。
  此界中充斥无边尸气,寻常生灵只消呆上片刻,便要被炼成活尸,化为行尸走肉,元神堕入魔道,但对天尸教修士而言,却是难得的修道圣地。
  尸王驾驭无边尸气,一路纵横飞掠,足下大地千沟万壑,时有绿水黄汤鼓动,又有无数塌陷之处,骨朵朵冒出黑气。地上摆放着许多棺椁,大小不一,形状不同。木制、石质、铁质、玉质,所用宝材亦不尽相同。
  有的棺椁已然自内打开,空空如也,亦有的棺椁密不透风,内中不断传来闷声嘶吼,以及刺耳之极的声音,犹如内中有人以指甲死命扣划棺材,令人闻之色变!
  那尸王只顾飞遁,对身下异状绝不多看一眼,那些棺椁皆是天尸教历代修士所留,又或是自外界或偷或抢而来。天尸教的道法要祭炼僵尸,甚至将自家当作僵尸祭炼,棺椁之物在修炼过程中十分重要,算得必须之法物,可惜天尸教如今弟子凋零,许多棺椁没了主人,废弃多年。
  尸王所过之处,搅动尸气,天尸界中亦有无数僵尸游荡,其等浑浑噩噩,常年受尸气浸染,有那幸运之辈偶尔开启灵智,被天尸教看中,收了回去祭炼道法。
  尸王所过之处,地上游荡的僵尸纷纷跪倒,仰天长嚎,一时之间无数黑色尸气向天,乱哄哄闹成一团。尸王飞了半个时辰,来至一处山巅,其山高有万仞,孤峰陡起,状若利剑,一尊魔影立于山顶,头顶冲出一派尸气,有若实质,尸气之中乃是五尊尸王,载沉载浮。
  那尊魔影转过头来,正是薛蟒,伸手一招,后来的尸王依旧落入尸气之中。薛蟒这些年吃瘪不小,先是被普济收了最关键的一尊玄阴旱魃,又接连被晦明童子暗中吞吃了两头待诏尸王,多年苦炼的天尸大阵残破不全,正是憋了一股恶气!
  薛蟒玄阴元神浮现,伸手一指,孤峰之下陡然开裂,现出一个无边大洞,内中鬼气森森,尸气翻涌,蓦地一条手臂猛穿出来,瘦骨嶙峋,色如黑铁,只听连声闷吼之间,一头高大僵尸自地洞中爬了出来,目中放出血色光华,直直盯住薛蟒!
  薛蟒哈哈一笑,手指那僵尸道:“你这厮走了运道,被老祖瞧中,收你做个随从,日后长生有望,还不乖乖上前来!”那僵尸亦是待诏级数,灵智早开,仰天一声大吼,也不废话,魔影一闪,已自窜上山巅,十指齐出,犹如十柄飞剑,恶狠狠插来!
  薛蟒好整以暇,头顶尸气之中六头尸王齐齐出手,十二条铁臂伸出,后来的野生尸王还未到薛蟒近前,已被狠狠打翻,又被死死压住,翻身不得,只能怒吼连声,以示愤怒!
  薛蟒嘿了一声,张口吐出一道本命尸气,倏忽钻入野生尸王九窍之中。僵尸之类亦是人身修成,穴窍与生人无异,区别只在内中运转的乃是尸气、魔气而已。
  那尸王起始时还猛力挣扎,但被薛蟒用天尸教秘法祭炼了几日,魔躯渐渐松软,一双赤目中露出迷茫之色,七日之后终于灵智全失,成了薛蟒一尊分身。
  薛蟒祭炼成功,忍不住狂笑一声,随即一声闷哼,一尊待诏尸王要彻底祭炼,饶是玄阴之辈,也要耗去许多本命精气,玄阴元神一阵恍惚,忙即收取此界无边无际尸气炼化补益自身。
  这天尸界的所在,乃是在阳间与阴间交汇之地,不住游走。薛蟒以玄阴法力强行打通天尸界与冥狱之隔,借天尸界气息引来尸王,加以擒捉炼化,补充自家分身,重炼天尸大阵。
  冥狱之中除却幽鬼厉魄之外,僵尸亦多,就算玄阴级数亦有几位,薛蟒不欲生事,专挑待诏级数勾引,果然奏功,有惊无险擒下一位。
  如此头顶尸气中便有了七尊尸王,吐纳之间,反哺其玄阴元神,更是相得益彰。过得几日,薛蟒恢复精神,又复故技重施,开启两界通道,招引尸王前来。
  如此前后两回,又被他得手,擒捉了另两头待诏尸王,一一祭炼完毕,将之炼成分身,如此一来,终于重成九大尸王,虽只缺了一头玄阴级数旱魃坐镇,但总算补全了天尸大阵!
  薛蟒志得意满,不顾连番炼法,本源法力损耗,操控九头尸王隐身于无边尸气之中,阵势发动,九头尸王法力连成一体,发出倾天一击,尸气凝练为一只大手,向下狠狠一拍,将身下这座不知经尸气浸润多少年的绝峰自山巅至山脚,拍得粉碎!
  薛蟒一声长笑,收了天尸大阵,自语道:“九头待诏尸王,加上阵势激引辅佐,勉强敌得过一位长生老祖,终究还是缺了一头旱魃,少却许多妙用!”想到那头失落的旱魃分身,更是愤恨,叫道:“郭纯阳!普济!我不将你们的门户满门杀绝,焉能解气?”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黄泉鬼棺 天尸教主!
  正咆哮间,天尸界中忽然天地变色!无边尸气陡然一静,似是平民百姓遇上帝皇出巡,不由自主为天威所摄,跪伏于地,不敢抬头,薛蟒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气势陡然自虚空之中落下,压得他几乎就要跪倒!
  薛蟒不惊反喜,竟是顺势跪倒于地,丝毫无有玄阴魔祖的尊严,狂声叫道:“恭迎教主出关!”虚空开裂,整座天尸界立时摇荡不已,动摇连连,无数荒山倾颓崩塌,一时之间,天尸界中元气紊乱,宛如世界崩塌!
  虚空开裂之处,一件金色物事悠然撞破空间,现出一角,跟着缓缓挤进天尸界中。薛蟒抬头望去,目中满是狂热之色,过得良久,那金色物事终于露出全貌,竟是一座长有百丈,宽有十丈,硕大之极的棺材!
  那棺椁通体金黄,却非黄金所铸,而是以青铜炼成,棺椁四周以阴刻手段雕着无数阴魂鬼物,或背生双翅,或错动獠牙,或啃食血食,或摇晃作法。那些鬼物高大阴森,遍布铜棺之上,将整座铜棺渲染的阴邪之极,一望便知是魔道至宝!
  薛蟒叫道:“属下恭贺教主炼化黄泉鬼棺,自此可一统九层冥狱,执掌轮回,永生不灭!”那铜棺唤作黄泉鬼棺,乃是天尸教祖传至宝,据传其几乎与轮回世界一同诞生,被天尸教初代教主于冥狱之中到手。
  初代教主从其中参悟出天尸道法,横行无敌,之后创派立教,此宝可谓天尸教立教之基。只是这尊黄泉鬼棺内蕴无穷玄妙,天尸教历代教主长老穷尽毕生精力,也难窥探完全,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这一代天尸教主魔威盖世,更盛历代教主,比初代祖师亦不遑多让,将黄泉鬼棺到手之后,便即闭关参研此宝,数百年过去,今日御使此宝现身,当是已然祭炼完成,从此天尸教有望压服星宿魔宗、九幽黄泉门,一举成为魔道第一大派!
  黄泉鬼棺带动无穷尸气,往薛蟒头顶飞来,棺上无穷鬼物仿佛复生过来,一双双鬼目齐齐盯住薛蟒,将一位玄阴老祖瞧得遍体生寒。
  那鬼棺微微下落,渐次缩小,待到落地之时,已化为三丈长短,只是棺上金光愈发刺目,砰的一声,重重落下,将天尸界都震得抖了三抖!
  薛蟒拜服于地,叫道:“教主!”黄泉鬼棺之中传来一声闷响,一个低沉声音传出:“薛蟒长老不必多礼,平身说话!”薛蟒依言起身,想去摸一摸那世传的宝物鬼棺,却又不敢。天尸教所有道法传承皆来自这座鬼棺,故而这座鬼棺天生压制一切修炼天尸道法之辈,谁能炼化了此宝,便能掌控天尸教,就算薛蟒、长景等一干玄阴长老,亦莫敢不从!
  只要此宝在天尸教主手中一日,连长景那等积年老魔,亦不敢稍有忤逆之心。薛蟒叫道:“教主可是将此宝完全炼化?如此,本教当可压过星宿魔宗,再也不必困守于这座小小洞天之中也!”
  棺中天尸教主说道:“本教主闭关多年,也不过将这座黄泉鬼棺祭炼了七八分火候,能随心变化,但用来对付星帝、绝尘之辈,尚嫌不够,不过轮回世界将有大劫临头,本教主亦坐视不得,因此提前破关而出!”
  薛蟒道:“原来如此,不知教主还需多少时日将此宝炼化?”天尸教主道:“多则一甲子,少则二十载。薛蟒长老,长景长老何在?”
  薛蟒道:“大长老这些年深入冥狱,与夜叉一族大长老夜乞老祖、九幽黄泉门赫连无敌、星宿魔宗乔依依等辈联手,祭炼一座九子鬼母大阵,欲要攻上大金刚寺,将其阖寺之地尽数化为鬼域魔土!”将如何与几大魔宗长老结交,共炼魔阵之事一一到来。
  天尸教主隔着鬼棺,声音高低错落,不辨男女,情感亦无丝毫起伏,说道:“大金刚寺乃是金刚王佛在此界道统,又供奉了一枚佛陀舍利,怕是不好强攻。”
  薛蟒笑道:“教主有所不知,噬魂道的夺魂道人已然出世,还得了噬魂老人所炼那一杆噬魂幡,已然答允出手相助,如此一来,魔道六宗有五宗联手,除非金刚王佛下凡,就算大金刚寺有佛陀舍利在,也难逃这一场劫难!”
  天尸教主道:“夺魂也出关了?看来本教主闭关太久,消息闭塞,玄魔两道再有何事?”薛蟒道:“有一件正要禀告教主,太玄派郭纯阳昭告天下,再有半月功夫,便要证道纯阳!如今非但魔教中几位有名的魔头要去与他作对,据闻连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也联起手来,要趁机诛杀郭纯阳!”
  薛蟒滔滔不绝,将天尸教主闭关数百年以来,玄魔两道发生的大事一一道来,好在大家皆是玄阴级数,说来极慢,不过一个念头闪念而已。
  鬼棺中静寂片刻,天尸教主道:“当务之急是铲除郭纯阳,薛长老失了玄阴旱魃,实力下降不少,本教主便成全你一番!”鬼棺之上,忽有一双双鬼目次第亮起,一道道鬼光夹杂鬼火,一下子照在薛蟒元神之上!
  薛蟒猝不及防,只觉道道天尸之气蜂拥而入,几乎将元神撑得爆满!鬼使神差之间,他将近乎无量的鬼气送入头顶九尊待诏尸王身上,那九头尸王得了如此强横的法力灌注,一个个忍不住仰天咆哮,口吐尸丹,一身气息变得磅礴之极!
  连三尊新近收服的尸王也自连连咆哮,周身发出噼里啪啦之声,却是被黄泉鬼棺之气洗涤全身尸气,贯通穴窍。薛蟒大喜,忙趁机运用元神,将三尊尸王重炼一番,等到鬼棺之上鬼目神光消散,薛蟒头顶九头尸王已然气息浑若一体,如臂使指!
  祭炼僵尸乃是水磨功夫,尤其待诏尸王,本性更是桀骜不驯,薛蟒纵然擒捉了三头,要想炼得与先前那般指挥如意,无有数十年功夫却是妄想,但在天尸教主灌顶之下,却是一蹴而就,毕其功于一役!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尸魔之地
  九头尸王气脉贯通,连为一体,薛蟒试用玄阴元神一催,九头尸王身形如风,瞬时排成一座阵势,尤其气息勾连,浑若一体,举手投足之间,皆具无边伟力,忍不住心下狂喜!
  天尸教主出手之间,敌得过薛蟒数十年苦功,黄泉鬼棺微微震动,说道:“薛蟒长老可去寻长景长老,告诉他本教主出关之事,命他即刻前来相见!”
  薛蟒正要答应,忽听一个苍老声音响起:“不必了,老夫已然到此,教主有何事吩咐,尽管示下!”一面小幡撞破空间,悠然现身,正是长景道人随身法宝万鬼炼魂幡!
  幡上现出一尊鬼祖,狰狞凶恶,身躯如铁,长景道人声音自鬼祖口中发出:“老夫真身此刻尚在冥狱中,与夜乞等一干老魔虚与委蛇,不能亲身赶来,请教主恕罪!”顿了一顿,说道:“还要恭贺教主炼化本教镇教之宝黄泉鬼棺!”
  天尸教主说道:“本教主闭关期间,本教之事全靠两位长老打理,还要多谢两位长老。今日本教主出关,是有一件要事,寻两位长老商议。前些时日本教主坐关之时,感应到一股先天魔念降临轮回世界,推算之下,知是十大魔祖之一的蛊魔。”
  薛蟒与那鬼祖对视一眼,说道:“惭愧,这些时日我等只在冥狱之中厮混,竟不知阳间出了这等大事!”天尸教主道:“那也无妨,蛊魔在十大魔祖之中敬陪末座,也算不得甚么。不过其魔念降临不久,本教主便感应到先天尸魔之魔念!”
  长景与薛蟒双双“啊”的一声,长景叫道:“当真是先天尸魔么?”天尸教主道:“自不会错!”薛蟒叫道:“先天尸魔可谓本教道法源流,若能取悦于彼,当是好处无穷!”
  魔道功法多是自十大先天魔祖而来,天尸教修炼尸道法门,自然尊奉尸魔为祖师,只是先天尸魔从未降下甚么魔念法旨,想不到天尸教主竟能与之沟通,实是前古未有之大事。
  长景道人与薛蟒在玄阴境上蹉跎多年,上升无路,若能得了先天尸魔垂青,自是前途无量,二人心念电转,自是想到其中关节。
  长景道:“不知先天尸魔降下甚么法谕?”薛蟒亦是抻长脖子倾听。天尸教主道:“先天尸魔要本教在轮回世界创造一块尸气聚集之地,须得是在阳间生灵聚集之所,如此方可便于其降下魔念分身。”
  薛蟒喜道:“如此说来,先天尸魔对轮回盘亦是志在必得了!不然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长景沉吟道:“要在阳间创出一块尸魔之地,还要是生灵聚集之所,倒也不难,大不了多害性命,将一整座大城尽数由阳转阴便是。不过如此一来,必然招致玄门正道群起攻之,怕是要重蹈当年血河宗的覆辙。”
  血河宗便是因为多造杀孽,触怒正道,被几家玄门大派联手围攻,最后被太玄灭门,前车之鉴不远,是以长景道人有此顾虑。
  天尸教主道:“长景长老不必忧虑,本教主已有对策,眼下有一处上佳之地,正可变转为尸魔之所。”薛蟒道:“何处?”天尸教主道:“太玄!”
  薛蟒呆了一呆,张口说不出话来。长景道人毕竟老奸巨猾,略一思忖,颔首道:“不错!如今太玄派所在之地,确是最适合炼成尸魔魔域之所!郭纯阳树敌太多,连清虚道宗都要与他为难,再加魔道诸派群起攻之,左拙右支,太玄就此灭门亦非不可能。若是教主出手,郭纯阳实难匹敌,当可一鼓而下!尤其太玄峰下便是血河,还可抽取无量血河真气祭炼魔地,这般一石二鸟之计,妙哉!妙哉!”
  天尸教主依旧是文质彬彬的说话,只是所言之事却令人不寒而栗,“长景长老所言正合我意,太玄派中豢养了不少人口,亦可借其阳气,转化为无边尸气。兹事体大,还请两位长老亲自走上一遭,本教主亦会伺机出手,务求一举功成!”
  长景道人喃喃道:“不错!兹事体大,唯有我的本尊出动方可!”薛蟒道:“教主助我重炼九尊尸王,正可派上用场!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哼哼,太玄派这些年飞扬跋扈,终于到了遭报之时!”
  黄泉鬼棺微微震动,无边尸气萦绕棺头,凭空生出一朵赤红如火的魔花,花叶不相见,吐蕊如血,长景道人一见,惊呼道:“曼珠沙华?”此花正是魔道至宝曼珠沙华,亦称彼岸花,传闻只盛放于无边冥狱之中,以魔气、尸气、戾气滋养,为天尸教圣物。
  天尸教主道:“两位长老可将此花种于太玄之地,自有魔气密布,生就魔地。”那株曼珠沙华轻轻一抖,自鬼棺之上飞起,落在薛蟒手中。
  薛蟒注视那魔花,目中露出迷醉之色,长景道人咳嗽一声,薛蟒这才惊醒,连叹:“果是魔花,居然连我都险些被迷惑了心神!”
  长景道人道:“教主之命,怎敢不从,老夫这便去也!”万鬼炼魂幡一抖,收了鬼祖之身,小幡凭空一跃,已飞出天尸界,直往九层冥狱而去!
  薛蟒见走了魔幡,也自说道:“事不宜迟,我也就此动身!”将九尊尸王收入玄阴元神之中,破开虚空便走。等两位长老先后离去,黄泉鬼棺中传出一声低沉冷笑,鬼棺一震,亦自没入虚空不见。
  万鬼炼魂幡穿梭虚空,须臾之间已至第五层冥狱,轻轻抖动之间,已落在一只苍老手臂掌中,正是长景道人本尊亲至,其收了魔幡,略一思索,指尖符光跃动,分化出数道光华,须臾走个没影。
  不过多时,头顶魔云汇聚,已是招来了一干魔头。当先一位白骨遍身,正是夜乞老祖,喝道:“长景道友有何事相招?”又有一条血河飞起,内中升起一道魔影,正是血神道人。
  长景道人奸笑一声,说道:“这些时日我等闭关祭炼那九子鬼母阴魔大阵,已颇具火候。老道静极思动,眼下有一桩大买卖,不知几位魔祖可感兴趣?”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魔祖密议 夺魂冲关
  夜乞老祖要报被大金刚寺镇压之仇,献出一副魔阵阵图,广邀魔道老祖合力祭炼,许诺攻破大金刚寺之日,瓜分其中财货,大头皆留给其他魔祖。如此以利相诱,才纠集了一班魔祖,齐心炼法。
  如今魔阵初成,夜乞老祖正寻思何日动手,不防长景道人忽起妖着,忍不住皱眉道:“是何买卖,还请道友分说。”长景道人呵呵一笑,将天尸教主的算计细说一遍,末了道:“本教教主得了先天尸魔魔念明示,要将太玄之地化为一片魔土,用来温养尸魔,诸位若是有兴趣,大可联手一战,日后分赃,本教绝不会令诸位道友吃亏!”
  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一直跟在夜乞老祖身后,这些年随同祭炼魔阵,道行虽无存进,但修为更加浑厚,被长景道人鼓动,心头激荡,只想杀出冥狱,去阳间的花花世界瞧上一瞧。
  只是夜乞老祖沉吟不语,其在冥狱中汲取玄阴魔气,功力已恢复的七七八八,无限接近于被金刚王佛镇压之前的归一之境,因此将两位鬼祖吃的死死的,他不表态,鬼铃与伽薄两个只能干瞪眼。
  血神道人心头一动,暗自盘算,冷冷一笑,说道:“算本座一个!”长景道人喜道:“血神道友肯出手,自是最好!”
  正说之间,五层冥狱中陡然天地易转,地动山摇,冥狱中并无上下左右之分,但能令诸位魔道老祖生出乾坤倒悬之感,足见暗中弄法之辈是何等神通广大。
  长景道人面色一变,沉声道:“莫不是夺魂道人?”夜乞老祖面色凝重,道:“夺魂道人抢来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这些年静中参悟,已将缺陷的噬魂劫法补全,道基圆满,就要尝试冲击归一之境!”
  血神道人冷笑道:“若是被那厮修成归一境,不知又有多少生灵要死于非命!”正说之间,就见极空之上现出一条星光,环环相扣如链,又有一条黄泉大河起自无垠黄土之中,却是乔依依与赫连无敌两位亦被惊动,现了法身出来观瞧。
  忽闻一声嘶吼,似千万人同时同声呐喊,状甚痛苦,一杆魔幡陡然升起,接天连地,魔幡之上又有一团漆黑魔气,内中走马观花一般,现出无数景物人物,魔意森森,正是夺魂道人的道果所化的万鬼魔域!
  万鬼魔域之外,有无穷七情魔念翻舞飘飞,向外扩散,冥狱中不拘是游魂荡鬼或是僵尸厉魄,只消被魔念沾染,立时身不由己,投入魔域之中,化为一点给养。
  噬魂老人当年传授夺魂道人噬魂劫法时,留了一手,未将最核心的一点法诀传授,导致夺魂道人道行中破绽极大,其数次求恳真诀,俱被噬魂老人拒绝。这才铤而走险,趁噬魂老人闭关演法时,突加暗算。
  噬魂老人化去之后,夺魂道人本想夺取其所炼噬魂幡,可惜那法宝灵智早生,竟是先一步逃得无影无踪。夺魂道人无法,唯有靠自家才智,强行推演真诀。
  可惜其才情与噬魂老人相差甚远,空自耗费数百年,也未悟出甚么结果,直至噬魂幡出世,被大金刚寺等人逼的存身不住,主动来投。
  夺魂道人炼化噬魂幡,自然得了其中完本的噬魂劫法,这才知道噬魂老人当年也未能将真诀创设的圆满无暇,不过有全本真诀在手,足可将他的道行再推上一层楼!
  夺魂道人修炼多年,已然修得心性涣散,时而多疑、时而狡诈、时而冒进、时而裹足,这一次却是冒进之心占了上风,当即着手突破境界!
  众魔祖见夺魂道人放开手段,吞吸冥狱中妖魔鬼魂,几乎来者不拒,只觉其气息节节拔高,自玄阴境向上,直入另一层飘渺不可知之境界!
  长生之上乃是归一,取玄阴纯阳归一之意,到了此境,扭转阴阳,重塑乾坤,亦是等闲。诸魔头之中,唯有夜乞曾真正证就此道,血神道人与长景道人一个是先天魔神,另一个身兼两家之长,也未能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瞧着夺魂道人破境,不禁又惊又妒。
  却见夺魂道人炼化了无穷鬼物,周身气机如大潮拍岸,一重高过一重,却始终越不过那一条冥冥之中的长线,血神道人幸灾乐祸道:“噬魂劫法虽然进境极快,但炼化异种元神真气,隐患也大,夺魂那厮临了还大吃一顿,如今异种元神反噬,怕是非但不能证就归一,还要元气大伤呢!”
  话音方落,果如其所言,夺魂道人拼尽法力,始终冲不破道行桎梏,所谓三鼓而竭,气息终于开始坠落!众魔祖感应之中,夺魂道人的气息自与归一境相差一线时开始跌落,直至坠于玄阴境之上,而后就在两大境界之间摇摆不定,如大浪潮汐,时高时低,时进时退!
  众魔祖皆不明所以,伽薄鬼祖骂道:“妈的,这算甚么?”鬼铃鬼祖道:“只怕是夺魂道人冲关不成,伤了根本……”
  就见万鬼魔域之中蓦地涌出无尽魔气,魔气中夹杂着许许多多魔念念头,如漏网之鱼,丧家之犬,急慌慌向外奔逃!夜乞老祖道:“不好!夺魂道人破关不成,真气反噬,七情魔念开始作乱了!”
  那夺路而逃的魔念正是七情魔念,趁着正念受创,不受束缚,当即逃窜起来,亦有些魔念还想反噬正念,被夺魂道人奋起余力,将之重又收入万魔鬼域之中镇压。
  七情魔念与正念一体,倘若七情魔念散逸太多,夺魂道人也难承受,势必道基大损!便在此时,万鬼魔域中发出一声嘶喊,犹如千万人狂叫:“噬魂幡!”
  万鬼魔域之下那杆噬魂幡听得叫喊,陡然发动,幡面一展,犹如虚空平铺开来,幡面之上星星点点皆是魂光灵光。噬魂老人所炼魔幡可比凌冲手中那一根厉害的太多,长幡一展,发出无量吸力,根本非是区区魔念所能抗拒!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灵符治魔
  噬魂幡大显魔威,将散逸的七情魔念重又吸回幡中,略略运转,反哺于万鬼魔域之中。噬魂老人开创噬魂幡祭炼之法,本就是为了用此宝辅助修炼,其对夺魂道人深怀戒心,真诀与炼宝之法皆未传授,夺魂道人心高气傲,只想凭噬魂幡证道,并不曾祭炼其他法器,如今夺了噬魂幡在手,试演其威力,果然相得益彰!
  有噬魂幡之助,勉强将七情魔念躁动重又镇压下去,夺魂道人正念发动,又自挽回劣势,万魔鬼域之中鬼哭神嚎之声渐渐止歇,但其气机仍旧高下不定,来回窜动。
  噬魂幡幡面一扬,化为一道天幕,倒扣而下,将万魔鬼域吞入,随即魔光一转,踪影全无,却是躲了起来。长景道人大笑一声,说道:“许是夺魂道人自觉丢个大人,羞于见人了!”
  夺魂冲关失败,道行大损,但也未从玄阴境中跌落,就算在场老魔有心捡个便宜,也要掂量掂量其拼死反扑,自家能否消受。不过夺魂道人亦是老奸巨猾之辈,不如先行走了,更为干净。
  血神道人幸灾乐祸道:“看来围剿太玄之事,夺魂道友分身不得,便只我等几个去罢!夜乞老祖意下如何?”夜乞老祖不答,仰头望向那一条星光,说道:“乔星主如何打算?”
  星光明灭之间,乔依依桀骜之声传来:“自要去凑个热闹!”长景道人喜道:“有乔星主动手,更是十拿九稳!赫连教主可是要从善如流?”
  那一条黄泉大河一抖,赫连无敌之声响起:“本座还要镇守地府,免生事端,诸位道友吃肉便好。”浊流一卷,亦是去了。
  长景道人神色悻悻,又问夜乞道:“夜乞道友怎么说?”夜乞老祖思忖片刻,说道:“我的九子鬼母魔阵尚未竟全功,不好荒废,祝诸位道友马到功成!”不等长景出言挽留,带了两位鬼祖消失无踪。
  长景略一盘算,答允出手的有乔依依、血神道人,再加殷九风与自家教中三位老祖,如此阵仗莫说太玄派,就算灭掉清虚道宗亦是绰绰有余,哈哈一笑,道:“好!事不宜迟,请两位道友移驾,我等先商议如何……”
  话未说完,血神道人阴冷一笑,说道:“本座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我等就在太玄峰上见罢!”身化血河,一扭不见。长景老道面上一红,抬眼见乔依依所化星河亦不知何时消散,气极反笑,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了想,亦自撕裂虚空去了。
  太玄峰下,血河源头,太阴火树之上,阳神回转既久,将毕生所悟剑术精华尽数传了张亦如,至于能领悟多少,要看其资质造化。张亦如在火树另一侧盘坐,苦心思索,凌冲兼修多门妙法,剑术通神,毕生剑诀精要已是精妙非常,足够张亦如钻研个数十载,那小子面上时而迷惑,时而开悟,苦思不已。
  凌冲阳神不去管他,暗自盘算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血河魔宫中的血胎之宝抢到手中,喂了阴阳之气。冷不防一道剑光飞来,却是郭纯阳飞剑传书,命凌冲即刻前往太玄峰觐见。
  凌冲不敢耽搁,心念一动,阴神长身而起,用手一指,那天魔魔躯仅剩下原身的五分之一,飞入阴神眉心之中不见,阴神微微一笑,化为一团幽光,悬在阳神脑后。
  阳神向叶向天辞别,径自离了血河源头,往太玄峰而来,入了掌教大殿,就见郭纯阳高坐云床,下首立着任青。郭纯阳见他入殿,笑道:“凌冲来了,太玄九国之事任青你可与他分说,我命他助你便是!”
  任青乃是百炼道人首徒,如今陈紫宗不在太玄,其便是二代弟子之首,凌冲不敢怠慢,施礼问道:“太玄九国出了何事?”
  任青见凌冲周身上下道气盎然,暗暗赞叹,说道:“因着掌教师叔要证纯阳之事传遍天下,这几日本门之地出现了许多旁门左道人物,另有许多妖魔之类,尤其在太玄九国之中最多,那些妖魔动辄吃人,如今闹得十分不堪,九国国主联名来书,求本门派遣高手前去铲除。”
  太玄九国乃太玄派收养人种的所在,一应弟子挑选几乎皆离不开九国之地,可谓太玄重地,若是有何闪失,便是舍了根本,不可不去。
  凌冲问道:“任师兄可知都是哪些妖魔鬼怪作乱?”任青道:“有妖怪魔头,阴魂厉鬼,不一而足,我还亲手诛杀了几只鸟妖、猪妖。只是那些妖魔分散于九国之中,一派弟子前去围剿,便即一哄而散,极难捕杀。”
  凌冲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兄不必担心,我随你走上一遭。”原来郭纯阳证道消息传出,玄魔两道不免派遣弟子前来打探,玄门倒也罢了,魔道妖类之辈本就嗜好荤腥血食,忍不住往人烟辐辏之地去捉了生人来嚼吃,再加有居心叵测之辈暗中推波助澜,越发闹得不可收拾。
  任青身为二师兄,自是主持太玄上下一应防务,可惜近年来虽广纳门徒,成材者却少,修为在金丹之上的弟子寥寥无几,就算全数派往九国之中镇压妖氛,亦是杯水车薪,又不忍见生灵被当成血食嚼吃,只好来求郭纯阳想法子。
  凌冲心急如焚,拉了任青便走,凌家家眷便在九国之中,闹将下去,那还了得?师兄弟两个出了太象五元宫,纵起剑光往九国而去。
  凌冲也不矫情,先往自家府上而去,等剑光落地,见凌家并无损伤,追问之下,四面城中已有了些魔物横行的传闻。凌真道:“为父只道离了金陵,可保家中平安,不受战火侵扰,哪知到了此地,居然还有妖魔之患。”
  凌冲冷笑道:“父亲不必忧虑,有孩子在此,一干魔头不敢肆虐!”拜别而出。任青道:“师弟有何妙法能治魔患?”凌冲十指联动,勾连符线,须臾之间已是凌空画符,书就一道符箓,灵光一闪,落在手中。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符震七国
  任青瞪大了眼瞧着,如今凌冲得了太清道统之事已然传遍诸天,人所尽知,他也不例外。太玄二代弟子各有特点,陈紫宗深藏不漏,赵乘风长于外务,狄谦自闭炼剑,叶向天深不可测。
  任青此人承继乃师百炼道人,古板方正之余,又多了几分温厚纯醇之意,在二代弟子中反而更得人心。至于凌冲,虽是掌教关门弟子,常年不在山上修行,四处蹦跶,根本不在此列考虑。
  任青见凌冲虚空书符,手段令人眼花缭乱,果是一派符道大家的做派,暗忖道:“都说太清门乃是玄门符道正宗,不在正一道之下,怎得凌师弟所书之符并无甚么异处?”
  却见凌冲一符书罢,一气贯穿九重天,双手舞动之间,如掐剑诀,又自书就六道灵符,将七道神符托在手中,笑道:“师兄可命人将这七道符箓分别贴在七国之地城门之上,必有灵验。至于剩余两国,便由小弟与师兄分头坐镇,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任青见凌冲目蕴神光,心头一跳:“这位凌师弟好重的煞气!”接过七道神符,见其上笔走龙蛇,符文特异,却是从所未见,与当下流传的玄门符箓大相径庭。
  任青也知这位师弟神通广大,深信不疑,立时选派七名心腹弟子,分赐一道符箓,赶奔七国而去。太玄九国说大不大,这些弟子大多是炼罡修为,勉强驾驭罡气剑气,不消一个时辰,便能飞到。
  七位弟子接了师命,不敢怠慢,忙自起身。其中一人入道最晚,勉强才开始下手修炼罡气,还驾驭不得剑光,只好施展日行千里的神行之术赶路。
  其要去羽凤国,亦即是凤兮郡主出身之国,此国境内多山,崎岖难行,本是两个时辰可至,因着山路蜿蜒,耽搁到了半日,等翻过最高的一座大山,眼见羽凤国国门在望。
  忽听一声怪笑,一条阴影自高空急掠而下,竟不下飞剑之速,那弟子乃是法武兼修,耳聪目明,闻听头顶劲风凌厉,忙向外一扑,果然躲过一记凶猛杀招,抬头看时,却是一头硕大老雕,两翼挂风,一双寒光闪闪的利爪捉他不中,生生一大块山石抓裂,碎石乱溅,火星连连!
  那弟子大叫一声,抽出一柄长剑,趁老雕双爪未收,猛然刺去!其功力不足,还未练到身剑合一的境界,但手中长剑乃是离火殿所出精品,用料实在,更由狄谦亲自锻火,锋锐绝伦。
  那老雕喙中发出冷笑之声,不闪不避,冷不防其背上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巨掌,指甲内弯,犹如虎爪,狠狠一拍,已将长剑拍飞!
  那弟子这才看清老雕背上竟坐着一头虎头人身的妖怪,一身妖气纵横,竟是修成了金丹。那弟子暗叫一声:“我命休矣!”那虎妖满面冷笑,一拍座下老雕,叫道:“没用的东西,亏得老子压阵,不然你就要吃个大亏!”
  那老雕亦是委屈,恼羞成怒,微一振翅,又自扑来,那弟子亦是凶悍,自忖必死,就要震破苦苦修炼的一道天罡之气,与那老雕虎妖同归于尽!
  恰于此时,手中那道神符忽而绽放万丈毫光,照的半天皆透,那弟子不由自主一松手,神符立时飞在半空,自有道家纶音传来,那虎妖与老雕双双发出一声大吼,满是惊惶之意,顾不得杀人,转身仓皇而逃!
  那弟子呆了一呆,却见神符之上神光微敛,自然发动,往羽凤国飞去,急忙迈步急追。不一刻间灵符已至羽凤国都城之前,毫无迟疑,贴在城门楼之上!
  灵符归位之时,似有一种无形震动,响彻都城!与此同时,凌冲所发七道神符已尽数归位,太玄九国之中,蓦然有七道神光冲霄而起,一闪即散!
  那弟子忙窜上城楼,亮出一块玉牌,对守城兵将喝道:“我乃太玄任青仙师座下弟子,奉师命前来,尔等速速禀告国主,再派人往国中各处查探妖魔下落踪迹,不得有误!”
  太玄弟子于九国人众而言,便如神明一般,立时就有大将前往皇宫报信,不一刻国主传旨,依仙师口谕办理,一时之间羽凤国中鸡飞狗跳,兵将齐动,查找妖魔踪迹。
  说也奇怪,先前几日分明乡村野外皆有魔踪,时有妖怪吃人,惨不忍睹,如今却销声匿迹,再也寻不到踪影。等兵将回报,羽凤国国主自是欣喜若狂,任青那位弟子亦是瞠目结舌,望着城楼上那一道灵符,暗忖道:“难道那位凌师叔真有这般道行,就凭一道符箓,便能威震千里?”
  七道灵符一出,太玄九国之中七国靖平,再无魔患!其中奥妙唯有凌冲自家知晓,那灵符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根本却在其中掩藏的一道七情魔念!
  凌冲阴神将七情魔念分化,炼入七道灵符之中,神符高挂之时,趁着灵光迸发,早将七情魔念散布开来,专寻妖魔鬼怪染化!那弟子所遇虎妖、老雕便是被魔念染化,自然不会暴起伤人,反是转身便走。
  凌冲自修炼噬魂劫法以来,一向以正宗路数修行,轻易不肯以此法害人,但今时不同往日,竟有妖魔打起太玄九国凡人主意,尤其凌家也在其中,若不杀鸡儆猴,如何消这口恶气?
  凌冲的噬魂劫法自从与五阴炽魔的无明摄心法相合,取长补短,虽不能自根本解决噬魂劫法的漏洞,但在神通运用之上却越发神妙起来。魔念发动无形无影,神鬼不觉,莫说区区元婴、金丹,就算法相、脱劫,若不提前防备,亦要着了道儿去!
  任青分遣弟子而去,过不多时,察觉七道奇异波动自七国之中发散开来,以他眼界亦辨不出路数,又有弟子回禀,言道七国之中果然妖魔绝迹,再也寻不出丝毫踪影,忍不住大吃一惊,说道:“师弟的灵符果有神效,如今七国之中妖魔敛迹,好生灵异!”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元凶现身
  凌冲道:“师兄谬赞了,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任青只道真是太清门符箓道法之妙,根本料不到是阴神暗中主持,魔患一去只觉轻松不少。
  虎妖、老雕被魔念入体,元神立时被炼化,凌冲阴神略一运念,自然得知太玄九国妖魔横行的幕后黑手,尤其七情魔念一旦发动,肆意沾染,犹如瘟疫,根本躲避不得,须臾之间已将太玄九国之中近乎所有的妖魔尽数染化!
  凌冲尚是头一遭这般肆无忌惮的施展噬魂劫法,只觉自身意识与数百道元神相连,其等修为有高有低,有妖有人,有魔有魂,不一而足,但其等生死只在自家一念之间,这等感觉又是新奇又是有趣,忍不住微用念头随意选了一头妖怪,潜入其元神之中,已将那妖魔之身牢牢操控。
  眼前景象一变,回视自身,却是一头猪妖,獠牙外露,口臭逼人,一身的鬃毛如箭,修为不过才刚凝煞而已,连人形都未化全,正觉新奇之间,心头一动,抬头望去,自家处身一座荒山之中,山顶之上立着数条人影,其中一位正是老相识天欲教的玉玑娘娘。
  玉玑娘娘身后有一宫女打扮的女子,正是佘玉华。其身旁却是一位虎头人身,披挂金甲,背负一条鎏金锏的虎妖!那虎妖一身妖气内敛,气势却极惊人,几乎不在玉玑娘娘之下,一人一妖正自相谈甚欢,只是不见了碧玑娘娘。
  凌冲再操控那猪妖环望四周,见黑压压的满是妖怪,山猪狐狸、青狼毒蛇,应有尽有,再搜寻猪妖记忆,立知端的。原来那山上虎妖来头极大,更修成待诏境界,神通极强,只是可惜遇上了玉玑娘娘这位荡妇,抵挡不住六欲魔功,成了其入幕之宾。
  那虎妖唤作虎贲,有个绰号乃是摇风大王,素来在南疆与中原交界之地逍遥,本已修成一口玄阴之气,但被玉玑娘娘连番采补之下,根基虚弱,证道长生乃是遥遥无期。
  不过其法力有损,道行却在,此次被玉玑娘娘邀来,带上一干妖魔手下,在太玄九国之中作乱,目的为得牵制太玄弟子精力,试探郭纯阳等一干纯阳老祖。
  凌冲看罢,魔念归于阴神,对任青说道:“小弟已知此次妖魔作乱的幕后黑手,乃是天欲教的玉玑娘娘,其勾搭了一位虎贲妖王,二者皆是待诏修为,此刻正在不远处一座山中,不如师兄与小弟前去会她一会?”
  任青怒道:“原来是那个妖妇搞鬼!”略一思忖,“太玄九国亦在本门势力范围之内,若有变数,几位老祖立可来援,倒是不必多虑。好!我就陪师弟走一遭!”二人计议已定,纵起剑光便走。
  那虎贲此刻还在与玉玑娘娘调笑,其被玉玑采补多回,道基有损,却仍是执迷不悟,只觉玉玑娘娘身段儿面庞儿,无一不美,只消能一亲芳泽,就算为她死了也心甘情愿。
  玉玑娘娘望着山下黑压压的妖类,皱眉道:“那些手下不是被你打发了去太玄九国之中吃人作乱么?怎得突然全数回返?难道是你下的命令?”
  虎贲正自气短神迷之时,随口道:“我怎会下那等混账命令!玉玑,你我多年不见,我得了你的传书立时带了手下赶来,瞧在我远来辛苦的份上,不如我们先……”
  玉玑娘娘目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娇笑道:“看你猴急的!我辈练气士就当以长生大业为重,等你我双双证道玄阴,自有无穷岁月厮守,急在一时作甚?眼下教主吩咐下这件差事,须得做的干净利落才是。”
  虎贲道:“是!你说的是!只是我就是忍不住……”伸出一只黑手去摸玉玑娘娘脸庞,吃其挥手打落,讪笑道:“这又是为何?”
  玉玑佯怒道:“你若是再这般纠缠,我跺脚便走,百年之内莫要相见了!”虎贲立时慌了,叫道:“莫走!莫走!好人儿,我一切听你吩咐还不成么!”
  玉玑这才转嗔为喜,笑道:“这还差不多!喏,你去寻手下来,问他们为何齐齐回来,若是有人暗中捣鬼,立刻报与我知!”虎贲笑道:“我当是何事,此事易耳!”将头一转,喝道:“虎英何在!”
  脸上一板,立时恢复了待诏大宗师的气度,一声虎吼之下,山下群妖俱都噤若寒蝉,万马齐喑。虎贲所唤者乃是他的亲子,正是那头骑在老雕之上的虎妖,早被魔念炼化了元神,一跃而起,来至近前,叫道:“大王唤我何事!”
  虎贲治下甚严,纵是亲子,亦要口称大王,以示郑重,闻言虎目一瞪,喝道:“你去问一问那些废物,因着何故又都跑了回来,拿我将令当鸡毛么?若是不服,就尽数杀了!”
  虎贲刚化形时,乔装打扮往人世间走了一趟,生性喜爱热闹,居然迷上人间戏剧,一应的口吻谈吐大多自戏文学来,就算修成待诏,也未更改,“将令”一词用得不伦不类,却是乐此不疲。
  虎英尚未答应,只听半空中有人冷冷说道:“不必了!”正是凌冲与任青御剑赶到。玉玑娘娘一见凌冲,面色一变,旋又娇声笑道:“原来是凌冲小弟弟,姐姐听闻你的掌教恩师就要证道长生,不胜欣喜,特意约了这位虎贲大仙,一同为郭掌教贺喜的!”
  虎贲最是善妒,见玉玑与那小白脸小道士言笑晏晏,迥非寻常关系,胸口妒火熊熊,就欲一抓将那小白脸抓死,这般一想,面上便有许多不善之色。
  凌冲呵呵一笑,并不答话,自有黑白生死气两仪玄光绕身如电,摆明车马就要动手。哪知任青比他更快,其随百炼修道,更继承了嫉恶如仇的性子,喝道:“妖女受死!”张口吐出一方狭长剑匣,缝隙微露,便有无穷剑光剑气纷落如雨!
  任青亦是修炼的玄机百炼元命剑匣之术,不过百炼道人是一口本命真气演化剑匣,最后与元神相合,元神即是法宝,法宝即是元神,颇有器修之道,一器证道之妙。任青则选了以外物铸炼剑匣,再与元神相合的法子,如此一来,在道行低微之时,有一方外物炼成的剑匣,斗法便有许多助力。


第一千零二十章 虎贲
  为此百炼道人特意去求贺百川,用了许多珍稀宝材,耗费数年功夫,打造了一方玄机剑匣。贺百川的手艺自不必说,任青得手之后宝贝非常,日夕以真气洗练,已将之炼的与自身道行相合,再以玄机百炼元命剑匣剑诀催动,威力大的异乎寻常!
  任青可不知底下众多妖怪早被凌冲暗算沾染,想要将之一网打尽,至于玉玑娘娘与虎贲两个待诏宗师的攻势,一招得手立时远飏,在太玄九国之中,其等还敢诛杀太玄弟子,直是不要命了。
  凌冲暗暗苦笑,任青唯恐漏掉一个妖怪,务求一击全歼,玄机剑匣中霞光喷吐,剑气如潮,已是拼尽了力气,简直置生死于度外。他已来不及告知沾染妖怪之事,只能暗中将魔念汇聚,免得受了误伤。
  玄门纯阳法力对噬魂魔念克制极大,若是被任青的百炼剑气所伤,可就闹了大笑话。阴神藏于阳神脑后,化为玄光幽幽,心念一动,山下无数妖怪天灵之中同时升起一点黑意,向下一沉,纷纷遁入地下。此事做的绝密已极,连虎贲都未有察觉,只有玉玑娘娘心头一动,却寻不出甚么破绽。
  噬魂劫法能夺人元神法力,凌冲自也不会客气,那些妖怪修为孱弱,十分鸡肋,不过积少成多,噬魂魔念主动剥离之时,顺手将其全副修为尽数携了走人,就在地下数十丈之处凝聚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真气。
  妖类之物修行比人族艰难太多,从开启灵智,感悟天地这一关便无多少妖族能渡得过去,妖族中又极少成体系的修炼道诀,全靠自悟自修,要么只能化形为人,混入人族大派之中偷学法诀。
  虎贲来头极大,背后有一位妖圣支持,自然不缺修行法诀,以法诀为饵,许以重利,方能纠集一大批妖类手下为他卖命。凌冲一气抽取了千百头妖怪毕生修为,就算都是凝煞、凝真境界,这一份侵夺来的法力也足以惊人了。
  不过凌冲如今眼界太高,又走的唯精唯纯的路数,不肯将这般驳杂真气炼入己身,免得留下后患,还要送入噬魂幡中精炼一番。
  任青的百炼剑气发出,根根如箭如枪,众妖魔元神被毁,全无还手之力,闷哼之声连连,大多被剑气生生贯体钉死,亦有少部分被剑气削去脑袋,无头尸体扑倒于地。
  虎贲全副心神都在玉玑娘娘身上,原本懒得理会两个区区脱劫的小辈,但任青出手歹毒,一招之下几乎将其手下妖魔全灭,不由大怒,虎啸连连之下,使了一招法天相地之术,肉躯隆起,化为一尊数十丈高下的巨人,虎爪扬风,狠狠抓去!
  任青全未料到一招之威乃至于斯,还在纳闷:“他们为何不躲?”倒是凌冲眼疾手快,虎贲法相一出,立时伸手扣在任青肩上,向后一拖,恰好避过一对虎爪抓摄!任青对凌冲全无防备,向后退了几步,鼻中闻到一股血腥之味,中人欲呕,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凌冲斗法经验丰富,一见虎贲便知其必然走的锤炼肉躯的路数,预先防备,果然奏功。肉躯成圣的路数,与锤炼元神殊途同归,不过是以真气锤炼肉躯,开启庐舍秘藏,此辈修行有成,斗起法来大多以近战为主,手摩日月、脚踢乾坤,一拳一脚之间皆有无上威力。
  但此法有一处最大的破绽,便是元神羸弱,遇上专攻元神的法门便要吃亏。凌冲的噬魂劫法恰是这般修士的克星,不过当着任青之面不好显露,只好依旧由阳神顶上!
  凌冲喝了一声:“师兄去对付那妖女,这头虎妖交给小弟!”不等任青答复,伸手一指,黑白生死气绞缠一处,飙轮电转之间向虎贲刷去!
  太清弟子的身份已然闹得天下皆知,也不必再隐瞒生死符的存在,大可正大光明施展,何况生死符贵为法宝,总比尚未祭炼成熟的一元重水来的合用些!
  洞虚真界中清玄真气喷涌不绝,尽数涌入生死符中,运转生死之。阴阳之气吞并计都星君之先天劫运,向先天之性进发,每日皆有进境,晦明童子这些时日便守在一旁观摩,着实悟出了许多道理。
  生死符元灵与众不同,更具灵性,不知是尹济祖师祭炼得法,还是跟了凌冲之后受阴阳之气熏陶,竟能自悟道法,不过晦明童子仍旧不能自家修炼,只能依靠凌冲这位主人。
  好在阴阳之气本就是凌冲炼化之物,所悟所得只会比晦明童子更多,将之消化以后,御使黑白生死气也更为得心应手。
  虎贲肉躯广大,更兼拳脚无敌,一招之后更有后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无有止歇,对手往往躲过一招,躲不过之后招数,被生生捶死打爆。
  其一招落空,念头未转,肉躯自然发动,后招自出,虎爪划动之间,捏爆虚空,搅起条条白气,依旧往任青头顶抓去。眼前一亮,却是一团黑白二色气流交织飞来,迎上自家虎爪,铮铮铮!数声响动,竟是生生抵挡了下来!
  虎贲这才大吃一惊,叫道:“法宝?这是甚么路数!”生死符的本体乃是法理交织,以清玄真气催动,更是千变万化,虎贲只觉一双虎爪如入大洋,接连被无量巨力的洋流冲击,若非已将一口先天玄阴魔气运走肉躯无碍,几乎就要被那怪异之气截断了手脚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练气士若有一件法宝在手,配以本门道诀催动,就算道行远逊,亦不可轻侮,自家倚仗的无敌肉躯,怕也经不起法宝的几回消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抽身后退,略略检视虎爪是否有损。
  虎贲将肉躯当作法宝祭炼,一口玄阴魔气运转诸天,虎爪为身上最为坚硬之处,自是祭炼的堪比玄门飞剑,真气运转之下,自觉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玉玑娘娘飞身与其并列,只是在其法天相地之下,宛如蝼蚁,高声娇喝道:“那厮乃是太玄郭纯阳的关门弟子,更承袭了太清门道统,那件法宝想来便是一件符宝,还是谨慎小心为上!”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动手
  虎贲惊道:“竟有此事!”转念之间又自大喜,忖道:“我正愁无有法宝可用,这小子不过区区脱劫,何德何能有法宝傍身?不如将之杀了,抢了那符宝,岂不美哉?”虎贲背后老祖来头极大,又极受宠,却也无有法宝赐下,见了生死符,立时起了贪念。
  任青见凌冲不知用甚么法物化成的黑白之气,竟将待诏境的虎贲逼退,又听玉玑娘娘之言,呆了一呆,“师弟竟有一件法宝随身?本门可没那么富庶,想来是太清门之物了。”这般一想,又替凌冲高兴,能有一件法宝傍身,于日后道途大有好处,却全无妒忌之意。
  玉玑娘娘在雍州城中与凌冲交手,虽道行高过其一境,对其层出不穷的手段与精妙剑术忌惮不已,有虎贲接阵自是最好不过,来至任青面前,吐气如兰,娇滴滴道:“任道友,请了!”
  任青嫉恶如仇,尤其对这等采阳补阴的妖女更是痛恨到极致,一言不发,玄机元命剑匣悬于头顶,无量剑气喷射,浑忘了自家只是脱劫级数,欲要除魔卫道。
  玉玑娘娘轻笑不已,纤指一摆,使出化阳指的绝技,登时指影翻空,嗤嗤嗤之声不绝,指力贯空之间,将这套专克玄门男修士的法武合一之术的妙处尽数发挥。
  任青毕竟差了一大境界,又要时刻分心以玄门秘术护住心神,免得为玉玑的六欲迷阳法所趁,不过出了几招便落入下风,玄机元命剑匣吞吐剑气,却只得自守护身,没了攻敌之用。
  玉玑娘娘的化阳指力无孔不入,纤指轻点之下,将任青的玄机剑气生生点爆,剑气中纵有纯阳真力流散,亦只作清风萦怀,心头转动恶毒主意:“不如以快刀斩乱麻,先将这任青杀了,凌冲必定方寸大乱,那时才好下手。”
  至于在太玄九国中斩杀太玄弟子,放在之前玉玑娘娘兴许会有忌惮,如今魔教诸位魔祖先后赶来,郭纯阳等三位纯阳自顾不暇,怕他何来?
  想到便做,冷笑一声,纤手一晃,立时生出无穷幻象,一只只玉手凭空生出,乱花迷影一般,如龙门叠浪,向任青涌去!
  任青大吃一惊,自忖破不去这一招迷神之法,正要抽身急退,不防身后亦有指力潜运袭来,汇成一股,正点在玄机元命剑匣之上,将剑匣点飞,匣壁上现出数个指洞。
  任青法宝已去,失了藩篱,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正要闭目待死,忽然眼前一暗,一团乌幽幽、黑漆漆的妖气凭空拦在面前,迎上玉玑娘娘的化阳指力,妖气一涨一缩,将指力吞没!
  化阳指力专能化去一切真气,转为六欲真气,玉玑娘娘见那妖气来的诡异,却也满不在乎,化阳指一起,登时扯下一大团妖气炼化。余下妖气似也知道厉害,立时望空便走,脱出了指力笼罩。
  玉玑娘娘炼化妖气,面上黑气一闪,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妖气驳杂污秽,亏得她采阳补阴惯了,见识过各路真气,这才忍住没有当场吐了出来,却已是面如寒霜,叫道:“是哪个在消遣老娘!”
  这般挡得一挡,任青得了喘息之机,当即抽身急退,转眼已在百里之外,听玉玑娘娘怒喝之声,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妖气来的诡异,不会是凌师弟使得手段,难道另有魔道高手窥私在侧?却为何出手助我?”
  那妖气自是凌冲阴神弄得狡狯,也未指望以之击退玉玑娘娘,不过搭救任青一回罢了。任青老成持重,方才险些丧命,自不会重蹈覆辙,喝道:“师弟!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上!”
  凌冲阳神凭了生死符千变万化之能,正与虎贲纠缠。虎贲起意夺宝,自是使出浑身解数,其所穿甲胄亦是一件至宝,泛起朵朵妖云,无论黑白生死气如何刷落,总刷之不动。
  虎贲斗得兴起,大步如流星,凡有树木山石皆是一冲而过,所到之处满目狼藉。其等本是处身一座小山之中,太玄九国境内多山,当年方有德便是寻了一处荒山作为落脚之地。
  九国之山大多山石坚硬,难以剖雕,但在虎贲肉躯面前脆弱的如同豆腐,一触即碎,扬起漫天石粉,遮天蔽日。
  凌冲并未正面对战过精修肉躯之辈,遇上虎贲这等待诏境界,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虎贲将肉躯展开,掌风如刀,足步错落之间,绝不亚于飞剑之速,比凌冲的剑气雷音还要来得迅快。
  数十丈高下的身躯迈动之间,进退趋避,飘然若神,惊如电闪。凌冲亦是有意与虎贲放对,也好试演一番自家的手段。生死符展开,黑白二气接连刷落,可惜俱被虎贲那件神铠所放光华敌住。
  晦明童子亦是郁闷不已,叫道:“再多来些清玄真气!看我不干翻了那厮!”凌冲没好气道:“我就只得这点修为,莫要被你吸干了!”
  脱劫境界就算脱去再多重劫数,与待诏境界相比,最大之弊端便是炼化真气补充之事,待诏境已能勾连冥冥之中的仙魔两界,源源不绝摄取精纯仙气魔气,不虞匮乏。脱劫境则仍要依靠自家一点点辛苦修炼累积而来的真气,自然高下立判。
  虎贲粗中有细,毕竟若真是鲁莽之辈,绝修炼不到待诏之境,一开始便打算以此耗死凌冲,毕竟就算有法宝在手,真气存续都成问题,何谈发挥法宝威力?以待诏境界算计脱劫之境,无有丝毫负担,此亦是魔道中人惯常之思维。
  凌冲开头将黑白生死气尽情挥洒,但所谓大而无当,非但奈何不得虎贲肉躯与神铠,反连累自家真气损耗极剧,后来迫不得已将生死气收缩到先前三成,与虎贲庞然肉躯相比,直如一只蚊蝇,嗡嗡来去。
  晦明童子极不耐烦,叫道:“一个区区待诏境界,还要这般费力,你和那老猿放对时的精气神哪里去了!且把太阳神符与我,看大爷一把太阳真火炼死那厮!”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纷乱
  凌冲斥道:“莫要胡说!我只是为了瞧瞧与待诏境界高手过招,究竟差距有多大。若是事事倚仗法宝,对我日后修道全无好处。”
  晦明童子讥笑道:“你这厮口是心非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尹济那厮!你要试试自家尽量,就将我的本体收了,自用你的剑术对付那头老虎,我又没拦着你!”
  凌冲给他噎的够呛,精修肉躯之辈难得,这才特意与虎贲过手几招,没想到到了晦明童子口中却成了口不对心之辈,气极反笑,喝道:“好!那我下杀手便是!”
  洞虚真界中所存清玄真气尽数发动,灌注于生死符中,晦明童子一声大叫:“好多!”黑白生死气立时生出新的妙用,黑白二气陡然分开,黑气化作一条长幡,往虎贲面上一摇!
  虎贲大叫一声,只觉三魂七魄整个元神都要碎裂开来,七窍喷血,心头冰寒,立时踉跄而退!晦明童子兴奋至极,叫道:“黑白之气分生死,各照无常本阴阳!这一招黑气注死的滋味不错罢!”
  凌冲又惊又喜,喝道:“生死符还有这等变化?”晦明童子叫道:“怎么没有?我堂堂生死符,自能掌管阴阳之路,执掌生死,若非你修为太差,还能演化无穷至宝,正所谓本座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凌冲不理会他胡言乱语,方才一招黑气长幡索魂之道厉害则已,太耗真气,一击之下已耗去他所修三成清玄真气。凌冲的洞虚剑诀已超乎历代太玄祖师之上,以功力雄浑、气脉悠长为宗,这三成真气足可抵过三位五劫宗师的毕生修为。这份损耗可就太过惊人了。
  黑气索魂的神通近乎于魔道,照之者死,不知尹济祖师如何创出这一门变化,不过生死符本就贯通阴阳,流转生死,带走性命元神亦是应当。
  虎贲仓皇而退,玉玑娘娘受惊不已,天欲教中只有一件六欲天罗的法宝,正在教主身上,给玉玑娘娘十个胆子,也不敢挑衅身有法宝的凌冲。
  虎贲甚是彪悍,虽受生死符黑气一照,元神不稳,立定之后,默运真气,游走肉躯,一尊法相天地之身立时缩水到了十丈高下,但法身更为凝聚。肉躯成道之辈,是将元神散于肉躯之中,肉躯即是元神、即是法宝。
  虎贲法身凝练,反而被激起了一腔凶性,一声虎吼,声动九霄!喝道:“就算你有法宝,又能动用几次?今日我必杀你!”其看的极准,凌冲纵有法宝在手,不过借用一二次而已,犹如三岁小儿挥舞大锤,伤敌之前必先伤己!
  虎贲正欲向前,忽听一声惨哼,扭头看时,却是虎英被任青捉在手中,面色青紫,几乎要被掐死,不禁目眦欲裂,叫道:“枉你们自称玄门正派,竟敢用我亲子之命要挟!”
  任青百口莫辩,那虎妖乃是自投罗网,自家将头颅送了上来,并非其出手擒拿,正要辩白,只听凌冲道:“我太玄乃玄门正宗,岂会用此等下作手段?任师兄,请放了那虎妖罢”
  任青迷迷糊糊将手一松,却见虎英痛哼连连,驾驭妖风往乃父飞去,口中骂骂咧咧,飞至虎贲近前,哭诉道:“我险些被那死道士杀了,父亲要替我出这口恶气才好!”
  虎贲只此一子,平时也颇多宠爱,喝道:“还不退过一旁,看老子给你报仇!”话音方落,虎英目中忽然射出仇恨之色,手一翻,已握住一根通体漆黑的长枪,力贯枪尖,狠狠向他左目捅去!
  虎贲根本未料到竟遭亲子反噬,虎英又是蓄力一击,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将眼皮垂落,铮的一声,饶是反应的快,已吃枪尖捅入目中,大叫一声,反手一掌将虎英打了个脑浆崩裂而死!
  虎贲将虎英掌毙,立时后悔不该如此冲动,虎英敢施以暗算,父子之情已亡,该当留其性命,严刑拷问幕后主使才是,虎贲左目已眇,不过肉躯成圣之辈,到了待诏境界,断肢再生亦是等闲,不过略运真气之间,一只左目已然完好如初。
  虎贲心念电转:“虎英断不敢行刺于我,要么被人夺了魂去,要么被人许以重利,想将我取而代之?哼,他也不看自家是甚么货色,区区元婴就能震得住我手下那些桀骜之辈吗!不对!虎英不是傻子,再如何暗算也绝伤不了我,他也无有那般胆量,就只有被人夺魂迷心,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正道中并无夺魂之法,魔道中夺魂迷心之术倒是数不胜数,虎贲思来想去,心乱如麻,一时还未想到噬魂劫法上去。虎英之事自然是凌冲阴神搞鬼,凌冲阳神恨虎贲纵容手下妖魔肆意杀戮,自是欲杀之后快。
  而阴神修炼噬魂劫法,已然冷静近乎冷酷,立时动手,就有了虎英暗算亲父,被虎贲一掌拍死的戏码,依着阴神之意,之后该是虎贲手下所有妖魔一齐围攻虎贲,叫其常常众叛亲离的滋味,可惜满山妖魔早已在任青剑气之下死绝,也就没能付诸实施。
  玉玑娘娘吃了一惊,不料虎英突然反噬,女子心思细腻,几乎瞬时想到了噬魂劫法上,毕竟噬魂道玩弄元神臭名昭著,方要开言提醒虎贲。
  事到如今,已不能在斗法下去,虎贲堂堂待诏人物,带来的属下连同亲子竟是全数阵亡,还闹出父子相残之事,已无心恋战,忽然眼前一黑,似有一道布幕飞来,只听玉玑娘娘叫了一声:“教主!”已然天旋地转,不见踪影。
  凌冲与任青见极天之上忽有一道轻罗幔纱飞落,只在玉玑与虎贲之上一照,已将二人带走,凌冲自然识得是天欲教主的六欲玄阴天罗,任青巴不得其等自退,喝道:“师弟,我等速速回山向几位老祖禀告此事!”
  凌冲还未答言,只听有人说道:“不必着慌,我自接应尔等。”正是乃师郭纯阳之声,随即一道剑光飞来,将二人一绕,已然破开虚空,往太玄峰飞去。
  太象五元宫掌教大殿之中,郭纯阳微微而笑,伸手一指,剑光飞入,现出任青与凌冲两个,却未将阴神一并带回。凌冲微一打量,见惟庸与百炼两个老祖亦坐于玉墩之上,周其与贺百川立身殿上,如此一来太玄五位长老已尽数到齐。
  除却当年叶向天护送他回山,奉上太玄守山剑剑谱以来,凌冲尚是头回见五位长老齐聚,忙自见礼,与任青乖乖立在后面。
  只听惟庸道:“师弟,你此番证道之举太过草率,直如儿戏,更不该广邀天下同道前来观礼,闹得如今满城风雨。太玄九国之中妖魔横行,门下弟子应接不暇,焦头烂额,之后必有长生级数的高手前来与本门为难,这太象五元宫中不过我等三人参悟纯阳,势单力薄,如之奈何?”
  一旁百炼道人亦微微颔首,显是赞同惟庸之言。周其与贺百川两个噤若寒蝉,一语不发。太玄派中也只有惟庸与百炼两个敢当着郭纯阳之面直斥其非。
  郭纯阳全不在意,笑道:“大师兄所言倒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大劫迫在眉睫,我再不证道,难以带领本门安然渡过劫数,此乃不得不为耳!”
  百炼开口道:“师弟修炼的《太玄一炁清经》,此部剑诀历来唯有本门掌教方可修习,我等也不知其中妙用。但观师弟能以练气之身,动用纯阳战力,想来受益于那部剑诀良多。师弟要证道,我等唯有欣喜欲狂,只是究竟证道之时我等该当如何防备外敌,助师弟成就,还请掌教师弟示下。”
  郭纯阳能以练气士之身施展纯阳战力,无论太玄内外皆猜测是靠了那部《太清一炁清经》之妙用,可惜此部道书历代唯有掌教一人有资格参阅修习,惟庸与百炼几个难窥端倪,郭纯阳证道在即,究竟证道之时有何异象,又有何破绽须得防范,总要对这几位师兄言明,才好从容布置。
  周其出来打个圆场,笑道:“百炼师兄所言也有道理,就算师弟不便透露那部《一炁清经》的特异之处,总该告知我等该当如何防备大敌前来捣乱罢?”
  贺百川扯着嗓子叫道:“就是!就是!老五你天天吹嘘自家神算无敌,这一回你自家证道惹出许多事情,连我殿中烧火的童子都给派了出去,镇压妖魔,你还是想个法子,尽快平定乱局,免得大劫没到,本门倒先乱套垮了!”
  周其道:“老四话糙理不糙,掌教师弟若有甚么成算,快些示下,免得我们几个老骨头还要担惊受怕,生恐重蹈太清门的覆辙,给人灭了门去。”周其等亦是消息灵通之辈,早知凌冲得了太清道统,必然引动清虚道宗忌恨,说不定暗中使甚么鬼蜮伎俩,暗算太玄派。毕竟当年太清门覆灭,清虚道宗可是起了推波助澜之用。
  晦明童子在洞虚真界中跳脚骂道:“周其那厮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太清门覆灭干他屁事!不行,我非要将他一张臭嘴撕烂不可!”凌冲阳神斥道:“周其是我师伯,有口无心,你还与他计较怎得!”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传位!
  晦明童子赌气不言,凌冲也不去理他,专心听郭纯阳吩咐。郭纯阳说道:“我虽精通先天神算,但不能算尽天下之事,不然我岂不比仙帝还要厉害?还窝在此界作甚,早就杀上九天仙阙将那厮掀翻了自家做天帝了!”
  百炼皱眉道:“师弟,说远了!”郭纯阳咳嗽一声,大袖一挥,喝道:“你们来看!”众人忙运目力观瞧,就见一片清光起处,映射无穷山川大河,景象陡然一变,现出一具金黄棺椁,正自于虚空之中穿梭。
  惟庸道人最是见多识广,惊道:“黄泉鬼棺?怎么会是此物出世?难道天尸教主魔功大成,竟将此物炼化了么!”众人不知黄泉鬼棺来历,周其道:“大师兄,黄泉鬼棺是甚么东西?怎得从未听说过?”
  惟庸面色凝重,说道:“黄泉鬼棺乃是天尸教镇教之宝,传说是其开派老祖得自九层冥狱,此宝能驱使万鬼,有神鬼不测之机,品轶还在普通法宝之上。也正因此,天尸教历代教主都未能将之祭炼成功,这一代教主既能御使此物,只怕世间从此多难矣!”
  贺百川叫道:“咦?快看,又有变化!”清光之中黄泉鬼棺忽然停顿下来,一股庞然之极沛然之极的魔念降临彼处虚空,就算隔着清光之幕,众人亦能察觉那魔念之强横,元神之中似也听到一声天尸怒吼!
  黄泉鬼棺停驻良久,似乎与那魔念交涉,众人正自看的不明所以,那黄泉鬼棺似有察觉,棺中传出一声冷笑,金黄铜棺狠狠一震,已将清光之幕震破。
  郭纯阳道:“天尸教主藏身鬼棺之中,借棺中鬼气熬炼尸身,与其交涉者乃是先天尸魔!”这一言宛如石破天惊,周其惊道:“一个蛊魔不够,又来一个尸魔?先天十大魔祖这是要降临此界了么!”
  郭纯阳道:“尸魔魔祖比蛊魔魔祖厉害了十倍不止,轮回盘重光在即,可不止九天仙阙有所动作,玄阴魔道亦有躁动,十大先天魔祖出世,便是其一。”
  清光流转,又自一变,却是长景道人手持一朵曼珠沙华,挪移虚空,往太玄峰而来,又有一尊玄阴天尸元神头顶九头尸王叱咤,震破虚空而来,正是薛蟒。
  周其面色如土,喃喃道:“只天尸教一家便出动了两尊玄阴级数,若是六大魔宗齐至,岂不是糟糕之极?”
  郭纯阳笑道:“何止如此?你看长景那厮手中那一朵曼珠沙华,乃是天尸教主所赐,只要将之种在太玄峰上,便可勾连九层冥狱,借来无边尸气,将方圆十万里之地尽数化为尸魔之地,无上鬼域,届时先天尸魔亦可借此降临魔念!”
  百炼道人吐了口气,沉声道:“好歹毒的谋划!”贺百川叫道:“那还等甚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等速速动手,先打杀了长景那厮,毁去曼珠沙华魔花!”
  郭纯阳道:“四师兄所言极是!因此我思虑再三,当要主动出击,太玄门下长老弟子听令!”霍然起身,足踏风云,威威之势如神!
  此时郭纯阳乃是以太玄掌教身份传下法谕,就算惟庸等人是他师兄,亦不敢造次,个个起身恭立,齐声道:“敬遵掌教法旨!”
  郭纯阳环顾一周,喝道:“命百炼前去截杀长景与薛蟒两个,命惟庸阻拦乔依依,命周其与贺百川整顿弟子,尽数避入太象五元宫中,自此五元宫禁止全开,无有本座符诏,不得进出!”
  眸光一转,落在凌冲面上,喝道:“命凌冲往太玄九国,凡待诏之下,无论玄魔两道弟子,若敢作乱,残杀无辜者,尽数斩了!”
  一番谕令如雷霆迸发,掌教大殿之上风云激荡,映的众人面上纷纷色变!不等有人出口,郭纯阳哼了一声,再次喝道:“本座郭纯阳,为太玄八代掌教,今日颁下法旨,立凌冲为太玄第九代掌教,待本座功德圆满,便即即位!彼时若有人心怀异议,以欺师灭祖之罪论处,凡太玄门人弟子皆可诛之!”
  石破天惊!
  殿中除却惟庸与百炼两位之外,尽是一副惊诧到了极点的表情,连凌冲也不例外!太玄派至郭纯阳共传八代,前七代掌教皆是指定亲传弟子传位,此亦为太玄不易之规。
  直到前代掌教荀真人猝然兵解,未及留下只言片语,郭纯阳这一辈中共有师兄弟五人,场面便尴尬了起来。至于郭纯阳是如何压服四位师兄,夺取掌教大位,如今已不可考据。
  但郭纯阳执掌太玄以来,将门户整治的好生兴旺,迥异先前,加之其修炼了《太玄一炁清经》之后,竟身具纯阳战力,一跃而入顶尖老祖行列,其上几位师兄纵有心思,也自淡了。
  贺百川喃喃道:“不是该选叶向……”话未说完,吃周其狠狠捂住了嘴巴,贺百川脸上一白,竟是先去瞧凌冲的脸色,见其兀自有茫然之色,这才放下心来,将周其手拨开,兀自心有余悸。
  郭纯阳执掌门户二百年,威严深重,既然指定了下任掌教,就算四位长老一齐反对,亦是无可更改,方才无心之言若被凌冲听去,以为他支持叶向天即位,等凌冲执掌门户,哪还有他贺百川的好果子吃?
  惟庸皱眉道:“师弟指认下任掌教,我等并无异议,只是你春秋正盛,何必急于一时?”郭纯阳笑道:“正因春秋正盛,还可替凌冲支撑几年,免得他修为不足,压不住门户。凌冲!你上前来!”
  凌冲依言上前,其淬炼道心,迭经忧患,自然懂得当仁不让的道理,绝不会出言推辞,只是默默躬身一礼。郭纯阳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入门几十年,虽说得我亲炙不多,但我郭纯阳自问对你这个弟子还算尽心尽力,今日我立你为下任掌教,你可愿意?”
  凌冲再拜说道:“恩师有命,弟子义不容辞,定当将太玄道统发扬光大,光耀门楣!”转身向四位长老以及任青团团一拜,说道:“还请四位师伯与任师兄多多看顾!”
  凌冲是下任掌教的身份,这一拜之下,惟庸等四人纵是辈分高过一辈,亦皆躬身还了半礼,任青更是全礼以还。只听郭纯阳笑道:“好了!他不过是个太子,本座还是活蹦乱跳的,你们也无需这般生分,搞得好似我被人打死,灵堂之上继位似的!”
  郭纯阳一贯插科打诨,百无禁忌,连惟庸也不禁莞尔。百炼道:“既然掌教师弟吩咐已毕,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动身!”百炼道人面冷心热,唯恐动手晚了,被长景等妖人发动机关,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
  郭纯阳叫道:“百炼师兄!”扬手之间,袖中飞出一道火光,落在百炼掌中,却是一尊小巧之极的丹炉,丝丝烟火之气飞腾,通体血红,正是九火照天炉。此宝被郭纯阳用拂真一点真灵点化,已成法宝,威能无穷!
  此宝本是离火殿一脉所传,炼成法宝之后,唯有交由纯阳老祖方能尽情发挥战力,百炼道人修炼的玄机剑匣元命剑法走的金火同修之路,正是相得益彰。百炼一怔,将宝炉接在掌中,只听郭纯阳又道:“二师兄此去自有帮手相助,务要将长景或是薛蟒其中一人击杀,也好叫世人瞧瞧我太玄派的威风!叫魔道知晓,邪不胜正绝非空话!”
  百炼面上微有红光泛起,施了一礼,身化火光不见。百炼一走,惟庸亦自长身笑道:“我与乔依依也算老相识了,且去会一会那娘们!”头顶现出一圈明光,正是诛魔宝鉴,光华一闪,亦自不见。
  两位纯阳老祖先后而去,周其与贺百川面面相觑,齐声道:“我等这便去收束弟子!”双双而去。任青也道:“弟子去助两位师叔一臂之力!”急匆匆去了。
  一时掌教大殿之中只剩凌冲师徒两个,凌冲道:“弟子这就赶赴九国,师傅还有何吩咐?”郭纯阳道:“你不怪我不问你的意思,强行将太玄道统压在你身上么?”
  凌冲笑道:“债多不压身,弟子已是太清门的光杆掌教,再当一个太玄掌教倒也不赖,何况太玄总有偌大基业能供弟子骄奢淫逸一番,比太清门片瓦无存强的太多。”
  郭纯阳哈哈一笑,喝道:“果然是我的徒弟!好!”袖中又有一道金光飞起,落在凌冲眉心之中。凌冲感悟之下,大惊道:“师傅何故将庚金神剑给我?”那金光正是庚金神剑,太玄派中唯一一柄飞剑法宝,若是让他带走,乃师又如何能炼魔防身,成就大道?
  郭纯阳懒洋洋道:“非是赐你,不过暂且借你而已,日后还要归还,等你何时继任掌教,我再将此剑赐你。你持此剑去九国之中,有你的阴神辅佐,自可杀尽一切长生之下的鼠辈。我许你不必留手,就算天塌下来,也自有老子给顶着!去罢!”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助拳
  凌冲道:“师傅没了法宝飞剑,如何抵挡其余长生老祖?”郭纯阳神秘一笑,悠然道:“谁说太玄只有一柄飞剑法宝?”凌冲心头一动,吃郭纯阳大袖一挥,身不由主出了太象五元宫,飘飘然落在九国之中去了。
  虎贲与玉玑娘娘两个被殷九风挪移而去,等六欲天罗散去,面前一位中年书生,儒雅风流,正自负手而立,玉玑娘娘娇滴滴叫了一声:“教主!”
  那书生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天下第一号淫荡之辈,转过身来,瞧了虎贲一眼,微笑道:“你便是虎贲?你家老祖可好?”虎贲明知玉玑娘娘便是面前之人的禁脔,却只能强忍妒火,毕竟玄阴老祖可非是轻侮的,嗡声道:“我家老祖还好!”
  天欲教主目蕴沧桑,望去似是一位郁郁不得志,不得已委身村塾教授蒙童学问的落第先生,呵呵一笑,说道:“方才郭纯阳与我同时出手,大家皆有分寸,真正的长生之战还在后头。”
  玉玑娘娘道:“教主,郭纯阳证道之时必有破绽,此是千载难逢之良机,只要诸位魔道老祖联起手来,定能一举将太玄派夷平!”
  玄魔大派皆有数千数万年传承,底蕴之深外人难窥其究竟,若能将太玄派一举拔除,只靠掠夺其门中秘宝功法,魔道诸位老祖皆能赚个盆满钵满。君不见当年太清门覆灭,清虚道宗背后捅枪,得利亦是最多,连太阳神符那等符箓法宝也抢夺到手,清虚道宗万年基业,便是彼时奠定下来。
  天欲教主温文尔雅,微笑道:“此次有数位魔祖联袂而来,为的便是此事,郭纯阳倒行逆施,这些年广结仇怨,玄门中对他忌恨者亦在多有,如清虚道宗等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来与他为难。”
  玉玑娘娘目中放出精光,叫道:“太玄派底蕴深厚,就算只将六大真传剑诀到手,本教亦可就此发迹,不必再仰人鼻息,能与星宿魔宗、九幽黄泉门等并驾齐驱!”
  殷九风颔首道:“此是自然,不过本教主独木难支,还要靠你与虎贲相助。”虎贲奇道:“我带来的一干手下方才给人杀得一干二净,连儿子都没了,如何能助老祖?”
  殷九风道:“你放心,本教主吩咐你做事,自会给你好处,也不会强令你去送死。本教主已将本门多年修炼的一座姹女迷阳六欲颠倒魔阵带了来,此阵由六十六位女弟子排演而成,玉玑便是驱动阵法之人,亦是活生生的阵眼所在。待郭纯阳证道之时,就在太玄峰上魔阵排开,只消修为不够,道心不定之辈,一见此阵,立被迷了心窍,只是纵,欲无度,从此道基尽丧,就算有逆天的手段,也挽救不得。”
  玉玑娘娘笑道:“教主之意,是要给太玄派来个断根?将他的门人弟子尽数迷乱了心智,再难参演上乘道法?”殷九风抚掌笑道:“正是此意!如今各方魔祖齐出,太玄派只有三位纯阳,郭纯阳还轻动不得,正是势单力薄之时,只要将太玄上下尽数以六欲魔念染化,就算郭纯阳证道长生,那又如何!”
  虎贲打个冷战,殷九风用心之毒,连他这位待诏虎妖也自心寒忌惮不已。那姹女迷阳六欲颠倒魔阵一听便非好路数,玄门修行,一重心智、二重肉躯,若是入道之前将元阳丢散,那便参悟不得上乘法门。
  天欲教的法门以人心六欲入手,消磨志气、散乱阴阳、放纵心性,若是给玉玑领衔在太玄峰上飘然一舞,说不定真能将太玄满门上下弟子元阳尽数夺了,丧其心志,就算郭纯阳证道,也要再从头挑选合意弟子,一步一步培养。
  殷九风此计歹毒绝伦,乃是釜底抽薪之策,太玄门青壮弟子尽没,当此大劫之下,只怕再难安然渡劫,灭门不远矣!
  殷九风见虎贲色变,不以为意,笑道:“本教主要你做的,便是玉玑运转魔阵之时,你充当护法,莫要被人冲乱了阵势运转,只要魔阵转动开来,便没你的事了。”
  虎贲叫道:“我亦是公的,又修炼魔道,如何能在魔阵之中独善其身?太玄弟子还未着道,我先被魔阵吸干了元气,岂不尴尬!”
  殷九风微微摇头,伸手在他眉心上一点,一点黑意现出,内中传有冰寒之意,说道:“此为本教秘传辟魔神意,能隔绝六欲大阵影响,不过只能支撑半日,你且好自为之!”
  虎贲只觉眉心中传来丝丝凉意,果然心性躁动平复,心魔不起,再看玉玑时,全无平日可爱绝伦之意,心知此物必是殷九风自家秘传,说不定便是靠它隔绝魔意,方能以男子之身修炼六欲魔道。
  殷九风轻轻一笑,说道:“本教主吩咐之事,你二人务要办妥,若有差池,将你等阴魂贬入九幽,日夕受炼魂之苦!若是办的好了,就算玉玑许配于你又能如何?”
  虎贲虽心魔不起,对玉玑娘娘垂涎之意不减,闻言大喜,叫道:“此言当真?”玉玑娘娘在一旁娇羞之极,垂首不语。殷九风一声长笑:“本教主是何人?岂会食言而肥?事不宜迟,速去!”挥袖之间,魔光乱舞,已然无踪。
  忽听背后有人说道:“启禀娘娘,我等奉教主之命,以供差遣。”却见佘玉华款步而来,身后莺莺燕燕,环肥燕瘦,跟着数十位娇柔女子,个个轻纱曼舞,妖娆之极。
  虎贲一见,立时直了眼,纵有神符辟魔,亦觉欲火攻心,险些控制不住自家。天欲教潜藏多年,殷九风广罗美女,传授道法,好容易积攒下这般家底,今日全数搬了出来。但见香肌雪肤,映衬花光,绿萼黄蕊,竞芳吐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瞧哪个好。
  玉玑娘娘扑哧一笑,娇嗔道:“虎郎,这些皆是教主这些年静心调教的弟子,你若是看中哪个,便送与你如何?”虎贲哈哈狂笑,正要故态复萌,眉心忽有一道凉气窜出,头脑一清,闷声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好人儿,快些布阵,等将太玄门上下一网打尽,你我双宿双飞,岂不是好?”
  玉玑娘娘目中讥诮之色一闪而逝,当即喝道:“尔等听命,且将法力勾连一处,我等速速赶奔太玄峰!”一干女弟子娇滴滴齐声应是,佘玉华目中透出一点诡异之色,旋即掩饰了去。
  凌冲在太玄九国之中,哼了一声,说道:“好歹毒的计谋!”佘玉华早在虎贲杀虎英之前,便已被魔念沾染,成了他阴神傀儡,透过其才知天欲教主存心竟是如此歹毒,不愧是魔道巨擘!
  阴神现身出来,说道:“一旦布下姹女迷阳六欲颠倒魔阵,便能勾引域外六欲阴魔注视,我的噬魂魔念难免被其瞧破,还是速速想个对策!”
  阳神道:“能有甚么对策?你我现在便赶去,将其等杀个一干二净,免得遗祸人间!”阴神阴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
  太玄峰数十万万里之外,虚空静谧,群星无声,忽有一只枯槁手掌探将出来,一把撕开虚空罅隙,一位老道人手捧一朵鲜红如血的魔花颤巍巍走了出来,正是长景道人。他身后又走出一尊高大之人,头顶一团浓稠尸气,搅来搅去,正是薛蟒。
  长景道人一双魔目似能穿破数十万里之遥,望向太玄峰,叹息一声,说道:“郭纯阳啊郭纯阳,好好的修道练气不好么?好端端非要证道,这下可好,引来了清虚道宗,连本教教主也觊觎你的基业,可怜极西之地,数十万里方圆,今日之后,便要尽数沦为尸魔之地,无上鬼域喽!”
  薛蟒满面皆是恨色,叫道:“何必如此惺惺作叹?太玄派灭门才好!若非那郭纯阳要重光门户,我又怎会失落了一尊旱魃分身!此事我想起便恨,待会我要将太玄一门尽数炼成僵尸,方能解气!”
  长景道人冷笑道:“那也由得你去!不过教主的吩咐,是先将这朵曼珠沙华种下,汲取尸气,勾连冥狱,你莫要逞一时之快,坏了教主大事!”
  薛蟒气焰一滞,喝道:“那便快些种下,我已按捺不住了也!”长景冷笑道:“我把你个夯货!此花乃魔道至宝,须得小心谨慎,岂是随意种下的?”
  薛蟒叫道:“那依你该当如何?”长景道人道:“先不必急,且去太玄峰上静候机会!”薛蟒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寻目四顾,长景道:“你做什么?”薛蟒冷冷道:“不若我再寻一座山峰,再用天魔解体之法,将太玄峰撞塌!”
  当年太玄重光,血河宗余孽血幽子便曾用天魔解体之法,驱动一座鹰嘴峰要撞毁太玄峰,但其法力不济,中途失败。天魔解体之法乃魔道秘传,威力撼天,可惜准备时限稍长,有许多破绽,若由薛蟒这位玄阴老祖施展,说不定可收奇效!
  长景道人沉吟道:“天魔解体之法太耗精力时限,眼下已来不及了。”薛蟒道:“也罢,我等便直接杀上门去,左右有教主暗中接应,今日必灭太玄满门!”
  忽有人声响起,阴恻恻说道:“谁敢灭我太玄满门?”虚空开裂,百炼道人手捧一尊小巧丹炉,足踏虚空而来!长景道人老眼眯了一眯,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百炼道友,想来是郭纯阳以先天神算,算出我等所在,只是道友孤身一人前来,要拦住我等,怕是力有不殆!”
  薛蟒亦冷笑道:“百炼,你人单势孤,也敢前来送死?也罢,就先送你入轮回,太玄派缺了一个纯阳之辈,看郭纯阳如何能渡过这一场劫数!”
  百炼道人冷笑道:“就算只有我一人,也绝不会令你们两个老魔越雷池半步!”话语之间透出必死之意,长景与薛蟒俱是心头一突,百炼此来显是抱了成仁之心,就算能将之诛杀,自家两个怕也要付出惨重之代价。
  魔道之辈,损人利己,全无信义可言,二人思及此处,俱是打了退堂鼓,想要让对方先行打头阵,消耗百炼法力,二者俱是同一想法,忍不住对望一眼。
  长景霍然一笑,对薛蟒道:“事到如今,莫要打自家的小算盘了,还是先联手送这位百炼道友去见太玄历代祖师罢!”薛蟒狞笑道:“不错,该当联手送他一程!”
  百炼怡然不惧,正要抢先动手,只听有人说道:“长景!让你渡过数百年的逍遥岁月,历代祖师有灵,终于让我兄弟逮住了你,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时!”话语之中蕴含无尽怨愤怨毒之意,连长景道人听了,心头也是一突。
  玄光闪动之间,两道人影凭虚而立,一位手按神剑,另一位手托一方龙虎天印,正是正一道张随坚、张随真兄弟两个!
  长景道人初入道时拜在正一道门下,等学全道法,自觉再无寸进,悍然破门出教,投靠了天尸教,从头修炼魔道,如此玄魔兼修,方有今日成就。
  其叛出正一道时,靠着偷袭暗算,着实斩杀了不少正一道长老高手,提着其等人头去寻天尸教主,权作投名状晋身之礼。正一道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只得封山闭门,休养生息,连历代弟子担任俗世王朝国师的祖训也自丢了。
  正一道自那以后,历代掌教传位,第一件事必是耳提面命下代掌教,务要斩杀长景,将其灭尽元神,以报此仇此恨!张随坚接掌正一道以来,无时无刻不欲打杀长景,只可惜那厮太过奸猾,轻易不肯露面。
  这一次还是郭纯阳飞剑传书,言道长景道人必然来犯,请张随坚兄弟二人助拳助阵。若只是郭纯阳证道,张随坚未必肯纡尊降贵而来,但涉及长景那厮,就算十大魔祖齐至,也要闯他一闯。
  兄弟二人联袂赶来,果见长景现了魔踪,这一喜非同小可,张随坚心中暗祷:“历代祖师保佑,弟子今日必取长景性命!”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截杀(一)
  正一道与长景的恩怨就算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亦难洗清,张随坚继任掌教之时,其师将正一三宝交托,第一件吩咐便是必杀长景这个叛逆!足见对其之恨意。
  张随坚性子隐忍,接掌门户之后,稳扎稳打,一面暗访长景下落,一面培育弟子。可惜长景常年躲在天尸界中,天尸界又在冥狱与阳间之间游走不定,不好捕捉,因此数百年蹉跎下来。
  不过今时今日,有郭纯阳通风报信,终于逮到这位正一道最大的叛逆,张随坚凡事奉行守中之策,就算与太玄走的近些,也不打算掺和郭纯阳证道之劫,毕竟背后还有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两户大户虎视眈眈。
  但郭纯阳以长景下落为饵,此是阳谋之策,张随坚便再要守中,也须受不过这般诱惑,明知杀长景是给郭纯阳帮忙,在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眼中便是倒向了太玄派,却也不得不为!
  薛蟒亦知长景与正一道的一段公案,心料今日既然遇上,不分个生死存亡,绝不可能罢手,头顶尸气翻滚不绝,接连走下九尊尸王,个个獠牙外突,张开血盆大口,笑道:“看来今日之战绝难善了了!”
  长景道人也有些气闷,本来兴冲冲携了曼珠沙华前来,要将太玄峰演化为尸魔绝地,谁知郭纯阳竟引来了正一道旧敌,加上百炼道人,如今已是多寡易转,必有一场苦战,不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张随坚说罢,已悍然出手!龙吟虎啸声中,龙虎伏魔神剑悍然出鞘,洒下道道金光,挥动之间,无数剑光游走,交织成一片金色光海,将长景与薛蟒两个围杀在内!
  正一道剑符兼修,张随坚身为掌教,自是精通门中一切秘传神通,这一招剑术发出,演化剑光分化之术,剑光如海,每一道皆如游鱼乱钻乱窜,剑招之变化繁复到了极处!
  张随坚一剑斩出,神通不停,心念一动,怀中又自飞出九道金色符箓,迎风便涨,化为丈许方圆,道道符箓之上生出条条电光雷龙,盘绕游走。这九道雷符正是以五雷天心法所炼!
  沈朝阳的五雷天心法便是张随坚所授,张随坚本人在这门道法上的造诣自然更加深厚,甚至无论剑术还是符法,都已修炼到与自身道行相合的地步,不动则已,一动则乾坤皆惊!
  九道雷符一闪即隐,唯余无数条电蛇雷龙攒动,缠绕成一团一团,电光雷音遍布虚空,将方圆数万里之地尽数染上了一层金色!
  电蛇飞舞,龙口衔珠,一发向两位魔头攻去,张随坚手段老辣,就算长景与薛蟒功参造化,依旧要靠尸气变化施展神通,而玄门正宗雷法恰是一切魔头的克星!
  薛蟒大骂一声,九尊待诏尸王齐发怒吼,尸气连作一片,在他头顶结成一座亩许云气,粘稠腥臭,抵御雷龙电蛇轰击。无数雷光如雨纷落,龙蛇起陆,天藏杀机。
  电蛇雷龙扑入尸气之中,纯阳之力与玄阴之力对抗交互,演绎出条条波纹杀阵,薛蟒暗骂一声,张随坚老奸巨猾,借由虚空之力,演化天罡阵势,以九道雷符吸引九天罡气,法力来源源源不绝,薛蟒则要靠九尊尸王催动本命尸气,方能抵御雷法功法,此消彼长之下,越斗越是吃力。
  长景道人身在万顷金色剑光之海中,浑不见有何焦虑之色,喝了一声,将手中万鬼炼神幡摇动,一尊玄阴鬼祖走出,法躯一动,摇荡风雷!一双魔掌狠狠一撕,竟将剑光之海生生撕出一道口子!
  薛蟒喝道:“那厮的符箓借天地之威,我等久战不利,还是速速想个对策!”长景道人长幡摇动,无尽阴气、鬼气、尸气骨朵朵冒出,结成一座大茧,乌蒙蒙灰扑扑,不断向外扩张,去寝侵蚀张随坚的玄门正宗法力。
  那些玄阴气息皆是长景在天尸界、九层冥狱中用万鬼炼神幡收炼而来,为数既多,暂时不虞匮乏,其喝道:“慌甚么!看我法宝!”将手中一朵曼珠沙华魔花一抛!
  那魔花通体如血,飞起半空,陡然涨大,花茎之下微微生出根须,竟就那般扎根虚空,一条条花蕊抽丝拨茧一般游动而出,震荡之间散发出滚滚魔气,魔气之中有浓有淡,蕴含尸气、腐气、怨气、戾气、血气、闷气,几乎将世上种种负面气机尽数囊括。
  那曼珠沙华生自冥狱九泉,传说中唯有阴魂登上奈何桥时方会出现,为冥狱地府之象征,不知如何被天尸教主到手,此花虽无斗法之能,却有一桩异处,能勾连冥狱虚空,借来无尽冥狱魔气!
  天尸教主命长景道人将此花栽种于太玄峰上,便是以之在阳间再造出一处小冥狱。张随坚一人出手,已有不测天威,何况尚有百炼与张随真两个?长景道人不得已之下,只好动用这株魔花,就算魔花紧要,能紧要的过自家性命不成?
  魔花摇曳之间,赤芒映天,别有一股妖艳魔性之美,魔花变化之后,法体不大,仅有亩许,但周遭却聚集了几乎无穷的冥狱魔气,魔气之中更有尸吼鬼恸之声,摇魂荡魄,摄人心扉!
  曼珠沙华一出,情势登时易转,薛蟒与长景两个有近乎无穷的魔气汲取运用,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薛蟒哈哈大笑,叫道:“甚么正一道!今日让你瞧一瞧本座天尸魔阵的厉害!”
  九尊尸王吞吐尸气,排成魔阵阵势,薛蟒的玄阴元神坐镇当中,阵法加持之下,九尊尸王法力气机接连一处,如同化身一体,成了一尊尸祖!
  这也是薛蟒穷尽毕生精力,祭炼这座天尸大阵的妙用所在,九尊尸王合力,等同于一尊玄阴尸祖,再有其玄阴元神加持,足可当得两位长生级数联手。可惜最关键的一尊旱魃被人夺去,不然此阵圆满之下,足可匹敌三四位长生老祖。
  薛蟒志得意满,一声长啸,尸气魔云滚滚而来,内中有无数枯槁大手抓进抓出,任由雷霆劈落,只当清风拂面。眼看薛蟒与长景二人合力之下,就要破开张随坚的剑光大阵。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截杀(二)
  恰于此时,张随真终于也自出手!其将手中龙虎天印祭起,叱咤一声,风雷皆动,龙虎天印亦自涨大,足足横压半个苍穹,大印内面有无数阳文浮现,次第闪烁,明灭不定,却是一篇阐述玄门役鬼劾神之道的篇章,无数金色字符落下,宛如下了一场金雨。
  道家金色云文落下,当即涤荡妖氛魔气,与曼珠沙华所借来的冥狱魔气激荡冲撞不休,张随真再一直,大印之上冲出一龙一虎,皆长百丈,龙口吐息,虎震吼声,这一虎一龙乃是宝印中纯阳禁制显化,代表道家至阳至刚之力,正能克制阴邪,龙虎交汇之间,已将一大片魔气驱散!
  张随真嘿了一声,口含天宪,喝道:“咄!敕!”道家真言出口,龙虎天印光华大放,无数金色云文涌动汇聚,形成一个硕大之极的“敕”字!往下一落,薛蟒闷哼一声,那一团九大尸王藏身的尸气立时被削去一大截!
  印者,信也。在玄门之中尤其意义非凡,佛门中道统以衣钵相传,而在玄门则以符印为信物,龙虎天印所代表者便是天道纲常,玄门正宗之意,此印一出,群魔辟易,万邪不侵!
  正一道三件世传法宝,每一件皆有惊天动地之威力,亦有不同玄妙,龙虎天印便是代表天道昭彰之宝,在其加持之下,一切鬼魅魔物尽被打落道行,就算薛蟒炼成九尸连环魔阵,也不例外!
  龙虎伏魔神剑与龙虎天印齐出,金光如潮,剑气如海,上有天印覆压如天道,中有玄门云文赦令,长景道人与薛蟒面对两重压力,亦觉艰难无匹!
  百炼道人忽然一笑,说道:“老道虽不欲联手围攻,但为了本门存续与无量生灵,也只得为此!”将手中九火照天炉一抛,那赤红丹炉滴溜溜一转,炉盖微微掀开,露出一丝缝隙。
  轰!轰!轰!立时有无量真火奔涌如潮,争先恐后自炉中喷射而出!九火照天炉在太玄派中传承既久,可惜历代离火殿主皆无那等法力与机缘,将之炼成法宝,还是郭纯阳手段诡异,借了拂真一缕分神灵光点化,使之开启灵智,成就法宝。
  九火照天炉中蕴含了九种真火,俱是历年太玄派高人自地心之中、九天之上采集而来,此宝蜕变为法宝,连带其中真火亦成了先天纯阳之火,一经散布,立时滔天燎原之势!
  九火照天炉一出,先天真火迸发,自下而上,火焰舔舐之间,终于与张随坚、张随真兄弟的神通法宝合成上下夹击之态!百炼道人不苟言笑,但对敌动手却是狠辣异常,以精修的百炼玄机剑气催动九火照天炉,自家元神亦自遁出,化成一方玄机剑匣,微一摇动,立时有无量赤红剑气飞去!
  金光如雨,剑气如毛,薛蟒与长景道人被夹在其中,极不好受,长景喝道:“且到曼珠沙华下面去躲避!”二人躲入曼珠沙华花蕊之下,只看无尽魔气与玄门三位老祖的神通相互消磨。
  长景道人分出一缕心神,入主鬼祖之身,再将万鬼炼神幡一抛,那鬼祖伸手接住,狠狠摇荡,幡中阴气大肆喷涌,与魔花魔气贯通一处,死死抵挡玄门神通。
  惟庸老道出了太象五元宫,大袖飘飘,径往九天之上而来,飞至中途,遥见九天之下冲起一道魔气、一道尸气,接着又有一朵无量魔花绽放,不禁微微皱眉,不久之后又有一道剑光升起,又有一道金符出现,最后则是一道火光冲天,那老道这才微露笑容,自语道:“二师弟已然动手,看来是正一道的两位到了。”
  有正一道援手,百炼道人当可立于不败之地。惟庸放下心来,长风浩荡之间,已来至第九层天罡之气之下,遁光停驻,向天外说道:“乔依依星主,乔道友,老道奉了掌教之命,前来迎迓大驾,还请现身一会!”
  其声出口之时极微,须臾之间遍传九层天罡大气,化为滚滚雷音,激荡无穷风云,第七层天罡大气之中,历经无量岁月,罡气得日月精华,渐渐开启灵性,修成生灵,无忧无虑之间,整日肆意畅游,除非遇上前来修炼罡气之辈,起了争斗,否则绝无天敌之属。
  惟庸一句话出口,震荡九天天罡,自第七层向上至第九层中,许多罡气所化生灵吃声波一震,竟而整个爆裂开来,死的痛快无比。
  惟庸一句说罢,就见九天之上星光罗布之间,陡然闪的一闪,灭去了片刻,跟着漫天星斗齐动,无穷星光向轮回世界投注而下,凝聚成一道人影,虽是风姿婀娜,但面上神色冷厉,正是星宿魔宗天市垣星主乔依依!
  其是本尊而来,且已将蛮国之中那尊星神化身收回,正是巅峰状态,一出虚空,一顿足之间,已走下九天,与惟庸相对,开口道:“惟庸道人,又是你?”
  惟庸抚须笑道:“没得法子,掌教之命违抗不得,再者你我也算老相好,换了别人独自来见你,老道也要妒火中烧的。”语含调笑,丝毫不似一位玄门老祖之言。
  乔依依皱眉道:“几日不见,你的口舌倒是油滑了许多。难道你以为调笑我几句,就会令我大怒之下,失了方寸么?”
  惟庸笑道:“那怎么会?老道不过是见了旧友,不胜欣喜,道友莫要误会。老道以童身入道,一口纯阳之气未散,就算你肯屈就,老道也是不肯的。”
  乔依依冷笑道:“郭纯阳油嘴滑舌之名天下皆知,不想你惟庸道人居然犹有过之,太玄派藏污纳垢,可想而知!”惟庸笑道:“闲话少说,老道此来只为道友,若是你掉头就走,你我两不相犯,若是你要抻量一番老道的斤两,老道自也奉陪。”
  乔依依目中星星点点,如有星河流转,冷笑道:“郭纯阳犯了分兵之大忌,将你与百炼两个遣出太玄峰之外,如今太象五元宫中再无老祖坐镇,我此来本就为瞧个热闹,但如此一来倒要拖你一拖,看看他郭纯阳拿甚么应付之后的玄魔两道老祖!”
  惟庸收了嬉笑之容,肃然道:“既然如此,还请道友指教!”头顶清光闪动,跃出一面诛魔宝鉴,那宝鉴滴溜溜一转,放射无量诛魔神光,往乔依依面上照来!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截杀(三)
  诛魔宝鉴是惟庸以自身根本剑诀太戊持法诛魔剑诀祭炼而成。当年郭纯阳之意,是请惟庸用剑诀为本门再祭炼出一柄法宝飞剑,毕竟飞剑之物杀伐最强,也可与庚金神剑一同镇压太玄气运。
  不过惟庸思忖良久,仍是决定祭炼一面宝鉴。鉴者查也,有此宝在手,足能查知心魔外魔,圆通定妙,一心不乱。果然此宝炼成之后,伏魔御魔,威力无穷。
  宝鉴一出,其上诛魔神光乱闪,鉴面之上无数景象流转,上至九天罡气,下至九幽之地,天地人神鬼,皆于鉴面之上次第闪现,走马观花一般,忽然神光凝聚不动,鉴面之上现出一人,不是乔依依又是哪个?
  乔依依只觉自家星斗元神一僵,却是吃诛魔神光定住,浑不在意,冷笑道:“虽说你我此来不过是要拖住彼此,但若不倾力一战,总是对不住许多观众老爷,既如此,索性就做过一场罢”
  手中星芒一闪,星光扭缠之间,汇成一条天星神链,素手一抖,往诛魔宝鉴之上抽去!神链抖动之间,陡然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竟是施展出类似于剑道中剑光分化之神通!
  神链虚影所过之处,将诛魔神光击的粉碎,二者皆是神光凝聚,却如有实质。惟庸赞道:“不愧是天市首座星主,这一手星光成剑的功夫老道钦佩不已!”
  诛魔宝鉴滴溜溜又是一转,放射出层层宝光,如同月下潮声,绵绵不绝,宝光如浪,一层一层叠高,竟足有九层,中心之地霍然一亮,一朵清幽白莲生出,莲叶摇曳,亭亭如盖,纵使天星神链分化无数,吃白莲莲心一应,尽数投入白莲之中去了!
  惟庸笑道:“乔道友,怎么不用日月五行轮?老道有此宝在手,你不用法宝,岂不吃亏?”乔依依充耳不闻,神通运转,莲房之中的天星神链陡然爆散,化为漫天星云霞辉,只听龙吟虎吼之声传来,星辉之中冲出四灵星神,玄武覆水、朱雀燎火、青龙盘绕、白虎吐金,每一尊皆有百丈高下,各自披荡无数星芒!
  四灵四象真法!乔依依身为星宿魔宗修为最高的三人之人,自是精通星宿魔宗一切星宿道法,这一手演化四灵星神的神通信手拈来,亦是妙到毫颠!
  四灵之神嘶吼不绝,各自向四方急扑而去,嗤嗤嗤之声不绝,四灵星神展动之间,竟将那朵白莲生生撕裂开来,化为神光消散。
  乔依依冷笑道:“就算你有法宝在手,又当如何?”惟庸微微皱眉,诛魔神光再生变化,聚敛一处,形成四柄神剑,剑柄向天,剑尖垂地,剑刃如霜,尚有滴滴水珠落下!
  惟庸清叱一声,四柄神剑陡然自下而上倒翻起来,唰唰唰唰!四声过后,如裁薄纸,四道剑锋所过之处,就见四灵星神陡然凝立,接着五颗硕大之极的头颅离了本体,轰然坠下!
  四灵之中玄武乃龟蛇相缠,因此共有五颗头颅,却被惟庸四剑一招之间尽数斩杀!惟庸轻吐一口浊气,笑道:“老道这一手庚金剑术,请道友品评一二!”
  乔依依能以四灵四象真法演化四灵星神,惟庸亦精通太玄五大真传剑诀,当即动用庚金剑诀,以迅雷疾火之姿将之斩杀!
  乔依依薄薄的嘴唇一抿,星光再变,化为七颗大星,孤悬北空,呈现勺子之形,正是北斗七星之态,分为天枢天旋、天玑、天权、天衡、开阳、摇光七大星君!
  此七星星君黑袍皂带,面容肃杀,联手之间,天起杀机,日月无光!此为北斗劾死戮魂禁法,亦为星宿魔宗秘传,执掌杀伐之意,比四灵四象真法另有一番妙处。
  北斗七星旋动之间,七道奇光坠落,所过之处,四柄诛魔神光剑当即碎裂瓦解,北斗七杀道光余势不衰,穿破重重诛魔神光,竟而轰入诛魔宝鉴鉴面之中去了!
  却见诛魔宝鉴精芒流转,生生吃下北斗七杀道光,挪移虚空之间,将之吐了出去,鉴中一个小女孩身影一闪即逝,望了乔依依一眼,挥了挥小小的粉嫩拳头。
  惟庸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诛魔神光又变,生出五重五行之气,跟着五行逆转,青赤白黄黑,五气周流不休,正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的手段,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光一刷之间,生生将北空七颗大星尽数扫爆!
  乔依依心头一震:“这老东西当真精通太玄所有剑诀不成!”太玄派六大剑诀,先前在修道界中声名不显,直至二百年前覆灭血河宗一战,上代掌教以一己之力重创血痕道人,其所用便是庚金剑诀,精纯唯一,不受血河真气污秽。
  那一役之后,太玄剑诀方才名声大噪,魔道诸派自然花费极大气力,研究太玄剑术的破绽所在,乔依依以长生之尊,腹笥极广,任何剑诀、道诀,在其眼中皆是一览无余。
  但偏偏其对手是惟庸这位玄门老祖,其浸淫太玄剑术经年,已臻至剑心通明,剑意承天之境,任何剑术剑招在其手中,进可变化无穷,退可抱元守一,如同乌龟覆壳,竟是无懈可击。
  同为长生级数,乔依依与惟庸两个谁也不怕谁,但恰如惟庸所言,其有诛魔宝鉴在手,又是自家亲手炼制,最是合用不过,乔依依道行不差,但无有法宝傍身,无形之中便吃了一个小亏。
  惟庸如今并未动用本身剑术,纯以诛魔宝鉴机变之力应敌,偏偏令乔依依生出老鼠吃龟,无从下口之感,好在长生级数道心坚如磐石,电光火石之间已将杂念斩杀,扬手之间,星光又是一变,七颗大星飞出,分化五行阴阳,正是七曜天星变的绝世神通!
  这一门神通专讲五行阴阳之变,与玄门之理相通,无有半分魔气,反而显得气象万千。此法亦是祭炼日月五行轮的根本道法,乔依依无有五行轮在手,但施展这门神通出来,亦不亚于有五行轮佐助!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血神杀来
  七曜天星法一出,首先调动无穷先天五行之力,这等五行之力乃是正道五行,并非反道五行,乃天地正统,一旦出世,立时将惟庸的先后天正反五行之力克制镇压!
  以正胜反,倒也不算甚么大事,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发出,又有太阳太阴两颗大星坠来,挑动阴阳之气,两颗大星急速旋动之间,化为黑白两色光华,衔尾杀来!
  惟庸笑道:“不坏,真是不坏!可惜你是借了太阳太阴之星的虚影炼成此道,并非真正的先天阴阳之气,不然老道真要退避三里了!”
  那老道将手一拂,无边诛魔神光中升起一座剑阵,正是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剑阵之中剑气升腾,云蒸霞蔚,有刚有柔,有阴有阳,由小及大,飞旋而出,一招将乔依依的阴阳之气兜入其中!
  阴阳之气入阵,立时重又化为太阳太阴两个大星,精气星光喷吐之间,消磨剑阵剑气。剑阵中亦有无穷诛魔剑气随灭随生,反过去消磨阴阳之气。
  两位老祖如此这般斗法斗剑,神通如万花筒层出不穷,演化无尽。实则说来,诛魔神光与九天星光本性不定,犹如泥土,自可随心抟塑。
  乔依依将星宿魔宗诸般星斗神通一一演化,星宿魔宗号为魔道,实则精修星力,并无玄魔之分。乔依依身为诸天星主,自是精通一切星宿神通,自四灵四象一路演化,七曜天星法、九曜开天道,直至天市垣本命神通,法力变化穷尽造化,随心洒落。
  但无论她如何变化神通,惟庸只是将太玄五大剑诀肆意挥洒,诛魔、庚金、灭道、玄机,乃至洞虚,将五大剑诀每一道中最为精妙之处发挥出来,正可克制一切星光变化!
  二人身在极天之下,九天之上,正是半霄星光,半空剑气,你来我往,杀了个不亦乐乎。
  血河源头,太阴火树之上,叶向天霍然启目,将张亦如唤来,说道:“为师要走上一遭,顾不得你,你且去你师祖处躲避一番。”
  张亦如急道:“师傅要做甚么?不如带我去,也好多个帮手!”叶向天摇头道:“你不成,此事须得为师孤身前去,不过你放心,有你师祖推算,为师此去有惊无险,不必多虑。”
  张亦如苦劝无果,只好奉师命离开血河源头,往太玄峰而去。叶向天等他走后,缓缓步下太阴火树,仰望这一株来自九天星河,为自家前世之身的异树,怔怔观望良久,忽然失笑道:“往事已矣,还留恋怎得?”
  伸手一招,那太阴火树之上万千阴火飘摇,整株大树陡然枝叶齐动,由大变小,化为一株三寸高下的小树,其上阴火亦变得星星点点,玲珑可爱,落在叶向天掌心。
  叶向天手托太阴火树,迈步便走,脚步所过之处,血河之水自然分开,就那般施施然走入血河之中。
  血河之底,魔宫之中,大殿空旷,花姥姥端坐血色莲花宝座之上,身后玉璧无声,忽有一股悸动传来,花姥姥本是瞑目打坐,当即启目道:“来了!”
  血河之中有无穷空间虚空交叠,不知蕴藏了多少秘密,又有无数血河一族出入,或借血河之气修炼,或采集血河所产宝材矿藏祭炼法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血河宗在时,门中修士皆是人族,虽修炼魔道,素来瞧不起血河妖魔一族,认为其等不过是血河戾气所生,不堪大用,因此血河宗对血河妖魔一向以打压为主。
  及至血河宗被灭,花姥姥执掌血河大权,其虽出身血河宗,但与血痕道人理念不同,对血河妖魔并无轻视之意,反而广开教门,传授血河道法,经她传道传法,血河妖魔之中才渐渐有大修士诞生。
  花姥姥自血河宗盗走血河先天之性所化血胎,以血河真气悉心喂养,想要将之哺育出世,可惜血胎禀先天之气而生,岂是那般容易降世?不过花姥姥也并非一无所获,这些年哺育之中,赫然发觉血胎中已然诞生了本我意识!
  花姥姥花费数十年功夫与血胎之中意识交流,终于得其认可,算是初步结盟,共同对外。对血胎而言,最大的敌手并非镇压在头顶的太玄派,而是血神道人。
  血神道人与血胎俱是血河所孕育,各得其气运,不过血神道人出世较早,早已脱困出去逍遥,血胎则还要在血河之中苦挨。二人意识不同,各有盘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要想独占血河气运,二者之间必有一战,只能是你死我活之结局!
  血胎意识肯与花姥姥交接,便是因为其尚未出世,神通较弱,若是血神道人杀来,无有帮手之下,必遭不测。如此一来,非但花姥姥是友非敌,连镇在头顶的太玄派亦是天生的盟友。
  郭纯阳证道之时,太玄必定倾尽全力为其护法,势不能笼盖血河,必给血神道人以侵入之机。凌冲前次来到魔宫,并不知血胎中已有本我意识,借其之口向郭纯阳求救。
  不久郭纯阳即有回复,只说自有安排,血胎与花姥姥亦是无可奈何,太玄派若是弃它等不顾,唯有与血神道人死战到底,大不了倒翻血河,冲荡太玄峰,看看郭纯阳能否独善其身!
  花姥姥自定中醒来,却是血胎传音,已是感受到血神道人之气机侵入血河,想了一想,一道法力飞出,不久天瑛女入殿拜见。
  花姥姥吩咐道:“传我谕令,命弟子退出魔宫,无有法旨不得再入!”天瑛女愕然道:“师傅……”花姥姥摆手道:“不必多问,你也退了出去,不可违抗师命!”天瑛女不敢再说,忙退了出去。
  玉璧陡然开裂,现出一颗硕大血胎,鼓动之间带动血河潮汐,一股意识发出:“血神那厮已经到了,距离魔宫不远。你我联手方能抵御,你莫要有甚别的心思。”其音稚嫩,辨不清男女,但自有一股威严之势。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血河神通
  花姥姥并不回头,淡淡道:“我是人族修士,血神乃先天魔头,本就无可化解,你放心便是。”血胎中又传出波动,“好!你我合则两利,只要同心联手,定能给血神那厮一个厉害瞧瞧。”
  血河之中有无数虚空泡沫,如梦幻泡影,随生随灭,有朝生暮死之感。那些虚空泡沫接连无穷时空,只是极不稳定,就算长生级数也不敢轻易进入,不然虚空崩灭,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毕竟虚空湮灭之力可非是容易抵御的。
  无数血河妖魔接了天瑛女传令,俱都游出魔宫,血河六部之兵马亦龟缩起来,沉入血河深处。血河六部乃是花姥姥费尽心思调教出来,用以与其他魔道门户争锋之利器,轻易损毁不得。就算拿来对付血神道人,也不过举手之间便被破去,得不偿失。
  一时之间,偌大血河之地,寂然无声,只有一团团虚空泡沫不断生灭轮回。无数虚空泡沫之中,忽有一个自虚无中创生,并不破灭,反而越变越大,足有人头大小,内中凭空现出一道血影,血色光华一闪,一位身穿赤红道袍,满面冷笑之人现身血河之底,正是血神道人!
  那厮并不与乔依依、长景等辈同行,反是透过虚空泡沫潜入血河腹地。血神道人自血河中孕育,岂不知虚空泡沫之妙用?用来潜隐偷渡最是高妙不过。先前有太玄派镇压在上,郭纯阳不好招惹,如今正可趁其自顾不暇,摸了进来。
  血神道人满面冷笑,自语道:“先前我倒反血河,被那厮见机的早,投奔了花承露,不好下手,今时不同往日,太玄派泥菩萨过河,还有谁人拦得住我?”略一感应,笑道:“果然在此了!”施施然往魔宫而去。
  血河妖魔匿迹,血神道人全不在乎,彼等不过粗野之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步踏出,已在魔宫之外,见魔宫中血光冲天,如临大敌,呵呵一笑,再一闪,已身在魔宫之中。
  魔宫中被花姥姥祭炼了无数厉害禁制,血光血影翻飞,血神道人熟视无睹,是如无物,一路畅行无阻,直捣黄龙,来至魔殿之上,见花姥姥满面寒霜,身后玉璧中一枚血胎鼓荡不休,说道:“花承露,你修炼血河道法,先天受我克制,识相的将魔胎交出,本座还可留你一点元灵去堕轮回!”
  花姥姥一声冷笑,说道:“血神道人,你是血河灵性孕育而生,先天魔神,统御血河气运,任何修炼血河道法之辈在你面前全无机密可言,不过我花承露成道多年,好歹也是一派之尊,岂会因你只言片语,就束手就擒?你要魔胎容易,先与我斗上一场再说!”
  血神道人一声长笑,一指花姥姥身后血胎说道:“当年我与它同时孕育,却早早生出灵性,只是那厮见机的早,舍下面皮投奔于你,我因太玄欺压太甚,不得已脱身出去,你以为与郭纯阳暗通款曲,那郭小眼就能庇护的了你么?本座既敢前来,今日你们两个都难逃死路!”
  血胎鼓荡不休,元神波动化为层层涟漪:“血神!你我同源而生,何苦自相残杀?你如今神通广大,宇内有名,我不过尚未出世,根基浅薄,不如大家罢手罢斗如何?”
  血神道人仰天打个哈哈:“你想的美!这一条血河不过那一点先天本源,还要分润给你许多,本座不将你炼化,怎能独霸血河,修成归一,渡过大劫?”
  轮回世界中血河来自九天星河之中,一点先天本源本就有限,还要血神道人与血胎一同分润,自是各自都嫌不足。血神道人若能独得血河本源,道行立可突入归一境,在轮回世界中大可横行一世,因此对炼化血胎势在必得!
  花姥姥哼了一声,道:“话不投机,手底下见高低罢!”两手一搓,一蓬血光现出,略一擎动,已有一只血色巨手飞起,掌印宛然,施展出一套血手印的功夫,大手连环,在半空中接连变化,一掌印来!
  血河真气演化出的神通既多,但花姥姥自忖在血神道人眼中皆无甚么新奇之意,因此上来便动用血河宗嫡传道法,这路血手印算得法武兼修,乃是血河宗镇派神通,以力压人,凌厉非常!
  血手印一出,魔宫大殿之中响起凄厉风啸鬼哭之声,又有一条无量血河凭空浮现,与血手印交感,更增威力!
  血神道人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来卖弄!”用手一指,一抹血色刀光飞起,施展出一路血影神刀刀法,刀光千幻、刀气迷蒙,以巧破力,刀刀连环之间,已将血手印之法敌住!
  甫一交接,花姥姥顿觉压力倍增,如负巨山,暗叫一声:“好厉害!”血神道人当年想炼化血胎,谁知其乖觉的很,投靠花承露,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又正值太玄重光在即,血神道人自忖再不脱身,只怕被郭纯阳镇压的不见天日,因此主动挑衅,借各路魔祖围攻之机,逃出血河。
  当时他苦炼的六大血神分身被郭纯阳一剑斩杀,元气大伤,经过多年苦修,不但修为尽复,更犹有进境,法力已远超一般初入玄阴之辈。这一路血影神刀施展起来,虎虎生威,刚柔并济,花姥姥屡次催动血手印,欲要封禁虚空,以力降伏,竟不能如意。
  血神道人大笑道:“你的神通虽是出自血河宗,却也不脱血河道法之藩篱,岂能奈何得了本座?你再来看!”双手一伸,十根手指指尖齐射血光,化成十柄飞剑,拖曳血芒,又是一路血神神剑之术袭来。
  刀剑合璧,刀气呼啸、剑光幻影,花姥姥更觉压力倍增,没奈何只好将手一摇,掌中现出一条血影神鞭,狠狠抽动,鞭影连横,劲气如山,将血神神剑敌住。
  血神道人喝道:“血影神鞭也算不得甚么!”手腕一翻,亦是一条血鞭化出,竟也施展出血影神鞭的神通,幻起层层鞭影血光,横抽而去!
  血神道人有意卖弄,更不稍停,背后生出无数血影神掌,横推擒拿,施展出一路拳脚手段,又有血影神爪满空游走,觑准破绽便是一把抓下!


第一千零三十章 剑对梭 徒奈何
  血河道法诡异邪祟,以斗法犀利见长,血神道人将化血魔刀、血影神遁、血影神鞭、血影神抓等几大神通交替运用,血影飘飞、血腥之气充斥魔宫。
  花姥姥沉着以对,亦将血河宗世传道法一一运使。血神道人的神通得自先天,便是圣人所言“生而知之”,一刀一剑皆俱大道玄妙,而花姥姥的道术经血河宗千百年锤炼,去芜存菁,颇有后天妙意,正是先后天有别,却又互为统属。
  魔宫之中血气贯空,魔宫之外血光外映,天瑛女率领一干妖魔立身在外,耳闻宫中轰然作响,有若雷霆迸发,不禁为乃师捏一把汗。其是花姥姥一手调教,对师傅忠心耿耿。
  魔宫之中大战方酣,这座魔宫本是血河宗总坛所在,在与太玄灭门之战中多有损伤,又被花姥姥重新祭炼一番。不过花姥姥志不在此,许多破绽疏漏不过草草炼制,只求一个面上光鲜而已。
  两位老祖以同源道法杀得昏天黑地,法力神通余波外泄,整座魔宫亦自摇荡不休,连最为坚实的魔殿也自开始瓦解崩散。魔殿为血河宗传法、召集徒众之地,历代高手祭炼的禁制既多,但在二人神通之下,大殿内壁之上魔光连闪,跟着接连熄灭,禁制被毁。没了禁制保护,魔殿犹如豆腐一般,哗啦啦碎裂不停,露出内中血色石质。
  花姥姥明知如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强打精神,与血神道人鏖战,越来越是心焦,血神道人还有六大血河分身未出,也未施展最强横的本命神通,情势便已然急转直下,蓦地叫道:“你还要吝惜那点本源法力么!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玉璧之中,血胎鼓动更急,颇有躁动之意。花姥姥庇护其多年,数次提出要借用其本源之气修炼,血胎只是不肯,本源之气有限,用一点便少一点,等其出世之后,便不圆满。
  但眼下势成骑虎,若不助花姥姥拒敌,等血神道人将花姥姥打残,血胎定然劫数难逃,思忖再三之下,终于下了决意!血胎鼓动之间,忽有六道血气喷射而出,条条皆有儿臂粗细,如蛟如龙,激射之间已落在花姥姥顶门!
  花姥姥得了血胎本源精气之助,精神大振,立时反击,双手一搓,无数血魄神雷发出,略一激荡便是震天价一声巨响,有湮灭虚空,开辟洞天之力!神雷一起,登时将血神道人诸般神通劈散开去!
  血神道人一惊,见是血胎出手,阴阴一笑,喝道:“你的本源精气不多,还舍得借给别人挥霍?好!既然如此,本座就先将你收伏,再来炮制这娘们!”
  血神道人将魔躯一摇,头顶冲出一派长河,血腥之气贯脑,长河一分为六,落地化为六尊通体赤红的分身,一尊尊皆是猩红眼眸,注定花姥姥两个,蓦地一声鬼啸之间,六道血影齐动,向血胎扑去!
  血胎之中传出声音,又怒又急,喝道:“你须帮我抵挡一二!”花姥姥叫道:“只要你的血河精气不断,我自能将其尽数斩杀!”血胎到此已无他法,只好不停将本源精气注入花姥姥法力之中,只求花姥姥能庇护其平安。
  六大血神分身齐出,六条血影纵横上下,交织成一片绵密血网,向血胎罩下。花姥姥低吟一声,头顶升起重重血光,血光之中现出一物,长有数寸,两头尖尖,正是一柄灵梭,梭身之上镌刻了无数血色符文,如蝌如虫,游动不定。
  这一柄血灵梭是花姥姥随身之宝,乃血河宗世传几件法宝之一,与血灵剑齐名。当年花姥姥叛门出教,将此宝携走,多年心血祭炼,越发灵动神妙,心念一闪之间,血灵梭已化为一道血色电光,破空飞去!
  血灵梭纯是杀伐之宝,内中祭炼了血影神遁之法,一经祭起,满空皆是血影,足有七音之速,远比血神道人六大分身来的迅快,绕空三匝之间,噗噗连响,花姥姥伸手一招,又自飞了回来,落在其掌中,依旧是一枚小巧可爱之飞梭。
  血河六大分身本是气势汹汹扑来,忽然一滞,跟着竟从头至脚齐齐爆散开来,成了六团污秽血光,竟是被血灵梭一招杀爆!
  血灵梭如此威力,血神道人也不免侧目,咦了一声,喝道:“好法宝!”张口吐出一蓬浓稠血光,分化六团,射入六大分身血污之中,就见六团血污扭曲了片刻,又自恢复如初。
  血河道法便是这一点十分难缠,只要真气不尽,神通不绝,血神道人亦耗费本源之力,将六大分身重又炼成,桀桀怪笑:“你有法宝,本座便没有么?”一线血光乍现,手中现出一柄赤红飞剑,剑锋之上无数血丝凝绕,正是血灵剑!
  花姥姥一见此剑,当即变色,喝道:“此宝怎会在你手中!”血神道人笑道:“此宝出自血河,唯有在我手中方是物尽其用不光如此,连你手中那柄梭子也要归本座所有!”
  花姥姥手中的血灵梭与血灵剑当年并称血河宗三宝之二,俱是偏重杀伐之宝,两强相遇,必有一伤。当年血河宗灭门时,血灵剑分明被打断,流落无踪,不知为何又落入血神道人之手,还被祭炼复原。
  血神道人躲在冥狱,借黄泉之水洗练血灵剑,又用本源真气淬炼,终于勉强将此宝祭炼复原,废话不说,将此剑一抖,霎时间剑影纷乱,血气如龙,血灵剑化为一道惊世电芒,往花姥姥顶门杀去!
  花姥姥叹息一声,当初她叛出血河宗,与血痕道人势不两立,如今连手中法宝也要争锋相对,没奈何再将血灵梭祭起,化为一道血芒,与血灵剑绞杀一处!
  血神道人竟是亦精通剑术,借用血灵剑寒芒锋锐,施展出无穷剑招,若雷霆冰雪,直来直去,一派大开大合之相。相比之下,花姥姥将血灵梭运使的更是灵动,幻起层层血光,似春蚕吐丝结茧,连消带打,将血灵剑攻势尽数接下。
  一剑一梭恶斗起来,二者皆是法宝,谁也不惧谁,数次短兵相接,只激起漫天赤芒,恰似摇碎一河星辰。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血戈灭血神
  血灵剑绊住血灵梭,血河六大分身又自杀来。这六大分身内蕴无穷法力,等如六尊待诏大宗师,莫看仅有六尊,联手起来,威势实不亚于薛蟒的九大尸王分身。
  血河法力最善污秽其他异种真气,六大分身一出,变化无端,有滚滚污浊之意涌动。好在花姥姥亦是精通血河魔道,大家法力一般的污浊不堪,谁也不惧谁来污秽。
  花姥姥一拍顶门,亦有无穷血光迸现,如浊浪排空,冲起半空,将六大分身敌住。血神道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至今真身仍未亲自下场,已令花姥姥颇有应接不暇,力有不殆之感,心头激怒:“这厮怎得恁多手段!”喝道:“莫要吝惜法力,今日打不走那厮,你我皆要遭劫!”
  却听那血胎惶急之声传来:“速来援手!”花姥姥惊愕之下,颈中喀的一声,又生出一颗头颅,正对玉璧血胎,就见一朵血焰莲花悄然绽放,层层叠叠之间,共有千朵莲瓣、千朵花蕊,摇曳生姿,婀娜娇弱。
  不知何时那千叶千蕊血焰莲花已绕到玉璧之中,正自头下脚上,将花蕊对准魔胎,发出一股无量吸力,要将之拖入花房之中!
  这朵千叶千蕊血焰莲花与先天血神一同化生,乃是先天之宝,介乎生灵与法宝之间,妙用无穷。千叶千蕊血焰莲花玄妙轻舞之间,莲瓣开合,有无穷血焰灵光激荡!
  血胎之上亦有无量血光发出,护住自家,但吃不住血焰莲花激引之力,竟自生生被揪起,往花蕊之中落去。血胎有难,先天法力本源输出便少,花姥姥气息当即衰落了一层境界,却又不能不救,暗骂一声,扬手便是无量血魄神雷发出,轰隆隆落在血焰莲花之中,将花蕊炸断无数。
  血焰莲花吃血魄神雷一击,魔威立时一滞,血胎得了喘息之机,忙用无边血光层层将自身包裹,死死下坠,暂时免去了被血焰莲花吞噬之威胁。
  但花姥姥分心施法,六大血神分身瞧出便宜,立时如电而至,六道血影交错之间,将花姥姥发髻绞散,一头青丝登时泄落下来!
  花姥姥一声惊叫,忍不住羞恼之极,喝道:“血神子,今日有你无我!”用手一拂,身前现出六柄血戈,俱是长仅盈尺,通体血光缭绕,戈身之上镌刻了无数魔门密咒灵符。
  这六柄血戈乃是花姥姥穷尽魔宫宝库,以自身心火锻造数十年所炼,锋锐无匹,专克血河道法。她知血神道人总有一日要来魔宫夺取魔胎,又知其炼就了六大分身,怎会无有防备?六柄血戈便是专为六大血神分身准备!
  花姥姥狞笑一声,伸手在六柄血戈上狠狠抹过,立时血光迸现,却是用自身精血为引,激发此宝凶性。血戈得其精血滋养,立时发出嗡嗡躁动之声。
  六大血神分身似是感应到无边凶险,口中齐齐发出鬼啸神号之声,震人心魄,蓦地在半空中生生转向,六道血色电光往血戈之上扑来,趁其尚未发动,要将之毁去。
  花姥姥大喝一声:“去!”六柄血戈蓦然由静化动,其速之快,只见六条极细的血线传射出去,正迎向六大血神分身。只见六道血色闪电与六条血线就在半空之中搏杀不已,往复交错,不时有污血落下,随后化为虚无。
  六条血线凶悍无比,虽是法器之物,但对血神分身克制之力极强,斗到分际,花姥姥一声呼哨,伸出一只手掌,另一手在腕上狠狠一斩!手掌立时掉落,化为一团血焰,罩向六柄血戈。
  此为魔门秘传之天魔解体大,法,与血幽子当年所施展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激发自身精血元气,另一个则依仗外物。
  六柄血戈受了精血滋养,凶威无边,嗤嗤嗤!接连六声闷响响过,竟是齐齐狠狠劈入血神分身之中。就见六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六大血神分身同时被打爆成了团团血污,坠落魔殿之上,无数污血还要挣扎着重新凝聚,可惜被血戈死死克制,终于一声不响,成了一大块污血!
  污血血痕之中六柄血戈现了原形,只是其他灵光全无,浑没了方才灭鬼杀神之态。花姥姥用过天魔解体之法,面上泛起一丝惨白之意,但能灭杀血神道人六大分身,也是值得。血戈躺倒在地,也懒得拾回。
  六大分身被灭,再要炼回来,还须无数苦功,但血神道人自始至终连眼都不眨,冷冷瞧着花姥姥动手,见其气色萎顿,呵呵一笑,讥讽道:“怎么?灭了本座的六大分身,法力消耗不少罢?”
  花姥姥强打精神,喝道:“就算只剩一成法力,也足以将你重创!”血神道人曼斯条理道:“这又是何苦?那血胎与我同出一源,我不过要拿回自家物事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拼命?好容易得了长生道果,若是就此毁去,岂不可惜?”
  花姥姥森然道:“我就算道行全毁,也好过落在你手中做个傀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血神道人勃然作色道:“好!既然你冥顽不灵,我就将你全身精血元气夺去,将你元神贬入血灵剑中,恰好此剑虽然被我修复,还差一个元灵!”
  血灵剑与血灵梭两大杀伐之宝隔空对撞,荡起层层血色涟漪,就算花姥姥元气大伤,亦不敢少有懈怠,不然被血灵剑抽冷子斩上一剑,可非是闹着玩的。
  血神道人狡诈阴险,放任花姥姥灭杀六大分身,果然耗去其许多精血元气,其本尊上前一步,周身血光缭绕,血气蒸腾,一步之下,杀机尽露!
  花姥姥蓦地厉声喝道:“当此生死之际,你还要独善其身吗!还不速速与我合一!”却是对魔胎所言。花姥姥数次与魔胎商议,要其与之法力合流,如此皆大欢喜,两厢得力。但魔胎总是举棋不定,只因一旦接纳了花姥姥法力,等若被其祭炼成了本命之物,从此再无自由,要受人驱遣。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血神一剑!
  血河魔胎亦有自家的打算,其禀血河先天本源而生,亦是先天魔神之流,只因出世稍晚,落在被动,却不愿受人拘束,只想逍遥自在,做一方魔祖。因此对花姥姥数次建言,始终不置可否,推诿再三。
  花姥姥虽是女流,心思狠绝,觊觎魔胎本源之力非止一年,见其不肯入毂,又不好用强,免得两败俱伤,若是被魔胎走脱,反为不美,将此事搁置下来。此次血神道人来袭,正是花姥姥苦苦等待的良机,连六柄血戈大伤本源,死死抗拒血神道人神通,皆是她早有腹案,不惜以身犯险,演给魔胎看的戏码。
  魔胎是无上魔物,自无甚么感动肺腑之意,只是权衡利弊,就算给花姥姥炼化,也总比落在血神道人手中,连灵智都不能保全来的好些,犹豫再三,终于化身一团血光,自玉璧中一冲而起,落在花姥姥脑后!
  花姥姥得了魔胎来投,只觉一股强横之极法力冲入元神,带着无尽先天妙意,犹似一记大补,因给六柄血戈开光所损耗的精血元气立时圆满,非但如此,一身法力犹如海上潮汐,受月华激引,一重高过一重!
  花姥姥一声低吟,身后陡然现出一条无尽血河,两头扎入虚空,不知其所来所去,念头一动,血河虚影中传来无尽涛声,所蕴血河真气近乎无穷无尽!
  魔胎也是走投无路,只好依附于花姥姥,将自家的先天本源灌注于彼,铁了心就算从此受制于花姥姥,也要将血神道人杀退出去!
  花姥姥也不客气,趁魔胎本源灌注,也将自家本命法力不要钱般反哺给魔胎,按着血河宗祭炼法宝的路数将之祭炼。魔胎只觉一股强横之极的法力在自家体内周流转动,每一鼓荡便是一层禁制生出。
  明知此是花姥姥将自家祭炼,明知每多生一层禁制,便多一分受制于人,事到临头,不但不敢抗拒,还要主动放开核心,迎纳花姥姥祭炼。
  一人一魔胎合力一处,数息之间魔胎中已生出数十重地煞禁制,悍然冲破金丹级数!花姥姥只觉自家法力过处,魔胎鼓荡之间若有神助,如臂使指,到此境界已可勉强敷用,忍不住一声长啸,站起身来!
  血神道人始终冷眼旁观,见魔胎与花姥姥勾搭一处,也不拦阻,及至花姥姥信心百倍的望来,才冷笑道:“怎么?祭炼完了?就算你们两个凑在一处,又能如何?魔胎不曾出世,还不如那血灵剑用得顺手。本座今日就将你们打的心服,再从容炼化魔胎!”
  血神道人终于亲身下场,将手一招,千叶千蕊血焰莲花自斜刺里飞来,落在手中,此宝与他相伴而生,算是法宝一流,但心意相通之处,远超一般的法物。
  花姥姥初步祭炼魔胎,纵使其尚未出世,亦能发挥数分妙用,不惧血焰炼化,又当志得意满之时,竟是抢先出手,素手一拂,数十道血线激射而出,却是仿了方才血神道人的手段。那血线歹毒之极,夺人精血元气,而坚韧之处因有魔胎法力加持,实不亚于禁制圆满的邪门飞剑!
  血神道人大笑一声,血焰莲花斜斜飞起,莲蕊轻摇,吐出无数血色花蕊长丝,绵延无绝,如正月里的烟花一般,柔弱无力,吃血线一绞一截,登时散落如雨,但随灭随生,无穷无尽。
  二人攻守易转,花姥姥以阳刚之态发招,血神道人却用阴柔手法化解,几招过罢,血神道人将血焰莲花一抛,花蕊之间有无穷血焰之力流淌而下,冰寒之中蕴有炽烈阴火之性,迎向数十道血线,狠狠烧去。
  花姥姥操控数十道血线倏然往来,实则意在拖延时限,好从容祭炼血胎,这数息之间血胎中的禁制已然生出了四十重之多,堪比元婴真君,有玄阴老祖的法力,再加魔胎配合,几乎一息之间便突破一层境界,只要拖得够久,禁制越多,对付血神道人的把握也就越大。
  血神道人亦瞧出此招,却十分诡异的并未阻止,反而有意配合花姥姥祭炼血河魔胎。花姥姥祭炼顺遂,再过数息,已悍然在血胎中炼就无十六重地煞禁制,相当于一位脱劫大圆满之宗师修为!
  花姥姥微微停顿,即使是玄阴老祖,一口气贯穿诸天,炼就五十六重地煞禁制,也自气脉不稳,须得缓过一口真气。但就是在这一瞬之间,血神道人一双猩红眼眸中陡然射出两道丈许长的血光,伸手一捞,血灵剑一个闪烁之间,已持在手中,迎风一抖,当头刺来!
  花姥姥要回复气脉,分神了一刹那,难免对血灵梭操控不足,就是这一疏忽之间,被血灵剑挣脱纠缠飞回。血神道人之所以任由花姥姥祭炼魔胎,便是料定花姥姥必有回气的一刻,那一瞬之间才是最佳的进攻的良机!
  血神道人早有盘算,这一剑身剑合一,血河法身与血灵剑一统,剑锋所过之处,一切血河真气尽数被剖开,全无阻滞,剑意所向,直指花姥姥法身眉心!
  花姥姥万料不到血神道人如何狡诈,竟将分明生死成败的一剑于此时发出,尤其身剑合一扑来,全力而发,更是万万难以躲避,眉心元神一阵刺痛,却是为其剑意所逼,一时陷入无边险境!
  纵使花姥姥修成玄阴,在血神道人全力一剑之下,加之血灵剑之绝世锋锐,也要被钉死元神,身死道消!当此生死之际,花姥姥吐气开声,一声尖啸,声波滚荡冲撞,笔直一线,直冲血神道人剑光而去!
  这一啸乃是天魔呼音大、法,乱人心神,断人三魂,啸音一出,血神道人剑势果然微微一滞,花姥姥趁机向后急退,法身一闪之间,竟已飞出魔宫之外!血神道人一滞之间,剑势再起,如风卷残云,带着灭世之威,洞穿魔宫,血灵剑锋芒之下,甚么禁制法阵,尽数一剑摧破!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花叶联手
  血河魔宫经血河宗历代苦心祭炼,虽在与太玄之战中损坏,但根基仍在,被花姥姥用心修复,尤其这座魔殿更是不计血本,以血河所产宝材重新祭炼,毕竟是她平日清修之所,但饶是如此,在血神道人的绝世剑锋之下,仍是脆弱的如同豆腐一般!
  两道血影先后打穿魔殿,又将魔宫击穿,瞬息之间来至宫外血河之中!天瑛女率领血河六部精兵蹲守在外,见两道血光纠缠片刻便即分开,有女子之声呻吟了一声,认得正是乃师,不由目眦欲裂!
  正欲上前援手,谁知两道血光迅快到了极处,闪得一闪已然无踪,天瑛女闷哼一声,颓然坐倒,也不知想些甚么。
  花姥姥满心愤懑,她祭炼血河魔胎,于紧要关头回气了一丝,被血神道人捉住破绽,痛打落水狗,血灵剑绝世剑光只在身后弄影,便是差了一口真气提聚不上来,气脉不畅之下,就算回身接战,也绝敌不过血神道人处心积虑的一剑,不得已只好逃命。
  花姥姥千算万算,没料到血神道人竟而还精通先天剑道,所为先天剑道,以先天一点灵光运剑,甚至以先天元神融于飞剑之中,剑术之威力比练气级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血神道人亦非易与之辈,先天魔神岂能没些脑子?何况又在血河中隐忍了多年,等到太玄重光才暴起发难,虽然被郭纯阳一手镇压,好罢,不提此事。
  血神道人狞笑连连,早料到魔胎在他压力之下,只能投靠花承露,而花承露得此妙物,绝不可能忍得住不去祭炼,可说花姥姥回气那一丝破绽是血神道人早已谋划完全,为她所创。
  花姥姥连连变换神通,可惜就差了那么一口气,总不能演化妙处,被血神道人随手破去,血灵剑当头直劈,全无花哨,偏偏就是抵挡不得。
  两位魔祖一逃一追,渐渐远离魔宫,往血河之上而去。花姥姥有意如此,此时纵然性命暂且无忧,却不是事,总不能一直被追杀下去,不如将对头引到太玄峰上,交给郭纯阳处置。郭纯阳虽要证道,总不好意思袖手旁观。
  血神道人自知她打算,剑势蓦然一变,剑光分化之间,化出无数血龙,皆是血灵剑中禁制之力演化,血龙咆哮之间,追及花姥姥,向下一扣,化为一座囚笼,要将之囚禁!
  花姥姥心知若被血龙囚牢禁锢,哪怕仅有一刻,亦足以令血神道人将自己重创,尖啸一声,身形一转,竟将血河魔胎顶在头顶,血河魔胎如何不知被她当了顶缸之物?只是既被炼化,全然不由自主,大骂声中一个硕大肉球之身猛地一涨一缩之间,将无数血龙全部崩断!
  就耽搁了这一刹那,血神道人已然赶上,血光剑影翻飞之间,一缕幽幽剑刃已触及花姥姥眉心!花姥姥暗叹一声,事到如今,唯有再用魔胎去抵挡剑锋,但如此一来,必会使得魔胎离心,亦不知血神道人一剑之下,魔胎还保不保得住。
  正要咬牙动手,忽有一线火光自天而将,坠落血河之中!离得近了才见非是一线火光,而是一株巨树,其上满是团团阴火,在血河之中竟是燃烧的更为炽烈,生似滔滔血河便是其养料一般!
  巨树之后另有一人,以手掌托之,正是叶向天赶到。其一语不发,纵使两位魔祖交战,亦敢横插一手,将太阴火树权作一根木杖,划个半圈,当头刷下!
  太阴火树传说来自九天域外,天生克制血河法力,也不知究竟是何来路。其以血河之气为食,就在此界血河扎根,渐渐生出元灵,之后被郭纯阳发现,将之提炼出来,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放入轮回之中。
  此是叶向天前世之事,等他转劫归来,修为日高,渐渐开启前生记忆,明了本来,又奉师命炼化太阴火树。此树是他元身,心神相合,炼化不费吹灰之力,如今他已修成待诏境界,有一道灭道仙气在身,神通高超,自有几分成算。
  太阴火树刷落之间,其上阴火千点万点,就在阴树与血灵剑剑刃碰撞的一刹,忽然齐齐灭去!跟着就听叶向天闷哼一声,手托太阴火树,被血灵剑震得向外飞去,身不由主之间,眨眼退过万里之遥。
  太阴火树之上阴火重燃,不过显得鬼气森森,有气无力。此树专克血河,却也要看道行高下与神通高低,叶向天未成纯阳,若是正面接战,血神道人一剑便能要了他的性命,这还是血灵剑大半威力照顾花姥姥,叶向天从旁牵引了一招而已。
  叶向天翻身而起,太阴火树萎靡,连他自身七窍中都喷出血来,喘息几下,勉强压制住伤势。血灵剑一击之下,血河真气入体,方欲侵蚀他真气,就被太阴火树吸走了大半,好在此树来历不凡,亦属先天之物,才没在血灵剑下受重创。余下的也被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缓缓化去。
  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当真是第一等犀利的斗法神通,只要对手的神通真气不脱五行窠臼,就被克制的死死的,就算是血神道人的血河真气,在叶向天待诏境的灭道真气之下,亦被一点点蚕食炼化。
  叶向天靠了太阴火树接下血灵剑三分之一的力道,花姥姥立觉压力大减,趁机抽取周遭血河之力,融于法力之中,这一口真气终于缓了过来,周身血气勃发,也不再奔逃,反手一招,一道血光落下,正是血灵梭。
  叶向天退的快,来得更快,手托太阴火树与花姥姥立在一处,俨然要联手拒敌。血神道人被叶向天用妖树挡横,已知错过诛杀花姥姥最佳之机,反倒收剑凝立,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在叶向天与太阴火树之上转来转去。
  花姥姥回过一口气,又收回血灵梭,满脸不善的盯住血神道人。血神道人浑不在意,瞧了半晌,哂笑道:“太阴火树?郭纯阳果然派了你前来,那厮以为一个区区待诏,靠着这株妖树,便能吃定了本座?滑天下之大稽!”
  血神道人早知太阴火树之事,这株妖树是血河一族天生的对头克星,亦早有心将之毁去,可惜郭纯阳早有防备,时刻以神念围绕妖树,若他动手,立时有雷霆一击等着。血神道人不欲与太玄正面冲突,只好隐忍至今。
  郭纯阳遣叶向天前来援手,血神道人早有所料,他自信之极,花姥姥不炼化魔胎,还有几分指望从他手中逃生,炼化魔胎之后,反添了一个大累赘,血胎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一旦祭炼起来,无时无刻不在吞噬气血,就算方才以本源之力相助花承露,此时也该当反过来抽取花承露的法力,滋养己身,不然先天本源不足,怕是难以出世。
  花姥姥果然感到魔胎等她回气之后,不肯再放出先天本源,反而开始鲸吞她的血河之气,滋养己身。花姥姥觊觎魔胎多年,好容易逼的其自行来投,倒不至吝惜区区真气,不过血神道人窥伺在侧,魔胎如此不识大局,令她恼怒非常。
  叶向天冷冷说道:“血神道人,你是先天神魔之体,我师傅以区区凡人之资,修炼到如今境界,你当年败于他老人家之手,不敢去太玄峰找回场子,却来此处行这鬼蜮伎俩?我来此乃是奉了家师之命,焉知他老人家没有留下后手克制你?”
  血神道人哼了一声,说道:“郭纯阳有神算之能不假,本座却不信他能算透诸天之事!如今他更是自身难保,命你来也不过送死而已,空耗口舌又有何用?今日先杀你,再将这妖树毁去,普天之下便再无能克制我血神道人之物了!”
  叶向天心头警兆顿起,眼前已多了一蓬血光,却是血神道人催动血灵剑斩来,长生境界念头生灭转动,调运天地元气,与待诏境相去不可以道里计,叶向天能稍有反应,勉强用太阴火树护身,已是极罕见的成就,却仍旧不敌血灵剑剑光之速。
  斜刺里又有一道血光飞来,将血灵剑挡住,却是花姥姥催动血灵梭援手,喝道:“你藏于我血气之中,以太阴火树干扰那厮法力!”
  伸手一指,叶向天身形飞起落入花姥姥头顶血气之中,他也干脆,太阴火树一抖,又自刷落下来!血神道人冷笑道:“就算你们两个联手,又能奈本座何?”
  千叶千蕊血焰莲花盛放之间,血光如潮,将太阴火树敌住。太阴火树之上万千阴火舞动,血河真气沾染一点便自燃烧起来,妖树十分奇异,竟是反五行的路数,以火克水,以血河之气为燃薪。
  不过纵有克制之力,血神道人只差一脚踏入归一境中,真气凝练到了极致,太阴火树不过能炼化其一点皮毛而已,济不得大事。
  血神道人大半攻势仍旧是花姥姥挡下,血灵梭灵动穿插,带起条条血影,敢与血灵剑硬碰,不畏其锋芒。叶向天早有谋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太阴火树刷动不休,左一下右一下,消耗血神道人元气。
  虽是收效甚微,但蚁多咬死象,鏖战越久,真气一点点消磨,总对血神道人不利。血神道人亦料到此招,有意观瞧太阴火树对己方道法的克制之力究竟多强,将血焰莲花封住妖树攻势,莲蕊摆动之间,如鞭如枪,间或抢入花姥姥真气之中,想要打灭几朵阴火。
  叶向天将太阴火树运使的精妙无方,再佐以正反五行灭道真气,见血焰莲蕊杀来,便用灭道真气狠狠一绞,莲蕊轻颤之间,又缩了回去,叶向天一己之力,竟有两大克制血河法力的神通奇物,血神道人也忍不住暗骂一声。
  郭纯阳的算计十分精妙,未出纯阳之辈,只凭叶向天一人,与花姥姥配合的竟是天衣无缝,有其出手牵制,花姥姥压力大减,足可与血神道人打得有声有色,不复先前被克制的死死的模样。
  血神道人品出不对,战到此时,六大分身尽没,除却曾将花姥姥逼入绝境,自家竟是丝毫未占便宜,难道仅凭一个待诏小辈,便能翻盘不成!
  血神道人思及至此,微微收起嬉笑玩闹之态,将血河神通交替施展,血影神抓连连,不离太阴火树,欲要强抢。血魄神雷乱轰,炸的血河翻滚,叶向天真气亦自不稳。又有血影神鞭来回呼哨,横抽竖劈,诡异绝伦的手段层出不穷。
  叶向天终究差了一个境界,血神道人大半精力放在他身上,立觉压力如山,还要小心防备太阴火树被抢了去,攻势也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花姥姥暗自惊怒不已,斗到此时,魔胎竟仍不放弃汲取她的魔气,她暗中训斥了几句,魔胎振振有词,说道方才替她挡横,消耗太多先天本源,如今非要找补回来,不然便会损伤道基,不得出世云云。
  花姥姥盛怒之下,有心再拿那厮去挡血灵剑,想了想却又舍不得,毕竟是先天妙物,万中无一,极难到手,只好隐忍,心想只要将之祭炼成熟,不管它本源所剩多少,都要强令其出世,演化法宝!
  花姥姥有这么个拖油瓶,神通使来便不圆熟,比方才都尚有不如,血神道人也是瞧中这点,才敢放心攻伐叶向天。未出几招,叶向天已然险象环生,只能咬牙硬挺。
  花姥姥也知不是路,不敢藏拙,亦将所会神通施展开来,场中血河翻腾,大浪击天,神抓对神抓,神雷对神雷,更有呼音大,法对血影神遁。只是血神道人道行高过花姥姥良多,久战之下,越打越是精神,长此以往,花姥姥虽能坚持,叶向天的性命却保不住了。
  花姥姥知晓郭纯阳的脾性手段,若是他派来助拳的弟子有甚么伤亡,说不定真敢挑翻了血河,将血河一族尽数灭了!有鉴于此,花姥姥怎敢不拼命?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太阳炼血魔
  血神道人自始至终都是信心百倍,无论花姥姥独力迎战,或是叶向天赶来助阵,无他,在血河中动手,其天生便立于不败之地。血神道人禀血河先天本源而生,能调动运用无穷血河之力,就算郭纯阳下了血河,也有信心叫他有来无回!
  三方斗法已然到了白热化之境,血神道人猩红眸子中血光都喷出三丈开外,终于开始动用全力,一声呼啸之间,整座血河也自开始动荡不休!
  血神道人以本源之力调用整座血河之气,立时激起无穷异象。血河本就生自虚无,贯入虚空,被血神道人激引之下,一条无尽无止的长河陡然咆哮开来,自虚空淌落之血水一瞬之间暴增了三成!
  血河暴动之下,无尽魔气翻滚,溢出无穷空间,大河之中有无数虚空泡沫于一刹那见生灭轮回!只震得地脉大动,犹如无数条地龙同时翻身,一时之间血河所过之处,无论地下地上进阶摇荡不休,大地龟裂,山石成粉,混乱到了极处。
  血河异象自然也传导到了太玄之中。当初太玄五老合力锻炼太玄峰,便是为了镇压血河,定住这一条血龙,血神道人这一作乱,整座太玄峰亦感动荡不止!
  太象五元宫中,周其与贺百川合力,将门中弟子收拢至宫内,至于太玄九国,以二人之意是要派遣高手镇压,免得再有妖兽阴魂之类的魔物作乱。
  郭纯阳只说了一句“不必”,有凌冲阴神在,噬魂劫法沾染之下,连脱劫都未必能躲得过去,更不必留修为低下的弟子去冒险。噬魂劫法暗算他人之能,为此界第一。二人不知底细,还嘀咕了好一阵子,好在之后太玄九国确也未出甚么乱子。
  二人感应到太玄峰微微摇动,皆是面色大变,忙去掌教大殿见郭纯阳,说道:“掌教,太玄峰摇荡,必有妖孽欲要动摇我太玄根基!”
  郭纯阳毫不在意,笑道:“没甚么,不过是血神道人动用血河之力,与花姥姥和向天斗法。”贺百川惊道:“你让向天去斗血神道人?简直胡闹!”周其也皱眉道:“向天就算修成待诏,在血神道人手下也走不过三招,岂非送死?”
  郭纯阳一双眸子中泛起金光,往九幽地下望了一阵,笑道:“无妨,还可支持片刻!我虽有退敌之策,这一次总要让花承露出些血才是!”
  周其与贺百川将信将疑,他二人未成纯阳,看不穿血河之中斗法,既然郭纯阳如此说,那便再等一等。
  血河中血神道人借用血河之力,举手投足之间,神通威力暴涨三成。花姥姥立时压力大增,咬牙道:“便只你能调用血河之力么!”亦用血河宗道法感悟血河本源,与血神道人争夺血河之力起来。
  血神道人哂笑道:“本座乃血河化身,凭你这点能耐,济得甚用!”话虽如此,血河宗道法亦非等闲,花姥姥又是玄阴之辈,存心争夺之下,血河之力还是有三成落入其掌控之中。
  如此一来,血河之力一分为二,被两位老祖用来相互攻伐,血河之水越发动荡不休,两股神通大力撕扯之间,河中生出无数激流漩涡,暗劲密布。
  花姥姥接连施展血河宗秘法,已有些强弩之末的味道,喝道:“莫要再吸我的气血,快些灌注些法力来!”却是对魔胎所说,魔胎不情不愿,也知情势紧急,住了汲取花姥姥法力,念头一转,终究舍不得自家的本源之力,转而求其次,亦操控起血河之力来。
  魔胎与血神道人一源所生,对血河的操控之力不在其下,这一使坏,又有两成血河之力被牵引了过来,一时与血神道人成了僵持之势。
  血神道人暗骂一声,忽然伸手将千叶千蕊血焰莲花握住,狠狠一刷,将叶向天的太阴火树刷在一旁,大口一张,一抹血光酝酿之间,化为一条血箭激射而出!
  此是魔门碧血箭的神通,将法力凝聚一点,攻坚破锐,本非甚么稀罕招式,但在血神道人手中使来,却有摧破一切之威!叶向天身在花姥姥血气护持之下,但他动用太阴火树时,不免要留出一道缺口,而且太阴火树克敌克己,花姥姥也忌惮非常,不敢将自身血气与之接触,因此对叶向天的防护破绽极多。
  血神道人酝酿良久,碧血箭威力不大,但重创叶向天不难,只要将那厮重创或是斩杀,太阴火树没了主人也成不了气候!
  碧血箭一起,叶向天面色大变,一个念头还未转完,一道血箭已近在眉睫!叶向天暗叹一声,待诏与玄阴终究差距太大,非是区区一株太阴火树所能弥补,总算他苦修有成,生死之间勉强将妖树横在面前,还能免去被一箭洞穿紫府之威。
  嗤的一声轻响,碧血箭死死钉入妖树之中,深陷其内,叶向天只觉一股无边巨力涌来,闷哼一声,再也维持不住法身,自花姥姥血气之中翻落!花姥姥大吃一惊,叶向天若死,她也难逃公道,挥手放出数十条血线乱刺乱射,抵挡血神道人片刻,好去援手叶向天。
  血神道人不避不闪,任由血线贯体,冷笑道:“看你们还有甚么诡计?”血线透体而过,却如竹影扫阶,不起微尘,全然未带出一丝真气。
  血线之术乃血河道法最为犀利之杀伐手段,但花姥姥未寄望能伤到血神道人,毕竟其算是血河道法之源头,血河妖魔之祖,趁其自大狂笑之时,将叶向天重又收入自家血气之中。
  乱战多时,花姥姥可谓手段齐出,却依旧奈何不得血神道人,反倒被其克制的死死的。此亦在预料之中,血神道人本身便可谓血河之宗,一切血河妖魔或是修炼了血河道法之辈遇上,先天便受了五分克制。
  花姥姥忽感心灰意冷,猛然向天外喝道:“郭老鬼!你若是再不出手,你的弟子就要死在此处了!”其声震荡,血河生波!
  血神道人面色一变,其讥讽郭纯阳不假,但也忌惮非常,毕竟郭纯阳之名响彻域内,血神子也曾吃个大亏,险些万劫不复。花姥姥这一喊,更坚定了血神道人速战速决之意:“郭纯阳此时还未证道,说不定在等机会阴我,还是速速抢了魔胎离去,免得夜长梦多!等我炼化魔胎,便可借整条血河之力,轮回世界中再无人可以压制,那时再回来找回场子,岂不是好!”
  血神道人思及此处,暴喝一声,身化无穷血光,内中一株血焰莲花微微一动,散发无穷血腥之气,向花姥姥与叶向天下了死手。
  血河沸腾!血神道人这一动用全力,血光冲天,一招一式皆有开天之威,花姥姥立时压力倍增!叶向天受了一记碧血箭,元气大伤,不死已是侥幸,太阴火树替他挡下一击,如今气息微弱,难堪大用,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配合花姥姥抗拒血神。
  但二人联手之间,破绽百出,被血神道人抓住机会,连施辣手,片刻之间已然险象环生,生死一线!太象五元宫掌教大殿之中,郭纯阳目射金光,将血河之战一览无余,见花姥姥左拙右支,几无还手之力,笑道:“血神道人也是胆大包天,以为本门被各个击破,那老小子有机会来捡便宜?罢了,上一次将他打怕,这一次再将他打个半死,也叫魔道知道,老子非是软柿子好捏的!”
  周其与贺百川听郭纯阳喃喃自语,俱是面面相觑。就见郭纯阳说罢,又对虚空说了几句,跟着将手一伸,穿破空间,再收回时,掌中已多了一枚金色符箓!
  贺百川修炼火行道法,一见那金色符箓,面色大变,叫道:“好纯的太阳真气!”郭纯阳笑道:“此符乃是从凌冲处借来,出自太清门,正好克制血神,且逗他玩玩!”
  太玄九国之中,凌冲兀自呆愣,他被郭纯阳一袖打来,正自寻觅天欲教一干妖女的踪影,忽听郭纯阳吩咐,要借他太阳神符一用,还命他将一缕元神投入其中,说是要给他些好处。
  晦明童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叫不借,凌冲不去管他,将太阳神符自太乙飞星符阵中摄出。太乙飞星符阵妙用日多,就算无有太阳神符镇压,亦能自行发动推衍,何况他要催动太阳神符,亦要耗费不少元气。
  凌冲依言将一缕元神投入神符之中,脱去几重劫数之后,他的阳神元神日益强横,神念灵识一起,覆盖数万里方圆绝非难事,何况太阳神符随着太乙符阵早已被祭炼多时。
  只觉神符破开虚空,被郭纯阳拿在手中,接着陡然一抛,太玄峰上一道金芒向天,如箭矢上指,直冲九霄!凌冲元神一晕,眼前光影斑驳变幻,陡然一亮,竟已来至第一层天罡大气!
  郭纯阳一掷之力,竟是无边无际,太阳神符势如破竹,一路穿透大气,不旋踵间已飞至第九层天罡之中!再往外便是域外星河,太阳神符凝滞半空,此时正当日上三竿,亦是一日之中太阳星离轮回世界最近之时。
  太阳神符一现,立时与太阳星生出微妙感应。此符祭炼之时,内中蕴有无数符阵,能自行牵引太阳星力炼化,此时与太阳星最近,正是久旱逢甘霖,敞开了肚皮汲取太阳真火之力!
  九天之上,一道灵符化为一团金光,九天之外,太阳星中忽有无边真火落下,皆是最为精纯的太阳之力,俱被神符吞没。那符箓犹似无底洞般,先只一条火焰飞落,到后来已是数条火龙咆哮落下,到最后太阳真火如瀑,近乎无边无尽!
  凌冲元神藏于神符之中,此符核心禁制他还没资格祭炼,但外围几重符阵已然祭炼的纯熟,毕竟是法宝级数,凌冲自要优先祭炼,免得被人夺去。
  他元神有符阵禁制护持,不惧太阳真火,但见符中涌入无数金色焰流,八方横溢,纯阳之气滔天,仍觉元神欲裂,几乎要被炼化了一般。
  太阳神符中能炼化的太阳真火之力近乎无穷,但未过数刻凌冲元神已告不支,再炼化下去,他这一缕元神就要化为飞灰,那时太阳神符也就成了无主之物。
  正在惶急之时,神符忽然停住炼化真火,郭纯阳声音响起:“此宝威能无穷,若能善加运用,自能克制一切邪魔,今日为师为你演示如何运用此宝,你且瞧仔细了!”
  凌冲不知为何郭纯阳能操控太清门之符宝,也无心深究。太阳神符汲取了大日真火,立时下坠。九天之下,惟庸正与乔依依激战正酣,忽然面色一动,就见一缕金焰坠落,眨眼无踪,自语笑道:“郭师弟又要算计谁了?”
  神符坠落之间,如大日坠地,一口气穿破九层天罡,留下滚滚雷鸣之声,震慑诸天!乔依依收了神通,后退数百里,生恐被神符波及,开玩笑,一条大日金焰之河,就算擦上一点,也要吃个大亏!
  惟庸见她满是忌惮之色,笑道:“乔星主不必惊慌,此是我郭师弟的手段,与你我无干,老道便再无耻,总不会做出联手围攻之事。”
  乔依依目光逡巡,总觉这厮笑得十分狡诈,比自家还像魔道中人,哼了一声,见神符金焰眨眼去的远了,略略放心,二话不说,重又动手。
  神符自九天坠落于地,眨眼间溶于大地,所过之处泥土山石尽数被焚为岩浆,四面流淌不绝,直向血河而来。血神道人正杀的起劲,心头忽然起了一层警兆,二话不说,转身欲走!
  他这等道行境界,比所谓心血来潮还要来得准确,既有警兆,必是杀身之祸,因此选择暂避锋芒。血神道人还未转身,莽莽血河之间忽有一缕金霞透入,紧接又有条条金光闪耀,映的血河之中如有无数条金鳞乱钻乱窜!
  血神道人眼角直跳,心头警兆已然到了极点,就见花姥姥亦是满面惊骇之色,转身欲逃。两位老祖不约而同逃命,看似可笑,实则可畏可怖。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痛骂
  血神道人全力逃命,身化无穷血光,浓稠绵密,与周遭血河相合,虚实之间,有相无相,已是血影神遁之最高境界。另一面花姥姥亦是施展血影神遁向相反方向逃遁,不过她的神通神妙之处比起血神道人来要大打折扣,逃遁之速也要远逊于血神道人。
  叶向天被花姥姥血气环绕护持,等太阳神符坠落血河,花姥姥舍命而逃,哪还有心思保他?叶向天亦是机警,先前已得了郭纯阳授意,太阴火树一起,遁出血气,向上疾飞,恰好与太阳神符交错而过。
  两位玄阴一位待诏,三人浑没了方才打生打死的气概,分三路逃命。太阳神符来势绝快,一入血河,立时爆发!血河之中陡然升起一轮大日,无边大日真火肆意流动,顷刻之间血河已是大乱!
  太阳神符本体乃是符箓,不知太清门的前辈当年用了甚么天材地宝祭炼,神符本体介于虚实之间,却能容纳无穷大日真火之力。
  此刻神符之中向外喷涌无尽大日真火,先是一圈圈纯白之色的火焰呈涟漪状鼓荡不休,由近及远。此为精纯之极的大日真火,所过之处血河之水立时蒸干,空无一物,其速之快,周遭血河连回流补益都来不及。
  大日真火奔流之间,非但血河之水,连空间都被烧的扭曲!甚么虚空泡沫之类,未等生灭之间,已尽数化为乌有!血神道人遁光再快,也快不过大日真火之速。
  只觉浑身燥热,连元神也有热不可当之感,当此之时,哪里还敢再逃,忙即大喝一声,周身立时有层层血气升起!郭纯阳用心歹毒,先让太阳神符饱吸大日真火,再来暗算,血神道人心知此是生死之时,哪敢怠慢,那血气滚滚无尽,随灭随生,俱是他的本命法力所化!
  血神道人周身血气之障一出,果然奏效,勉强将爆发的大日金焰太阳真火抵挡在外,但就听吱吱啦啦声响不绝,大日金焰与血河真气本为天敌,二者顶牛起来,相互消磨。
  血神道人有苦难言,眼见大日真火几乎无穷无尽,不断将自家本源魔气磨灭炼化,心头将郭纯阳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他冒险来血河抢夺魔胎,便是觊觎魔胎所含先天本源之力,想要炼化据为己用,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连自家的本源法力也保不住了!
  好在血神道人亦是老奸巨猾,料定郭纯阳不过借了一件纯阳法宝出手,不能持久,只消抵挡过最猛烈的一轮真火灼炼,自然想走便走,那件纯阳法宝也奈何他不得!
  不出血神道人所料,太阳神符中的大日真火不多,金焰奔流之下,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不过等到三而衰时,已然耗去了盏茶功夫。便是这盏茶功夫之间,血神道人已有两成本源精气被真火炼化一空!
  血神道人心痛的无以复加,本源精气不必其他,损耗了要修炼回来,起码要有数百年苦功,这一下他冲击归一境之望已被断送!
  血神道人法身残破,思及与郭纯阳之仇,精神反而更加健旺,正要趁真火衰落之时去抢夺那件纯阳法宝,就见真火金流之中陡然现出数条金线!这一惊非同小可,悲啸一声,立刻身化血光,自无边血河之中冲起,夺路而逃!
  凌冲一缕元神藏于太阳神符核心禁制之中,对外界变化感应若斯,神符之中尽是无边真火之力流淌充斥,按理以他道行绝难安然无恙,但有一股柔和之极的法力将他元神包裹,免受真火炙烤,自然是乃师出手护持。
  凌冲没了后顾之忧,专心体悟太阳神符之中禁制运转之道,自太阳神符汲取大日真火,到坠落九天,在血河之中肆虐,郭纯阳便等如手把手传授凌冲如何操控这一件符宝法宝。
  凌冲手中道诀太多,平日修炼还来不及,何况还有一件生死符要祭炼,对太阳神符不说不闻不问,却也颇有束之高阁之意。只在天星界汲取先天太火之力时,亲历亲为,算是对此符有所认知,今日得了这般宝贵之经验,不由大喜!法宝之力各不相同,但能亲见太阳神符演化之道,仍是不可多得之事!
  凌冲旁观者清,细细参悟太阳神符之奥妙,连带自家的符道修为也在不知不觉间提升良多。神符之外,花姥姥遍体血气翻滚,再往外则是一层细密之极的纯色火焰。
  郭纯阳不知用了甚么手段,能运使太清门的太阳神符,但毕竟非是他亲手祭炼,道法不合,神符中所存大日真火不多,一线爆发之后,所剩无几。
  血神道人瞥见真火之中几缕金线,当真是亡魂皆冒!那金线乃是大日真火高度凝聚而成,切割万物,无物不焚,若是沾染上,他的血神之身必要遭受句创!
  血神道人根本不及细想,血影神遁运使到了极致,向上急遁,忽然头顶阴影一闪,却是一株硕大之极的妖树横空,恰好封住了去路。
  血神道人大骂连连,正是叶向天瞧出便宜,反手将太阴火树横在半途,只要拦上一拦,便可给血神道人造成天大的麻烦!
  血神道人夺路而逃,不顾其他,手中血光一闪,血灵剑在手,狠狠劈去,太阴火树虽是先天之物,叶向天功力不足,不能发挥十成威力,吃血神道人一剑将妖树劈开,斩出一条血路。
  但就是这么一耽搁间,已有一条金线悄无声息自血神道人足下划过!血神道人目中血芒骇人,几乎凝成实质,恍如不觉,身法一摇,已然冲出血河!
  叶向天躲在一旁,血神道人只顾逃命,未及伤他,倒是并无大碍,伸手一招,太阴火树落入掌中,见树身上有数道剑痕,最深的一道几乎将妖树斜斜劈开,不由大是心痛。此树是他元身,最与心神相合,说不定日后证道纯阳还要指望它,若是被毁,可没地方找替代的。
  花姥姥厉啸连连,幸好太阳神符并不针对她,八成真火之力都烧向血神道人,饶是如此,这位血河宗前长老也闹得灰头土脸,干脆身裹金焰,掉头就走。郭纯阳摆明了坑血神道人,却也连她也未放过,说白了是要敲打她一番,免得血河妖魔忘乎所以,毕竟这极西之地数十万里方圆,乃是太玄派的地界。
  太象五元宫中,周其与贺百川面面相觑,至今还未搞懂究竟出了何事,只瞧见郭纯阳不知从何处借来一枚符箓,接着便闭目不语,面色也自苍白起来。
  二人正心头嘀咕间,陡觉殿中一阵摇荡,还未止歇之间,整座太象五元宫乃是太玄峰亦开始动荡不休,周其面色大变,喝道:“这是何故!”忙拉着贺百川一气挪移至五元宫外,就见半空之中铅云低垂,密云不雨,二人正遥望天象之间,太玄峰震动陡然大上了十倍不止!
  贺百川叫道:“三师兄,你看!”一指太玄峰下,周其顺其所指望去,就见离太玄尚有万里之外,大地之上正有一个极大土包急速鼓起,遥闻内中水声激荡,就似有甚么物事要破土而出!
  二人念头还未转完,只听一声雷响,地动山摇之间,那土包陡然炸裂开来,一道粗有十丈的血河之气冲天而起,内中一道血影连闪几下,已然消失于天边,只留下声声泣血厉啸之音:“郭纯阳!我与你不死不休!”
  血神子扔下一句场面话,急匆匆逃命而去,开玩笑,就算有各路魔祖前来寻郭纯阳的晦气,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被大日真火炼的欲仙欲死,甚至道行都有跌落之势,哪敢久留?就算要捡便宜,也得等伤势复原再说!
  血神道人身化血光逃走,身后尚有数道金线摇曳追逐,转眼皆没了踪影,血神子一去,被他冲荡而起的无尽血河之水立时回落,缓缓归于地下。
  周其喝道:“走,你我去将那处地窟平掉,若是放任其逸散血河之力,怕是要污秽无尽净土!”二人尚未动身,太象五元宫中忽有一只金色大手飞去,转眼已至那处地窟之上,大手覆压之下,瞬时将地窟抹平,连带将逸散的血河之力也自生生击散。
  周其松了口气,自是郭纯阳出手,他与贺百川回至掌教大殿,问道:“方才是掌教暗算了血神道人?”郭纯阳颔首道:“不错!那厮也来打秋风,我借来一件符宝,用大日真火炼他一记,将他惊走。”说着又有一点金芒自殿外飞入,郭纯阳看也不看,随手一拍,将那金芒拍入地下,顺地脉去了。
  郭纯阳轻描淡写几句话,周其与贺百川对望一眼,也懒得多问,毕竟涉及到长生级数之战,多问也是无用,还是老老实实听命行事便是。
  凌冲在太玄九国之中,闭目端坐,借着那一缕元神之力,体悟太阳神符运使之妙,面色一动,一道金芒自地下冲出,他头顶立时现出一张符阵星图,将金芒吞入。那金芒落入飞星符阵之中,化为一团金光,依旧镇压大阵核心。
  晦明童子最是心急,遁入符阵中围着太阳神符绕了好几圈,先松了口气,神符并无碎裂之处,仍是完好无损,接着跳脚大骂起来:“郭纯阳那厮好不要脸,借用我太清神符也罢了,连其中辛苦攒下的大日真火也给消耗一空,还要不要面皮?我太清门之物,是那么好拿的?”
  原来凌冲在天星界时借生死符炼化了不少先天太火之力,补充太阳神符所耗,郭纯阳方才借用一招,虽提前沟通大日,汲取纯阳真火,但要暗算血神,须得全力以赴,连凌冲先前所存的太火之力也一并消耗一空!
  晦明童子早把自家当成了太清门太上长老兼任副掌教,太阳神符本就是太清门故物,说来其成就元灵远在生死符之前,只因门中大变,被清虚道宗得手,其中元灵究竟是在灭门大战中逝去还是清虚道宗得手之后生生抹去,已不可考据,但太阳神符本体还在,便是一个念想,只要太清道统不绝,终有一日还能再蕴育出元灵来。
  郭纯阳借用一回,反将神符中法力耗尽,等若废去他与凌冲许多苦功,宁能不怒?凌冲也知他心意,暗叹一声,劝道:“你莫要动怒,我师傅不过借用了神符法力,未伤神符根本,以他老人家的道行,将神符重新用大日真火灌满,不费吹灰之力,我去求上一求,必会应允。”
  晦明童子骂了几句,气呼呼道:“我非是在乎这一点太阳真火,你师傅那老阴货,答应了助你重立太清道统,而今却一事未做!还有你,空自修炼了太清符法,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懂么?甚么洞虚剑诀、飞星符阵、虚空无量法,那老阴货让你修炼你便炼,炼成一个大杂烩,你瞧瞧这洞虚真界,乱成甚么模样?难不成你真以为凭这东拼西凑的洞天,能证纯阳?简直妄想!”
  晦明童子也是憋得狠了,一股脑狠骂了凌冲一顿,连带郭纯阳也不放过。太清道统重立之事,至今也没个影,换谁人得了太清全部传承,还不兴奋欲狂,闭关苦修?偏偏凌冲手上极品道诀太多,只修了一门太乙飞星符阵,还是为了推演洞虚剑诀,不得不为,让晦明童子怎能咽下这口气?
  凌冲听他骂完,苦笑道:“你莫生气,我兼修诸法,虽说贪多,却也非如你所言那般不堪,至于太清重立之事,等我师傅证道之后,我自会告知天下,也算报答尹济祖师一番传法之德,如何?”
  凌冲也是无法,劝了几句,说道:“莫要使小性子,眼下破天欲教妖女魔阵要紧!”略一存神,阴神之身立时发动神通,借噬魂劫法沾染生灵之力,搜寻一干妖女下落。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六欲炼道心(一)
  不费太多功夫,原本阴神已将佘玉华沾染,透过其元神自能锁定玉玑娘娘等人下落,凌冲阳神有太阳神符归位,一步踏出,已在九国中一处荒山之外。
  玉玑娘娘得了殷九风授意,摆下姹女迷阳六欲颠倒魔阵,借魔意之力要坏太玄弟子道基,此时正在操演阵法,只等诸位魔祖发难,便即动手。
  若无玄阴级数的老祖冲杀在前,牵制郭纯阳等人,姹女迷阳魔阵还不敢展开,否则便是给人送菜,随便一位纯阳老祖挥手之间,便能灭尽她们。
  殷九风此次下了血本,调来天欲教中最为精锐的弟子,共计六十六人,皆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的绝色女徒。天欲教在魔门六派之中看似实力垫底,实则暗中招纳门徒,传授魔法,居然不声不响凑齐了这许多弟子。
  六十六位女徒之中,修成金丹者足有三十余人,余下皆是凝煞境界,这一股势力放在任何门派中皆令人不可小觑。其实天欲教道法讲求采、战之道,最易速成,但弊端也大,前期修炼破境极快,到了元婴之上,想要进窥法相、脱劫之境,却是千难万难。天道有常,有得有失,魔道修炼迅快,是以损人利仁为宗,正道前期修炼缓慢,却胜在稳妥,正邪分野,便在于此。
  玉玑娘娘意气风发,命令所有弟子勤加吐纳练气,结成一座魔阵,气机勾连之下,杀机含而不吐。佘玉华冷眼旁观,她不敢乱撒噬魂魔念,六欲魔阵精微奥妙,阵中六欲之情泛滥如洪流,乃是极上乘的魔道阵法,冒然动用噬魂劫法,只怕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凌冲阳神现身,遥望山巅之地,阴神潜伏在侧,隐去气息。晦明童子在真界之中问道:“你真要一人去挡那六欲魔阵?玉玑那娘们是待诏大宗师,手下一群小娘们,一旦排开阵势,就算纯阳老祖来了,也要几招才能破阵。”
  阳神淡然笑道:“太阳神符中的真火之力耗去,但飞星符阵仍能运转,早就推算出此是我一重劫数,且是炼心之劫,避不过的,唯有挺身入劫!”
  晦明童子掐着手指头道:“脱劫九重,魔火、魔水、袁剑,如今又来了一个道心之劫?你这劫数未免太过频繁了!难道有人暗动手脚?”
  脱劫之境有九重劫数,每一重皆不相同,但不外乎水火风雷四极之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劫,阴阳之劫,玄魔之劫。劫数未至时,绝难判定是何劫数。且劫数与劫数之间,往往相隔数年乃至数十年。
  凌冲自入脱劫以来,区区数年之内,已连过四五重劫数,若将袁剑百剑图那一难看作两三重劫数,则还远远不止,晦明童子非是傻子,相反其有历代太清门掌教之记忆经验,已然怀疑到了郭纯阳的头上。
  以妙法遮掩天机,令天劫提前或是押后,甚至将几重劫数变为一重,一蹴而就,此等秘法并非无有,太清门中就有掌教长老法力通天,这般施为过。
  不过天意难违,强行插手天劫之事,往往适得其反,不但施术者易遭天道反噬,连脱劫者所面临之劫数也往往变得诡异非常。晦明童子有鉴于此,十分不满,这才出言提醒。
  凌冲点头道:“你不说,我也有所察觉,我的劫数的确有些诡异。不过若是我师傅所为,倒也不足为虑,他老人家总不会害我。再者大劫当前,我早一日修成待诏、纯阳,便可为门中长老分担些压力,譬如今日我若能独战魔头,岂不是好?”
  晦明童子气鼓鼓道:“你知不知道左右天劫之事,最干天忌,不但施术之人有大难,脱劫之人亦有大难。郭纯阳证道纯阳,自有法子应对,你一个小小脱劫级数,又靠甚么手段保命?不说别的,前次袁剑用百剑图困你,不是险些被他的剑气杀死!”
  凌冲笑道:“袁剑之事出于意料,何况不是有姬宫主及时赶来,托她之福,我倒是毫发无伤。再者我辈练气士,修道练气,不就为的逆行成仙?些许劫难又算得了甚么。”
  晦明童子几乎气炸,骂道:“朽木不可雕也!”这一次是真正跑到符阵之中,再也懒得出来。凌冲苦笑一声,无暇理他,飞身而起,落于山巅之上,就见一片桃林之中,莺莺燕燕,正有数十位美貌娇娥齐齐将目光注在他面上!
  天欲教这些弟子皆是久历风尘之辈,不知采,补了多少有根器的少年修士,一见凌冲宝光凌然,道气纷飞,立时动了春,心,叽叽喳喳吵闹开来,若非有玉玑娘娘在场,早就一窝蜂扑了上来!
  玉玑娘娘见是凌冲,贝齿轻露,笑道:“我当是谁这么想念姐姐,巴巴的追了来,原来又是凌小弟你?你不在太玄峰忙活你师傅证道大典,难不成瞧上了我这些师妹,想要来个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不成?”
  此话一出,身后一干女子立时搔首弄姿起来,这些女子大多身披轻纱,并无遮掩,一时臀,浪,乳、波,绵绵翻飞,连桃林都增色不少。
  凌冲视若不见,微笑道:“小弟确是放不下姐姐,更是想念诸位姐姐,特意追赶了来,听闻诸位姐姐要在太玄峰上摆下一座六欲魔阵,小弟这些时日恰好心神不宁,道心不稳,不若先见识一番,权作磨练道心之用,不知玉玑姐姐意下如何?”
  玉玑娘娘面色一变,冷冷说道:“你从何听说六欲魔阵之事?”天欲教主刚刚吩咐此事不久,就被凌冲寻上门来,玉玑娘娘一时心头七上八下,“难道我身后弟子中出了叛逆,偷偷走漏了消息?亦或是郭纯阳当真这般神通广大,连此事都算的出来?”
  凌冲笑道:“小弟对贵派六欲魔阵闻名已久,急欲入阵见识一番,不知姐姐可肯成全否?”玉玑娘娘杏眼一转,忽而媚笑道:“六欲魔阵乃本门绝学,能引动人心六欲浊流之变,诱人入魔,直指道心,奥妙无穷,凌小弟真要入阵试演一番?”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六欲炼道心(二)
  凌冲笑道:“六欲魔阵竟有如此妙用,小弟见猎心喜,更要领教一番了!”玉玑娘娘轻笑不已,心头忖道:“这厮是活的腻歪了!姹女迷阳六欲颠倒魔阵,有我主持,再加六十六位弟子合力,足能招引六欲阴魔魔念下界,就算纯阳之辈失陷阵中,也要被六欲阴魔侵夺元神,化为傀儡。这小子不过是区区脱劫,纵有法宝在身,又有何用?”
  玉玑娘娘念头转动:“此必是郭纯阳分兵拒敌之计!太玄派满打满算不过三位纯阳,如今动手的魔门老祖都超过了五位,再有玄门老祖使坏,太玄派绝撑不过去!只看凌冲孤身一人前来阻挡六欲魔阵,便知端的!”
  越思越对,“无论他如何激将,总不能上当,免得被拖在此处。若真能将太玄上下弟子道基尽数毁了,就算郭纯阳证道又能如何?”思及此处,暗发神念,命众弟子凝身戒备,随时要飞天而去。
  玉玑神念一出,佘玉华眼光一动,凌冲阳神呵呵一笑,说道:“玉玑姐姐是铁了心要对我太玄弟子下手?实对你说,你去太玄峰上布阵,危机重重,除却本门之外,必有长生级数老祖来援,到时顺手一击,你未必能保住性命。先前家师已正式传令,立我下任掌教,家师归隐之后,太玄便由我执掌。玉玑姐姐,我一人可说肩负太玄、太清两大道统存续,难道你不动心?”
  玉玑娘娘目中爆出两道神光,喝道:“此言当真?”凌冲哈哈一笑,说道:“我辈练气士,只遵本心,凌某好歹也是脱劫的宗师,岂会用言语诳你?”
  玉玑娘娘面色一变再变,凌冲得了尹济隔代传法,算得太清当代掌教,再被郭纯阳指认为下代太玄掌教,一身而负两大道统,可谓玄门第一人!他一己之身,抵得过太玄上下一干弟子,若能将他擒捉杀死,最差也是毁去道基,比将太玄满门杀绝还要有用,心念电转之间,已有决断!
  玉玑娘娘喝了一声:“众弟子听令,布阵!”身后六十六位女弟子齐声娇滴滴喝道:“遵法旨!”霎时之间,妙影翻飞,裙裾轻扬,六十六位弟子御空而起,默运天欲教道法,头顶冲起条条精气,汇聚一处,重又垂落下来,化为飘渺雾气,转眼之间已将所有人身形遮蔽,只余一团氤氲魔气!
  玉玑娘娘笑道:“既然凌小弟执意闯一闯本教神阵,本宫便做主成全你一回,请!”身形急退,眨眼隐入阵中。
  凌冲却不急入阵,潜运玄功,双目中透出两道精芒,正是发动神宵天眼符之力,总要瞧一瞧阵中虚实。姹女迷阳六欲颠倒魔阵乃是天欲教镇派的功法,亦是魔教顶尖阵法,最能染化元神,污秽道心。
  噬魂劫法中亦有阵法之道,便是化神曼荼罗之术,此阵并非借助外物,而是以七情魔念布阵,主要功用是为了镇压魔念,使之与正念相合,与六欲魔阵大相径庭。
  凌冲阳神瞧了一阵,吩咐晦明童子道:“稍后我舍身入阵,借六欲之意磨砺道心,此劫过去,我离待诏境界不远。你只袖手旁观,非到万不得已,不必出手。”
  晦明童子闷声道:“道心磨砺之事,凶险非常,全在元神之中,关乎日后成道,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轻者境界停滞不前,重者被打落原形,甚至就此堕入魔道。此战是你自家挑起,须得自家承受,我就算想插手,也使不上力。”
  凌冲笑道:“我的阴神早就入魔,阳神入魔也没甚么,大不了一同转修噬魂劫法便是!说不定阳神阴神合一,还能从魔道之处证道。”
  晦明童子听他有调侃之意,骂道:“废话!你的阳神敢入魔,尹济那厮非得再从九天仙阙出手打杀了你!我太清门出了魔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凌冲正色道:“罢了,闲话少说,我入阵去也!”大袖一摆,昂然入阵!事到如今,凌冲心有所感,再加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他的阳神天劫被郭纯阳动了手脚,数劫合一,提前爆发,如今只剩两重的劫数,一便是这炼心之劫,其后便是雷劫!只要今日在魔阵中安然来去,道心必可圆满,至于雷劫,可留待日后再做打算。
  天欲教弟子法力浑成一体,再有玉玑娘娘居中调运,在外望去,直如一团清静琉璃,五色并举,七彩耀目,丝毫瞧不出点点魔意。
  凌冲阳神怡然不惧,迈入其中,眼前一花,如入水中,眼前光怪陆离,如晨光熹微,似有无穷色相生灭,又似本心入于寂灭,此念杳杳,混混冥冥,不可测度。
  凌冲全神戒备,先是迈步而行,只觉魔阵之中魔气纵横,对真阳之力压制极大,但洞虚真界自成一界,真阳之机流转,将魔气隔绝在外,不受丝毫影响。
  凌冲入阵片刻,当即纵起剑光,纵横飞驰。凌冲的剑术早已出神入化,道行日深,连剑气雷音的剑术也自水涨船高,剑光过处,足有五音之速,眨眼掠过万里。但飞了半日,前方仍是一片茫茫无际,宛如天地未开之时,浑如鸡子一般。
  凌冲停住剑光,皱眉思索,自语道:“看来六欲魔阵不光有污秽道心之妙,亦能挪移虚空,化咫尺为天涯……”正思忖间,忽闻萧韶悦耳,宛如天籁,自九天落下,令人闻之心喜。
  凌冲不由自主被天籁之音吸引,侧目倾听,面上露出迷醉之色。听了半晌,面色一变,喝道:“邪魔外道,焉能以魔音诱我!”双手一拍,一条涓涓细流现出,化为一道剑光,凌冲十指拂动,剑光之中立时生出无边杀伐之意,又有圣人传道之音,正是他自悟的一套天音剑波之术。
  这套天音剑波的剑术乃是音杀之法,混入剑道之中,起始是当年他与叶向天入东海,路遇沙通阻拦,为了对付其的玄鲸天音所创,经过这许多年淬炼推演,已然蔚成一门杀力极强的剑术。
  内中融汇了凌冲一颗剑道杀心之意,又有他领悟的儒门五字真言等神通,虽与太玄六大真传剑诀比来,犹有粗陋之处,但也算一套精妙剑术。
  剑音一出,剑波涌动,无形涟漪向四外扩散,剑音喧天之间,那九天仙籁果然戛然而止,凌冲哼了一声,剑音不停,仍旧向前飞掠。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六欲炼道心(三)
  天籁无闻,天地之间唯有剑音怒啸如潮之声,凌冲试演天音剑波的手段,果能克制天籁魔音,所过之处魔音顿歇,但飞掠良久,处身之处仍是昏昏默默,昏茫不定。
  忽听有人娇声笑道:“凌小弟何必为难自家,姐姐这座魔阵也非是甚么龙潭虎穴,你只要放开你的元神肉身,便可与姐姐同赴巫山,共享云雨,如何?”其声靡靡,令人有百爪挠心之感,似乎每一个字都如一缕香风,拂过凌冲道心。
  凌冲弹剑长啸,喝道:“妖妇焉能惑我道心!”剑波一起,夹杂无数剑气,横里劈去,周身十里之内尽是剑气飞扬!只听玉玑娘娘的声音响起,满是戏谑之意:“凌小弟何必动怒?姐姐不过与你开开玩笑罢了,想来你也瞧不上姐姐年老色衰,蒲柳之姿,不过本教之中尽有年轻貌美的弟子,不如你来挑选一番,钟意哪个,姐姐就让她来陪你如何?”
  眼前豁然一亮,香风扑面之间,却有无数美貌女子踏云而来,俱是身披轻纱,内中不着寸缕,粉弯雪股,纤毫毕现,肌肤荧光,令人一见便血脉偾张!
  凌冲冷笑一声:“以色,欲诱我?正合我意!”掌中现出一道雷光,光中又有剑气,正是一道九天应元普华剑符,一声呵斥之间,剑气雷光迸发,向那些妖女击去!
  那些妖女巧笑连连,毫无躲闪之意,被剑气雷光击中,雷鸣炸响,便自消散,凌冲定睛望去,只余几道白烟袅袅,骂道:“原来是魔阵中精气所化的幻象!”
  正松口气,鼻中又闻到一股香风,无数轻纱美女凭空现出,将他环绕起来,指指点点,口中俱是调笑勾引之词,凌冲沉默不语,洞虚真界沸腾,抬手便是无数道剑气蜂拥而起,将个个美女尽数洞穿!
  那些妖女却是杀不胜杀,只要阵中精气不灭,其等便不灭,凌冲将剑气使得出神入化,不知过去多久,妖媚女子才绝了身影,不再现出。
  凌冲缓过一口气,按理洞虚真界中所藏清玄真气既多,不至于如此不堪,但在魔阵之中,受魔意压制,挥剑之时所耗剑气超出外界良多,竟是颇有疲累之感。
  正默默调息之间,鼻中忽而闻到一股肉香饭香,其味之香醇,竟是从所未遇。凌冲心头大是受用,不觉有了饥饿之感,急欲饱餐一顿,正心浪翻滚之间,蓦地一道灵光闪过:“我早已辟谷不食,只靠采气练气,如何会觉腹中饥饿?此必又是魔阵变化害人!”
  这般一想,那股饥火果然消散大半,凌冲正松一口气间,只觉那肉香饭香之味一变,化为一股檀香之气,如庙中供佛,玄门敬神时所燃之香,令人心思宁定,坐忘入神。
  凌冲不禁有些痴了,自入道以来,每日练气不辍,尚是首次感觉这般轻松自在,不由自主微露笑容,忽然口中一苦,似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心念动处,眼前光华一闪,已处身于金陵老家之中,正有祖母、老父谈笑而来。凌冲叫道:“孩儿在此!”狂奔而去!
  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气得小脸通红,在他眼中望去,凌冲自入阵伊始,便僵立不动,已然着了妖妇魔女的道儿去!之后甚么天籁、妖女、檀香、光景,俱是幻象!
  六欲者,乃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与人相欲,此六欲凡有情众生皆逃脱不得,以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为基,与七情一般,俱是使人堕落,迷散本性,周流生死轮回之中。
  魔阵之中以天欲法力演化无穷六欲浊流,此浊流无形无相,不在无不在,似有还无,乃魔道最上乘微妙甚深境界。凌冲一入魔阵,便为其所染,越是小心防备,道心不稳,越容易着道儿。
  天籁、妖女、檀香、光景等等,俱是六欲浊流依循其心念,随心演化而来,宛如天魔,无形无相,侵入人心之中,等幡然悔悟之时,已然挽救不得。
  凌冲在魔阵之中,一举一动,皆要耗费无数精气,此精气为修士根本,心性之根,一旦耗尽,为六欲浊流所迷,道心崩散,成了魔染之辈。魔教称其为天魔眷属,因此阵为六欲阴魔所传,凌冲便会化为六欲阴魔眷属。
  眼见凌冲沉溺于幻境之中,尽享天伦之乐,全然忘却本我,晦明童子骂了几句,却无出手解救之意。无他,一是先前赌气说全凭他自己渡劫,绝不会出手相助。我晦明童子是何等人物?符道老祖,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二来么,却也简单,不必他出手,凌冲的阴神还窥伺在外,全不受魔阵影响。晦明童子煞是艳羡:“没想到阴神阳神之分,居然还有这等妙用?除非一同陷入魔境,不然总有一方道心澄澈,这还怎么玩?”
  阴神藏身于魔阵之外,冷冷望向那宛如一团琉璃的六欲精气大阵。阳神所受一切,无论天籁、妖女、檀香、光景等等,种种幻想,其俱都感同身受,当真诡秘非常,又是难得之极的体悟。
  噬魂劫法自七情入手修行,亦是染化人心,收拢眷属的上乘魔道,与天欲道法自六欲下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噬魂劫法立意更为高明,恰能克制六欲心法,先前大幽神君便将雪娘子吃的死死的,便是一例。
  阴神观望良久,感应到阳神精气、真气流失愈来愈快,还未伤及道基,因此按兵不动。“五音使人耳娱,五色使人目盲,无味令人口爽,此六欲之情凡人皆然,想不到六欲真法竟有如此多的玄妙之处,我得了阳神感悟,足可将噬魂劫法修为再推上一层境界,真是妙哉!”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六欲炼道心(四)
  噬魂劫法虽是噬魂老人所创,在凌冲手中倒未怎么害人,走的是魔道正宗的路线,感悟人心鬼域,不假外求。但噬魂劫法缺陷太大,噬魂老人当年修成玄阴也算侥幸,凌冲可不知轮到自家冲击长生之时,会不会诸魔反噬,元神错乱,死的一塌糊涂。
  因此多年以来一直在寻找能补救噬魂劫法漏洞之法,从五阴炽魔魔躯上拓印来的无明摄心法,这些时日靠了太乙飞星符阵推演,欲将此法化入噬魂劫法中。
  今日阳神渡炼心之劫,阴神在一旁掠阵,阳神所历,阴神心头亦自深知,偶然发觉天欲教六欲魔道的法门对噬魂劫法亦有补充完善之功,这一喜非同小可,便不急于唤回阳神灵智,且先窥私一番,多窥破些奥妙。
  阳神在魔阵之中,此时已浑然不知外物,陷于无尽幻象之中。六欲魔阵之力,依修士道心变幻,随心演化,已是最上乘的天魔手段。阳神一入阵中便受了魔头暗制,却还不自知,一步一步陷于魔阵。
  此时阳神已与家人享受了数年天伦之乐,凌冲自金陵离家修道,一晃二十几年,长辈皆已垂垂老矣,此是他心头一块心病,亦是道心种一处极大破绽。魔阵演化而出的幻象便对此而来。
  魔阵微妙演化之间,阳神所历幻象又是一变,辞别家人,依旧往太玄而去,接着郭纯阳证道长生,击退诸天魔祖,连清虚道宗也未讨好。此时阳神本性已迷,连身在六欲魔阵之事也已忘却,幻境之中,数年过后,阳神脱去劫数,悍然修成待诏之境,举手投足自有仙气随身,志得意满之下,每日加紧打磨真气,以期纯阳之境。
  阴神冷眼旁观,阳神入魔越深,其对六欲魔道摸索的也就越深,但还要时刻防备阳神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如走钢丝,每时每刻皆是紧张非常。
  幻境之中,阳神闭关修炼一甲子,洞虚剑诀终于大成,洞虚真界之中涌起无数仙气,反复震荡九次,半空中有仙乐齐奏,又有仙门洞开,阳神一声长啸:“吾今证纯阳!”话音方落,就欲冲天而起,冲破天地间那一线藩篱,直入长生之境!
  魔阵中枢之中,玉玑娘娘冷眼旁观,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她身后数十位弟子联手催动魔阵,一身天欲真气不断灌注于阵法之中,冥冥默默,摒息万缘,已无甚么声息。
  玉玑娘娘眼见凌冲入魔越深,甚是得意,“凌冲啊凌冲,你自家寻死,怪得谁来?你以为这六欲魔阵是那么好闯的?本宫且用魔头将你染化,吞了你一身真气,将你炼成天魔眷属,等郭纯阳证道之时,瞧见他立为下代掌教的心爱弟子入魔,该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她身后天欲女弟子之中,佘玉华微微启目,目中一抹魔光闪过,却又按捺住不曾发难。六欲魔阵一旦发动,浑然一体,气机紧密无间,她若动用噬魂魔念,不等魔染了其他弟子,先会自露马脚,倒不如静观其变。
  阴神见阳神“证道”,心知此时已是危机一发,想也不想,循着二者之间一缕最为玄妙之感应,喝了一声:“咄!”这一喝乃魔门妙法,呼魂唤魄,摄心夺魂,功力稍浅,立时被夺了魂去。
  但入于阳神之耳,却不啻一声惊雷!阳神心神一晃之间,已从幻象中清醒,暗叫一声:“好险!若非还有阴神这记后手,险些便要失落在魔阵之中。我死事小,若被染化成了魔众眷属,岂非难堪?”
  阳神与阴神心念交汇,已知自家入魔入幻所历之事皆是泡影,在瞬息之间已定下计策,将计就计,坑害玉玑娘娘一回。阳神既已清醒,也舍不得这般磨砺道心的好去处,洞虚真界中清玄真气奔涌,演化太清门符法神通,顷刻之间化生出白莲烛幽符,破狱心灯符两大神符,此二符乃祈禳部秘传,专司护持道心,抵御外魔。
  神符一出,一圈神光升起,将真界笼盖,有此神光护持,阳神又自清醒了几分,却故意做出一副踯躅不定之态,眉头时皱时紧,似在苦苦抵抗魔头幻境。
  玉玑娘娘心下大恨,眼见为山九仞,绝不能功亏一篑,当下以身为枢,加大了天欲真气灌注。魔阵中以她为中枢,一应变化皆由其发动,身后弟子不过提供真气而已。
  玉玑娘娘这一发力,魔阵中魔气愈多,变化亦更精奇,无数魔念充斥于魔阵之中,来去如电,交织之间,演化层层幻境。六欲魔阵变化无穷,但魔门秘法,伤敌亦伤己,乃是双刃之剑。玉玑娘娘倾力发动阵中变化,只觉周身修为如水之泄,此还无虑,最为可怖者乃是魔阵激变之间,竟而有染化她道心之势!
  天欲教炼魔御魔,自有一番手段,护住心神不为魔头所侵,玉玑娘娘紧咬牙关,以秘术护道,只要能将凌冲染化,就算自家真气耗尽,亦是值得。
  魔阵变化一起,阳神立有所觉,无穷幻境滋生,元神中亦有无数杂念横生,灭之不绝,阵中魔头魔意之数亦水涨船高,心知必是玉玑娘娘发了狠,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他重创。
  魔阵中幻境无数,随念而生,依心演化,颇有一念生世界之感,凌冲阳神道心澄澈,更有意磨练自家,便任由魔意演化,只觉身历无穷世界,身经无穷时光,渐渐摸索出魔阵变化之秘。六欲之道,便再诡异,也要依循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之途,渐次演化。
  渡劫之法并未封闭六根,如此反倒落了下乘,更易为魔头所趁,正可用佛门坐枯禅之法,摒息万缘,一心不动,只留一点灵光摇曳,恰如灯火,一灵不灭。
  到后来一念之间,任由光影变幻,世事斑驳,我自一心不转,六欲不动,七情不移,智珠在握。虽不能如佛经所说,一念之间生具三千大千世界,但元神坚固如磐石,任由浊流拍击,我自岿然,譬如法灯一盏,一灯如豆之间,却能照破万古黑夜,踏破大千!
  凌冲阳神混混沌沌,有相无相,不滞于外物,到此境界道心已然趋于圆满,借魔阵之力磨砺大功告成。眼见身外阴风浩荡,魔念肆虐,有心将魔阵一举攻破。
  “这座六欲魔阵为魔道正宗,玄妙无比,可惜与玄门相克,真要被玉玑在太玄峰上布阵,本门弟子只怕无一幸免,道基全毁还是小事,若是都被魔头染化,岂不成了大笑话?”


第一千零四十章 六欲炼道心(五)
  他这边道心澄澈,不受魔染,魔阵气机流转之家,玉玑娘娘立时感应若斯,惊骇欲绝!六欲魔阵演尽六欲变化,只要道行稍弱,绝难逃脱,凌冲就算天纵奇才,也不过脱劫而已,岂能破得了一位待诏宗师镇压的魔阵?
  遥见无边魔气之中,一道紫气飞扬,其下自有一道人影端坐,神仪内敛,宝相外宣,虽身外魔意如潮,自有一道紫气护住心神,使外魔不得侵入。
  玉玑娘娘一见那道紫气,哼了一声,忖道:“我道那小子当真道心精微,已到了不惧外魔染化之境,谁知却是靠了外物,那紫气必是震慑外魔,护卫心神之宝。如此一来,本宫还摆魔阵做甚么!”
  玉玑娘娘不知凌冲故意弄了个狡狯,诱导她以为全靠外物方能渡过魔劫,掩盖阴神的存在。那紫气非是别物,正是当年得自癞仙金船的那一方万年温玉所化。彼时他修成洞虚真界,领悟万化归元之法,万年温玉玉匣本被郭纯阳炼成一件法器,融于真界之中,却返本归原,成了一缕紫气。
  正所谓暖玉生紫烟,这道紫色烟气亦有镇定心神,隔绝外魔之妙。凌冲忽然想起,就运用起来,玉玑娘娘果然上当。凌冲故意将紫烟弄得十分招摇,喝道:“玉玑娘娘!看来天欲教的六欲魔阵也奈何凌某不得,我劝你识相些,就此退去,不然凌某飞剑一起,将你们这群妖妇荡妇尽数杀了!”
  玉玑怒极反笑,喝道:“凌冲,你好大的口气!就算你不惧六欲魔念侵染,只要身在阵中,要杀我天欲弟子,却是妄想!原本本宫欲将你染化为天魔眷属,扫一扫郭纯阳的面皮,既然自吹自擂,不惧魔头,本宫只好取你的性命,提着你的人头去太玄峰,叫天下之人瞧一瞧下任太玄掌教的下场!”
  姹女迷阳六欲颠倒魔阵为天欲教镇教阵法,得自六欲阴魔亲授,岂止这点妙用?玉玑娘娘杀心一起,阵中立生变化,无数白纱凭空现出,乱扎乱斩之间,竟比飞剑飞刀还要来得锋利。玉玑娘娘玉手轻挥,又是无边六欲神雷发出,密如暴雨,一发向凌冲攻去!
  凌冲哈哈笑道:“这才合我心意,修炼剑道之辈,最喜短兵相接,实牙实齿的动手,何必来那些花花肠子?”硬桥硬马的拼斗,反是他所长,当下将生死符祭起,演化两色生死之气,横空一卷,将袭来的白纱尽数破去。
  那六欲神雷属于魔教秘传法门,专对心灵,催破道心,有六欲魔阵加持,威力更大。凌冲虽有温玉紫烟护身,也不敢被六欲神雷击中,一面用温玉紫烟牢牢护住元神,一面使出天音剑波的手段,口诵儒门五字真言,对抗魔雷。
  儒门五字真言出口,化为滚滚雷音,代表了人道正道之途,明理、守中、克己、仁心,君子种种美德,如身入兰室,久而弥香。
  凌冲师从张守正学习儒门心法,无意中演化出这一门神通,恰合天地正气,用来对付六欲神雷最是合适不过。魔阵之中魔气动荡,儒门真言与六欲神雷各自演化对轰,炸响不绝。其等所掀起的并非如潮魔气,而是滚滚魔意与充斥阵中近乎无穷的六欲浊流。
  凌冲动起手来,毫不含糊,尽演太清符法之妙,他的一元重水尚未祭炼完全,贸然施用,只怕被玉玑娘娘借魔阵摄走,得不偿失。借晦明童子之力,以生死符对敌,正好也可参悟一些太清符法之妙。
  所有天欲弟子法力尽被魔阵摄走,化为本源之力,推动魔阵变化,加上玉玑娘娘这位待诏大宗师,魔阵威力无限接近于一位玄阴老祖出手。
  凌冲有生死符护身,也打得甚是吃力,几次欲动用阴神的噬魂劫法,令佘玉华猝然发难,但魔阵演化至今,天欲教女弟子法力、神通,乃至气息已浑然一体,天欲真气在六十六位弟子元神肉躯之间流转不休,将噬魂魔念压制到了极致。
  就算此时令佘玉华发难,也未必能指使得动她,反会惊动玉玑娘娘,凌冲思索再三,按捺下这个念头,仍旧以太清符术对敌。
  玉玑娘娘见魔阵竟奈何凌冲不得,恨得银牙紧咬,“虎贲那混球竟敢违逆教祖法旨,擅离职守,若是他在此,合魔阵之力,早将凌冲击杀,不过也罢,凌冲已是强弩之末,再用魔阵磨他几回,必死无疑!”
  虎贲受了殷九风之命,在玉玑娘娘布下魔阵之时,充当护法,防备玄门中人冲荡魔阵,其等殷九风走后,立时赶回与凌冲交战之地,想要弄清楚虎英为何临阵倒戈,竟敢忤逆老父。
  虎贲心头已有猜测,能修成待诏境界,自然非是傻子,等回至那处地方,略一辨寻,果然寻到蛛丝马迹,识得正是臭名昭著的噬魂劫法气息。
  虎贲怒发欲狂,噬魂道仗着神通诡异,嚣张跋扈,动辄夺人元神,想不到终有一日落到他头上!虎贲背后那位老祖神通广大,玄魔两道谁敢轻捋虎须?偏偏被人暗动手脚,逼得他亲手打死了亲子,此事他绝无愧疚之意,一个儿子算甚么?但这口气却咽不下去!
  虎贲怒不可遏,自忖必是噬魂道高手趁郭纯阳证道,前来太玄生事。噬魂道中只有夺魂道人一位修成玄阴,余者道行不过与他相当,夺魂道人也不会无聊到将虎英魔染,只要寻到那厮的马脚,定报此仇。这才想起玉玑娘娘之事,当即飞回。
  阴神潜伏魔阵之外,见阳神尚能支持,察觉一股强横妖气由远及近,嘿了一声,自语道:“我且陪你玩玩!”虎贲驾驭妖气疾驰,忽然嘿了一声,一拳捣出,一道拳印大有亩许,狠狠锤入虚空,喝道:“何方鼠辈,竟敢暗算本座!”
  虎贲喝罢,脑中忽然一晕,虽立时好转,却令他大为色变!身上神铠光华大放,护住周身,尤其灵台紫府,叫道:“原来是噬魂道的鼠辈!本座正要寻你,你却自家送上门来!”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嫁祸
  精修肉躯之辈,身躯强横,堪比法宝,更兼战力惊人,往往更喜近战,运用刀剑拳脚,与剑修御剑千里杀人大相径庭。修炼肉躯之辈,要将元神与肉躯相合,如此一来,元神不免孱弱。
  元神之物,乃一点先天灵光运现,修炼肉躯之辈,将肉身当作法器修炼,元神权作灵识,平时元神居于肉躯,绝不外显,只有少数几种专门针对魂识的神通法门,才是其等之克星。
  就见一道魔气矫矢而来,陡然分化为七道,凝成了七团魔茧,魔气内敛,魔意森森,不知蕴育了甚么物事。虎贲大喝一声,连出七拳,拳印无双,裹挟风声,亦有三音之速,比剑气雷音的剑术也不遑多让!
  七声连响,不分先后,犹如一声,七道魔茧被一齐打爆!魔气失控,汇成一片魔云。虎贲哈哈大笑,喝道:“噬魂道的妖人,便只有这点手段?”抢入魔云之中,拳脚并用,劲风鼓荡之间,掀起重重劲浪,但凡沾染上的魔气,立时被扫荡一空,泯灭净尽!
  虎贲先发制人,以强横之极的肉躯,将魔气磨灭,其深知噬魂劫法害人,是以魔念沾染,因此肉躯之中一气贯之,散于体表,周身穴窍毛孔尽数封闭,抵御魔念入侵。
  凌冲阴神甚是头疼,那厮的手段单一,偏偏以力破巧,趁魔茧尚未孵化之时,先发制人,一招棋错,招招落在下风。虎贲的拳锋甚是刚猛,以一股先天玄阴魔气催动,颇有千军辟易,有我无敌之势,恰好将噬魂劫法魔念分化的长处尽数封锁!
  凌冲阴神浮现,手中一杆噬魂幡摇动,如长鲸吸水般将无边魔云吸入幡中温养。虎贲正杀的兴起,魔云消散,一双虎目立时望向阴神,大笑道:“藏头露尾之辈,总算肯现形了?”
  整个法身一弹,使个缩地成寸的法门,瞬间挪移至阴神面前,抖手一拳打出!这一拳之上魔光一闪,却是有玄阴魔气加持,想要一招将阴神锤爆!
  阴神面色阴鸷,将噬魂幡一摇,竖在身前,虎贲一拳之出,直入幡中,跟着拳力发动,就见幡面抖动如波,似是承受不住拳力。
  虎贲咦了一声,只觉拳力渗入那面妖幡之中,被层层挪移削弱,原本要力发一点,生生被化散开来,嘿了一声,另一拳又起,斜刺里砸来!
  凌冲用噬魂幡卸去虎贲拳力,但待诏境肉躯成圣之辈的力道可不好挨,噬魂幡内中禁制搅动欲散,连幡面上也涟漪处处,险些被打散了本体。
  眼见虎贲又是一拳击来,魔幡一抖,身化魔气而走。噬魂劫法亦有太阴魅剑这等与人硬拼的神通,凭了噬魂幡佐助,也不惧近身鏖战。只是两方道行差了一大境界,又被虎贲贴身近战,不若暂避锋芒。
  弄神弄鬼、诡变无双才是噬魂劫法的特征所在,魔气如潮退去,连虎贲都追之不及,凌冲阴神在极远之处现身,虎贲叫道:“老子与噬魂道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你这厮出手暗算虎英?”
  凌冲故意阴恻恻说道:“暗算虎英不过是顺手而为,可惜没能将你擒下!”虎贲心头一突,喝道:“你要擒我作甚!”凌冲道:“我家老祖突破在即,需要聚敛无边玄阴之气,将你擒下,再去暗算了你身后那一位,想来便差不多了。”
  虎贲心头冰寒:“夺魂道人要突破境界?那老魔早就修成玄阴,难道终于要阴阳归一?噬魂道以吞噬他人法力为正途,真有可能是那老魔授意,将我与虎英用魔念染化,好去暗算老祖!”
  虎贲背后老祖,虽则神通广大,到底不脱玄阴级数,若是自家受了魔染,猝然发难,再加噬魂道其他诡异手段,说不定真能令其陨落,虎贲越想越惊,忍不住后怕不已:“天可怜见,让我提前知晓噬魂道的诡计,这厮不过脱劫级数,仗了一件法器,就敢暗算老子?且将他擒住,献给老祖,再想办法炮制那夺魂道人!”
  虎贲想罢,杀心愈加高炽,两手一圈,已握住一柄虎头狂刀,背厚刃薄,刀刃如雪,一望而知是上好法器。妖族修士修炼道法大多依靠自悟天授,无暇也无精力祭炼法宝,但虎贲身披神铠,手持宝刀,委实财大气粗到了极点。
  虎贲虎头狂刀在手,一声断喝,长刀划动之间,幻起无穷刀影,如山如海,往凌冲阴神攻去。刀影纷飞之间,刀气纵横,着实将近战刀法凶狠悍勇之态发挥的淋漓尽致。
  凌冲也是无法,七情魔念尚在蜕变之期,也不知能化出甚么魔物,就被虎贲一拳打爆,虽说只要运炼一下便可复原,也要消耗许多真气。虎贲身披神铠,穴窍毛孔闭锁,令魔念不得而入,疯狂运刀之间,刀锋所过之处,九天之上如雷霆炸响,声势骇人到了极点!
  凌冲阴神且战且退,不敢再被其近身,将七情魔念爆散的魔气收拢,演化太阴魅剑,七道五色斑斓的剑光隐遁无形,纵横虚空,与虎贲的刀术针锋相对。但太阴魅剑缺了一柄锋锐无双的飞剑加持,遇上虎贲这等皮糙肉厚、大巧不工的刀法,仍是相形见绌,不等剑光切入,与刀影轻轻一碰,已被击散。
  幸好噬魂魔气随灭随生,不过多费些功夫,不一会又会运炼出来,噬魂幡中收拢的魔气所在多有,靠着神出鬼没的太阴魅剑与虎贲周旋起来。
  虎贲的神铠宝刀俱是背后那位老祖赐下,虽非法宝,但也用了许多宝材铸炼,一守一攻,相得益彰,将他待诏境的肉躯之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刀法一旦展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论变化太阴魅剑稳胜一筹,但虎贲一力降十会,强行横推过去,将凌冲杀的节节败退,不得已连噬魂幡都拿来当作兵器使用。
  噬魂幡本质极佳,等闲的飞剑也砍之不断,与虎贲宝刀相接,竟而不落下风。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应元普化破魔氛
  凌冲阴神运转噬魂幡,使得却是太阴魅剑中的招式,进退趋变之间,与虎贲杀得难解难分。以噬魂幡这等重宝,施展贴身近战的招数,不知方有德得知,会不会从大菩萨清静道场中杀了回来,狠锤凌冲一顿。
  虎贲的刀法有我无敌,一刀之出,将无尽力道灌注一点,借与噬魂幡相交之时,传递过去。凌冲每接一刀,都被刀中力道震荡的欲仙欲死,噬魂幡内中五大组件乱跳,连幡中世界也自不稳。
  但也有一桩好处,便是可借虎贲法力锤炼自身,如铁砧打铁,越炼越精,连之前散逸的七情魔气被刀劲锤炼,也自精纯了许多。
  凌冲有心借其淬炼道法,但挨过数十刀,实在难熬,虎贲的力道一重强过一重,再要下去,难免身受重伤,便熄了这心思,自思已拖住其许久,该当寻个破绽脱身。
  虎贲越斗越是心惊,那厮不知从何处冒出,噬魂道之辈皆是鬼鬼祟祟,偏偏此人竟也精通近战之道,运用噬魂劫法与自家拼了个旗鼓相当,若非道行压过其一线,还真有被翻盘之险。
  “我不可将这厮杀死,只打个半死擒下,逼问夺魂道人的诡计究竟如何,也好向老祖禀报!”夺魂道人凶威太甚,虎贲宁可信其有,先将其擒下再行逼问。话虽如此,噬魂道实在臭名昭著,虎贲也不敢留手,免得一时大意,为其所趁,那就阴沟翻船,因此每一击仍是全力以赴。
  凌冲又接几刀,自忖时候已到,低吟一声,自有七色光华生出,加持于噬魂幡上,将幡杆倒持,狠狠戳去,使了个剑术中的“刺”字诀,带起漫天鬼啸神号之音,直奔虎贲头颅。
  虎贲见那厮用强,怎不知其打算,越到此时,越要硬碰,将之拖住,免其逃走,手中虎头狂刀旋动,迸发无穷刀劲,如山崩海裂,一发强攻过去!
  凌冲只觉噬魂幡上传来一股无上巨力,根本抵御不得,闷哼一声,整个阴神陡然有内向外爆裂开来,炸成了无数念头碎片,四面乱旋!却是吃不住刀劲,终于被其震荡的维持不住阴神之体。
  虎贲冷笑连连,周身忽而魔光大放,数十处虚空甬洞凭空生出,各自发出无量吸力,竟要将凌冲的魔念尽数吸入镇压!玄魔两道待诏境的大宗师,已有半仙之称,神通无量,虎贲精修肉躯,又岂只有提刀砍人这点本事?
  肉身成圣之辈,已将肉躯祭炼成了一件法宝,最为精妙之处便是将全身穴窍练得开合自如,自成天地,开时汲纳灵机,闭时隔绝气机,内中蕴含无尽玄妙。
  虎贲之身亦堪比一件三十三重天罡禁制圆满之法器,将周身穴窍炼成大小洞天,只要将凌冲魔意魔气收入穴窍镇压起来,就有天大本事也逃不出去。
  凌冲亦知此是生死关头,万万不可被其镇压,无数念头如狂蜂乱舞,齐齐发出叱咤之音,却是魔门呼魂之法,直扑虎贲元神而去。
  虎贲正自施展肉躯神通,眼前光景一变,似堕入无尽九幽之地,往来皆是厉鬼夺魂,磨牙吮血,当即大喝一声,玄阴魔气扫荡,登时将眼前幻境一扫而空!
  虎贲破去天魔幻境,不由怒上心头,精修肉躯之辈在元神之上所下苦功不多,与同境练气士相比,不免有些“孱弱”,因此背后老祖才打造了一副神铠赐下,此宝亦有护持元神之用,但在凌冲噬魂劫法面前,仍旧不堪一击,这还是那厮功力不足,道行不纯,不然方才一下虎贲便要着了道儿去,思及此处,虎贲怎能不怒发欲狂?
  被一个脱劫小辈接二连三的戏弄,虎贲怒火烧心,当即全力以赴,周身穴窍洞开之间,演化无穷异象,犹如九幽之地降临人世,凌冲的魔念再也经受不住,顷刻之间给吸去了三成之多!
  凌冲于生死之际,运用得自天魔魔躯的无明摄心法,挑动虎贲七情无明之心,使其自陷幻境,层层生灭,流转不绝,但虎贲一震之间,已将幻境灭去,无名之火却着实被挑动了起来。
  一吸之间,凌冲阴神损耗了三成魔念,幸好他早有后手,损失的大多是七情魔念,但也有一成正念之力被强行摄走,镇压到了虎贲穴窍之中。
  阴神趁虎贲失神的一瞬,早已纵起太阴魅剑剑遁,遁走无踪!等虎贲镇压了三成念头,阴神早在万里之外,虎贲一对鼻孔中喷出长长白气,显是怒极,身法一晃,悍然追袭而去。
  荒山之上,凌冲阳神尚在六欲魔阵之中,阴神那边传来神念,已知究竟,略一寻思,阴神立时转折,向此处而来。阳神对晦明童子道:“阴神被虎贲重创,损耗魔念,稍后便至,你我联手,拦住虎贲,挡他一挡。眼下先破魔阵!”
  晦明童子兴奋道:“我早看玉玑那厮不顺眼,干脆顺势将她宰了,免得她用魔阵害人!”凌冲道:“自当如此!”心念一动,当即发难,大喝一声,生死符本体飞出,循他念头变化,黑白生死气之间升起一道纯白符箓,其上镌刻雷霆之形,有无穷电光游走,又有无边雷霆真意孕育,正是太清门九天应元普化雷符!
  生死符为太清门符术集大成之宝,自能演化一切太清符箓,凌冲既要破阵,自然选了至阳至刚,最克妖魔的应元雷符,此符一出,无尽电光抽动如龙蛇,照亮阵中,翻滚魔气魔意受雷光一照,如雪狮子向火,立时化于无形。
  雷符乍现,玉玑娘娘惊叫之声传来,凌冲冷笑一声,将雷符祭起,悬于头顶,立时有雷龙矫矢,往四面八方扫射而去!玄门雷法,乃天地枢机,掌造化生灭之道,最是邪魔克星,凡雷光所过之处,涤荡魔氛,扫除妖气,天宇立时为之一清!
  六欲魔阵主要靠诸位弟子天欲魔气演化,自成一域,于方寸之地演化乾坤,雷光如犁犁地,凌冲周身百丈之内重归清明,头顶亦现出朗朗乾坤!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发难
  雷符一起,凌冲信心百倍,将洞虚真界中清玄真气不要钱般注入生死符中,生死符内无数符线勾连,不断伸缩变化,组成应元普化雷符,演化玄门天雷真意。
  雷符吞吐之间,无数神雷生出,四面乱轰,炸的地动山摇,凌冲喝道:“玉玑娘娘,事到如今,何必龟缩不出?还要谢谢你用魔阵助我淬炼道心,凌冲无以为报,便用这道雷符宝篆,送你上路罢!”
  魔阵之中,玉玑娘娘身后数十位天欲教弟子原本昏昏默默,真气自发运转,灌注大阵之中,被九天应元普化雷符雷光搅乱了大阵中枢,登时惊醒过来。其等道心一乱,大阵运转自然出现许多凝滞。
  玉玑娘娘喝道:“慌甚么!还不速速调理真气,难道要眼看那厮攻破阵法么!”众弟子闻言,俱都羞愧不已,勉强收拾道心,重又将法力连接一片。
  佘玉华始终默不作声,全无发难之意。玉玑娘娘哪里顾得上她?于凌冲身外数十丈处现出身形,指着凌冲咬牙切齿喝骂:“小子,你也莫要得志便猖狂,你那雷符虽然克制魔阵变化,你的真气却非无穷无尽,我今日倒要瞧瞧,你的真气有多么浑厚!”
  一声令下,六十六位弟子重将真气灌注,玉玑娘娘运使之间,魔阵笼盖之地陡然缩小,魔气反更凝实厚重,与漫天雷光电光交战不休。
  天雷之力天性克制魔气,但也要看双方修为如何,凌冲虽有生死符在手,而今到了比拼真气修为之时,不甚占据便宜,但势成骑虎,只好与魔阵周旋下去。
  荒山之上,一团宛如琥珀的魔气之中,夹杂了一团雷光,放出条条雷龙电蛇,往复盘曲,与魔气纠缠,相互消耗。魔气大阵越收越紧,将雷光牢牢压制。玉玑娘娘发了狠,舍却魔阵染化人心的魔域变化,纯以真气压人,集合数十位弟子之力,要将凌冲生生炼化!
  凌冲头顶应元普化雷符,雷光拂落,护住周身,身外魔气翻滚,与雷光真气不断相互消融损耗,发出吱吱之声。晦明童子道:“若是太阳神符真气充裕,只消用大日真火一炼,便可炼开魔阵,不过眼下虎落平阳,这么对耗下去不是办法,还是早些突围为妙。”
  凌冲道:“我故意示敌以弱,打算将这一干天欲弟子一网打尽,免得其等遗祸人间,不急,待我阴神来到,再行发难!”双方再纠缠了许久,就见一道魔气破空而来,正是凌冲阴神,虎贲神铠加身,长刀在手,追杀而来。
  一逃一追,皆是来势绝快。玉玑娘娘最先察觉,见是虎贲,不由怒火中烧,若非那厮一意孤行,非要回去查探虎英身死之谜,二人联手,再有魔阵加持,炼死凌冲直是易如反掌。不过其能赶来,还算不晚。
  玉玑娘娘勉强压住心火,提声喝道:“虎贲!速来助我!”虎贲百忙之中,瞧见魔阵变化,脸色一变,叫道:“我先杀这噬魂道的妖人再说!”噬魂道妖人暗算虎英,此仇不共戴天,何况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今日既然动手,自要斩草除根!
  玉玑娘娘俏脸铁青,却又无计可施。虎贲虽垂涎她的美色,但并非其面首,不能予取予求,何况身后那位老祖更不好招惹,咬牙喝道:“你快些结果了那厮,再来助我!”
  虎贲也不敢太过耽搁,毕竟殷九风发话,若是玉玑娘娘出了差池,自家也不好过。凝神运气,一连斩出九道刀光,分上中下三路疾驰而去,刀光翩跹之间,倒映流彩,刀劲含而不发,实已臻刀道绝诣!
  凌冲阴神在前疾飞,感应刀光袭来,猛一咬牙,魔影之中又有一重魔影飞起,向刀光迎去!九道刀光先后而发,却同时劈中,将那魔影劈碎,刀劲震荡之间,又将散逸出的魔意魔气磨灭!
  虎贲面色一变,刀光虽斩杀一重魔影,却只是替身而已,真正的魔头已趁机逃脱,潜入地下,正欲追索而去,玉玑娘娘已连声呼喊,虎贲权衡片刻,嘿了一声,终于调转身形去助玉玑娘娘。
  凌冲阴神舍了七情魔念之身,被刀光斩碎,正念潜入地底,依旧逃窜不休。七情魔念在与太弼之战中,被其用伏斗定星盘炼了一次,又接二连三被虎贲斩中,几乎全灭。
  七情魔念是正念分离出的杂念炼成,与正念息息相关,连带正念也受创不小,阴神飞掠了一阵,感应到虎贲并未杀来,略一思忖,重又回转。阴神之身飘渺无形,以土遁之术飞掠极快,数息之间已然回转。
  虎贲急掠而来,叫道:“玉玑,你敞开魔阵,看我劈死那厮!”玉玑娘娘骂道:“我把你个夯货!我若敞开魔阵,自露破绽,岂不白白放跑了那厮!速将真气注入阵中,你我联手,便能将他炼死!”
  虎贲挠了挠头,颇是不舍,他与玉玑娘娘鬼混之时,轻易不肯泄露元真之气,免得被其采补。玉玑娘娘要他以真气相助,自然不舍,只怕真气借出便回不来。
  玉玑娘娘连声催促,虎贲思索片刻,大手一挥,周身泛起五色光华,将一股雄浑到了极点的魔道真气隔空传递过去。精修肉躯之辈亦要修炼真气,虎贲虽是魔道修士,一身真气却走的刚猛路数,与玉玑娘娘所修天欲真气恰是两极之分。
  虎贲真气凝聚而落,冲入魔阵之中,玉玑娘娘当即运用天欲教心法,融汇导引,壮大魔阵之力。天欲教道法讲究阴阳采,战,亦有玄妙之处,能融汇百家真气,将之提炼为六欲法力,不然天欲弟子以肉躯布施众生,采炼的真气各不相同,异种真气相冲之下,谈何修行精进?
  就在虎贲法力冲入魔阵,玉玑娘娘运功将之运化的一刹那,凌冲阳神阴神目中同时爆射神光,齐齐发难!阴神心念一动,魔阵中佘玉华霍然抬头,自其七窍中喷出条条魔念,如虫豸乱飞,向身边弟子们掠去!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染化魔阵
  噬魂魔念无形无相,凌冲挑选的时机又极狡诈,正是玉玑娘娘放开魔阵核心,接引虎贲法力之时,阵法运转不免微有散乱,连带阵中弟子们真气鼓荡之间,波澜微生。
  魔念如电,瞬息之间已将十几位女弟子元神染化。玉玑娘娘放开禁制只有一瞬,凌冲来不及再染化其他,当即操控那十几位弟子发难,一同将天欲真气收回体内。猝然少却十几道真气之源,再加虎贲真气冲荡之下,整座魔阵运转登时停滞了片刻!
  玉玑娘娘心神与魔阵相连,立觉不妙,正要收拢阵中禁制时,却听凌冲一声长啸喝道:“六欲魔阵,不过如此!”雷光惊世之间,凌冲冲天而起,一举突破魔阵限制,超脱在外。
  朗朗乾坤之下,凌冲一声长笑,扬手便是无穷雷光击落,魔阵之中立时煊赫震天,雷霆阳刚之气乱打乱窜,玉玑娘娘再也收拢不住魔阵,厉声喝道:“众弟子听令!结成阵势御敌,万万不可散乱!”又向虎贲喝道:“快些诛杀那厮!”魔阵一破,万一凌冲趁机突袭,天欲教这些弟子皆是教祖千辛万苦培育出来,可挡不住那厮的符术,若是陨落太多,便会动摇天欲教根基!
  虎贲反应极快,虎头狂刀一扬,身形如风,当头向凌冲阳神劈去!凌冲阳神用手一指,头顶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一变,转为七修辟魔神咒,咒音震荡之间,响彻云天,如古寺梵呗禅唱,又有无边剑气飞出,与刀光相接,兜兜转转之下,层层卸力!
  凌冲阳神攻坚强打之能还在阴神之上,虎贲刀劲横空,侵入洞虚真界之中,那洞天广大无伦,等若滴墨如水,被平摊了下来,凌冲所受不大,不过身形一晃,立时将剑术展开,狂风暴雨般冲杀过去!
  虎贲咦了一声,喝道:“好剑术!好符道!”周身筋肉坟起,使个法天相地的手段,肉躯涨成十丈高下,一刀迎风,狠狠劈落,将漫天剑气尽数劈散。
  凌冲暗叹一声,他的剑术极尽精巧之妙,偏偏遇上虎贲一力降十会的手段,变得束手束脚,勉力与之周旋。七修辟魔神咒乃炼魔部最高秘传之一,符咒合一,又能演化辟魔剑气真意,再有洞虚真界卸力化力,一时之间还不虞落败。
  玉玑娘娘趁虎贲狙杀凌冲阳神之时,急忙聚敛麾下弟子,见六十六位女弟子虽大多面色委顿,倒未受甚么重伤,略略安心,问佘玉华道:“方才出了何事?为何尔等真气散乱,连累魔阵险些崩溃?”
  佘玉华道:“禀娘娘,方才那凌冲表面运用雷符之力冲击大阵,暗中却发出许多细小剑气,刺探阵中虚实,有数位师妹一时不察,被剑气所伤,心生慌乱,这才搅扰了大阵运行。”信口胡诌之间,说得似真似假。
  玉玑娘娘思忖片刻,说道:“罢了,此事稍后再说,先将那厮擒下或是打杀,郭纯阳证道在即,再耽搁下去只怕误了教祖大事。尔等速速运转阵法,快!”众弟子得令,立时排演阵法,渐渐一团琥珀色魔气又自升起。
  佘玉华修为仅次于玉玑娘娘,在弟子中居中调配,乃是举足轻重的角色。先前玉玑娘娘主持魔阵,时刻以元神调运阵中真气,凌冲阴神不敢将噬魂魔念乱洒,如今玉玑娘娘方寸已乱,只顾去看凌冲与虎贲战事,竟而忘却敦促魔阵演化。
  凌冲阴神响应若斯,立时命佘玉华放出无数魔念,片刻之间如染瘟疫,将剩余弟子元神尽数魔染了。这些女弟子元神被侵,凌冲自可予取予求,当即翻看其等记忆,想要寻出六欲魔阵的破绽所在。
  无奈遍寻之下,察觉殷九风传授魔阵变化时,将阵法切分零碎,众弟子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实则是被当作了魔阵法力源头,而非运使魔阵之辈。
  “看来魔阵运用之妙当在殷九风与玉玑两个手中,也罢,我手中法诀太多,犯不上贪图区区六欲阵图,想不到六欲心法对噬魂劫法尚有拾遗补缺之用,可惜这些弟子太过废柴,修为不济,根本未得传授更上乘的法门!”
  这些弟子中只有佘玉华得了天欲魔道元婴境界的修炼之法,其余之辈大多滞留在金丹境界,殷九风甚是狡诈,非得修成一层境界,才会得传下一层法诀,凌冲寻了半日,不过得了只鳞片爪。他将所知六欲道法拓印下来,留待日后与噬魂劫法一同推演。若真能从六欲魔道中补全噬魂劫法的破绽,这部道诀当可压过星宿魔宗道法,成为魔道第一传承!
  玉玑娘娘心急如焚,却不知带来的诸多弟子已然全数被魔化沾染,成了二五仔。佘玉华叫道:“娘娘,阵法已然排演妥当!”玉玑娘娘当即将自家真气也汇入阵中,喝道:“起!”
  众弟子身形隐于魔气之中,化为一团亩许大小的魔云,腾空而起,玉玑娘娘打算与虎贲联手,快刀斩乱麻,有虎贲援手,生擒凌冲乃易事耳,再将之用六欲魔阵染化,天欲教祖必然大喜。
  魔阵腾空的一刹那,忽然阵中流转的真气一滞,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玉玑娘娘大怒,叫道:“尔等敢不倾力运功,看本宫斩了你们!”
  佘玉华在阵中叫道:“娘娘息怒!实是几位师妹受伤颇重,受不得大阵索取,照此下来,魔阵不全事小,伤了道基事大,请娘娘三思!”
  凌冲阴神暗中动了手脚,左右此阵落在他手,捏圆捏扁还不是一任己意?玉玑娘娘大皱眉头,这些弟子可是殷九风毕生心血培育,不敢稍有损毁,想了一想,喝道:“罢了!尔等自成阵法,以真气相助疗伤,本宫去助虎贲擒杀那厮!”
  众弟子既能合力布下魔阵,自也能相互串连真气疗伤。佘玉华叫道:“既然如此,娘娘还请小心为上!”玉玑娘娘不答,飞身而去。
  虎贲与凌冲阳神激战正酣,玉玑娘娘这一插手,凌冲阳神压力倍增,暗暗怒道:“原以为众弟子受伤,玉玑势不能坐视不理,要护法守候,还可将她拖住。也罢,既然如此,我就拼着暴露阴神之功,用六欲魔阵反过来暗算你一回!”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埋骨之地
  以佘玉华等六十六位天欲教弟子之功,合力起来,足可与待诏境大宗师匹敌,尤其七情魔念操控之下,六十六人意识合流,绝无丝毫破绽。但如此一来,势必暴露阴神之秘,引来殷九风追杀。凌冲本拟用魔阵伺机暗算殷九风一记,至不济也要断去天欲教的根基,使之不能为害。
  凌冲阴神潜伏一侧,正要动手,忽闻头顶半空之中有无边涛浪之声滚动,一波强似一波,法力之强横,又是一位待诏境界的高手赶来。
  凌冲不知究竟,只好暂且隐忍不发,瞧瞧来人来历。只听一声霹雳炸响,一人高声喝道:“妖魔吃我一拳!”一条大浪如同匹练,电射而至,一人高踞浪头,更不多言,一拳轰出,直取虎贲后心!
  虎贲大喝一声,微一侧身,反手架挡。二人立时进步错身,厮杀在一处。有新来之人挡横,凌冲阳神压力大减,凝神一望,咦了一声,叫道:“沙兄?”
  来人一身水行法力滔天,更兼肉躯强横之极,不是沙通又是哪个?他与沙通自前次东海一别,再未相见,不想再现身时,竟已是待诏修为。
  沙通高声呼喝,酣斗不已,举手投足卷积无穷水浪,有水行之力加持,竟与虎贲斗个难解难分!沙通出身天妖一族,元身是一头龙鲸,传闻乃是太古天龙与太古巨鲸血裔,天生肉躯强横,担山架海只是等闲。
  凌冲与沙通相交,知他虽是妖类,走的却是练气士路数,不过此时看来,分明是形神兼修,肉躯之强横亦已臻至待诏之境,不知分别这些时日又有何奇遇。
  沙通有太古天妖血脉,天生形神强横,无论修炼肉躯或是元神,皆是前途广大,此是人族学步不来。沙泷贵为老祖,自然有法子令其道行突飞猛进,只是不知这般揠苗助长,对日后修成纯阳,有无阻碍。
  虎贲不知从何处杀来一个怪人,但气息隐然之间与自家相同,皆非人身,二者道行相若,就算有神铠狂刀在手,一时之间也占不得上风,唯有闷头厮杀。
  沙通斗到兴起,拳脚如风,避开虎头狂刀,一拳拳锤在神铠之上,将神铠锤的光华乱窜,哈哈大笑,十分得意!玉玑娘娘瞧出沙通亦是精修肉躯之辈,所学并非太玄路数,但足可缠住虎贲,略一转念:“罢了!凌冲有符宝在身,我没了玄阴天罗,奈何他不得,再加这么个夯货,不如暂且退避,与教祖会合,再图大事!”扬声叫道:“虎贲,且战且退,去与教祖会合!”
  虎贲暗骂一声,虚晃一刀,忽又刀劲勃发,连劈数下,将沙通逼退,趁机捞起玉玑娘娘与魔阵魔气,大步甩开,踩荡虚空而走。步如流星,一晃身之间,已在万里之外。
  沙通意犹未尽,凌冲喝道:“穷寇莫追!”这才摇头落地,顺手给了凌冲一拳,笑道:“如何?老子已是待诏修为,眼红不眼红?”
  凌冲挨了他一拳,不过身躯一晃,说道:“沙兄修为如此精进,想来沙泷老祖出血不少。”沙通目中精奇之色一闪而逝,待诏境大宗师的一拳,虽只用了三成力道,也非寻常人所能接下,跟着苦了脸道:“我家老祖为我用尽了手段,才勉强令我修成待诏。老祖说我的潜力垂尽,更兼用了取巧手段,若无特别机缘,此生纯阳无望。”
  凌冲道:“沙泷老祖可言明是何机缘?”沙通看他一眼,闷声道:“老祖只让我跟着你,说你日后自有手段令我修成长生。”凌冲纳罕不已,这些老祖一个个神秘兮兮,说话也自留下半截,思之不透。
  地下一幢魔影飞掠而起,循着虎贲奔逃方向急追而去,却是阴神追摄而走,魔阵落入他掌中,也不惧虎贲玉玑两个,不若追了上去,瞧瞧有无机会暗算那对奸夫淫妇一回。
  凌冲阳神将应元普化雷符放出,用雷光将那小山上下左右犁了一遍,荡涤魔氛,将魔气炼化净尽方才住手,说道:“沙兄修成待诏,正是可喜可贺。眼下家师证道在即,群魔环伺,还请助小弟一臂之力。”
  沙通笑道:“我龙鲸一族已与太玄同气连枝,还有甚么可说?”二人架起遁光往太玄峰而来。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身前一道玄光之中将凌冲大战玉玑虎贲的光景映照的纤毫毕现,伸手一拂,玄光崩散,笑道:“我要闭关三日,默运玄光。”
  周其与贺百川两个对望一眼,问道:“掌教闭关,太玄峰上已无纯阳镇压,若有魔头攻来,如之奈何?”郭纯阳道:“无妨,三日之内当可无碍,两位师兄不必忧虑。”
  周其两个无法,只得告辞出来,迎面撞见凌冲与沙通两个,说道:“你师傅闭关练功,三日之后证道,此时不必去打搅他了。”凌冲道:“既然如此,弟子就在太玄峰上巡视一二,免出差池。”拉了沙通而去。
  周其道:“凌冲这个下代掌教,要比郭师弟牢靠的多!”贺百川嗡声道:“凌冲自拜师以来,二十几年,留在山上的日子屈指可数,郭师弟坐镇太玄峰二百年,若凌冲继位,怕是整日外出晃荡,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累散!”
  周其又道:“眼下门中空虚,并无纯阳坐镇,你我还要多多看顾弟子,免得被魔头所趁,似那六欲魔阵,若真在门前摆下,只怕你我都要着道儿,何况弟子?”
  贺百川冷笑道:“老五既然说无事,那便无事,你操心怎得?”周其怒道:“我看你的脑子是炼剑炼坏了,老五敢说无事,是他精通先天神算,就算是真,你我身为长老,好意思瞧着弟子们来回忙活,自家袖手旁观么?”
  贺百川挠了挠头,问道:“那你待如何?”周其道:“掌教证道,实是本门二百年来一场大劫,比当年山门重光还要来的凶险。依我看,你先将殿中历年积存的上佳飞剑取出一些,赐予弟子,一来增厚其等战力,二来亦是长一长我太玄的脸面,免得给人瞧轻了。”
  贺百川急道:“那些飞剑是我多年心血炼成,刃口极佳,若是给人抢了去怎么办?”周其骂道:“我把你个铁公鸡!那些飞剑便在神妙,无人应用还不等如个屁?你这老小子就知天天炼剑藏剑,空守宝库,今日我就要给你放一放血!”
  贺百川眼都急红了,骂道:“不行!那些飞剑是老子心血所炼,一柄也不给!”周其一掌拍在他脑后,骂道:“你是谁老子呢!长兄为父,老子比你入门早,比你大,你就得听命!”
  贺百川立时蔫了,嘟囔道:“我舍不得那些飞剑。”周其恨铁不成钢,喝道:“呆瓜!若是郭师弟知道你将飞剑分与弟子,大涨本门士气,岂会让你吃亏?你忘了,那九火照天炉在你离火殿中温养了多年,郭师弟只一点化,灵智立开,他随手给你些好处,你便受用不尽!”
  语含萧索,说道:“老大老二修成长生也罢了,你我比老五入门早得多,眼见他也要证道,你就甘心?你好歹脱去几重劫数,我耽于外务,只渡过一重劫数,连门下弟子的道行都超过了你我,再不奋起直追,难道等弟子们证道纯阳,你我还要摆起师叔师伯的架子?”
  贺百川长处一口气,双手狠狠一拍,叫道:“罢了!我这就去取飞剑来,分与弟子,好歹做出些事情,再去求问老五提声道行的秘诀,总不能让弟子们的修为也超过了咱们!”
  周其咧嘴笑道:“不错不错!便是如此了!还不快去!”两位长老风风火火而去。
  凌冲与沙通下了太玄峰,迎面一片大湖,时值初冬,但太玄地处极西之地,气候炎热,再加太玄峰上自有阵法调节天象,使得四季如春。湖面如镜,水波不兴,时有鱼群往来,一派的生机勃勃。
  湖中生有无数荷花,荷叶硕大,亭亭如盖,几乎将大半个湖面遮蔽,微风徐来,荷叶田田,一副静谧安宁之景。沙通瞧了半晌,叹道:“一别数载,已然物是人非!”
  他当年受人挑唆,去与叶向天、凌冲为难,被叶向天所擒,带回太玄,便放养于此湖之中。彼时才不过金丹修为,野性未驯,不过几日已将湖中生灵吞吃一空,每日指着太玄峰喝骂。
  及至知晓自家祖父与郭纯阳之谋,这才静心修行,前次随凌冲再回东海,受了沙泷指点,去往一处隐秘之地,彼处乃龙鲸一族历代相传绝密之所,内有历代龙鲸老祖所留遗骨。
  龙鲸体躯狼犺,肉躯中蕴含无穷精气,这些精气死后亦难消散,缠绕于遗骨之上。因此龙鲸一族所藏遗骨之地乃是一处上佳修炼圣所,沙泷先前不肯告知沙通,怕他贪功冒进,根基不稳,自从郭纯阳处听闻大劫之事,再与神木岛上所见比照,立感急迫不已,这才指点沙通来此。
  沙泷话说的明白,“你汲取历代老祖所留精气,修为固然突飞猛进,足可于数年之内修成一道纯阳仙气,但根基浅薄,难窥纯阳之境,其中利弊你自家拿捏。”
  沙通问道:“我若汲取精气,难道毕生与长生无缘不成?”沙泷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有一线生机。你要修成纯阳,非得有极特殊之机缘,借他人之手成全自家。”
  沙通又问:“何人是我的机缘?”沙泷道:“凌冲!”见他颇有难解之色,续道:“此是郭纯阳告知于我,说是只要你跟定了凌冲,日后自有机缘问鼎长生。”沙通笑道:“既然如此,请老祖示下那处秘地方位罢!”
  其后沙通寻到历代龙鲸老祖埋骨之处,潜修数年,果然修成待诏,凝成一道纯阳仙气,但之后再如何修炼,也感应不到九天仙阙,更寻不到冥冥之中一线长生之机,知道自家修为到此,已是极限,这才破关而出,来寻凌冲。
  凌冲听他说完,奇道:“我连待诏还未修成,师傅为何说我能助你成就长生?”沙通道:“管他呢!你师傅整日神神叨叨,但言出法随的本事却是真实不虚,他说你能助我,便是能助我。也许待你修成纯阳,自有手段也未可知。”
  凌冲颔首道:“也罢,日后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会助你成就长生便是!”沙通大喜,忙不迭称谢。二人瞧罢风物,纵起遁光巡视太玄峰上下,长生级数的老祖前来捣乱,他们绝非对手,但似玉玑娘娘那般货色,好歹能杀上一杀。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游说
  虎贲将玉玑娘娘与六欲魔阵一同摄走,飞遁之间,已在万里之外,背后并无追兵,落在一处戈壁之上。此地已出了太玄地界,放眼之间满是荒凉萧索之意,初冬之时更是万物凋零,一派颓丧之色。
  玉玑娘娘整理仪容,又命众弟子散去魔阵真气,一一检视伤势,好在众人多是轻伤或是元神受了震荡,不算大事,松了口气,望向虎贲,哼道:“若非你非要逞强,中途跑掉,岂会让凌冲那厮捉住破绽,以致一败涂地?”
  虎贲也有点怒气,喝道:“我去查探虎英之死,又被噬魂道的妖人暗算纠缠,这才耽搁。你不是吹嘘六欲魔阵穷极魔道变化,直指人心欲海,威力无穷,怎么连个小小的脱劫修士都拿不下来!”
  玉玑娘娘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忽然展颜笑道:“虎郎可是生气了?我方才急火攻心,说了几句错话,你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一个女子一般见识,如何?”
  伸出一根玉指在虎贲胸前轻轻划了两圈,虎贲一把将她搂过,笑道:“玉玑说哪里话来?你我本就是一体,何分彼此?我的肚量你岂不知?”
  二人调笑了一回,玉玑娘娘皱眉道:“凌冲不过脱劫级数,竟能抵御六欲魔阵侵染,实在不可思议。你说的噬魂道妖人,又是哪个?我听教祖说过,夺魂道人先前与人争夺噬魂老人随身至宝噬魂幡,潜藏冥狱之中参悟道法,希冀突破归一之境。噬魂道中有数的高手只有大幽、大行几个,但听说俱已身死道消。”
  虎贲沉吟道:“如此说来,难道噬魂道另有高手?若方才是夺魂道人魔念分身来此,我早就在劫难逃。”玉玑娘娘道:“不必多虑,正好我要联络教祖,请他老人家示下,此事留待以后再说不迟!”
  当下默运玄功,一道六欲真气自顶门冲出,直上九天,良久方散。过不多时,一道魔影自极天飞来,迅捷如电,眨眼落下,一位中年书生缓步而出,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其环目一扫,皱眉道:“怎会如此?”
  玉玑娘娘忙道:“教祖请容贱妾通禀。”将凌冲破阵与噬魂道高手之事说了,殷九风沉吟片刻,冷笑道:“凌冲能破六欲魔阵,当是靠了郭纯阳那厮的手段,不足为怪。但噬魂道何时出了这般高手,又为何对虎贲下手?难道……”
  虎贲忙问:“教祖想到了甚么?”殷九风似笑非笑望他一眼,说道:“先前诸位魔祖曾联手一探冥狱之中的地府,想要寻出地府轮回之秘,曾有一人现身拦阻,那人便是噬魂老人转世之身,转劫而来,不过其入于阴山之地,进入菩萨清静道场之中修行,再无音讯。夺魂道人眼下修炼正急,噬魂道能称得高手之辈,几乎死绝,若还有人懂得噬魂劫法,运妙无双,唯有噬魂老人转劫之身传授的弟子!”
  玉玑娘娘与虎贲头回听闻噬魂老人转劫之事,俱都一呆,玉玑娘娘嗫嚅道:“噬魂老人?转劫归来?”噬魂老人创立噬魂道还在千年之前,彼时肆虐天下,无人能制,若非忽然遭了劫数身死,魔道第一人的名头未必落在星帝头上。这等魔祖中的魔祖,居然转劫归来,重履人世,虎贲与玉玑娘娘一时恍惚,颇有梦幻不实之感。
  殷九风冷笑道:“噬魂老人创立噬魂劫法,有极大破绽,勉强修成玄阴,亦不得长生,劫数临头,照样灰灰。就算转劫重来,亦是枉然,不然也不会舍了面皮,托庇于佛门之下。此事你们知道便可,莫要乱传,再遇到那噬魂道高手,能杀则杀,战不过便走,千万莫要让其魔念侵入灵台,不然连本教主也挽救不得!”
  噬魂劫法分化魔念,一旦侵入修士元神,除非施术之人自行收回魔念,否则再非本人,就算玄阴级数出手解救,也无济于事。
  殷九风道:“本教主要去援手几位道友,稍后围攻太玄峰,尔等可暂且在此养伤,等诸魔祖动手,立时赶来!”扬手一道魔气飞出,分作六十六股,注入诸位弟子体内,助其等疗伤,随后身化魔云,一掠无踪。
  拂真带了拂玉与袁剑两个,驾驭遁光,排云御气而来。拂真的道行深厚之极,遁法施展不带丝毫烟火之气,却堪比剑气雷音五音之速,就在太玄峰外三万里之处停步。
  过不多时,天边有一线火光摇曳,闪的一闪,一位长须道人现身而出,稽首道:“杨逊见过三位道友!”拂真三人齐齐还礼,说道:“见过杨道友!”
  拂真手持一柄玉柄金丝拂尘,将拂尘一摆,说道:“杨道友亲身来此,可是同意与本门联手,覆灭太玄一派?”语出如剑,直抵核心。
  杨逊微微皱眉道:“太玄与少阳素有龃龉,本门要在域外虚空重辟一座道场,险些被郭纯阳坏了大事,此仇难解,覆灭太玄正是乐见其成。不过大劫为至,玄门七派先自内讧,似有不妥。”
  拂真笑道:“道友此言差矣!郭纯阳执掌太玄以来,嚣张跋扈,刚愎自用,仗恃精通先天神算,四处算计,谋得好处,已然得罪许多门户,纵然被灭,也是理所应当。”
  杨逊哂笑道:“郭纯阳不过蝇营狗苟,四处钻营,倒算不上嚣张跋扈。拂真道友要灭太玄,怕是与太清道统重现有关罢?”拂真哈哈一笑,摇头道:“杨道友何必明知故问?就算太清道统重现,只要不是尹济亲身下界,本门如今气象,又怕他何来?我要灭太玄,只因大劫将至,该当联手玄门各派,同御劫数,不可留下破绽,被人钻了空子。”
  杨逊正要开口,只听有人笑道:“拂真掌教之言,正合我心!太玄当灭,此乃天数,乌某不才,愿附骥尾,共襄盛举!”一位白发老道飞来,正是乌门山。
  拂玉皱眉喝道:“乌门山!你这弃信负义之徒,在两位掌教座前,焉敢胡言乱语!”乌门山飞近,凌空稽首,大笑三声,喝道:“乌某只当堂堂清虚道宗,执玄门牛耳,自有一番气度,岂知今日一见,大是失望。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哈哈哈!”
  拂真淡淡说道:“乌门山,你这套激将之法,太也无趣,莫要贻笑大方,老道知你乌家素以太清正统自居,其实只靠了一本金丹级数的符经,招摇撞骗,也懒得理会。这些年你四处投靠,拉扯势力,图谋太清道统,今日来此,又是为谁做的说客?”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证道!(一)
  乌老面色一整,收了方才嬉笑怒骂之态,正色道:“拂真掌教目光如炬,不愧为玄门第一人之名。实不相瞒,在下先前曾与天尸教长景与薛蟒两位长老接洽,而后更面见天尸教主,得其面授机宜。”
  话未说完,拂玉道人大袖一拂,霎时狂风涌荡,乌老闷哼一声,立身不稳,就要被吹散而去!拂真抬手虚压,风势止歇,拂玉道:“师兄,这厮竟敢勾结魔教,已是罪该万死!”
  拂真呵呵笑道:“无妨,既然天尸教主都能留他一命,老道岂能输了气度?乌门山,你有何事,可慢慢讲来。”乌老惊魂未定,他不过脱劫级数,哪吃得起拂玉纯阳道行一击,好在拂玉不过用了三成法力,又被拂真拦住,才未受伤,不敢去看拂玉,只在心头记下这笔账。
  乌老缓了缓道:“天尸教主与先天魔祖之一的尸魔沟通,得了一朵曼珠沙华魔花,只要将此花种下,方圆数万里便成魔域,自成一方魔界。天尸教主之意,要将此话当作郭纯阳证道之贺礼,将太玄派之地化为天尸魔界。”
  拂玉对魔道中人向来奉行赶尽杀绝之策,连带对私通魔道之辈亦极痛恨,哼道:“怎么?你是要游说本门冒天下之大不韪,助天尸教种下曼珠沙华,演化无边魔界么?简直痴心妄想!”
  乌老面皮抽动,勉强笑道:“拂玉前辈今日火气似乎大了些。小老儿自是不敢撺掇贵派与天尸教合作,毕竟清虚道宗乃是玄门第一门户,与魔教暗通款曲,实在骇人听闻,只怕九天仙阙亦不会坐视不理。”
  “此次与郭纯阳为难,魔教中着实来了多位魔祖,更有天尸教主伺机窥视,若其出手,未必不能种下曼珠沙华,演化魔域!届时郭纯阳必会全力相搏,拂真掌教可趁双方两败俱伤之时,不费吹灰之力,一举定鼎大局!不知拂真掌教意下如何?”
  拂真目光闪动,微微转头,以他法力,自可遥见半天之上一团尸气被裹在无边金色雷海之中,又有一团星光与一道诛魔真气交战正酣,正是太玄派两位老祖阻截魔祖的两处战场。
  袁剑大笑一声,声如猿啼,说道:“这个法子不错,要覆灭太玄一门,若只有我等出手,势必两败俱伤,魔教肯为前驱,那是再好不过,大不了我等将太玄与魔道一网打尽便是,拂真师弟还犹豫甚么?”
  袁剑跟随绝尘道人最久,虽是妖类得道,受绝尘道人倚重极多,此言一出,拂真沉吟不语。拂玉道人哼了一声,他对袁剑不满已久,袁剑仗着先自成道,颇有倚老卖老之意,又是妖类出身,只是碍于同门之义,不好发作而已。
  拂真沉吟片刻,说道:“乌门山所言,倒也可行,只是其中机遇把握,万万不可大意。不知杨道友意下如何?”杨逊一张面孔全无表情,淡淡说道:“若清虚道宗肯倾巢而出,覆灭太玄之事,我少阳剑派愿附骥尾!”
  拂真笑了一声,说道:“那便如此了!力分则弱,郭纯阳犯了兵家大忌,此时若再有一位魔祖奇袭太玄峰,还有何人能够抵挡?乌门山,你去告知天尸教主等魔教之人,我等不好直接动手,免得落人口实,但可助其等拦阻郭纯阳请来之救兵,听闻太玄与楞伽寺交好,说不定普渡与普济亦会来援,再者还有郭纯阳的姘头,玄女宫姬冰花,不知潜藏何处,只要其等现身,自有我等拦下,魔教之辈可趁机攻陷太玄峰。”
  乌门山大喜,忙道:“有拂真掌教金口玉言,太玄难逃覆灭之厄,小老儿就此告退!”暗忖道:“只要太玄覆灭,凌冲便手到擒来,我自有法子炮制他,令他交出太清道统。此事不可对拂真提起,清虚道宗绝不会放任太清门再有传人出世!”急匆匆报信而去。
  拂玉皱眉道:“师兄就这么相信那厮?乌门山此人居心叵测,游走玄魔两道之间,不如一掌拍死,免其害人!”拂真呵呵笑道:“乌门山此人虽蝇营狗苟,尚有气运在身,眼下杀他不得,还要靠他合纵连横,搅乱局面。事不宜迟,就请袁剑师兄与拂玉师弟两位,先去太玄峰周遭埋伏,遇上楞伽寺或是玄女宫来人,只消阻拦一二,不令其等与魔祖对上便可!”
  袁剑大笑道:“掌教师弟此计大妙!正得四两拨千斤之妙!拂玉师弟,你我分头行动!”身化剑光而走。拂玉向拂真与杨逊施了一礼,亦自飞走。
  拂真笑道:“难得老道与杨道友当面,你我安步当车,闲聊几句如何?”两位玄门掌教驾驭遁光,也不甚快,慢悠悠往太玄飞去。
  拂真道:“太玄之事,不过小小插曲,算不得甚么。倒是未来之四九重劫,乃是玄门大事,关乎门户存亡。不知杨道友有何高见?”
  杨逊仍是不咸不淡地说道:“据传清虚道宗飞升上界的祖师中,有人身居仙督司高位,拂真道兄如此说,想来是得了那位祖师授意罢?”
  拂真大大方方颔首道:“正是如此!连尹济那厮都能在轮回世界显露神通,本门祖师岂会不如他?祖师早已降下法旨,九天仙阙要借四九重劫之机,先行炼化轮回世界,使之返本归源,此事牵涉太广,赎老道不能多言。”
  杨逊似笑非笑道:“道兄如此说,想来贵派是要遵从祖师法旨,有所行动了?”拂真笑道:“那是自然,铲除太玄派便是第一步!少阳剑派乃玄门剑道正宗,听闻贵派欲在域外另辟道场,惜乎被郭纯阳横插一手,险些功亏一篑,若是道友肯与本门结盟,则天下玄魔门派之中,再无抗手,等重劫降临,九天仙阙收走轮回盘碎片,论功行赏,何愁不能飞升仙界,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杨逊淡淡一笑,说道:“道兄真是消息灵通,不错,本派早有意在域外星河另辟道场,举派迁场,那处世界名唤天星界,风物倒也甚佳,只是有天魔为患,不似轮回界太平,本派经营几近千年,可惜全无寸功。郭纯阳不知从何得知,前几年派了弟子去搅风搅雨,引动天魔暴乱,确是可恶!”
  拂真笑道:“九天星河中星辰无数,但寻到适宜练气士居住修炼之所,大是不易,郭纯阳自家不去寻找,却来抢现成的,其心当诛!”
  杨逊道:“杨某便是为此,才选在今日登门,总要给郭纯阳一个教训,免得他目中无人,以为少阳剑派皆是无能之辈。何况,他门下弟子曾断臂我儿一臂,险些断送道途,新仇旧恨,总要算一算的!”
  拂真道:“既然如此,你我联手,今日定可取了郭纯阳的狗命去!”杨逊冷笑道:“郭纯阳此人深藏不露,更兼诡计多端,入道虽晚,却令人摸不着底细。事到如今,也无人得知其为何未证纯阳,却能调动纯阳级数战力。若此次被他证道,说不定战力倍增。因此杨某纵然惜才,为了门户计,也只好扼杀他一回!”
  拂真笑道:“好!那便等郭纯阳之事了结,老道再与道友相谈结盟之事!”杨逊点头道:“这是最好,免得分心旁顾,再被郭纯阳钻了空子,可就鸡飞蛋打,不好收场了!”
  倏忽之间,已是三日之后,太玄峰上,太象五元宫中,掌教大殿大门轰然洞开!郭纯阳高坐云床,周身道袍鼓荡不休,头顶一派剑气攒炼成云,无边无际,散发无尽威势!
  这股无敌气势远播于外,周其与贺百川俱都一惊,对望一眼,齐声喝道:“掌教要证道了!”身形展动,往掌教大殿而去。郭纯阳证道,乃是太玄数百年来头一件大事,比当年百炼道人证道还要来得隆重,何况两位长老尚有一事不明,便是郭纯阳修炼的《太玄一炁清经》法门,证道之时究竟有何玄妙?此是千载难逢之机,定要看个清楚仔细才行。
  二人跨过太象五元宫中无数禁制阵法,忽觉清风拂面,耳边只听有人笑道:“两位师兄,小弟先行一步!”正是郭纯阳之声,二人发一声喊,掉头出了太象五元宫。
  就见宫前九天之上,一人大袖飘飘,御风卓立,正是郭纯阳,其周身千丈之内,气机沸腾如海,无量天地元气化作条条龙蛇,争先恐后涌来,被其头顶一团剑气云气汲取炼化。
  郭纯阳双目似闭似张,只留一线缝隙,精芒流转如电!周其二人仰头观瞧,贺百川奇道:“老五这是做甚么?”周其冷笑道:“你个夯货!这是证道在即,先要炼化天地元气,与自身真气相合,提炼九天仙气,先令自家与仙气相合,待会证道之时,九天仙阙之界洞开,自能再谋取无穷好处!”
  贺百川道:“百炼师兄证道时曾有仙门现世接引,不知掌教师弟能否有这等机缘?”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证道!(二)
  周其冷笑道:“仙门出世,代表已经仙督司考核,可直接飞升九天仙阙,入仙庭听调。再非纯阳散数,亦不受天劫之扰。那等人物,唯有品德纯良,功侯圆满之辈方足当之,老五么?哼哼!”
  贺百川知他心意,皱眉道:“老五心黑手毒,自山门重开,这几年将玄魔两道几乎都得罪遍了,品德纯良四字怕是挨不上了。只求他证道时莫要有雷劫劈他,便是邀天之幸了!”
  周其瞪他一眼,说道:“你倒甚么都敢说!就不怕老五知道,给你小鞋穿?”贺百川干咳一声,当即闭嘴不语。郭纯阳是有名的小心眼,斤斤计较,莫看此时证道在即,无暇他顾,二人背后编排,若被他知道,少不得要给几双小鞋穿穿。
  郭纯阳袍袖御风,不言不动,凝立虚空,太象五元宫中许多弟子蜂拥而出,挤在宫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太玄重光已有二十几年,太玄派广纳门徒,连陈紫宗、任青之辈也收了许多弟子,门中好生兴旺,相比之下,凌冲如今依然是孤家寡人,门下犹虚,倒显得十分寒颤。
  这些弟子得知掌教真人要于今日证道,个个兴奋不已,只想瞧一瞧纯阳老祖上通天阙的手段,可惜门中早有严令,绝不得出五元宫半步,只能挤在宫中观瞧。
  太玄二代弟子中,陈紫宗镇守天京,辅佐幼帝未归,赵乘风去了天星界,凌冲在山外巡视,五元宫中只有任青与狄谦两个,负责收拢弟子。
  五元宫宫壁之上高悬一面宝镜,正是当年太玄重光,三关试弟子时,用来查探是否有魔教细作混入的那件宝贝。宝镜之上烟云流转,现出郭纯阳身形,又将他周遭千里之地收入镜中,毕竟今日定有魔祖来袭,不好现身宫外观战,全靠这面宝镜将千里景物摄入,供人查探。
  太象五元宫上方元气如沸,几乎凝成实质,化为条条金龙,怒目嘶吼,往郭纯阳法身之内投入。郭纯阳低眉垂目,端坐虚空,如佛陀悟道,万古不动,无量天地元气灵机涌入法身,却不见丝毫溢满,就似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周其望着宝镜之中人影,咋舌道:“乖乖!难道《太玄一炁清经》中有吞噬天地元气的绝妙法门?那也不对,这般炼化天地元气,除非有甚么特异的法宝在身,单凭法身金身之类,也要给撑爆了!”
  贺百川撇嘴道:“老五深藏不露多年,谁知他从《一炁清经》上悟出了甚么法门?他没撑爆,你就莫要杞人忧天了!”任青与狄谦亦立身宝镜之下,任青叹道:“今日方知纯阳之境竟有如此威能!”
  狄谦是个闷嘴葫芦,双眼直勾勾盯着宝镜镜面,也不回话。任青暗叹一声:“狄谦师弟初入门时也算能说会道,可惜这些年随四师叔炼剑铸剑,已然痴傻了。”
  凌冲与沙通在太玄峰峭壁之上按落遁光,双双举首望向太玄峰上无边天地元气。沙通叫道:“你师傅证道之时,居然有如此排场,搅动天地气机,只怕天下之间无人不知了!”
  凌冲皱眉道:“不对,我师傅素来行事低调,就算证道也不会如此张扬,这般施为,倒似、倒似……”沙通面色一动,接口道:“倒似故意引人上钩?”
  凌冲道:“不错!几位魔祖被本门与正一道几位长老牵制,若见我师傅证道在即,必会不顾一切杀来,那时……”情不自禁咧嘴一笑。沙通见他笑容,暗骂道:“你们师徒两个,不,三个,没一个好货色,始作俑者便是郭纯阳那老阴货,不思如何修行练气,整日只想着如何害人!”只是此言只能想想,绝不敢宣之于口。
  太玄之外,一团尸气冲天,将半空染得碧绿森然,又有半顷金光雷火轰响乱炸,金光幽雾冲天!张随坚、张随真弟兄两个杀得眼红,拼尽全力,将龙虎伏魔剑与龙虎天印运使的出神入化,又有百炼道人驾驭九火照天炉,现出自家的百炼元神,往复纵横,厮杀的不亦乐乎。
  张随坚两个打定主意,今日必斩长景与剑下,洗刷正一道千年之耻,一招一式之间,悍不畏死,将法宝威力催发到了极致。
  长景道人也是气闷,他躲在天尸教中多年,以为道行精进,能横行天下,适逢大劫将至,正可有所作为,得窥那一层无上天机,贯通阴阳,这才出山蹦跶。谁知被郭纯阳所算,居然拉来了正一道的老对头,这一战必要分出生死存亡,否则难以善了!
  眼见魔云尸气被金色雷火之海炼化的不断收缩,薛蟒御使九尸连环魔阵,九尊尸王汇聚于一条魔气之中,乱手乱脚的横斗不已,被玄门伏魔神雷劈中,也浑不在意,不过多费些尸气罢了。但被困良久,总也脱出不得,薛蟒不由有些焦躁,喝道:“长此以久不是法子,须得脱出重围,再图大事!”
  毕竟他们此来是为将曼珠沙华种在太玄峰上,演化天尸魔域,若被百炼三个纠缠不去,岂不误了大事?长景道人亦被张随坚、张随真两个弄得头疼,喝道:“你我合力,且冲出去再说!”
  伸手一指,万鬼炼神幡抖动不休,幡上一尊魔祖鬼啸一声,声动九天十地,蓦然走下,竟是一步跨入九尸连环魔阵之中!九尸魔阵本是九尊尸王作为阵眼,由薛蟒玄阴元神坐镇主持,幡中魔祖这一加入,立时引动不测之变化!
  魔祖之身与尸魔不同,尸魔者乃先死后生,死后之身被引玄阴之气染化,重新生出灵智。魔祖则生于冥狱,为冥土中特别之生灵。但二者皆禀玄阴魔气成就,法力相通,魔祖一出,一身无边魔气汇入九尸魔阵之中。
  九头尸王受了魔气滋补,尽皆长啸不已,薛蟒叫道:“看老子的神通!”一团尸气魔云扭扭转转,待得散尽,一条强健之极的粗腿迈了出来,赤足之上满是如蛇如蚯之肉筋,一步顿下,虚空为之震颤!
  九尊尸王借了魔阵之力,与长景道人的魔祖合为一体,化为一尊高有百丈,口吐无边魔火,十头二十四臂的诡异巨魔!那巨人每一张面孔皆作忿怒之色,七窍中魔火烧透,周身筋肉中无数魔文游走,正是域外魔文,书写魔道篇章。
  那巨魔一张面孔与薛蟒一般无二,露出诡异之色,魔火乱喷之间,竟将无边金色雷火也逼挤开去!数十条粗壮之极的魔腿迈动之间,竟是来去如风,二十四条手臂披风乱雨一般打出,龙虎天印之上无数金芒流转,演化道家伏魔神雷,却奈何巨魔不得,反被其几掌拍飞!
  张随真与天印心神相连,天印飞出,其元神也受了震动,叫道:“大兄当心!莫让长景那厮逃了!”长景道人暗骂一声,那两兄弟算是死磕住他,事到如今还念念不忘,忙将玄阴元神遁入万鬼炼神幡中,滴溜溜一转,落在巨魔一颗头颅之后,化为一圈魔光。
  至此天尸教两大老祖借九尸魔阵将法力融会贯通,成了一体,又有一朵赤红妖花飞来,悬于巨魔头顶,洒下无边魔气,正是曼珠沙华。如此一来,两大魔祖合力,反而不好对付。
  张随坚哼了一声,手捏剑诀,龙虎伏魔神剑化为一团剑光,剑光之中又有龙虎二魄现形,龙吟虎啸之间,往巨魔杀去。薛蟒玄阴元神落于一颗头颅之中,驱动巨魔魔躯,哈哈大笑之间,二十四条手臂幻起无穷幻影,挥动之间,如暴雨打梨花,尽数拍在龙虎二魄之上,两声悲吟之处,将龙虎二魄生生打灭!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自爆金符
  龙虎二魄虽灭,但伏魔剑剑光紧随其后,剑发雷音,无穷金色剑光迸发如雨,落在巨魔之身上,将巨魔魔躯劈砍的千疮百孔,魔气四泄!
  张随坚的剑术已臻至随心所欲,神而明之之境,剑光圈转变化之间,若清风拂面,细语呢喃,拂过巨魔之身,但剑光过处,血肉横飞,散逸出的魔气尽被剿灭,显出玄门伏魔之力。薛蟒大怒,数条手臂横捞之下,手掌箕张,狠狠压下,如盖穹苍,将剑光困锁与掌势之下,就要将之捏爆。
  冷不防龙虎天印自天上落下,恶狠狠砸在一颗头颅之上,将硕大魔躯砸的一个趔趄,险些扑倒,薛蟒元神能在十颗头颅中肆意改换,免去被砸之危,张口吐出一道尸气,精纯浓稠,正中龙虎天印,金光魔气此消彼长之间,发出滋啦啦声响。
  巨魔头顶曼珠沙华轻轻摇曳不绝,垂落无尽冥土阴气,滋养巨魔之身。此花看似柔弱,实则邪异之极,有无穷阴气护持,张随坚三个几次三番攻击此花,俱都无果。此花似有一种魔力,能够护持己身,不受侵害。
  薛蟒运使巨魔之身,越来越是顺手,见了龙虎天印,目中凶光闪动,又是一口魔气喷出,两道魔气先后叠加,摩荡之间生出一种魔光,所过之处连虚空也自呈现出一种灰败之色,足见其性之恶毒酷烈!
  张随真面色一变,叫道:“化尸神光!”化尸神光乃天尸教至高神通,凝练万载僵尸尸气,中者无救,歹毒之极,由薛蟒之手施展出来,更是魔威滔天。魔光肆意搅动之间,龙虎天印所发玄门伏魔金光被逼挤至只剩薄薄一层,眼看就要被魔光洞穿!
  张随真哼了一声,一口金色精血喷出,落在龙虎天印之上,那宝印立时光华大放,金光大盛之间,重又将化尸神光排荡开去。
  长景道人藏身万鬼炼神幡中,默运法力,巨魔中有他炼化的一尊魔祖之身,自也能操控一二,心念动处,巨魔八条手臂齐动,于虚空之间书画符箓,引动无数阴气魔气汇聚,顷刻之间神符大成,一声叱咤,符光冲天!
  神符一成,演化无量剑气,却是条条漆黑如墨染,正是天尸教一门黑眚阴煞剑术,专破玄门罡气,当年祁飞便是为了这套剑术,才肯拜入天尸教,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魔道弟子。
  张随坚一见,目眦欲裂,喝道:“贼子敢尔!”长景道人出身正一道,甚至做过门中长老,对正一符道自是了然于心,方才所施展的正是结合正一道与天尸教两家之长所创符术,玄魔兼修,未必就比当年癞仙的成就低了。但落在正一道现任掌教眼中,不啻于当面给人扇了七八个大嘴巴!
  长景道人一日不死,正一道之耻辱便无法洗刷,张随坚一下目光通红,也动了拼命的心思,张随真见他面色,便知究竟,叫道:“大兄不可!”
  张随坚默然不答,忽地张口吐出一点金光,内中却是一道小小符箓,迎风便涨,化为数十丈高下。张随真一见那符箓,面色狂变,悲啸道:“掌教!”
  那金符正是张随坚毕生苦修的一枚本命符篆,其剑符兼修,但根本之道仍是在符箓之上,本命金符一出,张随坚大喝一声:“长景!按着你辈分,你是我师叔祖级数的人物,但你背弃正道,屠杀同门,令我正一道蒙羞数百年!此仇此恨,便在今日了结,我身为正一道掌教,自是义不容辞,也叫天下人瞧一瞧,我正一道亦是玄门正宗,除魔卫道之心从无转易!”
  连喝三声:“长景,给我死来!”霎时之间,数万里长空之中,俱是“长景,给我死来!”之声,摇荡不休!张随坚喝罢,一口精血喷出,那道金符之上无数符线浮现,又有数百处符窍疯狂汲取天地元气,数息之后,终于整个儿爆散开来!
  天地失色!乾坤不闻!张随真只觉六识封闭,脑中嗡嗡作响,一尊法相之身被一股无边巨力生生掀飞了万里之遥。连百炼道人与九火照天炉亦不知被掀飞到了何处。
  张随坚性子坚韧强硬,见久攻不下,终于毅然将毕生苦修的本命金符引爆!无数伏魔神光、伏魔剑气化为金色汪洋,一发冲向巨魔魔躯,薛蟒附身的面孔之上露出恐惧之色,张口大吼之间,疯狂收取曼珠沙华所发魔气,想要抵抗张随坚本命金符自爆之威。
  张随坚数百年苦修,道行深厚,距离归一境也不过一步之遥,这一自爆金符等若舍弃了长生之路,但换来倾力一击,哪有那么容易抵挡?
  无量金光剑气冲击之下,巨魔护身的魔气、化尸神光先自瓦解,被消融一空,继而巨魔魔躯也在金光之中陡然分裂开来,成了十条魔影,正是九尊尸王与魔祖之身。
  金光凝聚不散,九尊尸王空自怒吼长啸,却无济于事,被无边龙虎剑气剑光生生分尸!筋肉被削、骨骼被砍,最后随风飘荡而去。至于那尊魔祖之身,总算抵挡了盏茶功夫,亦在无尽元气风暴之中被打烂灭去!
  魔祖之躯一灭,另有一面小小旗幡现身出来,正是万鬼炼神幡,长景道人玄阴元神躲在其中,先用魔祖魔躯消磨金光威力,再驾驭魔幡逃命。
  可惜张随坚认准了他这位始作俑者,魔幡一现,剩余半亩方圆金光剑气兜转之间,将万鬼炼神幡圈入其中,雷火剑气交替攻伐,未几之间,魔幡告破!
  万鬼炼神幡是长景道人数百年苦功所炼,特意擒捉一尊魔祖炼入其中,指望仗之打破玄阴藩篱,却被张随坚一击而破,心酸愤恨怨毒之意可想而知,但眼下只顾逃命,哪里得空报复回来?
  魔幡一破,长景道人索性将计就计,主动将残余魔幡之力完全鼓催开来,雷火金海之中,一团宛如鸡子的魔气凭空涌现,宛如潮流,簇拥着内中一道阴鸷老道身影,电闪一般,向上急掠而去!
  魔气一出,金海亦自生出变化,正一道法力向内浓缩逼挤,化为幢幢壁垒,要将魔气连同长景道人一同封冻在内。长景道人面上现出惶急之色,猛一咬牙,万鬼炼神幡所化魔气尸气陡然爆裂,如惊涛拍岸,将金海之力排挤的露出一丝空隙破绽。
  长景道人发出一声厉啸,周身夹杂无数金色雷火,悲啸连连,化为一条乌影,如电如雷,往天边投去。张随真毕竟是纯阳老祖,只翻滚片刻便即回神,已然倾尽全力赶来,他目中射出两道金芒,于雷火金海之中寻到张随坚踪迹,无论如何,先要保住大兄的性命!
  长景道人化电而走,张随真瞧在眼中,却无力阻止,只得暗叹一声。长景道人急掠之间,已过万里之地,内心中彷徨愤恨到无以复加:“该死的张随坚!他这一手之下,断送老夫千年道途!该死!该死!待老夫养好伤势,卷土重来,定要将正一道满门覆灭,此仇不报,老夫也不证甚么归一了!”
  此刻的长景道人狼狈到了极点,沾染的金色雷火尚未熄灭,无时无刻不在消磨他的本命元气,连多年苦炼的万鬼炼神幡与魔祖之躯也被炼化净尽,至于曼珠沙华,方才只顾逃命,早不知丢在何处去了。
  长景道人空自咒骂,内心惊惧,此时他元气大伤,随便来一位长生级数,绝难抵敌的过,还是先逃出生天,待恢复元气再说!
  遁光极速,他犹嫌太慢,正要不惜一口精气催动遁法,眼前陡然一黑,心头警兆连连,就觉天旋地转,已然身处另一处世界。
  长景道人虽惊不乱,先用本命尸气护住元神,并不四处乱飞,免得触动甚么诡异禁制,扬声喝道:“老夫乃天尸教长老长景道人,是哪一位道友与老夫开这等玩笑?还请放开禁制,老夫定有厚谢!”
  只听有人冷冷说道:“长景,我乃太玄百炼,你我方自生死相搏,如何前倨而后恭?”长景道人闻听,惨然笑道:“百炼!太玄好歹是名门正派,你如此趁人之危,还有廉耻之心吗!”
  百炼不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者长生之辈哪个不是心硬如铁,矢志不渝?只听龙吼之声不绝,霍然有九条火龙冲出,围绕长景道人元神,喷吐无边真火,狠狠煅烧炼化起来!
  长景道人脱出在即,忽有一座丹炉显现,炉盖掀开,一兜之间,将之收了进去,正是百炼道人欲使九火照天炉暗算了他一记。
  百炼道人收了长景,手托火炉,星驰电掣而来。此时无边雷火金海已渐渐止息。曼珠沙华所发魔气被张随坚自爆金符之力炼化了大半,整株魔花倒有三成花蕊花叶消逝无踪,显得无精打采。
  张随真懒得去管,寻觅多时,终于将张随坚法身寻到,护持起来。张随坚失了本命金符,等若断去长生之路,道行一落千丈,此时金身残破,面如金纸。


第一千零五十章 俱伤
  张随真望着乃兄惨象,不仅潸然泪下,哽咽道:“大兄,你这又是何苦!”张随坚道行虽毁,元神未散,尚无性命之忧,叹息一声,说道:“长景不死,我心难安。等大劫降临,不知又会生出甚么波澜,不如一鼓作气,剪除后患!你去瞧瞧,长景可曾死了么?”
  张随真尚未答话,就见一条魔影陡然窜出,一把捉住曼珠沙华残株,破空便走,正是薛蟒那厮。雷火金海大半威力落在长景道人身上,被其钻了空子,逃得性命,但也被杀破了胆,不敢再战,急忙忙逃命去了。
  张随真大怒,正要追赶,只见百炼道人手托火炉而来,摇头道:“穷寇莫追,两位张道友,贫道幸不辱命,长景道人元神已在此宝之中也!”
  张随真大喜过望,叫道:“当真?”百炼点头。张随坚略一存神,金光一闪,恢复了几分元气,依旧是一派宗长之风范,稽首谢道:“多亏百炼道友出手,不然老道舍去本命金符,便是竹篮打水了!”
  百炼道人还礼,正色道:“道友为诛除魔头,不惜自毁功行,这等义举百炼钦佩无极!”张随坚苦笑道:“哪有那许多高义之说?长景乃本门叛徒,他一日不死,我正一道一日便是同道笑柄,好容易将他堵住,岂能放他逃出生天?此事唯有我这无用的掌教来担。”
  转头对张随真道:“我道行已毁,长生不在,唯有坐死关寻那一线生机,不然只好堕劫轮回,此是我自家抉择,绝不后悔,你不必多事。还有,回山之后禀明太上长老,你立即接掌本门,不可迟疑。”
  张随真涕泪交流,口不能言,只有点头不止。百炼道:“魔头现在炉中,本门眼下危机未解,此宝不好交由道友带走,张掌教伤势颇重,何不先去五元宫中静养些时日,待本门掌教证道,必有法子助张掌教恢复道行。”
  张随坚思忖片刻,说道:“此次擒拿长景,亏得郭纯阳道友报信,此恩深记,老道已是残废之身,随真吾弟尚可一战,贵派必能用得上他,既然如此我等便叨扰一二!”
  百炼大笑道:“有两位道友相助,本门无恙矣!”当下与张随真护送张随坚赶奔太玄峰。长景道人被收入九火照天炉中,太玄派绝不会将这件法宝外接,不如就近观察,免出甚么乱子,张随坚亦是果决之辈,自然懂得权衡利弊。
  张随真自爆本命金符时,元气波动剧烈之极,左近正邪老祖皆有所感,拂真道人面色一动,冷笑道:“张随坚中了郭纯阳之计,借他之手除去天尸教祸端,郭纯阳的心思好不歹毒!”
  杨逊道:“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郭纯阳竟能算计到这般地步,他的先天神算越发精妙了!”拂真冷笑道:“先天神算再精妙,也敌不过无量神通,如今玄魔两道都要与他为难,我倒要瞧瞧其如何渡劫!”
  惟庸道人与乔依依激战良久,忽然眉头耸动,暗暗叹息一声。乔依依运使无量星光,天星神链来去如电,鬼神难测,但遇上诛魔宝鉴,无论从何角度攻来,总被那镜子映照的纤毫毕现,也自有些气闷。
  那老道也不强攻,就似要拖延时间,将她拦截在此。乔依依缓过一招,讥笑道:“这般波动,不知是哪个玄门纯阳拼却道行,强行杀敌,不知是百炼那厮么?”
  惟庸呵呵笑道:“乔星主不必拿话来乱我道心,方才真气路数,分明是符道一脉,绝非百炼师弟!”头顶诛魔宝鉴光华乱闪,将乔依依周身星光凭空抹去一段。
  乔依依恨得咬牙切齿,那厮滑不溜手,无处下口,想要将之击伤击败绝不可能,要冲破其拦阻,总要动用些别的手段,正思忖间,一缕元气波动传来,乔依依面色一喜,素手一挥,越发攻势如潮!
  惟庸见她冷笑,暗自提防,只将诛魔神光运使的风雨不透,郭纯阳之命便是拖住乔依依,其他之事一概不必理会。神光如潮如山,忽有一线黑意闪出,眨眼化为一幢天幕,倒扣而来。
  惟庸哪还不知是谁,喝道:“殷九风,你也来凑热闹!”那天幕正是六欲玄阴天罗所化,殷九风声音响起:“惟庸!你太玄派倒行逆施,今日便是报应到了!”
  六欲天罗一起,倒扣之下,将诛魔神光收束在内,乔依依趁机发难,无量星光汇成激流,冲刷之下,竟将惟庸也冲个跟头,险些受伤。
  乔依依一声长笑,星芒乱闪,已是趁机突破封锁,往太玄峰去了。惟庸气的面皮发紫,就见六欲天罗所化乌云一起,亦跟着乔依依转头而去。
  惟庸哼了一声,诛魔宝鉴一闪,镜中走出三尊化身,俱是一般气息,手持法剑,与本尊合同杀去。铸炼分身乃是诛魔宝鉴一桩妙用,只是分身道行不高,仅能用作牵制,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若被两个魔头侵入太玄峰,只怕大事不妙。
  太玄峰另一侧数万里之外,虚空陡然开裂,无尽幽冥魔气自罅隙中吹拂而出,刚劲如刀,一尊周身白骨嶙峋的魔身缓步而出,居然是夜乞老祖,身后自然跟着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
  两位鬼祖鬼鬼祟祟,鬼铃魔祖鼻头一抽,说道:“有玄门纯阳与魔道老祖交手!咦,似乎用了甚么同归于尽的手段,纯阳真气散乱,玄门纯阳只怕凶多吉少!”
  伽薄魔祖专修肉身,对天地元气变化比不得鬼铃敏感。夜乞老祖微按灵光,半晌方道:“有精修符道的纯阳老祖自爆本命符箓,用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哼,好好的长生道果,这般轻易舍弃,真是不知死活!”
  伽薄魔祖道:“我等不在冥狱演练魔阵,到太玄来做甚么?”夜乞老祖狞笑道:“郭纯阳证道,天下侧目,没见乔依依、长景等辈蜂拥而至?本座给他来个螳螂捕蝉,嗯,一位纯阳老祖的纯阳元神,定必可口非常,哈哈!”
  鬼铃魔祖笑道:“正是,我等联手,谁的脸色也不必看,就算杀光太玄满门,亦是等闲事耳!我可是好久未尝过阳间生灵之元神血肉了!”伸出一条长舌,舔了舔嘴唇。
  伽薄魔祖被他说得食指大动不已,叫道:“速去速去!我已迫不及待了也!”夜乞老祖斥道:“急甚么!眼下情势未明,等一干魔祖去打头阵,我等静观其变再说!”将手一扬,一道黑光裹住三位魔祖身形,消散不见。
  太玄峰上,郭纯阳汲纳天地元气已近尾声,周身气机亦如水涨船高,一浪高过一浪,已是证道在即!百炼与张随真护送张随坚恰于此时赶回,张随真见天地元气如龙虎相抱,叹道:“好大的排场!郭掌教若是证道,战力当可当得数位长生之辈联手!”
  张随坚微睁双眸,说道:“郭道友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有长生气象。”却见两道光华自太玄峰飞来,却是凌冲与沙通两个前来接应。
  此时乔依依与殷九风也已赶来,乔依依更不怠慢,双手一搓,乾坤蓦然昏暗浑漠,跟着穹苍之上无数星斗之形显现,各自放射不同星光,或皎洁如月、或阴暗难辨、或炽热如火、或冷寂如冰,一时之间太玄峰上群星争辉,反将太阳太阴光华尽数遮挡下去。
  乔依依此来只为阻拦郭纯阳成道,哪还有甚么客气?十根手指挽动挑磨,无数星力汇成丝线,如剑如针,直指郭纯阳法身!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灵根济 魔阵起
  乔依依贵为星宿魔宗天市垣星主,自是星宿道法集大成者,这一手星光成丝的神通,看似顺手施为,实则妙用无穷,以星光铸炼剑丝,素手激扬之间,又有轻音激荡,直指道心。初时微不可闻,继而轰激昂,宛如黄钟大吕,摧破元神心灵。
  郭纯阳吞噬炼化天地元气,乃为重铸道基,此必是其入道之时修炼偏差,错了路数,到了证道之时,非加以纠正不足以成就纯阳。此时亦是其最为脆弱之时,对外魔侵扰绝无还手之力。
  乔依依瞄准此时机,正是一击绝杀。郭纯阳瞑目端坐,果然不曾抵挡,周天天地元气受星光剑丝侵扰,立时紊乱,牵连到其也身形不稳。
  乔依依身后惟庸道人亦已赶至,见状一声怒吼,诛魔宝鉴一起,一道诛魔神光强绝非常,往乔依依后心照去!不防斜刺里殷九风杀出,六欲玄阴天罗一起,将诛魔神光接下。
  惟庸道人一时腾不出手,叫道:“百炼师弟!”百炼道人将九火照天炉交由贺百川看管,其虽非纯阳老祖,到地对这件宝贝熟悉非常,不至被长景道人元神走脱。
  百炼道人腾身而起,现了自家玄机百炼元命剑匣元神化身,剑匣一开,无穷赤红剑光夹带滚滚纯阳之气,往乔依依攒刺而去!郭纯阳证道在即,两大老祖亦是不择手段,拼尽全力也要护住掌教师弟道途!
  乔依依无有日月五行轮傍身,比不得身有法宝的老祖神通强横,长生之辈有一件合手的法宝,战力足能暴增五成,百炼玄机剑气杀来,乔依依不闪不避,暴喝一声:“还有没死的给老娘滚出来!”
  阴恻恻冷笑响起,一道尸气裹挟玄阴元神现身,正是薛蟒,居然中途回转,手托一株残破的曼珠沙华,一口精气喷在魔花之上,曼珠沙华花叶招展,病恹恹的扭动几下,吐出一团魔气,悬于薛蟒身前。
  薛蟒皱了皱眉头,曼珠沙华被张随坚自爆金符之力伤了不少,连吞吐的魔气都缩水大半,不知还能否演化尸魔绝地,薛蟒的玄阴元神跃入魔气之中,勉强镇压伤势,双手一攒一放之间,化尸神光潮涌而出,登时将百炼道人的剑气化去。
  薛蟒恶狠狠道:“太玄与正一戕害本门长老,不把郭纯阳打落尘埃,此仇怎休!”魔道中人,人情寡淡之极,背后捅刀子使绊子才是正理,薛蟒巴不得长景道人去死,才好上位,但围攻太玄之事,是天尸教主钦点,必会亲自出手,他若敢不战而逃,下场比死还惨,只好捏着鼻子重又杀了回来。
  薛蟒出手接住百炼道人,乔依依无人阻拦,冷笑连连,越发将星光神通施展的起劲,郭纯阳立身之处,千丈之内元气如沸,已然乱成一团,其法身也自摇荡不休,宛如大浪击船,随时倾覆。
  凌冲与沙通接应张随坚两个,张随真心切大兄伤势,护持一旁,并未出手激战。凌冲望了望乃师,但见风雨如晦,心头一丝古怪之意怎么也挥之不去,先将张随坚接入太象五元宫中,周其与贺百川两个当即上前接应。
  周其见张随坚面如金纸,惊道:“怎会伤的如此之重,连长生道果都破碎了!”张随坚勉强笑道:“舍了一场长生果,拉得长景那畜生形神俱灭,也算告慰我正一道历代祖师了!”贺百川道:“张掌教竟有如此胸怀,对自家也下的去狠手,佩服!佩服!”
  周其与张随真齐齐瞪他一眼,张随坚哈哈大笑,忽又咳嗽几声。张随真忙道:“大兄莫要动用真气。”张随坚往宫外望了一眼,皱眉道:“真是魔劫!郭掌教若能过去此劫,成就不可限量!随真,都是玄门正道一脉,你去帮把手。”
  张随真摇头道:“大兄重伤,我不可远离,免出差池。”周其忙道:“张真人放心,张掌教在我太象五元宫中必是万无一失,眼下本门有难,还请张真人仗义援手!”太玄派底蕴不深,两位纯阳出战,他与贺百川根本派不上用场,去了也是送死,不若苦苦哀求张随真,求他看在正道一脉的份上,出手相帮。
  凌冲不动声色,忽然问道:“张掌教是自爆本命符箓,动摇长生根本,晚辈不才,倒有一件物事或许帮得上忙。”张随真曾与他征战雍州,对其倒是十分欣赏,笑道:“我倒忘了,凌师侄还是太清门掌教,精通符道,正可为我大兄诊疗伤势。”
  张随真不过信口一说,凌冲便再天纵奇才,不证纯阳,也是画饼,如何能帮得掌教师兄?却见凌冲变戏法般掏出两条枝丫,青翠欲滴,其上勃勃生机无穷,竟是先天生发之气。
  张随真张大了口,哑声道:“先天乙木灵根?你将神木岛上那株灵根砍了?”伸手欲夺,却又缩了回去。明知此宝能医治大兄道伤,但抢夺一个小辈的法宝,他自问还做不出来。
  凌冲也算符道的行家,再有晦明童子指点,瞧出张随坚的症结所在,乃是本命符箓不在,长生果位震荡,生机去了大半,除非有延寿的丹药或是奇物,吊住一口生气,再运功重结宝符,方有复原之望。
  他手中正有先天乙木灵根,乃是盗自青帝苑中,原来剁下四根,一根被点化为先天元气,恢复自家道伤,如今仍未炼化净尽,另外三根倒还闲着,一次拿出两根来。
  果然先天灵根枝丫一出,张随坚目光一亮,点头道:“有了此宝,老道当可不必去堕轮回了。”张随真喜道:“掌教师兄炼化此物,不用几年,便可恢复元气生机,免去一场大祸。”
  张随坚摇头道:“我伤了根本,区区两根先天灵根枝条绝救不回来,仅能吊住我一口先天元机,不过这也足够了!”转向凌冲道:“凌掌教,此宝珍贵无比,有无穷妙用,你当真舍得给了老道?”
  此时凌冲乃是太清门掌教,纵然功力低微,也足以与张随坚平辈论交,此是修道界的规矩,谁也逾越不得。凌冲正色道:“两位老祖倾力来援,我太玄上下感激不尽,区区灵根枝丫算的甚么?张掌教尽管拿去便是。”
  张随坚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想不到今日接连受人大恩,这一段因果难以了结了!老道非是虚伪之辈,急需此宝疗伤,便愧受了。随真,你速速出手,助太玄道友击退魔头,以免郭道友遭难!”
  张随真这一次干脆无比,一道金光冲霄而起,龙虎天印祭出,往薛蟒元神轰去,叫道:“薛蟒!方才之战还未过瘾,你我再来做过一场!”
  张随坚只手轻抬,收了两条枝丫,对凌冲道:“等过了这场劫数,凌掌教有暇,还请往正一道一行。”他这等身份说出此言,必有极深用意,凌冲也不多言,只道:“凌冲遵命。”
  张随坚收了灵根枝丫,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抽取灵根生气,法身面上现出一丝红润之色,遥望半空之战,皱眉道:“怪哉!郭掌教为何还不勾连九天仙阙,招引仙罡入体,锤炼元神?”
  忽有一人现身太玄峰上,手托一株太阴火树,阴火摇曳之间,映的其面上晦明难言,正是叶向天,入了太象五元宫,与诸人见礼。
  张随坚初见太阴火树,不免多看了几眼。凌冲问道:“师兄何来?”叶向天道:“我助花姥姥与血神道人激战,还要多谢你的神符相助,才将血神道人惊走。花姥姥伤势虽重,不肯出手搭救本门,我也不好强求,因此取了太阴火树过来。”
  张亦如从宫中跑来,叫道:“师傅!”他修为不足,托庇于五元宫中,帮着周其管理晚辈弟子,瞧见自家师傅无恙,自是兴高采烈。
  凌冲叹道:“事到如今,我等练气之辈,已插不进手去,如之奈何!”叶向天不语,抬头望天。场中数对老祖捉对厮杀,一时难分胜负,殷九风躲过诛魔神光乱照,扬声喝道:“玉玑何处?还不布下魔阵更待何时!”
  西南角上立时有人呼应,有魔气如琉璃,跨空而来,为首正是玉玑娘娘与虎贲两个,玉玑娘娘将手一挥,喝道:“布阵!”众弟子真气透体而出,滋养魔阵,激发阵法变化,也不落在峰上,就在半空之中将六欲颠倒魔阵阵势展开。
  魔阵一出,立时有靡靡之音自九天域外而来,悠扬飘渺,令人魂缠神思,倦怠不属,其音乃六欲妙音,专司勾魂夺魄之意,竟是透过太象五元宫重重禁制,传入宫中。
  宫中甬道之中挤满数百看热闹的弟子,被魔音灌耳,一个个立时露出痴迷醉惘之色,或傻笑不止,或目放邪光,却是被魔阵魔念引动,勾起了欲念邪念之意。
  宫中甬道之中挤满数百看热闹的弟子,被魔音灌耳,一个个立时露出痴迷醉惘之色,或傻笑不止,或目放邪光,却是被魔阵魔念引动,勾起了欲念邪念之意。
  周其与贺百川还能勉强运功相抗,一见不好,叫道:“请张掌教出手相助!”张随坚叹了口气,道:“邪魔外道,焉敢猖狂?”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乱战(一)
  张随坚正欲出手,忽有阴笑之声传来,一道遍体白骨的魔影陡然现身于太玄峰上,正落在太象五元宫之前,正是夜乞老魔!那魔头本想螳螂捕蝉,但六欲魔阵一起,郭纯阳脱身不得,思量再三,实在忍耐不住,现了魔踪。
  太象五元宫早已开启阵法,宫殿之上禁制之力化为一条七彩之虹,贯通虚空,垂落光华,如檐前滴水,络绎不绝。夜乞魔祖桀桀怪笑,全身白骨骨刺也自颤抖不已,喝道:“郭纯阳大劫临头,老祖只杀他几个徒子徒孙玩玩,也是不错!”
  鬼铃与伽薄两个自也现身,谄笑道:“太玄派上下若都杀绝,亦是一桩大补之物!”夜乞老祖更不怠慢,手起一拳,横里击出!这一拳穿破无穷空间,视天涯如咫尺,折叠虚空,晃眼间往五元宫落下!
  夜乞老祖被镇压之前,已是归一境的修为,脱困之后道行一度大跌,但这些年苦修之下,又去冥狱吞噬无数鬼物进补,道行法力已然趋近于被镇压之前,一拳之威,就算太象五元宫的禁制是郭纯阳亲手布置,亦抵挡不得。
  宫殿之内,周其与贺百川目眦欲裂,张随坚暗暗叹息,先天灵根尚未炼化,有心无力,阻挡不得夜乞老祖。凌冲与沙通根本反应不及,眼见若被夜乞老祖攻破五元宫,宫中数百弟子必要死伤枕籍,太玄派就此一蹶不振,难有重光之日。郭纯阳自顾不暇,本门两位老祖又被人绊住,谁也援手不得!
  就在拳头触及五元宫禁制之力的一瞬,一座金色小塔蓦然浮现,挡在魔拳之前,被魔拳一击轰中!那小塔不过微微一晃,塔顶涌出无量金光,流淌如水,竟是丝毫无损。
  夜乞老祖面无表情,收回拳头,哼了一声,说道:“七宝浮屠?是普渡秃驴么?”金色佛光之中现出一位清瘦老僧,竟是楞伽寺住持普渡神僧!楞伽寺乃清静功德归真佛道统,为中原佛教正宗,更是中原第一大丛林。普渡神僧身为住持,无论神通法力或是地位,皆超乎玄门七宗掌教之上,可与星帝绝尘之辈并驾齐驱。
  普渡神僧坐镇楞伽寺已历百年光阴,轻易不出寺门半步,今日竟而亲身驾临,令众人受惊不小!五元宫中,周其叫道:“普渡神僧来得正好!这厮要覆灭我太玄道统,请神僧将他度化了,或是贬入轮回,免其作恶!”
  张随坚暗松一口气,普渡不来,夜乞老祖击破太象五元宫,他便不好意思不拼命,结局难料,普渡现身,一切无忧矣!普渡神僧出现,场中魔头俱是一惊,但事已至此,就算普渡普济两个联袂齐至,也断无退避之理。
  殷九风与惟庸交手,六欲玄阴天罗如旗幡招展,左拦右挡,苦苦抵挡诸魔神光乱射。天欲道法以勾动六欲之情为主,对上道行已近归一境的惟庸老道,全无用处,殷九风竭尽全力,未几之间已落在下风。
  殷九风左支右拙,叫道:“乔星主!你再不出全力,殷某可要扭头就走了!”乔依依遍体星辉乱扫,光华如刺,默然不答,已然将天星神链、天星神掌等星宿神通御使的出神入化,但郭纯阳头顶一团剑气,肆意变幻,或虚或实,有许多玄妙,竟将她攻势尽数接下!
  眼见郭纯阳浑身气机越发飘渺,与大道越发相合,跨出那一步只在眼前!乔依依暗暗忖道:“若被郭纯阳证道,我等魔道一番苦心尽数付与流水,可恨日月五行轮被收了去,难不成要动用那一件宝物?”
  心头纠结片刻,“罢了!那件物事镇压天市宫气运,轻易动用不得,眼下尚有一拼,何必我自家卖力?”提声喝道:“血神子何在?此时是你报仇的良机,错过便无!”
  连喝三声,太玄峰接连大地之处陡然冲出一道血泉,眨眼喷射数百丈高下,血泉中分,一道血色身影跨出,正是血神道人!其气色略有委顿,但仍有滔天魔威,叫道:“郭纯阳用诡计暗算本座,如今正好报仇雪恨!等郭纯阳一死,本座便要倒反血河,冲垮太玄峰!”
  乔依依喝道:“废话恁多!快些动手!”血神道人狞笑道:“都说太玄是玄门剑术正宗,且让尔等见识一番我血神道人的血河剑术!”头顶升起一道血色剑光,吞吐无边血河之力,凶煞之力贯穿天地,闪得一闪,杀向郭纯阳头顶剑气!只消破了其本命剑气,自能阻拦其证道纯阳!
  太玄峰之外,拂真道人与杨逊正自好整以暇的观战,两位老祖遮掩气机,太玄峰上大战连天,竟无人识破行踪。拂真笑道:“郭纯阳树敌太多,魔道中来了这许多有名之辈,这一场劫数怕是凶多吉少。”
  杨逊目光闪动,说道:“郭纯阳此人算计太深,未必不曾料到今日局面,我观他吞纳天地元气,似有诱敌之嫌,拂真道兄还是莫要轻敌的好。”
  拂真道:“老道自有把握,就算郭纯阳能渡的过诸魔侵扰之劫,也绝不会证道纯阳!”杨逊望他一眼,淡淡说道:“清虚道宗底蕴之深,令人倾羡!话说回来,郭纯阳竟有如此面子,能请动普渡神僧到场。”
  拂真冷笑道:“玄门与佛家素来不和,虽不似对魔门一般喊打喊杀,但郭纯阳如此作为,大违玄门宗旨,普渡不坐镇楞伽寺,却跑来凑热闹,必是得了甚么了不得的好处,不去管他,我等只看热闹便是!”
  血神道人运用血灵剑,行那惊天一击,血灵剑化为一道血光,半途之中陡然分化为无数血剑,一发向郭纯阳涌去。郭纯阳依旧瞑目未睁,头顶一团本命剑气中却发出锵然剑鸣之声,亦分化数道剑气,色作纯白,分头迎击。
  血神道人哈哈笑道:“郭纯阳你患了失心疯么?仓促分化的本命剑气,哪里及得上本座的法宝飞剑剑锋锋锐?”飞剑法宝最是难以祭炼,杀力亦是法宝之中第一,真气分化凝成的剑气对上,自是一砍极断!
  谁知偏偏事有蹊跷,郭纯阳分化出的数道剑气与血灵剑分化剑气对上,以寡敌众之下,竟而未曾崩溃,反而以巧克力,与之周旋了起来。
  血神道人大是气闷,他被太阳神符重创,本想就此逃离,半路想起说不定还有其他魔祖前来捡便宜,壮着胆子溜回,被乔依依察觉,逼其现身一战,之前大气吹了出去,颇感大失面子,恼怒之下,身化血光,就要与血灵剑身剑合一,运用玄阴级数剑术去斩郭纯阳首级!
  夜乞老祖遇上普渡神僧,深知对方乃是硬茬,喝道:“普渡!我与大金刚寺乃是死仇,与你楞伽寺无关!何况玄门佛门明争暗斗,不亚于玄门与魔门之争!今日我等只为杀郭纯阳而来,你何苦前来挡横?”
  普渡神僧面色平和,头顶一座七宝浮屠散发无穷佛光,合掌当胸,说道:“南无清静功德归真佛!夜乞,你本是夜叉一族长老,只因作恶多端,肆意屠杀吞吃生灵,被金刚王佛镇压。你若能幡然悔悟,自有超拔之日,可参佛门上乘妙谛,但若你还要怙恶不悛,老僧也要行那降魔之事,将你擒拿。”
  夜乞老祖哈哈狂笑,说道:“好大的口气!本座败在金刚王佛手下,败得心服口服,你算是甚么东西?不过是清静功德佛座下一个弟子转世而来,多修了几世法力,就敢小觑于我?若不是你仗着那件法宝,方才一拳便要了你的性命!”
  普渡叹息道:“执迷不悟!也罢,我受郭道友之托前来,本就为镇压邪魔外道,看来是不得不出手了。”七宝浮屠光华大盛,迎风便涨,化为一座高有数十丈,通体赤金之色,上有无数天龙、宝花、飞天围绕的宝塔,往夜乞老祖镇压而下!
  七宝浮屠为楞伽寺第一至宝,相传是第一代住持亲手祭炼,历经数代传承,经寺中高僧以佛法祭炼漫长岁月,早已通灵,这一发威,撼动诸天,太玄峰上俱是天龙嘶吼、佛门禅唱之声,仿佛自极乐净土而来,度人向善,同享清静。
  夜乞老祖一张白骨面孔也被金色佛光沾染,遍体黑光大盛,抗拒佛光侵袭,此黑光是他本命法力所化,魔性深重,与佛光恰是相克,黑光如潮,刺骨冰寒,自下而上,死死托住七宝浮屠,不令其下落。
  就见一座宝塔底座之中涌出无量金色佛光,与其下一幢黑黝黝魔气针锋相对,激荡飞扬之间,佛光魔气往来拉锯,映出五色七彩光气,蔚成奇观。
  夜乞老祖现身,鬼铃与伽薄两位自也不甘魔后,对望一眼,双双向普渡神僧攻去。鬼铃鬼祖祭起拘心铃,铃声响动如潮,魔音勾魂,伽薄鬼祖肉躯成道,拳脚并施,贴身近战。
  普渡神僧陡然张口大吼,声如雄狮,正是佛门神通狮子吼,一团佛音直喷出去,立时将拘心铃铃声镇压。伽薄魔祖已然贴身杀来,普渡神僧作金刚怒目之态,平平一拳轰出,伽薄魔祖双臂一架,闷哼一声,竟吃不住力道,给这一拳轰出千里之外!
  普渡神僧以一敌三,犹有余力,神威滔天,一时太玄峰上交手诸人为之失声!夜乞老祖被浮屠压下,见普渡如此神威,自觉被落了面子,手掌翻处,握住一根白骨权杖,将权杖一抛,其上生出无穷恶鬼、天魔、夜叉之形,奇形怪状,可畏可怖,一发向佛塔攻去。
  趁此机会,夜乞老祖脱困而出,将身一摇,现出三头六臂的白骨法身,高有百丈,一只脚掌狠狠一踏,将太玄峰生生压入地下数尺!
  夜乞老祖喝道:“左右都要杀上大金刚寺,先拿你这秃驴祭旗!”白骨法身猱身而上,六臂之中持定魔幡、魔刀、魔剑、魔镜、魔经、魔索六件宝贝,虽是真气显化,但坚实之处不亚于法宝法器。六臂齐动,劈头盖脸攻下!
  普渡神僧头顶金光蹦现,一尊佛门金身一跃而出,却是一尊罗汉之形,缨络垂饰,目放神光,双臂一晃,生出千手千臂之感,赤手空拳之下,与夜乞的白骨法身斗在一处,任凭其六件法器轰落如雨,却丝毫不落下风!
  夜乞老祖现了白骨法身,鬼铃与伽薄便插不进去手,毕竟那两个皆是归一境级数的道行,鬼铃老祖眉头一皱,喝道:“去攻打太象五元宫!”伽薄念头一转,大喜道:“好!”
  鬼铃祭起拘心铃,摧魂魔音一浪高过一浪,往五元宫中逼去,伽薄抖擞精神,魔掌翻落间,将五元宫禁制之力打得轰隆作响!
  两位魔祖之威可比六欲魔阵大上太多,太象五元宫受两大魔头围攻,禁制之力渐被消磨,支撑不住多久。便在此时,一条玄冥真水涌来,姬冰花立身潮头,衣袂飘飘,喝道:“魔头焉敢逞凶!”
  大水一发,将伽薄鬼祖冲了一个跟头!伽薄大怒:“先杀你这娘们!”魔祖之躯一展,抢入玄冥大河之中,往姬冰花法身击去,拳至半途,吃不住大河寒气侵袭,拳路散乱,气得伽薄大叫大吼不已。
  五元宫中,周其与贺百川面面相觑,叹道:“郭师弟这一证道,场面委实太大了些,轮回世界半数的魔头都来凑热闹,真是从何说起!”贺百川叫道:“莫说废话,先助弟子们护住道心,若被六欲魔阵侵染了心神,那便废了!”
  六欲魔阵仍自发动,丝丝魔音如泣如诉,若即若离,牵动人心,低吟处似有还无,高亢处心潮滚滚,竟是没个止歇,宫中数百弟子已有数十人道心不稳,好在有叶向天与沙通来回奔走,助其等抵抗魔头暗袭,免得失却元阳,坏了道基。
  张随坚道:“六欲魔阵十分邪异,乃魔道上乘阵法,可惜老道重伤在身,只能勉强护住诸位,不令魔头侵入,无法攻破魔阵。”取了一道玉符,口诵神咒,抬手一放,那玉符立时化去,同时又有一层无形神光遍洒宫中。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乱战(二)
  张随坚道:“此乃道家辟魔神光,可保诸弟子无碍,不受六欲魔阵侵扰。”果然辟魔神光一起,宫中弟子只觉心头一片清凉,六根中所见所闻所受诸般幻境、幻音亦自消散无踪,皆是心头大定。
  张随坚用了一张秘传灵符,颇觉心力交瘁,正要专心炼化先天灵根,忽觉身前九火照天炉猛然震动不休,却是内中长景道人元神犹不死心,感应到外界魔气来去,想要借震荡火炉之力,引来其他魔头搭救。
  张随坚皱眉不已,说道:“周、贺两位道友,张某法力与此宝不合,还请两位一同运功,将我之真气度入此炉之中,镇压炼化长景道人,免其作祟。”
  贺百川道:“张掌教放心,此宝是我之物,自能操控无碍,有我法力前导,张掌教尽管注入真气便是!”伸手一指,九火照天炉飞起半空,旋动不止,贺百川七窍中喷出七道赤红真气,注入炉中。
  每件法宝皆有祭炼的根本道诀,别派中人不知究竟,贸然以本身真气催动,极易遭受反噬,但有贺百川在前引导,不虞异种真气反噬,张随坚放心将自家正一道真气缓缓灌注。
  得两大高手真气催动,九火照天炉中禁制之力强横起来,生出九天火龙,狠狠炼化长景元神。炉中传来长景惨叫之声,喝道:“张随坚!你借外派之力杀我,此劫我若不死,必灭正一道满门!”
  张随坚默然不答,只加紧催动宝炉,正一道与长景恩怨,诉说不清,洗刷不能,徒逞口舌之利有个甚用?只看谁能技高一筹罢了。可惜张随坚的正一道真气终究与九火照天炉不合,能有三四分转化为禁制真火之力已是不错,长景道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将他炼化,须得数十年的苦功方可。
  张随坚全神贯注,顾不得其他。五元宫外姬冰花赶至,接下伽薄鬼祖。伽薄鬼祖肉躯强横,却正被玄冥真水克制,寒气侵体之下,一身大力功夫发挥不出七成,急得破口大骂。
  但姬冰花与伽薄道行相若,能将之拖住已是竭尽全力,再无力去援助其他。太玄峰上当真乱成一团,虎贲守在六欲魔阵之旁,几乎看直了眼。混战之下,俱是长生之辈在杀的不亦乐乎,甚而还有两位归一境的老祖大打出手,就算是待诏境界,身入战圈也要被一拳轰杀。
  虎贲脑子一片混乱,身边玉玑娘娘却是忙乱的不亦乐乎,她将自身融于魔阵之中,以身为中枢,运转六欲姹女迷阳法,合六十六位弟子之力,魔阵法力宛如潮汐,一浪高过一浪,染化人心之力也自愈发强横。
  六欲魔阵升起峰上,内中颜色越发深邃,光芒流转之间,搅动人心,化为六欲之情浊流,滚滚而动。魔阵发出无量魔光,目不可见,唯心感知,不拘于太玄峰,向四面八方发散出去,瞬息之间掠过千里之地,凡在魔光笼盖之下,尽数要被六欲魔念染化!
  凌冲身在五元宫中看的清楚,他熟知噬魂劫法,对六欲魔阵变化更为敏感,心头焦急,若被魔阵肆意染化,只怕太玄九国之民皆要遭了毒手!被魔阵染化之辈,并非立时入魔,但自此与道途绝缘,万万不能放任!
  凌冲耳边忽有人说道:“老衲普渡,郭纯阳托请老衲到此,便为镇压魔意,若被六欲魔阵肆意染化,不定连六欲阴魔也会投注此间,只是老衲与夜乞斗法,脱不开身,欲借凌施主之身一用,不知凌施主可应允否?”
  凌冲脱口道:“全凭大师吩咐!”话一出口,自身已飞出太象五元宫,正落在六欲魔阵之前,一点金光自外坠来,落入他紫府之中,霎时之间大放光明,化为一尊身披无量光化之巨佛!
  那金光是普渡神僧一点念头演化,巨佛结说法印,端坐莲台,面色悲苦,脑后有无穷佛光轮转不休,开口如狮子吼:“如是我闻!”
  巨佛开口,凌冲亦不自觉开口,舌灿莲花之间,诵读一片经文,“昔在拘赕弥国有一名摩因提者,率其女子至佛前,向佛言:我女颜容姣好,世间无双。诸国王豪贵来求者甚多,我皆不与之,唯大人光色巍巍,世所不能见,故欲奉此女。”
  佛门经文出口,化为一枚枚金光符箓,全以梵文书就,陈列当空,字字大放光明,照的云衢通透,宛若身处极乐世界,身心有无量光明围绕,不染尘埃,不堕魔劫。
  佛音一出,诸天震动,六欲魔阵所化一团琥珀般的魔气陡然震荡不休,内中种种魔念来去,微有散乱。虎贲被佛音灌耳,迷迷糊糊之间想道:“不错,玉玑娘娘肉躯之美,可当得世间无双!”
  巨佛口舌不听,一路说将下去,每一字出口,凌冲紫府便震荡一回,接连无止,亦有洗涤元神之功。凌冲口中诵经不停,但闻:“佛言:此女何处好也?摩因提言道:自头至足,周观之,无一不好。佛言:惑哉!肉眼!我今观之,自头至足,无一好者。我眼中见她头上有发,发唯有毛,而象马之毛亦毛也。发下有骷髅,骷髅唯有骨,屠家之猪头骨亦皆同也。头中有脑,脑如泥,躁臭逆鼻。鼻中有涕,口有唾,腹藏肝肺,皆腥。肠胃膀肮,俱盛屎尿,腐臭难言。四肢手足,骨与骨相柱,筋伸皮缩,待气息而动之,与木人机关无异。”
  “若支解其体,节节相离,首足狼藉,人皆如是,有何好处而言无双也?色欲,世之枷锁也,凡夫恋著,不能自拔。色欲,世之重患也,凡夫困苦,迄死不免。色欲,世之灾祸也,凡夫遭之,无不受厄。凡夫重色,甘为之仆,终身驰骤,为之辛苦。”
  声如洪钟大吕,晨钟暮鼓,响彻虚空,虎贲本已捂住双耳,但佛音佛经之声仍萦绕耳边,挥之不去,以他待诏道行竟不能趋避。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乱战(三)
  虎贲是虎妖化形,体内满是精纯的玄阴魔气,与肉躯相合,被佛音灌耳之时,毕生苦练的魔气与一缕先天玄阴魔气竟被消磨化去,这一惊非同小可,没了魔气支持,道行跌落,比死还惨。
  虎贲本懒得为玉玑娘娘护法,打生打死不说,被哪一位长生老祖顺手拍死,岂不冤枉?但被佛音逼迫,若不反抗,自家先要吃个大亏,双目死死盯住凌冲,目色血红,旋即现了十丈法身之相,虎头狂刀一摆,数道半月形刀光向凌冲斩去!
  虎贲不敢将法身现得太高,免得被人看的碍眼,刀光满月,横扫硬劈,震荡大气,闪得一闪,已临近凌冲之身。却见其身周自有佛光生出,又有朵朵白莲绽放,刀光不由自主劈入莲蕊之中,再也转动不得。
  虎贲识得此是佛门上乘降魔神通,见刀光无用,反激起一腔凶性,虎首口中发出虎啸之声,犹如雷鸣,真如一头万兽之王咆哮山林!大步连闪,足踏虚空,双手握住虎头狂刀,运足功力狠狠向凌冲劈落!
  这一刀运集全力力道,待诏之下修士绝难抵挡,刀势挂动风势,竟将凌冲所发佛光生生切开一条甬道,刀意直指其眉心!
  凌冲紫府中接纳了普渡神僧一枚念头,这枚念头所蕴深湛法力已抵得过一位待诏大宗师,受其带动,才能念诵经文,演化佛门神通。
  佛光四溢之下,非但压制六欲魔阵变化,对凌冲的洞虚真界亦是一场极大的洗涤洗礼。普渡神僧修行境界微妙深远,已达佛门无上妙谛,有心成全之下,洞虚真界如被金色潮水冲刷,真气流转之间,也自具备几分慈悲之意。
  受佛光点化,太乙飞星符阵、洞虚剑诀、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三种顶尖道诀越发融会贯通,点点灵光次第浮现,似乎只差一步便能创出一部全新的法诀,囊括凌冲毕生所学,是为集大成之法。
  晦明童子化出生死符本尊,亦是沐浴于佛光之中,一应符窍符线凭空浮现,佛法与太清符法自无生克之意,反能助生死符去芜存菁,精炼自身。晦明童子捉住难得之机,尽力打磨自家本体。
  虎贲刀至意至,狂刀要劈中凌冲眉心之时,凌冲双目蓦然染作金色,微微抬起一只手掌,轻轻一按之下,虎贲顿觉一股无穷大力袭来,竟握不住狂刀,骇然色变,叫道:“无敌金刚力!”
  相传佛门有十八大神通、四十八中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自微而显,自小而大,阐尽佛门妙理,若有僧人能石阶而上,自小神通起修,经中神通而至大神通,自可得无余涅磐,证不生不灭清静佛果。
  不过佛门素来讲究只求佛法,神通之物乃是外物小道,不可过分痴迷追求,以免落入下乘,但一旦领悟佛门神通,威力却是极强。
  佛门十八大神通之中,各有所长,有开辟洞天之道,亦有修持自身之术,其中有六种神通,专门修持无边法力,摧伏外道,镇压魔头,号称六大护教神通,无敌金刚力便是其中一种。
  普渡神僧道行深湛,竟是精通这一门护教大神通,实令虎贲心胆俱丧。凌冲只觉元神中也被无尽佛光充斥,一举一动皆不必自家控制,宛如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
  虎贲刀势被破,绝不气馁,不如说舍此无他,不得不拼命,周身穴窍尽数洞开,吞吐无尽魔气,一股炼化自玄阴魔界的先天魔气也自遍体游走,一时之间法身又自拔高了数丈!
  掌中虎头狂刀刀锋泛起道道精芒,一头插翅白虎精魄泛现而出,仰天咆哮不止。白虎乃西方之神,主掌人间兵戈杀伐之事,最是锋锐无双,白虎精魄一出,显出虎贲已然倾尽全力。
  凌冲目中金色之意不绝,冷冷望向虎贲,就见那待诏虎妖一声巨吼,震荡九天,白虎精魄亦是以爪刨地,浑身尽是西方精金之气缠绕,虎妖虎魄气息汇为一体,有白虎精魄之力加持,虎贲肉躯之力凭空暴增三成!
  这柄虎头狂刀亦是身后那位老祖所赐,其中封禁了一头白虎精魄,此精魄非是生灵,而是从一条西方精金矿脉之中诞生,日夕汲取西方白虎七宿星力,出世便即威能无穷!
  虎贲有白虎精魄加持,胆气大壮,刀影翻飞,接连劈出七刀,刀刀绝命,实为毕生神通巅峰之作,七刀之后,再也维持不住法身,缩水成了常人高下,却是周身魔气用尽,新力未生,亟需回气之故。
  七道刀光隔绝天地,切割万物,晃一晃已贴近凌冲之身,分袭他魁首、双臂、上腹、下腹、双腿七处,虎贲早已算计妥当,无论凌冲如何趋避闪躲,皆无退路,唯有勉力硬抗。
  凌冲体内佛光潮动,循着一股微妙之极的轨迹涌动不休,只觉一股沛然无穷之巨力加持于身,忍不住闷哼一声,晦明童子叫道:“无敌金刚力!想不到竟于今日见识到这一桩佛门无上神通!”
  凌冲充耳不闻,身随意走,无边巨力涌至双臂之上,忍不住五指握拳,轻飘飘一拳捣出!拳锋虽细,拳力却是浩瀚无边,宛如海上潮生,一浪强过一浪!拳锋之上更有佛光加持,拳力之重,如须弥山压顶,一拳过处,一声脆响过去,虎贲毕生功力所施展的七道刀光已如琉璃般破碎,只因一瞬之间尽数被灭,听去只有一响之音。
  虎贲惊得亡魂皆冒,哪里还顾及为玉玑娘娘护法?只恨妖身未生翅膀,转身便逃!肉躯撕裂虚空,眨眼无踪。凌冲紫府中那一道金光念头忽然分化一条金光,如箭平指,穿破虚空,只听一声闷哼,虎贲身形竟被生生拉了出来,踉跄倒地!
  金光如链,注入虎贲天灵之上,浇灌之下,竟是成了一道金色符箓,上有一个梵字熠熠生光,光华一闪,虎贲悲愤之极的叫了一声,身不由主就地打了个滚,现了元身,却是一头吊睛白额巨虎,身长数丈,神骏非常。
  那巨虎一声咆哮,四爪生云,已飞至普渡神僧身旁,普渡神僧头顶那一尊金身微落,恰坐于虎背之上!巨虎驼金身,虎吼之声中,金身涌出柔和佛光,灌注虎躯之中,洗涤其玄阴魔气。
  普天之下,唯有佛法无边,方能度化魔头,将无边佛法之力将玄阴魔气转为正道,虎贲一身苦修的魔气在普渡神僧法力之下,尽数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则是精纯浩瀚佛法之力。
  数息之间,虎贲元身已蜕变为一头遍体赤金之色的猛虎,金身骑坐其上,如寺中壁画上所绘菩萨骑乘坐骑,威风凛凛。
  夜乞老祖怒火中烧,喝道:“普渡秃驴,你与本座交手,还有心思收服坐骑?简直欺魔甚!”魔功运转之下,护身魔光鼓荡如潮,越发狠厉的侵蚀佛光。
  普渡神僧悠然道:“邪不胜正,夜乞,回头是岸!”夜乞老祖暴喝:“放屁!”白骨法身六臂齐动,觑准金身炼化虎贲魔气的当口,劈头盖脸一通狠砸,将金身掀翻出去!
  那金身呼吸之间,已然修复完好,跨坐巨虎背上,满空禅唱声中,施展无敌金刚力的手段,千手千臂摇荡之间,拳影翻飞,掌风如刀,又将夜乞的白骨法身捶打的千疮百孔!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楞伽惊变
  两位老祖都拼出了火气,夜乞老祖倒也罢了,普渡神僧素来以高僧之态示人,不温不火,劝人向善,谁知一旦动手,竟是这般生猛的一塌糊涂,金身虽只双臂,但幻化之间,千手千臂,又有无敌金刚力加持,一拳一掌之间,往往山崩石裂,威力至大。
  夜乞老祖恨得牙根痒痒,每接一招,便自魔躯震荡,难受非常,忖道:“若非老祖被镇压千年,功力流散,耽误了修行,岂会让你这小辈逞威?”
  金身魔躯硬拼硬斗之下,太玄峰上的光景遭了大难,犹如飓风过境,树木摧折,巨石崩碎,一片狼藉。唯有太象五元宫因有禁制之力护持,还算完好。
  凌冲见普渡神僧忙中偷闲,竟将虎贲收服做了坐骑,暗暗苦笑,口中依旧诵经不绝。每一字出口,便演化一道佛门符文,身裹佛光,落在六欲魔阵之中,消磨其魔气。
  玉玑娘娘心急如焚,眼见六欲魔阵魔气被佛音真符一点点消磨殆尽,再要这般下去,大阵迟早被破,虎贲又是靠不住的,忍不住暗用天欲教秘法向殷九风求救。
  凌冲阴神藏身太玄峰下,不敢上山,各位老祖都杀红了眼,太玄峰上天地元气乱成一锅粥,阳神受普渡神僧念头驱使,炼化六欲魔阵之时,阴神忍不住微微苦笑。
  六欲魔阵早已被他用噬魂魔念沾染,忌惮打草惊蛇,只留了玉玑娘娘一位“清白”之士,普渡神僧显是一体同仁,佛光佛音没化去一分六欲魔气,同时也化去一分噬魂魔气,等六欲魔阵被破,他播撒的噬魂魔念自也随风化去,偏偏还束手无策,只能苦挨苦等。
  殷九风接到玉玑娘娘求救之信,暗暗大骂乔依依太也废柴,他独力拦阻惟庸道人,使尽浑身解数,争取了这许多时候,仍未能坏掉郭纯阳道行,不禁生出退意。
  六欲魔阵看似鸡肋,实则关乎他日后一个极大图谋,此时万万不可稍有损害,否则他道途断绝,晋升无望。殷九风胡思乱想之间,手上神通不免微有滞涩,惟庸是何人?眉眼通透,立时察觉异常,诛魔宝鉴之上风云变幻,无数诛魔神光不要钱一般奔涌而出!
  六欲天罗受了诛魔神光连连照射,内中元灵发出嘶吼之声,显是非是好过,殷九风猛一咬牙:“自家根基都快被人断了,老子还在这里打生打死作甚!”玄阴元神一起,与六欲天罗合在一处,化为一幢六色魔云,望空便走。
  殷九风一走,惟庸也不拦阻,腾出手来相助百炼道人,往薛蟒处杀去。薛蟒只靠一株残破的曼珠沙华,遭受夹攻登时险象环生,忍不住破口大骂殷九风不讲义气。
  殷九风哪里理他?六色魔云一起,将六欲魔阵所化魔云摄走,任由佛光佛音刷落,不过损耗了些许真气而已。殷九风将六欲魔阵收入自家玄阴元神中,总算放心,这才转回头去帮血神道人与薛蟒。
  薛蟒头顶一株曼珠沙华,垂落无尽魔气,但手中没了九大尸王,等若叫花子没了蛇耍,只凭一尊玄阴元神,左右遮拦,叫道:“合在一处,联手对敌!”
  血神道人叫了声好,一道血光飞来,又有殷九风魔气来援。惟庸已与百炼、张随真合作一处,以三打三,倒也公平合理。血神道人望了一眼郭纯阳,见其兀自神游物外,全无醒转之意,喝道:“时不我待,速速动手,定要拖住他们!”
  薛蟒叫道:“乔依依!老子这次拼了性命,你若不能坏了郭纯阳道行,天尸教从此与你星宿魔宗翻脸成仇!”三位魔道老祖难得念头一致,各出奇招,滚滚杀去。
  血河道人将身一摇,背后涌起无量血河,更牵引太玄峰下先天血河之力,血色魔水泛滥之间,将太玄峰上尽数挤满。薛蟒嘿了一声,将曼珠沙华祭在血河之上,尸气魔气乱飞,加持血河。殷九风展动六欲天罗,受了血河与曼珠沙华之力侵染,酝酿无数六欲神雷,铺天盖地飞出,连环炸裂!
  惟庸道:“郭师弟神游未归,不知有何变故,我等只守住他法体,不可令魔头侵扰。”百炼道:“不可再放任乔依依放肆了!”惟庸淡淡说道:“无妨,我自去会她!”诛魔宝鉴神光大放,从中跨出三位人影,正是惟庸道人三尊分身。
  张随真叫道:“张某不过恰逢其会,只倾尽全力罢了!”龙虎天印旋动,正一伏魔神雷噼里啪啦飞起,与六欲神雷炸在一处,震天价响声不断,就似天地崩塌一般。
  百炼长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忝为主家,岂可不出死力?”玄机元命剑匣一晃,无数粗大之极的剑芒如蜂蚁出巢,密密麻麻,剑芒惊世,不住往血河之中劈落,每一剑落下,便去抵消几分血河之气。
  惟庸道人长吸一口气,空手一招,凌冲阳神只觉紫府震动,庚金神剑一声锵然鸣响,化为一条金龙飞去,落在惟庸掌中,惟庸道人将庚金神剑一抖,霎时之间,无数剑影、剑气、剑光纷飞,充斥长空,将血河之水生生逼退,还一个朗朗乾坤!
  惟庸长笑一声,喝道:“今日看老道剑斩魔头!”庚金神剑龙吟不绝,信手挥洒之间,一道数十丈长短剑气横绝天地,罩住乔依依的六阳魁首,悍然劈下!
  乔依依吃了无有法宝的亏,惟庸一剑劈落,顾不得搅扰郭纯阳,尖叫一声,手中星芒凝聚,化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刀锋摆荡之间,死意纵横,与庚金剑芒狠狠对砍一记。
  此刀是其用北斗劾死戮魂禁法法力所化,北斗注死,主掌生灵死伤之事,自然杀机盈野,浓郁的几成实质,刀势展开,与庚金神剑斗了个难解难分。
  郭纯阳没了乔依依作梗,面色宁定清静,但仍无醒转迹象,自其吞噬天地元气补足道基以来,便是这一副光景,谁也摸之不透。
  太玄峰外,拂玉、袁剑两个已与拂真会合,袁剑舔了舔嘴唇,狞笑道:“趁郭纯阳无人护法,我一剑下去,定能结果了他!”
  拂真皱眉道:“不可!郭纯阳狡诈万变,此必是诱敌之计!杨道友以为如何?”杨逊颔首道:“惟庸道人自比任何人都要心切郭纯阳安危,其只顾与乔依依斗剑,当是有诈。”
  拂玉道:“难道我等兴师动众而来,就这么袖手旁观不成?”拂真抬头望天,悠然笑道:“不然,曼珠沙华受了损伤,长景道人又自身陷敌阵,天尸教主岂会无动于衷?”
  无量虚空之中,一座硕大之极的黄色棺椁正自悠然横渡,全无丝毫焦虑之意,棺中寂静之极,偶有星芒划落,衬得一切更显静谧。蓦地自棺中传来一声低沉笑声,干瘪苍老,“郭纯阳精于算计,岂不知亦有人算计他?星帝,呵呵,星帝……”
  太玄峰上乱成一团,数十万里之外大明中原腹地,天京城数千里之外,深山掩映之中,正是楞伽寺的所在。这座古刹历世已数千载,相传第一代住持为清静功德归真佛座下弟子转世,法力无边,但修建此寺却不用丝毫神通,化缘四方,亲手以山石堆砌搭建,数千年演变之下,这座中原第一丛林古意盎然,镇压中土佛门气运。
  楞伽寺为中土佛教传承,讲求明心见性,不落外物,与西域大金刚寺所传佛法大有不同。古寺占地千顷,寺中门徒无数,晨钟暮鼓之间,隐约可闻禅唱梵呗之声,香气缭绕之间,透出一派清静庄严之意。
  中土之地历来战乱极多,但鲜有波及古刹之时。大明立国千载,就算太祖以道教为国教,亦不敢对佛门稍有失礼,尤其后宫嫔妃之中,多有信奉佛法,因此千年以将,封赏不绝。
  要入楞伽寺,先要踏过一千零八十级石阶,方可见两扇方便之门。此时正有两道人影立于寺门之前,一人面色惨白,隐有一股血煞之意透顶,正是萧厉,他落后半身,另有一人身着黑袍,面容遮隐,瞧不清楚。
  萧厉甚是谦卑,躬身道:“司徒长老,这便是楞伽寺了,弟子到此门前,心头感应更为剧烈,那件物事就在寺中!”
  那黑袍人竟是星宿魔宗太微垣下长老司徒化,其嘶声笑了笑,说道:“星帝算无遗策,有乔星主前去太玄,阻挠郭纯阳证道,果然将普渡那厮引走,我等自可从容去取那件物事。”
  萧厉胸前一鼓一鼓,似有甚么物事鼓荡不休,要破胸而出一般,他自去龙祖界,有星帝暗助,取得迦楼罗神鸟之心,又被星帝以无上法力将之种于自身,每日以精血喂养,神鸟之心已渐有复苏之意。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七曜
  其后司徒化忽然走来,将他带至楞伽寺,言道奉星帝之命,与他前来取一件物事。萧厉不敢多问,但离楞伽寺越近,胸中神鸟之心鼓荡越是剧烈,显是对寺中一物甚是渴求,他亦非傻瓜,隐约有几分猜测,楞伽寺中怕是有一件与迦楼罗神鸟大有关联之物。
  楞伽寺前十分冷清,连洒扫的僧人并知客僧尽皆不在,偶有萧风瑟瑟,吹动枯叶,更显败落之意。司徒化怪笑一声,伸掌虚虚一拍,轰的一声,楞伽寺两扇高有数丈的大门立被拍飞,巨响不绝,滚入寺中,撞碎了无数铺地石板!
  这一下动静极大,司徒化却满不在乎,喝道:“星宿魔宗司徒化前来拜山!”迈步跨入寺中,萧厉紧随其后。绕过寺中影壁,来至大雄宝殿之前,就见一位老僧合十而立,一部白须飘洒胸前,手托一盏古灯檠,正是普济神僧。
  司徒化冷笑一声,嘶声道:“普济,我等来意你该知道,是乖乖交出那件物事,还是要我动手?”萧厉还不知那物事究竟为何,只好做个闷嘴葫芦。
  普济和尚怒哼一声,喝道:“邪魔外道,竟敢在佛门清静之地放肆!”司徒化哑着嗓子一笑,说道:“你将寺中弟子藏起,孤身在此,必是算到本座要来,以你的道行不难知道,那件物事已然劫满,该当出见天日,此是星帝之命,谁也违逆不得!”
  普济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星帝便再霸道,也须管不到我楞伽寺头上。那件物事是初代祖师亲手封禁镇压,留谕命各代僧徒镇守,迄今已历数千载,凭你一言就要取走,怕是行不通!”
  司徒化悠然道:“既然你冥顽不灵,说不得要做过一场,只是可惜这千年古刹与无数门徒,要遭受无妄之灾。”普济和尚默然不答,只低诵佛号不止。
  司徒化目中厉色一闪,他奉命来此取那件物事,太微星主有云,不可大动干戈,毕竟楞伽寺极不好惹,那物事灾劫已满定当出事,楞伽寺也会顺水推舟,但瞧普济模样,分明要负隅顽抗,没奈何只好强行攘夺!
  楞伽寺之内陡然升起七团硕大无朋之星光,分为太阳、太阴、金、木、水、火、土七种星力,正是日月五行轮中根本禁制演化,七团星光一出,倾轧诸天,无量力道挤压而下,这座千年古刹立时发出不支之声,数息之间已有几座小小偏殿被生生压塌,尘土滚滚!
  普济和尚面上现出怒色,伸足在地面重重一顿,落足之处立时有金色佛光迸发,蔓延如网,顷刻间连接整座庙宇,一时之间地上、大殿、花木、石塔,乃至虚空之中,涌出无量佛光,光华中又有佛门经咒之力显化,有那护法天龙虚影探出,龙目赤金,发出声声龙吟!
  楞伽寺立寺数千载,历代高僧无数,作为祖庭与根本之地,佛法加持之下,莫看只一座小小寺院,难攻之处不亚于玄门七宗的根本道场。
  普济和尚立身之处便是整座楞伽寺大阵之阵眼,这一发动立时引起历代高僧布置的禁制之力,佛门神通有别于玄门法力,看似轻柔从容,实则最是坚韧,柔和处似片云,坚实处如金刚,随心变幻,最是玄妙。
  无量佛光之中簇拥九条粗大之极,长有百丈的护法天龙虚影,龙吟声中齐齐向上一顶,竟将七团星光生生撑住,不令其落下!此为佛门天龙念法金刚神通,摧伏外道,就算星宿魔宗道法亦是玄妙无方,也要吃个小亏。
  楞伽寺禁制发动,满空俱是禅唱梵呗之声,除九条天龙外,又有无数散花天女、金灯、白莲、舍利子,各放光华,如涟漪潮浪,一发激涌而出。
  司徒化只觉压力顿增,怒道:“给脸不要脸,也罢,我也屠了你这劳什子破寺,看普渡秃驴能奈我何!”脑后现出一点虚影,旋动旋大,乃是一面金轮,其上分为七道轮环,由外而内,分别对应七曜诸星,最内两道乃是太阴与太阳二星。
  此金轮便是日月五行轮的本体,被司徒化祭起半空,先前七道星力立时围绕拱卫此轮,日月五行轮轮转不休,放射无边星光,催动七曜天星法神通。
  七曜天星法采炼七曜之力,能发日月五行之精,果然日月五行轮七道轮环一转,先有厚土之气扑落,内中无数巨石滚动,又有碧绿木行之气作乱,演化无边巨木,根根皆有百丈长短。
  巨木摩荡之间,生出丝丝火星,继而引发燎原大火,乃是荧惑星火行之力,化生朵朵红莲,圈住佛光便狠狠灼烧起来。又有刀风剑雨飞落,乃是太白星星力演化,锋锐绝伦。又有无边大水激流卷荡,乃是晨星星力所化,力道无双,无物不沉。
  最犀利者要数太阴太阳两道星力,太阴星力奇寒无匹,冻结万物,连佛光也可冻僵。太阳星星力灼热炽烈,生出大日真火,又有无边无际。七曜之法,日月五行,七种星力,纷至沓来,围着楞伽寺护寺佛光便是一通乱烧乱打,此来彼去,永无休止。
  普济神僧白眉耸动,喝道:“凭你星宿魔宗有法宝,我佛门便无么?”手中古灯檠光华大放,佛光光晕层层叠叠,普济屈指往一点如豆灯火上一弹,数点火星飞出,倏然间化为数条金色火龙,垂落如幕,若万马奔腾、渴骥奔泉,越过禁制之力,与七曜星光斗在一处。
  古灯檠乃传古之宝,佛门重器,妙用无穷,所发真火之力并非五行之火,而是纯正心念所生三昧真火,不落五行、不坠凡尘,清静自生,但威力亦是大的异乎寻常。佛门真火一发,任它七曜星力如何排布变幻,尽数抵挡在外,不能侵入丝毫!
  司徒化运转七曜天星法,与普济老和尚斗法不绝,楞伽寺上空星力弯流,时有七色光华连连闪动,望去美轮美奂,实则杀机暗藏。
  楞伽寺后寺药师殿中,藏着寺中数百僧侣,为首乃是碧霞与三嗔两个,碧霞和尚不知何时回转寺中,其为人精细善谋,被普渡神僧委以重任,统领寺中弟子。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迦楼罗法相
  司徒化来犯之时,普济便命他率弟子躲入后殿,无故不许往前殿张望。碧霞和尚约束弟子,有药师殿禁制庇护,果然大战一起,并无弟子死伤,也算一桩幸事。
  三嗔和尚满面怒容,低喝道:“星宿魔宗的贼人太放肆了!竟敢趁方丈不在,杀入寺中,师弟,你我联手,催动寺中阵法,当可给那司徒化一个好看,等将他擒下,看星帝如何说!”
  碧霞皱眉道:“方丈留下严令,不可轻举妄动,师兄莫要多事,免得坏了大计!”三嗔怒道:“甚么大计?我楞伽寺数千年基业,被魔教欺侮到头上,还要当缩头乌龟不成!”
  三嗔面如少年,却是一副火爆脾性,与碧霞老成持重大相径庭,他身后立着一位少年和尚,目光游离,无有焦点,只伸手拽住三嗔衣角。
  碧霞道:“师兄莫要意气用事,普济师叔有佛宝灯檠在手,未必会输,而且依我看,司徒化打上寺来,只怕、只怕是两方老祖默许。”
  三嗔冷笑道:“师弟,你脑袋糊涂了!方丈是何等人物,就算看破万物,有相无相,也不会容忍魔头攻入寺中,污秽清静之地,岂会默许此事?”
  碧霞和尚不答,只望向前殿半空七色星光与佛门真火鏖战。司徒化越发不耐,日月五行轮运转更急,七道星环幻化为七团彩气,不住喷涌星光,一面喝道:“普济,你再要冥顽不灵,老子真要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寺!”
  普济闷头斗法,全不答话。把个司徒化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要不顾后果,先以震裂地脉之法掀翻了楞伽寺,正要出手,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响起:“普济道友,事已至此,何必逆天而行?”
  司徒化一惊,叫道:“师傅!”那苍老声音竟是星宿魔宗三垣之一的太微垣之主,万没料到竟会亲身来此,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普济冷冷开口道:“太微,我佛门只论因果,不讲天数,你却是找错人了!”星宿魔宗以三垣之主为尊,其中紫薇垣之主必为星宿魔宗之主,其余二垣天市垣星主掌征战杀伐等外务,太微垣星主执掌门中道诀功法,总司教化弟子等内务,权柄分工极细。
  因此太微垣之主素来不出星宿魔宗,今日太微星主到场,已是破例。那苍老声音轻笑道:“好,那老夫便与你论一论因果!那件物事被镇压在楞伽寺数千年,已全了楞伽寺初代祖师之愿,与你楞伽寺再无因果,今日老夫欲取之,正是顺应此道!何况普渡早有预料,因此出寺赶奔太玄,你还要一意孤行,莫非当老夫真不敢杀尽你满寺僧侣么?”
  普济神僧目中现出挣扎之色,蓦地长叹一声,说道:“罢!罢!罢!”将手一招,收回古灯檠佛火,再一指大雄宝殿之旁一座小小石塔,说道:“便在彼处了!”
  司徒化还在愣神,只听太微星主道:“还不动手!”司徒化一惊,忙用七曜星光往那石塔之上狠狠一刷!普济已撤去佛门禁制,这一刷竟是轻而易举将石塔轰爆!
  石塔一碎,石屑翻飞之间,一股凶煞之意陡然冲破石砖,直上九天!这股凶煞之意一起,搅动星云,连司徒化都猛吃一惊,不敢怠慢,伸手虚抓,五指透出五道星力,深入地下,不多时收将回来,已捉住拳头大小一团物事!
  那滚滚无尽的凶煞之意便发自这一团小小物事,通体雪白,似是骨质,此物一出,萧厉猛的闷哼一声,双目变得赤红一片,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音的高亢啼鸣,那团骨质之物亦放射片片白惨惨的光华与之呼应。
  萧厉已浑然忘我,全不知外事,元神肉躯尽被那一团骨质操控,骨质飞旋之间,霎时飞入其眉心中不见,萧厉闷哼一声,周身气息翻滚,背后显化出一头硕大白虎,身裹无穷兵戈之气,仰天咆哮。
  又有一座仙门自天灵飞出,如在云端,正是仙都之门。大门微敞一丝缝隙,似有一只巨眼透过门扉,窥视萧厉。其背后那头白虎形神咆哮了一半,忽然哑了下去,虎面上现出一丝恐惧之意,跟着被一股沛然大力生生压爆!
  白虎星神碎裂,星芒散乱之间,却有一头神鸟之形化生,那神鸟人面鸟身,嘴如鹰喙,面呈忿怒形,通身金色,有无穷宝光环绕。其人面之相依稀与萧厉面相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威震九天星河的神鸟迦楼罗!
  神鸟迦楼罗乃先天神圣,专以龙类为食,凶悍到了极点,正因凶悍好斗,颇多陨落,至今留存者已湮没无闻。迦楼罗法相一现极隐,但那一股凶恶气机却烙印诸天,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中土之外,东海龙宫之中,东海龙君本在悠然自得的饮酒作乐,就算玄魔两道为了郭纯阳证道打成一锅粥,亦是事不关己,但随即霍然色变!水晶酒杯狠狠摔落阶前,碎成一地。
  龙君面色铁青,猛然起身,一脚将身前桌案踢翻,叫道:“岂有此理!”喘息几声,又自喝道:“来人!传我谕令,擂鼓鸣钟,召集三海龙王觐见!”
  阶下有龟丞相骇然道:“自仙都门之乱以来,从未召集三海龙王入东海觐见,龙君可是当真么?”龙君怒道:“我龙族都要灭族了,自是当真!速去,晚一步孤王扒了你的皮!”龟丞相将脖儿往腔中一缩,连滚带爬去了。
  轮回界另一处地域之中,应寒剑与寒蕊正自赶路,忽然背后一杆天龙旗自行跃出,旗面招展,一条硕大寒龙精魄飞出,昂首向中土之地作无声嘶吼之啸!
  应寒剑大惊,喝道:“孽畜安敢作怪!”连连施展法诀,运用天龙旗之力镇压敖震龙魂。过的半晌,那龙魂才嘶吼连连,不甘之极的落入旗中。
  寒蕊奇道:“师兄,好端端的天龙旗为何作乱?”应寒剑摇头道:“我也不知!想来是中土之地出了甚么大事,牵引龙魂之精作乱!”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得手而去
  二人商议一阵,不得要领,只得罢了。
  龙祖界中,无边汪洋之下,龙族禁地之内,迦楼罗法相虽在轮回世界显化片刻,那股波动依旧传递至此,禁地深处一只硕大之极的眼眸陡然睁开,宛如大日高悬,龙神母之声音响起:“迦楼罗……”
  萧厉与那团骨质之物合为一体,背后显化神鸟迦楼罗法相,一闪即隐,化入其肉躯之中,兀自浑浑噩噩,只觉元神中多出许多画面景象,仿佛自家化身一头巨鸟,遨游虚空,专以龙族之属为食,吃的不亦乐乎。
  司徒化阴笑一声,却不便走,说道:“普济,星帝有命,你寺中还有一个天生魂魄残缺的小和尚,也要一并带走!”普济神僧面无表情,只道:“那孩子法号三月,就在寺中修行。司徒化,你要带走他,先杀了老僧!”
  司徒化冷笑道:“无有那小秃驴残魂,便化生不出完整的迦楼罗神魂,普济,你连迦楼罗尸骨都舍了,还在乎一个区区傻小子……”
  太微星主声音响起:“罢了,今日到此为止。司徒化,你将萧厉带回总坛见我!”又普济道:“普济道兄,今日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普济冷冷说道:“今日因,他日果,今日之事,日后总有说法。”太微星主不答,司徒化怪笑一声,一把抓起萧厉,星光一闪,已自无踪。
  普济叹息一声,这才解去寺中佛法禁制之力,又将徒众召集至大殿,言道危机已过,着各弟子自去忙碌,望了畏畏缩缩的三月一眼,又是暗暗叹息。
  大雄宝殿中只剩普济与碧霞、三嗔,三嗔叫道:“师叔,星宿魔宗欺人太甚,等方丈回来,定要找回场子!”普济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出家人戒嗔戒躁,你师傅给你取法名三嗔,非是让时犯嗔戒,而是时时惕省,善自珍重。”
  三嗔讷讷不语,拿眼去看碧霞,碧霞和尚暗笑,咳嗽一声,说道:“师叔,星宿魔宗为何而来,怎得连太微星主都出动了?”普济长叹一声,说道:“此是本寺一桩公案,也罢,便说与你们听听。”
  “本寺初祖方丈乃清静功德归真佛座下弟子,奉佛命驻锡此界,弘扬佛法,立下楞伽寺一脉法统。其从功德佛处携来一件物事,也放在寺中镇压。那物事便是迦楼罗神鸟的一点骸骨。那迦楼罗不服佛法,时常作乱,又大肆吞噬龙族之属,被我佛以无上法力镇压,将元灵贬入轮回。”
  三嗔忍不住道:“既然我佛将迦楼罗元灵贬入轮回,为何不将尸骨一并化去,反留下今日之祸?”普济道:“我佛慈悲,迦楼罗纵然桀骜作恶,亦为其留下一线生机,因此将其尸骨镇压在轮回盘碎片所化的此界之中,迦楼罗元灵自轮回中归来,亦在轮回盘中寻得前世之身,正应佛法因果之道。”
  “而今看来,星宿魔宗萧厉便是迦楼罗转世之身,星帝早有所料,将之收入魔宗,今日机缘成熟,才有司徒化前来,取回其前世尸骨,以星帝的手段,不难令萧厉灵骨合一,再现迦楼罗之身。星宿魔宗有迦楼罗神鸟在手,轮回世界只怕从此多事!”
  碧霞道:“原来如此!弟子曾在金陵城外见过萧厉一面,彼时其因与太玄凌冲结仇,趁凌冲修道未归,要杀凌家一门,是弟子将之驱逐,可看出此人心胸狭隘,更兼心狠手毒,若是熔炼了迦楼罗真身,更要肆意作恶了!”
  三嗔道:“我就说等方丈回来,咱们杀上星宿魔宗,寻到那萧厉,再将之镇压起来,免得遗祸世间,毕竟迦楼罗骨骸是从本寺流传出去,这一份因果可担待不起!”
  普济道:“此事方丈师兄早有预料,既然选择此时前往太玄,必有他的打算,等方丈回来,再作计较罢!”碧霞道:“弟子听闻司徒化临去之前,似是提到了三月师弟……”
  普济长叹道:“迦楼罗真灵在轮回中数千年轮转,历经多世,不知怎得分裂开来,萧厉所得是其中最大的一块神魂,另有极少一部脱胎为人,便是三月了。”
  三嗔一呆,叫道:“难道三月先天神魂不全,便是此因?”他曾奉了普渡神僧之命,跋山涉水将三月接引上山,这些年悉心照料,三月也最粘他,名为师兄弟,实则情同父子。
  普济点头道:“正是如此,方丈师兄算出此节,才命你先一步将三月寻到,度入佛门,修炼心剑之术,盼他有朝一日能以慧剑之力斩断前世因果,不受迦楼罗元灵所限。萧厉要重聚迦楼罗神魂,必须得到三月元灵方可,因此司徒化才会出言讨要。只是三月乃是活生生之人,又是本寺弟子,我怎忍心将他推入火坑?”
  三嗔怒火中烧,面皮通红,叫道:“岂有此理!”碧霞道:“师兄不必着恼,星宿魔宗最后妥协,只带了迦楼罗骸骨离去,三月师弟暂时可保无恙。”
  三嗔怒道:“若是星宿魔宗贼心不死,非要用三月神魂去祭迦楼罗元灵怎么办?”普济道:“只要三月在寺中一日,我与方丈师兄自能护他周全,星帝便再霸道,我佛门须不怕他。”
  三嗔怒气不息,又寻不到良方,喘息几声,叫道:“罢了!大不了我陪三月在寺中终老,就不信星帝敢来寺里强抢不成!”怒气冲冲而走,去寻三月说话去了。
  普济待他走后,对碧霞道:“自今日起,你恢复三霞法号,可去舍利塔中参悟上乘妙谛,你已证得阿赖耶识,距离阿莫罗识境界不远,望你早证真如,本寺也不必忌惮星宿魔宗了。”
  原来碧霞和尚之前法号三霞,因去金陵城外碧霞山碧霞寺中驻锡,才改了碧霞的法号。其宿慧极深,短短数十年竟已证就佛门第八识阿赖耶识,只差一步便可证就第九识阿莫罗识,九识合一,成就真如,不生不灭,这几年才被召回楞伽寺,普渡与普济两位神僧对其寄望极厚。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蛮撞
  楞伽寺佛法讲求顿悟之道,明心见性,三霞和尚十几年前不过参悟第七识末那识,转眼已然悟通第八识,实是数百年一出的奇才,也得益于三霞和尚主持碧霞寺多年,感悟红尘炼心之道。
  楞伽寺已有数十年未出证就真如之辈,三霞若能成此境界,便是下代住持的不二之选。那舍利塔乃是楞伽寺七宝之一,寺中重地,供奉历代高僧圆寂之后所留舍利子,在内中修行,可得历代高僧法力加持,更易感悟佛法境界。
  三霞低头道:“弟子定不负师傅与师叔之厚望。”普济道:“你也不必操之过急,反而落了下乘。迦楼罗之事,自有他的因果。我与你师傅心切你之修行,只因我佛门虽无四九重劫之说,但轮回盘重光,正是光大本教的良机,万万不可错过。”
  “这处轮回世界等轮回盘归位,自有它的去处,其中玄魔两道门户要么依附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要么自炼法宝,开辟虚空,遁入九天星河。唯有我佛门道统可借此良机,广收弟子,度化众生,此亦是诸位佛陀所议,纵然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也插手不得,你能证真如,自可抢夺先机,有无量功德。”
  三霞点头道:“师叔所言,弟子这几年于入定之中,隐约有所预见,此乃我佛门千万载之盛举,弟子定当全力以赴。”普济道:“也罢,你就去舍利塔,吩咐徒众,即日封山闭寺,不纳外客。”
  楞伽寺禁制撤去,迦楼罗骸骨显化之时,太玄峰上普渡神僧心有所感,暗暗叹息,迦楼罗复生乃定数所限,劫满缘至,不可违逆,才并未拦阻,任由星宿魔宗取走其骨骸。
  玄魔两道各位长生老祖之战如火如荼,夜乞老祖白骨法身手持白骨法杖,倾尽全力,仍奈何不得普渡神僧的佛门金身,暗自大怒:“若非我被金刚寺镇压了数千年,根基大损,哪轮得到你来猖狂!”
  乔依依施展北斗劾死戮魂禁法,手握长刀,杀意直指,与庚金神剑刀剑相碰,又要防备惟庸的诸魔神光乱照,失了先机,偷眼见郭纯阳面色红润,渐趋有了苏醒之象,周身气机亦自水涨船高,身形虚无缥缈之间,似与天地大道更为契合,心知再不出杀手锏,只怕真要功亏一篑。
  薛蟒头顶曼珠沙华,叫嚷连连,杀的不亦乐乎,冷不防乔依依退步而来,五指一捉,天星神掌发动,一提之间竟生生将曼珠沙华摄走!
  薛蟒猝不及防,失却魔花,叫道:“乔依依!你发失心疯啦!快些还来!”乔依依以天星神掌紧握曼珠沙华,喝道:“天尸教主!我知你就隐身左近,想收渔翁之利,你若不出手镇压郭纯阳,我便将曼珠沙华捣碎,看你如何演化尸魔之地!”
  连叫三声,满空皆闻,一分神的当口,还险些被庚金神剑斩中,乔依依恶向胆边生,将曼珠沙华望空一抛,天星神掌捏了一个拳印,狠狠捣去,竟真是铁了心将这朵魔花毁去!
  就在天星神掌印在魔花的当口,一股柔和力道凭空生出,将之托住,天尸教主声音慢悠悠响起:“乔依依,你坏了本座的大计也!”乔依依冷笑道:“你这厮不肯出力,我只好逼你出来,甚么狗屁大计,能有拦阻郭纯阳证道重要?废话少说,速战速决!”
  天尸教主不答,既已出手,便无遮拦之意,虚空狂震之下,一具庞然之极的金黄铜棺撞破空间,搅动风云之间,以锋锐一角,径往郭纯阳法身撞去!
  黄泉鬼棺!初代天尸教主得自第九层冥狱的无上至宝,被本代天尸教主炼化,甫一现世,便宣泄无穷凶威,全无花哨,只是蛮横之极的撞去!鬼棺之上,镌刻了无数鬼物之形,受天尸教主法力驱使,一个个如同复生当世,磨牙吮血,错动獠牙,鬼爪鬼手乱抓乱挥,更是平添十分威势!
  百炼道人红了眼,玄机百变元命剑匣飞起当空,意欲抢先拦阻黄泉鬼棺。惟庸老道喝道:“不可!”玄机元命剑匣是百炼道人纯阳元神所化,绝难与黄泉鬼棺针锋相对,一个不好,百炼纯阳元神受损,那便万劫不复了。
  惟庸道人心念一动,诛魔宝鉴自头顶飞去,斜刺里拦在前面,将百炼道人元神护在其后,以法宝对法宝,诛魔宝鉴并非强打硬攻之宝,但也顾不得了!
  宝鉴之上,一个小小女孩身影浮现,憋着小嘴儿,快要哭出声来,却使劲吸了吸鼻子,正是诛魔宝鉴的元灵珠儿,一双小胖手一扬,叫道:“来罢,珠儿才不怕你!”
  普渡神僧见了黄泉鬼棺,叹息一声:“连此物都出世了,真是劫数!”摘下头顶七宝浮屠,轻轻一抛,万千佛光飘洒之间,百丈高下的宝塔后发先至,已与黄泉鬼棺狠狠撞在一处!
  太玄峰上先是一静,继而无量音波波纹泛出,如水涟漪,凡波纹掠过之地,山石顷刻间化为齑粉,碎的不能再碎,诸位老祖忙用法力护住自家。
  珠儿见有人挡横,小脸立时笑开了花了,高兴的甚么也似,钻入宝鉴之中,滴溜溜一转,已躲回惟庸道人脑后。那无量佛塔被黄泉鬼棺撞的倒飞而出,发出隆隆声响,黄泉鬼棺亦不好受,被撞飞了千里之地,天尸教主怒哼一声,这才稳住颓势。
  普渡神僧分心驾驭七宝浮屠,夜乞老祖白骨法身趁机猱身之上,白骨权杖当作飞剑运使,一招将其佛门金身刺了一个对穿,狠命一记抖动,无尽力道发出,竟将一尊金身生生挑爆!
  虽然佛光闪动,金身随又跨出虚空,到底是狠伤了普渡神僧之元气,夜乞老祖一招得手,白骨法身飘然远飏,哈哈狂笑,得意之极!
  普渡神僧面上微微一白,行若无事,伸手一招,七宝浮屠落入掌中,说道:“郭道友,老僧承诺之事,已然完成,告辞!”佛光一闪,竟是走了个无影无踪,来去自如,潇洒到了极点。


第一千零六十章 袁剑偷袭
  夜乞老祖错愕无比,方才还打生打死,转眼已然无踪,一腔怒火没处发泄,见伽薄鬼祖兀自还在无边玄冥真水中蹑手蹑脚的走动,怒火中烧,大手伸展,横空而过,一把将伽薄抓摄回来。
  伽薄鬼祖受玄冥真水寒气克制,鬼躯转动不灵,攻打了半日,竟无丝毫建树,被夜乞老祖摄回,兀自高呼喝斗,夜乞魔眼一瞪,低喝道:“闭嘴!”这才老实。
  普渡神僧以七宝浮屠之力,震退黄泉鬼棺,算是争取到一线时机,惟庸与百炼两个齐齐挡在郭纯阳身前,各出法宝,严阵以待。张随真迟疑片刻,终是不敢拿龙虎天印去硬磕黄泉鬼棺,毕竟此宝是正一道传世之物,损毁了太玄派也赔不起。
  黄泉鬼棺一震,虚空波荡,冲得在场诸位老祖身形摇荡不稳,俱都色变!此宝来历诡异,在天尸教主手中威力大的惊人,有此物镇压,天尸教实力一跃可与星宿魔宗、九幽黄泉门比肩,天欲教、噬魂道也要瞠乎其后。
  一道法力涌出,薛蟒头顶曼珠沙华飞起,落在黄泉鬼棺之上,天尸教主哼了一声,说道:“废物!”魔花有损,效用大大降低,薛蟒与长景两个也当的起废物之名。
  薛蟒讷讷不敢辩驳,惟庸道人喝道:“天尸教主,你不在天尸界中纳福,跑到我太玄来搅风搅雨,就不怕落得与血河宗一般的下场么!”
  天尸教主阴沉一笑,说道:“本教主得了先天尸魔魔祖授意,欲以曼珠沙华演化尸魔之地,看中了太玄这块地方,若是贵派肯割爱相赠,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然,本教主也要领教一番郭掌教的无双剑术了。”
  惟庸冷冷说道:“在场魔教诸派之中,若论丧心病狂,你天尸教当属第一!”百炼也冷笑道:“大言不惭,就由贫道两个先领教你这黄泉鬼棺究竟有何妙用!”
  天尸教主不答,黄泉鬼棺又自蛮横之极的撞来,所过之处,连夜乞老祖也为之色变,闪开一条通路。伽薄鬼祖悄声问鬼铃老祖道:“这黄泉鬼棺究竟是甚么来历,怎得我等出身冥狱,也从未听闻?”
  鬼铃老祖面色凝重,说道:“那宝贝说不定出自地府之中,非是我等所能知晓,你莫要多话!”夜乞老祖目光闪动:“这黄泉鬼棺倒是一件难得的至宝,若是落在我手……”
  惟庸与百炼并肩而立,皆现了无边神通,顶门之上一面宝鉴与一方剑匣连作一片,面色凝重的望向鬼棺。
  太玄峰外,拂真也自面色阴沉,杨逊道:“想不到天尸教主竟能炼化此宝,非是此界之福!”袁剑目中映出凌冲身形,普渡神僧一去,其神念自也收回,说道:“掌教,不如我来出手,趁机将凌冲斩杀,免除后患!”
  拂真沉吟片刻,说道:“凌冲身具太清道统,不可不杀,成大事不拘小节,纵然趁乱偷袭也说不得了,就请师兄出手!”袁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牙利齿,头顶剑气翻滚,现了百剑图,元神肉躯藏于其中,那剑图一旋之间,悄然远去。
  拂玉道:“袁师兄若是得手,必然招致太玄忌恨,还要小心其等反扑才是。”拂真正色道:“天尸教主未必能奈何得了郭纯阳,师弟为我护法,待我以神通暗算郭纯阳一记!”当下于虚空盘坐,静静运功。
  拂玉望了杨逊一眼,问道:“杨道友怎么说?”杨逊道:“有诸位道友出手,杨某也不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且去瞧瞧热闹罢!”化为一线火光,一闪无踪。
  惟庸与百炼两个真气连成一体,终于与黄泉鬼棺接阵,双双闷哼一声,被鬼棺撞入头顶真气之中,只觉力道竟是大的出奇,诛魔神光闪动之间,与鬼棺上无数鬼影鬼爪顷刻间交锋了无数次。
  天尸教主出手,撼动全场,几位魔祖尽皆退开一旁,冷眼观瞧。凌冲没了普渡神僧念头加持,气机立时衰落,好在已将六欲魔阵惊走,阴神也免去七情魔念被佛法尽数炼化之厄,见两位师伯联手对阵天尸教主,喝了一声,将生死符所化黑白生死气放起,也要尽些绵薄之力。
  他先前不敢显露生死符,毕竟峰上尽是老祖,生出劫夺之心,未必能保得住生死符,但眼下太玄危机已近,也留手不得。身旁忽然多了一人,手持太阴火树,正是叶向天,沉声道:“师弟,你我联手,相助两位师伯!”
  太阴火树一起,万千阴火灼烧,往黄泉鬼棺刷去。凌冲亦将黑白两色真气发动,周身镀上一层光晕,略一擎动,已将鬼棺上数条鬼影打灭!
  太阴火树同属玄阴之力,天生克制血河一脉,对付鬼物鬼气之类物事要差上一筹,但生死符却是贯通阴阳,不拘黄泉鬼物还是太阳真火,尽数吞纳,相比之下对黄泉鬼棺竟有那么一丝丝的克制之力,可惜纵然打灭几个鬼影,也不过隔靴搔痒,左右不得大局。
  生死符露白,场中诸位魔祖果然眼睛一亮,不约而同起了贪心,血神道人嘎嘎一笑,血灵剑光闪动,就要动手抢夺。薛蟒亦是贪念大炽,他的九头尸王好容易炼成,又被张随坚毁去,正愁无有法宝,生死符如此灵异,恰合其用。
  诸位魔头念头方起,却敌不过有人先行一步,袁剑潜入太玄峰上,百剑图猝然发难,一卷图画凭空浮现,图中剑气迷蒙,演化世界,卷的一卷,往凌冲头顶罩下。
  袁剑打的好主意,趁人不备,将凌冲收了便走,只要落入剑图之中,还不任自己捏圆捏扁?凌冲全力催动黑白生死气,炼化鬼物,哪里想到袁剑如此不要面皮,当众偷袭?等心头起了警兆,太乙飞星符阵中群星错乱示警之时,已然晚了一步,眼看就要落入剑图之中!
  一旁叶向天察觉不对,终究是修成待诏之境,元神念头勉强能反应几丝,将一团灭道仙气飞起,希冀能替凌冲挡得一挡。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灭门之危
  灭道仙气一出,只将百剑图之外一重剑气刷灭,丝毫阻拦不得袁剑暗算凌冲,就在此时,一只纤纤素手伸出,五指合拢,握在剑图边缘,登时将剑图落势定住,正是姬冰花!
  袁剑又惊又怒,喝道:“又是你这娘们!”前次便是姬冰花在北蛮之地阻拦他斩杀凌冲,想不到阴魂不散,仍旧跟了来!
  姬冰花素手握处,无边玄冥真水之气嗤嗤有声,将剑图剑气冻结,不令其作怪,冷笑道:“郭纯阳早有所料,你这厮不要面皮,暗施偷袭,不愧是畜类成道,难学人样!”
  袁剑是猿精成道,修成纯阳剑术,其中艰难险颇不足为外人道,生平最恨别人骂他是畜类出身,往往为此拼尽性命也要将之斩杀,被姬冰花讥讽之言气的七窍生烟,大叫:“贱婢找死!”
  百剑图翻转扭动,如同一头巨象,无量纯白剑气起自图中,成了一片剑雨,触碰之间叮当有声,宛如山涧泉鸣,清脆非常,但杀机毕露,一斩之下,将玄冥真水之气截断,又往姬冰花法身杀去!
  袁剑暴怒之下,竟舍了凌冲,转去杀姬冰花,凌冲得了喘息之机,哪敢逞强?一溜遁光飞回太象五元宫前,张随坚所发金符之力不禁他出入,一步跨入宫中,才算脱去一场危机。
  姬冰花玄冥真水之势被破,也不着恼,手中现出一柄五色七彩的飞剑,长仅数寸,光华夺目,耀眼欲花,正是玄女宫嫡传法宝冰魄寒光剑!
  此剑是玄女宫祖师采北冥之地极光光华,并万载冰川菁英合炼而成,有无穷妙用,乃是玄门中有数飞剑法宝。姬冰花喝了一声:“就你会剑术?也来尝尝我玄女宫的飞剑!”
  冰魄寒光剑一起,幻出漫天云霞,如极地极光,错落变幻,美轮美奂,令人如在梦中。此剑乃是天下间最为适合施展剑光分化之术的飞剑,姬冰花自也精通此道,剑光如鱼龙曼衍,光怪陆离,如一顷汪洋之海,倾泻而下!
  袁剑的百剑图剑诀源自九天仙阙中百剑门,最高境界要在图中祭炼百道纯阳级数剑气,一发之间,惊天动地,扫荡一切,只是谈何容易,袁剑穷尽毕生苦功,尚未祭炼完全,但威力也自可观。
  剑图迷蒙之间,将祭炼圆满的数道剑气抖出,与冰魄寒光剑剑光纠结缠斗。剑光分化之术精妙之处在于虚实相间,剑光分化之间,本以为是虚招,却往往临机变换,挨了一记实招,最是难挡难防。
  袁剑精通剑理,却也浑然不惧,将百剑图展开,剑气乱射之间,对冰魄剑光根本不设防备,任由其斩入图中,反正剑图中自有剑气镇压。
  两位玄门老祖窝里反动手,把魔教几位乐的够呛,血神道人最是机警,血河神光一起,扫荡虚空,果然察觉几股气机藏身太玄峰外,暗暗警惕。
  夜乞老祖意态高昂而来,想要捡个便宜,到头被普渡神僧扫了威风,又有袁剑半路杀出,抢去许多风头,心下颇不是味,吩咐道:“你们再去攻打太象宫,务必击破禁制,多杀太玄弟子,我就不信,门下被屠,郭纯阳还能安心证道!”
  鬼铃与伽薄两个不敢违命,双双发动神通,鬼气冥气肆虐,缠绕太象五元宫狠命攻打。惟庸与百炼进退两难,一面要为郭纯阳护法,又要护持五元宫,在一愣神的当口,张随真叫道:“我来!”龙虎天印一起,拦下鬼铃两个。
  鬼铃冷笑道:“凭你也来送死!”拘心铃摇荡不休,魔音化为实质,冲荡的龙虎天印不能落下,伽薄鬼祖趁机猱身而上,贴身强打,张随真不擅近战,立时险象环生,勉力支持。
  惟庸一跺足,就要先去援手张随真,毕竟人家只来助拳,若是被魔头打死,太玄派难辞其咎,正要闪身而去,乔依依已然一手天星神链,一手黑色星刀杀来,喝道:“惟庸,你也有今日!”
  惟庸无奈,只好接阵。魔道魔头哪讲甚么规矩,乔依依一动,薛蟒与血神道人也按捺不住,抢身而出,薛蟒没了九大尸王,只好玄阴元神出手,催动化尸神光乱照,狂笑叫道:“今日不但要阻郭纯阳证道,还要灭了你太玄满门!”
  血神道人足下血河流转,将血灵剑使得剑光迸发如雨如芒,阴恻恻道:“太玄镇压本座之仇,今日也该报了!”百炼道人一步抢上,将二人攻势接下。
  如此一来,太玄一方几位老祖尽被拖住,郭纯阳无人护法,半空之上黄泉鬼棺又自发动,这一次天尸教主却是鼓荡出几分真力,鬼棺掠动之间,压得虚空崩塌,无数细小之极的虚空罅隙随生随灭不已。
  黄泉鬼棺发动,叶向天也奈何不得,反被其上鬼影吞吃了许多太阴之火,只好将太阴火树收回,一道遁光飞走,暂避锋芒。好在天尸教主全神贯注在郭纯阳身上,懒得理会。
  叶向天并未返回五元宫,而是落在百炼一侧,祭起太阴火树迎战血神道人,毕竟太阴火树能克制血河之力,也算物尽其用。血神道人见妖树枝丫飞舞,不由大怒,喝道:“先灭了这妖树,瞧瞧还有甚么能克制本座的神通!”
  血灵剑剑芒乍起,如摇碎一天星河,赤色剑芒一闪即逝,叶向天闷哼一声,掌中太阴火树枝叶散落,竟被一剑削去了一大截主干!
  百炼喝道:“你到我身后来!”挡住血神道人剑势,不防薛蟒将化尸神光洒动,将无数百炼纯阳剑气化为乌蒙蒙之色,失了效用。
  五元宫中,周其与贺百川见两位师兄被人打的节节败退,又有黄泉鬼棺压顶,只觉万念俱灰,周其沉声道:“老四,趁眼下局面还未无可挽回,你我联手将九火照天炉祭了出去!”
  贺百川道:“你我都非纯阳,出手也是送死。”周其瞪眼道:“好歹为掌教分担些压力,他要一死,我太玄今日真要灭门了!”贺百川迟疑道:“老五素来老奸巨猾,岂会料不到今日局面?我猜他必有后手。”
  周其怒道:“有屁的后手!黄泉鬼棺都要压在他天灵上了,你见他放过屁?老子资质不成,长生无望,不如拼死一击,好歹也算为道统存续而亡,九泉之下也有面目去见历代祖师。”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神来一剑
  贺百川连连颔首,也道:“沙通说的不错!普渡神僧都前来援手,以那位的脾性,若是我太玄未若累卵,岂会一走了之?”周其想了想,沉声道:“也罢!那便再等一等,不过先要未雨绸缪,老四你去将离火殿、天巽殿等核心要地以法力封锁,一旦太象五元宫被破,拼着毁去那些根本之地,也不可让贼子得了便宜!”
  太玄派经营太象五元宫数百年,可说倾尽全力祭炼这件宝贝,五大长老所居宫室藏有无数珍宝、宝材,乃太玄根本之地,绝不容有失,反之若灭门之祸降临,周其第一个就要毁去这些根本之地与其中所藏珍宝。
  鬼铃与伽薄兀自攻打不休,拘心铃发出轻柔鬼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乱人心扉,透过五元宫禁制与张随坚金符之力,仍有不少鬼音传入宫中,已有数位弟子道心不坚,真气有了走火之兆。
  叶向天躲在百炼身后,太阴火树元气大伤,运转之间颇有滞涩,对血河之力克制不强,血神道人抖擞精神,血灵剑剑光霍霍,又有无数血魄神雷乱轰乱炸,足下血河之中血影翻飞,无数血河妖魔凭空化生,悍不畏死,一发向前。
  血河神通胜在夺人精气,诡异绝伦,但被太阳神符的纯阳真火重创之下,元气未复,不能发挥巅峰战力,不过百炼道人亦是久战疲累之身,大家八斤八两,纵然恨不能诛杀对手,也有心无力。
  黄泉鬼棺挪移之间,来至郭纯阳头顶,略一迟疑,终于以巨石压卵之势死死压下!显然天尸教主亦对郭纯阳心存忌惮,这一击倒是存了不少试探之意。
  姬冰花周身剑光喷薄如正月里的烟花,又与袁剑的百剑图死死斗过一招,张口喝道:“郭纯阳!你再装死就真的死了!”声震如雷,响彻晴空。
  就在黄泉鬼棺压落的一瞬间,郭纯阳原是浑浑噩噩的面上忽然绽开一抹笑容,一双眸子霍然开启,透出两道长长的金光!果然有诈!在场魔祖们一见,俱都暗骂不已。只是黄泉鬼棺已然压顶而来,倒要瞧瞧他有何手段能逆转乾坤?
  拂真本是盘坐虚空,忽然睁开眸子,冷笑道:“好个郭纯阳,竟能隐忍至斯!”拂玉道:“那又有何用?不过是塚中枯骨罢了!”
  郭纯阳张开双眸,微微一笑,说道:“本想钓一条金龙,却来了块臭肉,聊胜于无,罢了罢了!”千钧一发之间,尚有闲情逸致多话,偏生每个字皆令在场众人耳闻的清清楚楚,平缓舒和,无有丝毫错漏。
  郭纯阳言罢,伸手一招,低喝一声:“剑来!”惟庸一愣,忙望向庚金神剑,却见那飞剑兀自与乔依依拼杀的起劲,显是郭纯阳所招并非此剑。
  百炼也察觉这一点,十分纳罕。五元宫中,贺百川茫然道:“掌教不用庚金神剑,喊甚么‘剑来’?”话音未落,只觉身下抖动,面色一白,叫道:“不好!五元宫被破了!”
  周其骂道:“蠢货!你瞧清楚了,哪里是五元宫被破!”蓦地嘴巴张开,似是瞧见了甚么了不得的物事。贺百川顺着他眼光一瞧,也自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只听轰隆隆闷响之声不绝,如山中滚雷,拂真与拂玉身在太玄峰外,瞧得分明,就见太象五元宫之下一座太玄峰陡然拔地而起,有若山崩!
  太玄峰高有万仞,传闻乃是太玄五大长老联手自域外寻来的一块奇石所炼,其质特异,坚不可摧,却不能用作炼剑的宝材,只能任其孤寂矗立,悄然度过二百年岁月。
  贺百川醉心炼剑,这等上乘奇石不能炼成飞剑,每每思及,都要难过的吐血,连外出办事返回山门,也从不去看太玄峰一眼,生怕道心不稳,道行跌落。
  万没料到这座孤峰竟于今日生出异变!山根摇动,如地龙翻身,转眼之间已脱离大地,成了一根上细下粗,长有万仞的巨大石条!
  石条长有万仞,陡然缩小,眨眼已成了十丈长短,凌空飞来,被郭纯阳握在手中,就似一柄长剑,信手挥动之间,剑尖上挑,一招顶在黄泉鬼棺之上!
  黄泉鬼棺本就沉重之极,又有天尸教主藏身其中,两相叠加,重如太古山岳,但被郭纯阳一剑挑中,竟于半空凝滞,再也压不下来!
  周其死死抓住贺百川臂膀,叫道:“掌教果然还有后手!你瞧瞧,连黄泉鬼棺都能应对自如!好好,我太玄有救了也!”贺百川不顾被他抓的生疼,只喃喃道:“太玄峰被炼成飞剑了?太玄峰被炼成飞剑了?”
  凌冲身在五元宫中,接口道:“两位师伯,我师傅只是以无上法力将太玄峰运炼为一根石条,权作飞剑,并非将太玄峰炼成飞剑,这其中差别甚大。”
  贺百川瞪大了眼望了半晌,松了口气道:“果然如此!”太玄峰是他最大一块心结,若是郭纯阳偷偷将之炼成飞剑,还隐瞒着他,可要大大发飙一场。
  周其道:“掌教用的哪一招剑法,竟能力敌黄泉硅谷与天尸教主?”郭纯阳一剑看似信手拈来,实则神乎其神,将黄泉鬼棺先前所蓄之势尽数破去,恰如于无声处听惊雷,惊艳到了极处。
  贺百川瞧了几眼,心下迷茫,只听凌冲说道:“我师傅这一招并非甚么精妙招数,用的是一股巧力,恰于黄泉鬼棺降落未落之时,若是天尸教主仍要强力压下,先会自失其衡,空门大露。”洞虚剑诀本就善能看破诸般神通招式破绽,再有太乙飞星符阵加持,郭纯阳的剑术竟给凌冲说得八、九不离十。
  周其咳嗽一声,在小辈面前总不能自承自家也看不懂,沉声道:“叫你只顾炼剑,剑术退步太多,连掌教的妙招也瞧不出来!”贺百川满腹委屈,他是赤子之心,也不辩驳,只道:“掌教这一剑怕是支持不了多时,就要生出变化!”
  凌冲亦是点头,这一剑不过延缓了黄泉鬼棺攻势,非是一劳永逸之策,就看天尸教主如何应对。周其啊了一声,叫道:“速速开启法阵,对抗元磁真力!”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乾元一指
  贺百川翻个白眼,说道:“太象五元宫早已开启阵法,若是没了太玄峰,五元宫跌落凡尘,我等也不必开宗立派了,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太象五元宫倾注太玄派上下数百年心血,为门中根本之地,岂是那般容易被破的?早在太玄峰飞起的一刹那,浮空阵法便自发动,此刻一座偌大宫殿正凭空浮于万仞高空,长风浩荡,掠过指间,激起宫中物事阵阵轻鸣,清越之极。
  太玄峰异变,谁也不曾料到。拂真一只手掌泛起玉色,仙气缭绕,叮咚作响,拂玉见了,面色一变,悄然后退了半步,不敢直视。
  拂真故作不见,沉吟道:“郭纯阳果然使诈,不知用甚么秘法,延缓证道之机,我若出手,挨那一记石剑的便是我了!”拂玉道:“竟还有那等秘法,能拖延证道之机?”他是证道纯阳之辈,自知证道多么来之不易,全心相迎还来不及,竟还要拖延?除非是得了失心疯了。
  拂真冷笑:“他只能拖延一时,不过数息之间,就要与大道相容,那时才是破绽最大之时。不过要看天尸教主的手段,黄泉鬼棺、黄泉鬼棺……”
  石剑挑棺,一柄石剑颤巍巍,顶尖撬动一座庞然如山的黄泉鬼棺,这一剑甚而明之,天尸教主也大感意外,只咦了一声,轰隆雷响之中,黄泉鬼棺毫无迟疑,仍是悍然压下!
  天尸教主亦是果决之辈,选了以力破巧的手段,任你剑术通神,我只横压下去,太岳压卵,全不在意。黄泉鬼棺之上鬼影幢幢,无数鬼爪乱抓之间,石剑之上石屑翻飞,表面被抓的坑坑洼洼。
  石剑以太玄峰炼成,毕竟不是飞剑,本质仍是一座巨大石条,只不过被法力炼得可大可小而已。不成飞剑,内中禁制之力不强,郭纯阳的法力难以通达,纵是天外奇石所炼,也经不住黄泉鬼棺一压。
  石屑翻飞之间,石剑被压得渐渐弯曲,随时有断裂之忧。贺百川见了,叫道:“不好!石剑要压垮了也!”周其学乖,瞧不同郭纯阳的剑术,便静等凌冲发话。
  果然凌冲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天尸教主看似以力破巧,但施力越大,反击之力越大,石剑断裂之前,我师傅必会反击!”果然郭纯阳不等石剑断裂,立时悍然反击!反手一掌拍出,却非是拍向黄泉鬼棺,而是拍在石剑之上,这一掌力道大的出奇,竟将石剑整个拍碎!
  许是郭纯阳早已在太玄峰中种下甚么命门破绽,一拍即碎,但天外奇石爆碎之威仍是大的不可思议,满是石雨碎屑逆流直上,化为一条石流,土色石龙一般,竟是一举将黄泉鬼棺掀飞了出去!
  黄泉鬼棺其重无匹,翻翻滚滚数圈才自安稳下来,天尸教主被狠狠落了面皮,就算再生性阴沉,也须忍耐不得,黄泉鬼棺外层棺椁轰然开启,露出一丝缝隙!
  便是区区一丝缝隙露出,也有无穷无尽的阴风鬼气自棺椁中劲吹而出!夜乞老祖露出兴奋之色,低声道:“天尸教主被郭纯阳舍了脸面,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黄泉鬼棺一开,缝隙渐大,轰隆一声,阴雷震响之间,棺盖陡然洞开!众人莫不好奇棺椁中天尸教主究竟是甚么模样,纷纷凝神去看。
  以此界葬式,棺椁非是一件物事,而是棺在内,椁在外,右椁包裹棺,棺中方是死者之尸,棺盖掀开,内中又有一座较小的铜棺,只是棺盖紧闭,不曾打开。
  众人心头暗骂一声:“装神弄鬼!”弄了半天,只是外层棺椁打开,天尸教主仍未现身。郭纯阳一手拍爆石剑,伸手一招,碎裂石屑被他收入掌中,来回攒动,笑道:“天尸教主,黄泉鬼棺你尚未祭炼完全,若是此时贸然开棺,便是功亏一篑,你我两派并无仇怨,何苦苦苦相逼?若将老道逼得急了,信不信一剑剁了你的曼珠沙华,瞧瞧尸魔魔祖如何降临此界?”末了两句已是声色俱厉!
  天尸教主沉默片刻,说道:“要本座退走也可,不过须得先将长景的元神交出!”长景道人是天尸教太上长老,若是折在此处,天尸教元气大伤,因此不可不救。
  郭纯阳冷笑一声,正要开口拒绝,忽然面色大变,周身五色七彩光华乱闪,周身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拂真精神一振,笑道:“来了!证道之时,先要与大道相合,那一刻才是郭纯阳最为孱弱之时!”
  郭纯阳以秘法延缓证道契机,果如拂真所言,不过支持了片刻,终于抵抗不得大道召唤,元神法身开始与大道相容,在外人看来,其身之上大道之气愈加浓厚,元神渐趋透明,如要融入此界,但随即又自鲜明起来,似是由虚转实。
  郭纯阳元神头顶似有一重天门开启,叮咚有声,无量纯阳仙气倾泻而下,只等将纯阳仙气炼化完毕,便是真正的证道纯阳!
  拂真低喝一声:“便是现在了!”一只手掌伸出,如玉之色集于食中二指之上,一指点出,洞裂虚空,似是随意一记抬手,已点在郭纯阳元神眉心之上!
  乾元一指!颠倒乾坤!这一招乃是清虚道宗不传之秘,唯有掌教方可修习,只是一招神通而已,但威力至大,号称能令乾坤颠倒,扭转造化!在拂玉看来不过是夸大之词,扭转造化便是合道、归一之辈也无能为力,何况小小纯阳?
  但这一指威力大的异乎寻常是真,以拂真道行施展开来,只怕黄泉鬼棺也挡不住其一指点下!不过这一记神通有个破绽,便是事先须得蓄力良久,施展之后全身真气几乎耗尽,非得数息之间不能复原。
  纯阳之辈炼化真气之快,几乎无有瓶颈,这数息功夫尤显突兀,若有心人趁机出手绝难反抗,这也是为何拂真要拂玉为其护法之因。
  拂真一指点出,洞穿天地,随即面色一白,缓缓瘫坐下来,运功恢复元气。拂玉不敢怠慢,守护一旁。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玉指
  郭纯阳气机飘渺,头顶天门洞开,无数纯阳仙气垂落如瀑,眨眼之间他的法身元神也自发散无尽纯阳之意。所谓证道纯阳,无外乎将肉躯元神以无尽纯阳气机洗礼,如此内外通透,上合天数,达于天道,不可测度。
  待诏境界之时,练气士能感应九天仙阙,摄取其中精纯母罡仙罡之气修炼,待将毕生苦修的后天真气尽数转为先天纯阳之机,这一番打磨功夫便算到家,证道纯阳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郭纯阳面色无喜无悲,既无证道长生之欣喜庆幸,亦无群魔环伺,生死顷俄之忧患,平常的就似吃饭喝水,接受纯阳仙气贯体。
  众魔头岂不知他已到最后关头,一步踏出便是海阔天空,岂能容得?血神道人催动无量血河之水,舍了血灵剑与庚金神剑纠缠,玄阴法身亲自出战,化为一幢血影,恶狠狠扑去,要趁乱夺取郭纯阳一身纯阳法力与道果!
  夜乞老祖一声长笑:“如此盛会,岂能少了本座!”护身黑光如潮,演化无数夜乞魔鬼之属,一步踏出,欺身而上,魔爪向郭纯阳顶门抓去!
  其余乔依依、薛蟒之辈,亦纷纷出手,只有鬼铃与伽薄两个攻打五元宫太过投入,腾不出手来。惟庸与百炼同时断喝一声,分头截击,将乔依依与薛蟒拦下。张随真将龙虎天印化为一团玄光,杀入血河之中,玄门纯阳神光四散,狠斗血神道人血影。
  袁剑有心加入围攻,只是姬冰花也发了狠,将冰魄寒光剑使得剑光绕缭,盘长曲折,竟脱不开身,不由大怒:“这娘们真是找死!”百剑图化为一卷匹练,舒卷搅动,专心与姬冰花斗剑。
  五元宫中,张随坚忽然轻叹一声,睁开眼来,说道:“总算镇压了长景道人,那厮一时作乱不得了。”向宫外一望,点头道:“终于到了此时,进一步便是万劫不磨。”
  周其接口道:“退一步却是万劫不复!”贺百川啐了一口,骂道:“你能不能盼些好的?”凌冲不理两个老不羞斗嘴,全神贯注望向乃师,千招万招,终于到了见分晓之时,恰如张随坚所言,这一步劫数过得便是海阔天空,过不去,大家都要灰灰了去!以他的微末法力,根本插手不得,只能寄望于自有手段扭转乾坤!
  鬼铃与伽薄两位鬼祖也自罢手,无暇再去攻打五元宫。血神道人遁光如电,血影神遁展开,竟躲过张随真一击,冲至郭纯阳身前,血影摇荡,血腥之气扑鼻,往郭纯阳元神之上疾扑而去!
  薛蟒暗骂一声,没成想竟被血神道人拔了头筹,若能得了郭纯阳元神炼化,势必道行大涨,就此冲破归一境也说不定。乔依依又与惟庸这个老对头交手,只是口噙冷笑。
  血神道人满眼兴奋,眼见要扑在郭纯阳身上,却见郭纯阳冷笑一声,说道:“老道又非妙龄女子,你来扑我作甚?”一手如拳,忽然绽开,立有石屑如雨,扑头盖脸打来!
  原来方才太玄峰碎裂,被郭纯阳将残屑收拢,却于此时派上用场。血神道人难得露出悍勇之色,喝道:“区区碎石能奈我何?我禀先天血河之力而生,血河不涸,我身不灭!”
  血河大浪翻卷,无数血魄神雷化生,噼啪雷鸣电闪之间,与石屑撞在一处!那石屑如扬灰,极为细小,但颗颗如剑,威力竟不下于飞剑,群起错落之间,将无数血魄神雷尽数打灭!
  尤其石屑中还带有丝丝纯阳气息,落在血河之中自去销熔血河阴损的玄阴法力,那血河是血神道人功行所化,每被灭去一分,血神道人功力便毁去一分,把个先天血神心疼的死去活来。
  血神道人不管不顾,只要炼化了郭纯阳的纯阳元神,一切尽是值得!血影触及郭纯阳法身之时,立时弥漫出无数血丝,就要将之包裹,拉入血河之中。郭纯阳浑不在意,呵呵笑道:“慢来!”纯阳元神忽而大放光华,霎时间纯阳气机如潮鼓荡,竟是无穷无尽!
  血神道人猝不及防,迎面被纯阳之气拍中,如被无尽巨浪生生拍在面上,惨叫一声,跟着就被无数纯阳仙气覆盖!郭纯阳这一手十分歹毒,将九天仙阙引来的纯阳之气一股脑送给了血神道人,玄阴纯阳互克之下,血神道人下场极为凄惨。
  一条血光乍闪即逝,在场众老祖何等目力,皆见血神道人周身破破烂烂,玄阴元神几乎被破,足下血河也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柄血灵剑化为血光,哀鸣不止,紧随其后。
  与先前太阳神符所受伤势大不相同,太阳神符之力大半被血神道人躲过,不曾伤及根本,但这一次却实打实挨上了一记,九天仙阙的母罡纯阳之气岂是那么好承受的?郭纯阳也是歹毒,几乎将攒炼的纯阳之气挥霍一空,血神道人正面挨上的倒有七八成!
  血神子这一次吃亏太大,几乎被打得跌落玄阴境界,当此大劫将至,几乎绝了其上参归一境的道途,此仇此怨根本化解不得,血神道人心下冰寒之极,半是对郭纯阳及太玄一门的愤恨,半是对自家眼下遭遇,他连一句场面话也不留,催动血影神遁便走,生怕有甚么对头趁机下手,毕竟魔教可不讲忠义之道,难免有人生出异心。
  血神道人气势汹汹而来,竟在郭纯阳手下走不过三招,重伤逃遁,众魔祖面面相觑,惊骇之极。伽薄喃喃道:“不是说证道之时破绽最多,趁机偷袭十拿九稳么?怎得郭纯阳还是如此生猛?”
  鬼铃哼道:“我怎知道?不过血神道人毕竟消耗了郭纯阳底蕴,没了纯阳之气支撑,就算他证道成功,神通威力也达大不到哪去!夜乞老祖正好能趁虚而入!”
  夜乞亦作此想,但未等他动手,异变已生,拂真的神通终于到了!一只如玉大手撕裂虚空,恰悬于郭纯阳头顶,却不落下,两根手指骈起,往其元神天灵之上轻轻点去!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请祖师神剑!
  那两根手指似幻似真,轻轻一点之间,虚空为之开裂,郭纯阳盘坐于太象五元宫之上虚空之中,受指力发动,郭纯阳元神一沉,连身下太象五元宫都被一股无上力道生生压制的沉落了千丈之距!
  周其大惊,叫道:“快!各弟子速速运用法力,助太象宫禁制运转,不可怠慢!”宫中数百弟子当即各自运气,将法力打入宫中禁制,好在那指力乃是针对郭纯阳而来,对太象宫压制不大,合众弟子之力,才将五元宫之形稳定,不令其坠落凡尘。
  乾元一指!清虚道宗最强神通之一,为气道神通巅峰之作,堪比同境法宝全力一击,指力如剪如锤,下击之间,足可开山裂海,郭纯阳闷哼一声,元神法身自头颅起始,被指力压得已有龟裂之意。
  夜乞老祖惊怒交加,忙飞离五元宫,想不到竟还有这一手神通,若是落在自家头上,唯有力抗,两败俱伤!鬼铃与伽薄与他会合一处,伽薄咧嘴道:“想不到玄门正道之间,出手亦是如此狠辣,同为玄门正宗,却恨不能将太玄灭门,这又与我魔道有何区别?”
  鬼铃冷笑道:“纵使天仙之辈,修成无边道法,也逃不脱尔虞我诈之道,太玄派发展迅猛,根基渐厚,又庇护太清门余孽,清虚道宗能忍得就算怪了!”
  两位老祖胡言乱语之间,郭纯阳元神被乾元一指压制的寸寸缩小,外人看来不过两个如玉手指而已,但身在局中,却是有苦自知。乾元一指不愧为清虚道宗第一神通,指力演化之间,遍满虚空,令人无可躲藏,更有无穷力道变化,绝非一指点出那般简单。
  拂真抚须大笑:“郭纯阳,就算你躲得了这一指,今日老道也必要你陨落于此!”拂玉也笑道:“师兄不愧天纵奇才,乾元一指一出,就算天仙下凡,也要死伤惨重,郭纯阳那厮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也!”
  惟庸与百炼两个尽皆目眦欲裂,想要回身救援,却被乔依依与薛蟒缠住,乔依依喝道:“惟庸,你往哪里走!”左刀右链,夹攻而上。薛蟒只有一副玄阴元神,将化尸神光运用的炉火纯青,拦住百炼道人,狂笑道:“百炼!你太玄也有今日!”
  两位长老被拖住,郭纯阳外援断绝,眼见命在旦夕,周其与贺百川道:“难道我太玄千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凌冲道:“我师傅必有妙计反击,两位师伯不必忧虑……”话未说完,忽而感到一阵奇异悸动,却是生自太象五元宫深处。
  忽然宫中抖动不休,一座座禁制大开,自五元宫最深处浮现一座小小祠堂,却是木门柴扉,不过一丈方圆之地,堂顶还有几根茅草。
  周其叫道:“祖师祠堂!”贺百川奇道:“怎么祖师祠堂跑来了?”那祠堂正是供奉太玄历代掌教之用,历代唯有掌教一人方能进入其中,拜祭灵位,乃是太玄派最为神秘之地。自上代荀掌教仙逝,唯有郭纯阳进过其中,连惟庸与百炼都不知祠堂中究竟有何布置。
  当此太玄大难之时,祖师堂忽然现身,难道历代祖师有灵,留下了甚么扭转乾坤的后手不成?周其与贺百川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目中瞧出了希冀之色。
  凌冲却暗暗摇头,以他对师傅的了解,就算祖师堂中布置了甚么后手,也只能是郭纯阳所留,与历代祖师可没甚么关系,君不见上代掌教被人打的残魂去堕轮回,历经几世还不能回转仙道,若其有如此滔天法力,岂不会先给自家留些后手?
  一座小小祖师堂自宫中深处飞出,落在宫门之前,内中一股滔天气机冲天而起,浑厚茫茫,如苍天厚土,气息搅荡之下,周其与贺百川被挤在一旁,连张随坚都忍不住面露异色,沉吟道:“这是……”
  祖师堂一出,郭纯阳霍然身形一挺,腰杆笔直,长声大笑:“拂真,你终于忍不住了?就等你来!”大喝一声:“请祖师神剑!”此言一出,太象宫前登时群情耸动!太玄派六大剑诀中,唯有《太玄一炁清经》最为神秘,自上代掌教陨落,便成绝响,郭纯阳要请甚么祖师神剑,必是要施展这一套掌教剑诀了!
  《太玄一炁清经》不出,玄魔两道总有些犯嘀咕,毕竟不知其深浅,正好今日有拂真老道出手,正是二虎相争,又可借机窥测这套剑诀之威力,可谓一举两得!
  郭纯阳喝罢,祖师堂两扇小小木门霍然洞开,众人抻长脖子望去,但见祖师堂中苍茫一片,似有无穷混沌气流流转不定,将内中景物遮蔽的严严实实,根本瞧不清楚。
  混沌气流之中陡然亮起一点光华,犹如剑光,跟着一点寒芒猝然飞出,裹挟条条气浪,眨眼落在郭纯阳手中!众魔头与众老祖各自运足目力,有那修炼神目神通者还特意开启神通,费了半天力道,也仅能望见一点剑光寒芒而已。
  郭纯阳冷笑一声,向那寒芒剑光躬身道:“请祖师显灵,助弟子诛杀敌手!”那一点寒芒立时直飞而上,发出滚滚剑啸之声!拂真忍不住一步跨出,就在太象五元宫不远之处现了真身,五指连动,隔空操控乾元一指的神通。
  两根如玉手指先自撑开,跟着狠狠一夹,犹如剪刀,正将剑光寒芒死死夹,住,那一点剑光寒芒带起无数混沌色气流,寒芒飙轮电转之间,与两根真气所化的玉指接连碰撞,激起无数火花。
  拂真道人眉头皱起,神通不比元神,就算被破,也伤不到本尊半分,但乾元一指是他抽取几乎全身法力炼成,竟吃不住小小一点寒芒的力道,被生生冲飞出去,竟有解体之危!
  拂真冷哼一声,正要再传递些法力过去,就见寒芒一闪,竟将乾元一指自中剖开!拂玉瞪圆了眼,几乎不敢相信,号称本门第一神通的乾元一指竟被破的的如此轻易,如此干干净净!
  两根玉指被寒芒一穿而过,内中所留拂真神念被斩,重又散为精纯的清虚真气,若被拂真收回祭炼,仍可还原所损之功力。但拂真却无暇及此,只因寒芒电闪之间,又往他处杀来!
  众魔头大感可惜,薛蟒骂道:“亏他拂真还是清虚道宗的掌教,法螺吹的震天响,不想却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乔依依也自呸了一声,拂真道人兴师动众而来,到头来却落得如此收场,直是成了玄魔两道之笑柄!
  拂真见寒芒飞来,面呈厉色,顾不得收回乾元一指的法力,大喝一声,周身腾起五色光华,头顶冲起一道清气,一分为三,花开三朵,内中各有一位道人落座,齐齐起身,六只手掌推出,霎时之间风起云涌!
  拂真毕竟道行深厚,此时已恢复了七八成功力,三尊化身亦有平日六成神通,一起动手之下,未必就怕了郭纯阳的祖师神剑!
  寒芒惊世,闪的一闪,就听三声怒吼闷哼次第响起,却是将三尊化身一穿而过!三尊化身面上俱都露出愤怒之极的神色,跟着接连爆裂开来,却是被寒芒绞杀了其中灵性,再也收束不住真气灵气。
  拂真先前就被郭纯阳一道剑气偷袭,折损了一道化身,其师绝尘道人出手,才勉强恢复元气,但这一次却是三尊化身一齐被斩,道行再深,也撑不过去,拂真一尊纯阳元神面如金纸,忍不住喷出一口金色血液,向后便倒!
  拂玉大惊,忙将拂真扶起,又将一座三十三天宝塔放出,将拂真元神安置在塔顶空间,眼见寒芒擎动如蛇,竟又有攻来之势,忍不住叫道:“袁剑师兄,速速归来!”
  袁剑亦是亡魂皆冒,想不到郭纯阳还有这等后手,犀利到了极点,拂真连一招也接不下,其是掌教之尊,若是死在太玄派中,绝尘道人处须不好交代,忙将百剑图一收,撇下姬冰花,星驰来援!
  姬冰花也不追袭,落在太象五元宫前,望着天上郭纯阳法身,目中泛出复杂之色。郭纯阳御使祖师神剑对敌,此刻又自瞑目虚坐,受那无尽纯阳气机洗礼。
  夜乞老祖目中凶光闪动,郭纯阳终于忍不住趁机证道,正可施以暗算,但其人太过狡诈,说不定又有甚么后手埋伏,天人交战良久,暗叹一声,“我要攻陷大金刚寺报仇雪恨,太玄派不过顺手为之,犯不着性命相搏,还是暂且退却罢!”
  正要发令退走,就见袁剑落在三十三宝塔之上,与拂玉会合,护着拂真法身,却是不敢主动出手。那一点寒芒隐于混沌气流之中,亦是静止不动,似是方才两击,耗尽了灵性一般。
  夜乞老祖目光闪动,心思重又活络起来。先前最为激进的天尸教主此刻反倒沉默非常,黄泉鬼棺蓦地一动,竟是向后飞去,要脱离太玄战场。
  薛蟒忙抢上叫道:“教主,这便走了么?长景长老还……”鬼棺之中,天尸教主声音传来:“长景气数已尽,搭救无用,反会连累本教,不去管他。你随本教主来,趁他们打生打死,我等去演化尸魔之地,绝无人阻拦!”薛蟒不敢迟疑,连连回首去望,终究随着黄泉鬼棺离去。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绝尘一击!
  天尸教之人一走,乔依依也动了心思,“天尸教主素来狡诈,最善趋吉避凶之道,必是瞧出甚么端倪,这才退走。反正司徒化他们已然取得迦楼罗灵骨,我也不如一走了之!不然等郭纯阳缓过一口气,未必能从容脱身!”
  乔依依亦是甚有决断之辈,既然拖延目的达成,迦楼罗灵骨到手,不走何为?天星神链如蟒搅动,犹如剑光分化,一气分出数十条鞭影,星芒明灭之间杀向惟庸。
  惟庸道人哼了一声,伸手按了按头顶诛魔宝鉴,诛魔神光一扫,将数十条天星神链尽数敌住,等星光散去,早已没了乔依依踪影。
  惟庸哼了一声,不曾追袭,转身来至郭纯阳身旁。薛蟒一走,百炼道人也得了空,二人是一般心思,还是先为掌教护法要紧,一左一右,犹如门神,将郭纯阳法身护持中间。
  郭纯阳元神眉心之中一点玄光生出,如道经所云:“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正是与玉京同游,大道相合之时。
  只是与百炼证道不同,郭纯阳证道,天门未现,不知是否因他作孽太多,连九天仙阙都懒得理会。如今来犯的魔头大多散去,血神道人重伤逃遁,天尸教主退避,乔依依闪身不见,连长景道人也陷身九火照天炉中。
  太玄之战可谓大获全胜,仅是张随坚自毁本命金符,不过有凌冲的先天灵根相助,性命无忧,日后总有法子修炼回来。惟庸见郭纯阳与大道相合,暗暗点头,忽而举头向天,面上露出惊怒之极的神色,喝道:“绝尘,你好不要脸!”
  一只巨掌搅碎虚空,悍然杀出,大有亩许,通体如玉,气息分明与方才拂真那一记乾元一指一脉相承,能有如此法力,精通这道神通者,唯有清虚道宗太上掌教绝尘了!
  绝尘道人身为清虚太上掌教,辈分之尊隆,在玄门中不作第二人想,连太玄上代掌教都要算其晚辈,不过大家不论班辈,平辈论交而已。拂真道人动手倒也罢了,绝尘道人出手,已是彻底的不要面皮,撕破脸了!
  清虚道宗总坛,其上九层天罡大气之中,一座小小真界浮现,内中只一座小小茅屋,绝尘道人须发飘飞,一只手掌推出,没入虚空之中,面色冷峻,哼道:“太玄竟还有甚么祖师神剑?更是留你不得!”
  太象五元宫前,一只玉色大手凭空拍落,夹杂无尽风雷之声,绝尘道人的法力比拂真又要高出太多,这一掌覆压苍穹、弥塞天地,令人生出乾坤崩灭,大道不存之感,心生绝望,再无斗志,唯有乖乖受死。
  此是神通太强,左右敌手五感六识,生出的无边幻境,若是寻常敌手一生此念,自然任由宰割。大手覆压之下,威势笼盖郭纯阳等三人,惟庸与百炼毕竟是纯阳级数,元神只微微恍惚一下,便自清醒。
  但这一招神通是绝尘道人融合了乾元一指的法术,以归一境的道行施展开来,务求将太玄三位纯阳级数一击必杀,四面八方,乾坤虚空尽被暗劲充满,岂是那么好躲的?
  再者郭纯阳距证道只差一线,人还恍恍惚惚,更不能舍其而去。惟庸道人暗叹一声,正要舍身而上,却见百炼道人先自飞身而起,玄机元命剑匣大涨之下,无数剑气铮铮铮汇作一处,成了一柄通体赤红,如有仙火炽然的神剑!
  一剑斩出!天地色变!这一剑是百炼道人拼尽毕生功力,极尽升华之作,又有元命剑匣加持,可说是孤注一掷,拿自家纯阳元神与道果去硬拼绝尘之神通!
  惟庸道人目色血红,喝了一声:“百炼师弟!”就见一道赤红剑光横绝天地,背后一座玄机剑匣亦发出无尽剑鸣,一冲而上,与那只大手狠狠斗在一处!
  九天之上,绝尘道人哼了一声,当即变幻神通。太象宫前,那只大手五指如封似闭,连变九道拳印,最后仍是一掌压下,喀嚓声响之中,似琉璃碎裂,就见满空飘红,尽是赤红真气散逸。
  原来百炼元神所化剑匣与剑气被绝尘道人一掌拍碎!漫天赤红流萤之中,玄机剑匣裂成几块,坠落下去。惟庸目眦欲裂,大袖一拂,将玄机剑匣残体收拢,就见赤光一闪,百炼元神现出,已是千疮百孔,如瓷器龟裂,随时可能散成一团!
  百炼气息奄奄,苦笑道:“师兄,我是、不成了!”惟庸目泛泪光,喝道:“你这又是何苦!”百炼苦笑摇头,却说不出话来。惟庸给他渡过一层真气,喝道:“你先撑住,待我去会会绝尘那厮!向天,你来照顾你二师伯!”
  赤光一闪,叶向天现出身来,他一直藏于百炼身后,方才百炼冲空一击,明知无幸,预先将之掩藏起来。叶向天手捧太阴火树,阴火垂落,将百炼元神护持其中,接着往太象宫飞去,百炼伤势太重,留下反倒无用,不如寻个清静之地疗伤。
  诛魔宝鉴一动,无量神光喷薄而出,三尊化身走出,随惟庸本尊一飞而上,惟庸喝了一声,手中现出一道剑光,正是庚金神剑,抖手之间,漫天俱是金色剑影,剑光如潮,剑气似海,将如玉巨手淹没!
  就听剑响之声不绝,金色剑海中一只大手时隐时现,变幻无数拳印、掌法、指力,却脱不出金色剑光笼盖。惟庸亦是倾尽全力,他有庚金神剑之助,将一身剑术发挥出十二成威力。
  太象五元宫中,周其与贺百川两个瞠目结舌,齐声道:“大师兄的剑术竟然神通如斯?”凌冲道:“两位师伯莫要管那些,快些放开禁制,让叶师兄护送二师伯进来!”
  周其二人啊的一声,忙打开太象宫禁制,将叶向天两个迎迓进来,见百炼面色血红,周其叫道:“这、这是真气逆反之兆啊,这该如何是好?”他非纯阳之辈,自然医不得纯阳之伤。
  张随坚道:“此是百炼道友真气反噬,真火焚神之兆,快请姬冰花道友来,以玄冥真水相助,以水济火,还能有救!”话未说完,姬冰花已然走来,二话不说,扬手飞出一道寒流,白气迷蒙之间,将百炼道人元神裹住。
  百炼长叹一声,缓过一口气来,说道:“多谢两位道友相助!”姬冰花皱眉道:“百炼道友未免太过激烈,何苦连自家道果也搭了进去!”
  百炼轻声道:“关乎本门兴亡,岂敢大意!”姬冰花冷笑道:“郭纯阳那厮算无遗策,就算你不拼了元神,也自有法子免祸,这下可好,他虽证道,太玄又少了一个纯阳,等如白玩!”百炼苦笑不语,神气微弱。
  惟庸以元神御剑,再有庚金神剑加持,诛魔宝鉴从旁辅佐,与巨手斗了十几招,未落下风。九天之上,绝尘道人面露阴狠之色,面上一红,却是使出了八成功力!
  纯阳巨手一动,五指弹挑之间,已将庚金神剑所化剑光弹飞,再轻轻一抹,诛魔宝鉴无光,亦自坠落凡尘。一弹一抹之间,阴阳交汇,刚柔并济,已是超乎纯阳境界,入于归一境的手段。
  惟庸须发皆张,没了法宝在手,将自家元神化为一柄神剑,神光昭昭,精芒耀世,一剑劈去,正落在巨手掌心,生生劈出一道裂痕!
  虚空中传来绝尘道人冷哼之声:“且放你一命!滚开!”大手如刀,掌缘横切之间,惟庸闷哼一声,所化神剑险些断折,被逼的闪开一旁!
  如此再无阻碍,绝尘道人冷笑一声,大手疾拍而下,掌到中途,愈变愈小,到了郭纯阳头顶,已如常人大小一般,噗的一声轻响,正正拍在郭纯阳纯阳元神天灵之上!
  周其与贺百川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巨吼,这一掌拍实,可谓将太玄根基一并抹消,郭纯阳一死,太玄便要风流云散,道统断绝,怎不令两位长老心肠寸断!
  百炼道人亦是长叹一声,叫道:“罢了!罢了!”姬冰花目色复杂,张随坚摇头叹息,叶向天双拳紧握,目中留下血来。沙通唔了一声,不敢出言。唯有凌冲先是一惊,继而长吐一口气,说道:“诸位先莫心死,以我来看,那一掌并未拍实,尚有补救!”
  众人闻言,忙睁大了眼细望,但望了半日,也瞧不出端倪,周其骂道:“凌冲!你跟你师傅不学好,学他说话卖关子,快些细细说来!不然老子一掌拍死你!”凌冲摇头苦笑道:“弟子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我师傅元神尚在是真,诸位前辈静候片刻,便有分晓!”
  巨手落下,一掌拍实,郭纯阳元神陡然双目齐睁,射出两道金光。就听半空中绝尘道人之声传来,颇有撕心裂肺,气急败坏之意,喝道:“星帝!你!”众人正不得其解,却骇然见到那气道巨手,无量神通,轰然瓦解,不攻自破!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灭星绝毒神掌
  清虚道宗之中,九天之上,一方清静世界之内,绝尘道人本是好整以暇运用神通,就算郭纯阳一再翻盘,也翻不出他手心去。不过郭纯阳有祖师神剑加持,韧性之大实出意料之外,再有百炼与惟庸悍不畏死,绝尘道人要杀郭纯阳,困难重重,不得已动用了本尊八成的道行修为。
  绝尘所辟一方洞天世界游离于九天之上,与域外星河接壤,能将无数大星旋动吐光绽放之姿瞧得清清楚楚,便在此时,周天群星忽然暗了一暗,自杳远不可知之处飞出一只乌蒙蒙的大手,五指宛然,内中似有无数黑气乌意缭绕,令人一见便生出大破灭、大混乱之意,神魂颠倒,不克自知。
  这只乌蒙蒙的大手竟而悄然穿透绝尘所辟洞天壁膜,无有丝毫惊动,待得绝尘运起几乎全力一击,这才悍然发难,一掌印在其后心之上!乌蒙蒙的大手一记大手印印上,随即消散不见,化为滚滚黑气,侵入绝尘法身之中!
  绝尘面上一呆,接着泛起无尽悲怒之色,喝道:“星帝!”能悄然瞒过其感知,将他暗算,此界之中唯有星帝一人!那乌蒙巨手所化黑气渗入其法力,所过之处,真气为之瓦解,道行为之雪消,竟是歹毒到无以复加!
  绝尘道人吼罢,只好宁心静气,运起道家玄功与之相抗。那黑气所携之力,倒与佛经所云“天人五衰”有些相似,极难祛除。不过绝尘道人毕竟是归一境的老祖,阴阳之力交替而动,将黑气缓缓磨灭。
  绝尘暗送一口气,黑气能被磨灭,还算不幸中之万幸。只听一个柔和好听的声音响起,“绝尘,我这灭星绝毒神掌的威力,比你的乾元一指如何?可还好受么?”
  绝尘听闻老对头之声,额上青筋暴起,但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不好出声喝骂。只听星帝又道:“我这灭星绝毒神掌是我辛苦数百年,于九天星河中选取破灭星辰,汲取其死寂沉灭之意,饱含大破灭、大灭绝之真意,与玄门生发之机恰是两极之物,倒有些形似佛门所言天人五衰之道,想来是十分过瘾罢?”
  “可惜我采炼了千年,也只祭炼出这一掌,尽数送给了你,这一番好意你岂能不心领?你受仙督司那群蠢货之命,看守我千年光阴,这一掌权作谢礼,不必谢我!”
  絮絮叨叨说了半日,绝尘道人青筋条条涨起,面色潮红,几乎道心不稳,又被绝毒黑气侵入了几分,忙即凝神静气,运功炼化绝毒,不敢再动心火。
  绝尘道人苦守轮回界几近千年,迟迟不肯飞升,便是奉了仙督司之命,就近看守星宿魔宗星帝,免其逞暴使凶,祸乱此界。星帝数百年来隐匿无踪,从未出手,还以为其收敛锋芒,准备渡过大劫,谁知竟于此时跳出,更处心积虑炼成甚么灭星绝毒神掌,狠狠暗算了他一记!
  绝尘道人口中满是苦涩,随即斩杀杂念,振奋心态。面前星光汇聚,一道模糊身形现出,瞧不清面目,但一身气息却滔天裂地,正是星帝分身,微笑道:“我这一掌足以将你道行打落归一境,百年之内绝无复原之望,只有向仙督司乞求,你是仙督司得意的走狗,想来其等不会见死不救罢?”说罢星光一散,人影如砂石滚落,转眼化于无形。
  绝尘道人闷哼一声,洞天之中良久无声,星帝并未趁机取他性命,略略放心,面上忽然泛起一层黑气,却是绝毒攻心,忙静心镇压。
  太玄派中,五元宫前,绝尘一只无上神通巨掌不攻自破,众人皆是愕然无比,惟庸不知所措,只好重又飞回郭纯阳身旁。拂真三尊化身被斩,元气大伤,见乃师出手无功而返,心头冰凉,喝道:“速速回转本门!”
  拂玉与袁剑顾不得再寻郭纯阳晦气,忙即护送拂真驾云便走,还生怕有甚么魔头想要半途拦截。一时之间,太象五元宫前,仙魔寂寂!
  众人颇如坠入梦境,诸魔祖倾巢而出,先是血神道人在血河之中对战花姥姥铩羽,其后又有张随坚自爆本命金符,重创长景与薛蟒两个,之后越来越是失控,连清虚道宗掌教都亲自动手,诛杀郭纯阳,却被甚么祖师神剑斩的重伤垂死,连绝尘道人都被惊动,恬不知耻的出手。
  众魔头本是乘兴而来,要趁机灭绝太玄,瓜分无数重宝,结果被郭纯阳先以分兵御敌之术扰乱了布置,继而奇招迭出,乱拳打死老师傅,竟是一个也未讨好。
  夜乞老祖凶光闪动,权衡利弊,眼下清虚道宗诸人逃遁,其余魔头也作鸟兽散,正可乘势而起,但郭纯阳布局之深,令他甚为忌惮,正在思虑之间,郭纯阳忽然气焰高涨,一身纯阳之气汩汩而出,藏也藏不住,长身而起,喝道:“夜乞老祖远道而来,岂可就此便走?郭某也要略尽些心意!”
  郭纯阳长身而起的当口,夜乞老祖面色狂变,喝一声:“走!”黑光涌动,一双骨爪撕裂虚空,打通一条甬道,直通冥狱,内中冥气翻滚,闪身入内。
  夜乞一走,鬼铃与伽薄两个自要跟进,鬼铃最是狡诈,抢先一步跨入虚空甬道,半个身子还在外面。伽薄叫道:“快走!”却挤不进去。
  郭纯阳喝道:“留下一个再说!”一点寒芒裹挟混沌气流,电闪而至,剑光过处,照亮伽薄鬼祖一张满是惊骇之色的鬼脸。
  这祖师神剑之威,伽薄是亲眼所见,剑芒直指自家,立时亡魂皆冒,拼命往虚空甬道中挤去。郭纯阳低声笑道:“正要用你做个赏赐,不然我那徒弟岂不要闹上天?”剑芒如电,朗照之间,已临近伽薄鬼祖头颅。
  伽薄鬼祖当此生死之际,凶悍之性大起,鬼吼之间,现了鬼祖之身,高有数十丈,一双鬼目如灯,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一只鬼爪往剑光抓去!鬼祖之身中鬼爪最是坚硬,不畏飞剑飞刀,若是连其也奈何不得剑光,那便万事皆休!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吩咐
  鬼爪幻起无数阴影,成了一座影山,向前直推而去。伽薄亦非莽撞之辈,心知稍有犹豫,便是殒命的惨祸,以肉躯成道之辈,已将肉躯祭炼的通透如意,一面以鬼爪迎敌,一面想用壮士断腕的手段,拼着毁去一条臂膀,逃出生天,也总比被人斩杀来的好些。
  哪知祖师神剑竟是迅快到了极处,浮光掠影,犹胜梦幻,噗的一声轻响,伽薄鬼祖面色凝重,一双鬼爪也自无力垂落,天灵之上现出一个小小空洞,却是被祖师神剑一剑洞穿,连一点真灵也被斩杀!
  一招之下,伽薄鬼祖死得不能再死!郭纯阳哼了一声,伸手一点,伽薄鬼祖肉躯蓦地飞起,往他手中投来,愈来愈小,最终化为一道流光钻入袖中。
  精炼肉躯之辈,元灵被斩,肉躯神通仍在,乃是炼制法器法宝的上佳宝材,万万不可错过。伽薄被斩,鬼铃老祖只恨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才穿过虚空甬道,逃回冥狱之中,再也不敢露头。
  郭纯阳收了伽薄鬼祖肉躯,也懒得管正自合拢的虚空甬道,正要说话,忽然喷出一口金色精血,往后便倒。惟庸忙上前扶住,对张随真道:“请道友与我去太象五元宫中叙话。”
  张随真见太玄之劫已解,心切大兄之伤,点头答应,两位老祖护着郭纯阳落入五元宫中去了。没了太玄峰映衬,只余一座太象五元宫孤零零矗立虚空,放射无数祥光瑞彩。
  经此一役,修道界势必要掀起一场极大波浪,波及玄魔两道所有门户,甚至连佛门也不能幸免,毕竟群魔乱舞中,郭纯阳证道纯阳,连绝尘与拂真师徒两个也阻拦不得,太玄派必要一飞冲天,重新排定玄门七宗座次!
  众人入于太象宫中,惟庸沉声道:“各弟子谨守门户,不得擅自出入,向天、任青与狄谦三个,立时赶奔太玄九国,镇压局面,以防宵小作乱。两位张道友与其余人等随老道去掌教大殿说话!”
  雷厉风行之间,将诸事吩咐妥当。叶向天知惟庸既然这般吩咐,乃师必然无恙,也就随任青、狄谦赶去太玄九国。张随坚兄弟、姬冰花、周其、贺百川与凌冲等,搀扶郭纯阳与百炼两位,随惟庸入了掌教大殿。
  一入大殿,郭纯阳便即清醒,呵呵一笑,飞身坐上云床,哪里还有伤重垂死之相?众人皆不得其解,贺百川喝道:“老五,你搞甚么鬼?究竟证道了没!”
  郭纯阳咳嗽一声,说道:“既是证了,亦未能证。”周其皱眉道:“此作何解?”郭纯阳道:“我借仙界仙气洗礼元神,中间以纯阳之气对付拂真等人,最后又被绝尘一记神掌打伤元神,元气不复,但我已有纯阳境界道行,只是要形神合一,神到气随,尚需许多时日苦炼。因此说既证也未证!”
  贺百川喜道:“那便是证了道了!无妨,大不了龟缩几年,等你神气合一,还怕他个鸟?”惟庸叹道:“可惜这一场劫数代价太大,连百炼师弟也险些万劫不复!”
  郭纯阳神色凝重,目中射出两道金芒,在百炼身上来回审视了半晌,说道:“二师兄是被绝尘道人神掌神通所伤,道行大损,收摄不住玄机百炼真气,有内火焚身之相,幸好有姬冰花道友的玄冥真水相助,稳固伤势,暂且可保无虞,不过也需十年苦功,方能复原。”
  张随真道:“百炼道友伤势极重,如何十年便可复原?”郭纯阳一笑,对凌冲道:“将最后一根先天灵根枝丫取来。”凌冲不问乃师为何知晓只剩一根,毫无迟疑取了一根先天灵根枝丫出来。
  郭纯阳将之招在掌中,说道:“我要请姬冰花道友以先天玄冥真水之力,镇压百炼师兄真火,其后再以此先天灵根为引,以木生火,自可药到病除!”
  张随真呆了一呆,叹道:“原来还有这等神物!”郭纯阳道:“百炼师兄就请立时闭关,待我交代已毕,再来为师兄疗伤。”百炼叹道:“能保住性命已是邀天之幸,还要劳烦姬道友与掌教费心,实在惶恐。”
  郭纯阳道:“今日若非师兄舍命护法,焉有我证道之事?师兄不必多言。”姬冰花冷笑道:“给他卖命,怎好意思袖手旁观?”郭纯阳望她一眼,默不作声。
  周其与贺百川略知他二人旧事,闻言失笑,相互挤眉弄眼。百炼再无二话,当即返回自家坤元殿中闭关疗伤。等其走后,郭纯阳向张氏弟兄谢道:“还要多谢两位道友仗义援手,郭某在此谢过!”
  张随坚叹道:“郭掌教不必多礼,若非你传讯而来,我弟兄焉有机会擒下长景那叛逆?只恨我学艺不精,连累了贵派一件法宝无法动用,不然百炼道友也不会伤重至斯。”
  郭纯阳摇头道:“张道友说哪里话来!玄门正道,唯有贵派与玄女宫来援,此恩此德郭某感佩五内,绝不敢忘,还说甚么玄门七宗,同气连枝,哼哼,清虚道宗太也让人寒心!”
  张随坚无话可说,只好摇头叹息。张随真道:“郭真人,长景那厮的元神尚在贵派九火照天炉中,一日不将他炼化,总有反复,如何区处还请示下?”
  九火照天炉毕竟是太玄派的法宝,张氏兄弟要炼化长景元神,总不能将之带回正一道,又势不能在太玄耽搁太久,因此才有此问。
  郭纯阳一笑,说道:“此事易耳,若是两位道友信得过我太玄,一月之后,我命凌冲携九火照天炉去正一道走一遭,那时尽凭两位处置便是!”
  张随坚喜道:“如此甚好!贫道受凌师侄活命之恩,正可一并报答一二!”凌冲忙摆手道:“不过些许小事,张真人言重了!”张随真道:“三株先天灵根枝丫,岂是小事?你救活大兄,正一道上下皆感大恩,不必多言,等你来时,自有好处与你,莫要推辞!”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开派祖师佩剑
  张随坚点头道:“正该如此!若非凌师侄的先天灵根,老道早已身死道消,若不报此恩,我正一道岂非与清虚道宗一般,成了正邪不分,肆意妄为之门户了?”
  姬冰花冷笑一声,说道:“清虚道宗?哼哼!”郭纯阳道:“既然如此,凌冲,你便代为师走上一遭,将九火照天炉送上正一道。”凌冲无法,只得领命。
  张随坚道:“我师兄弟此来目的已成,不再叨扰,就此告辞!”张随真笑道:“凌冲,一月之后,正一山见!”两位张真人联袂纵起遁光,出了太象宫,化虹飞走。
  惟庸道:“掌教的伤势究竟如何,还望告之!”郭纯阳之伤关乎太玄门户安危,眼下百炼重创,若是掌教也失了战力,惟庸一人独木难支,说不得就要举派搬场,先熬过这段时日再说。
  郭纯阳道:“虽是不轻,但不碍与人动手,今日之役,最为失策的当是清虚道宗,拂真重伤,绝尘道人为了暗算我,却被星帝乘机暗算,真是报应不爽!哈哈!”
  姬冰花皱眉道:“你怎知是星帝暗算了绝尘道人,难不成你与星帝早有勾结?”郭纯阳笑道:“郭某乃是正人君子,玄门掌教,岂会与邪魔外道勾结?不过是心血来潮,一算而知罢了。”
  姬冰花道:“你那先天神算未必如此灵验,其中必定有诈!”郭纯阳微笑不语。周其与贺百川暗自憋笑,被郭纯阳瞧见,一指九火照天炉,说道:“这宝炉原是离火殿之宝,内中拘禁了长景道人元神,就请两位师兄携去离火殿中,一月之内以本身真气真火熬炼,加固禁制之力。”
  周其与贺百川苦了脸,九火照天炉乃是法宝级数,要催动起来,所需法力实是海量,二人未证纯阳,一个月功夫足可被抽成人干,明知是郭纯阳恨他们嚼舌,公报私仇,不敢辩驳,苦了脸抬了九火照天炉便走。
  殿中仅剩四人,郭纯阳呵呵一笑,说道:“凌冲,此役你居功不小,又献出四根先天灵根,为师总不好贪墨你的,此物倒还算个好宝贝,便赐了给你罢!”大袖一挥,殿上现出一尊魔身,黑漆漆的魔气缭绕,正是伽薄鬼祖遗蜕!
  那鬼祖元灵已亡,但肉躯仍自威势赫赫,散发凛凛魔威。成道的鬼祖肉躯乃是无上之宝,堪比同级数之法宝,也只有郭纯阳用祖师神剑,方能将其元灵抹杀,肉躯完好无损。
  凌冲道:“那先天灵根是弟子偷盗而来,本不费甚么功夫,这魔祖之躯如此贵重,怎敢收下?”真界中晦明童子早就发了疯,叫道:“败家子!不当人子!你不要,给我吃了进补也好啊!郭纯阳那老小子腹黑的紧,说不定就坡下驴,又将魔躯收走,岂不鸡飞蛋打?”
  郭纯阳似笑非笑,说道:“那太清门的灵符小鬼怕是在咒骂为师罢?这魔躯玄门之人拿了全无用处,在你手中还能有几分威力,不久你便有用它之处,且收了罢!”
  凌冲心头一动,知道乃师是指阴神之身能炼化鬼祖之躯以为己用,也不推辞,再拜谢道:“弟子谢过师恩!”将魔躯收入洞虚真界,吩咐晦明童子以生死符符光好生看管,免得其与真界真阳之气相冲。
  毕竟洞虚真界是他阳神道法的根本所在,充斥清玄真气等真阳气机,与魔祖之躯天生相克。晦明童子不等他吩咐,自告奋勇,将生死符真气演化一圈黑白相间的精光,圈住魔祖之躯,胖乎乎的小脸几乎笑开了花,望着伽薄遗蜕流口水。
  凌冲阳神斥道:“这是我阴神战力的依仗,你不可偷吃!”晦明童子小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咒骂些甚么,哼了一声,跳到太乙飞星符阵中,将群星运行星轨拨乱撒气。
  凌冲不去理他,只听惟庸沉声问道:“掌教师弟,那祖师神剑究竟是何来历,哪位祖师所传?怎得我从未听闻?”祖师神剑在此战中大放异彩,重创拂真、斩杀伽薄,连绝尘道人都吃个小亏,着实神异。
  惟庸入门数百年,虽未进入祖师堂中拜祭,但对太玄上下之事了如指掌,从未听闻有甚么祖师神剑的传承,连上代掌教也从未提及,今日忽然冒出一柄神剑来,不由疑心大起。
  郭纯阳笑道:“祖师神剑是我后来到手,乃开派祖师所留,其后流落凡尘,此事说来还与凌冲有关,若非是他,此宝也不会再回本门。”凌冲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是那方万载温玉匣?”
  郭纯阳含笑点头,“不错!匣中所藏便是那祖师神剑!”伸手一招,混沌气流搅荡,一点寒光闪现,落在掌中。惟庸定睛望去,只觉寒芒锋锐绝世,却看不出其他奥妙。
  郭纯阳道:“我见了玉匣便知其中藏有太玄至宝,你立下此功,我才收你入门,不然要做太玄掌教的关门弟子,哪有那么容易?其后我以《太玄一炁清经》的法力果然将玉匣开启,得了这神剑,这些年一直苦心祭炼,今日总算派上用场。可惜神剑不全,仅余一点剑尖而已,不然一剑挥下,绝尘老道又算得了甚么!”
  凌冲这才知晓,原来当年所献玉匣竟有如此隐秘,怪不得当初郭纯阳一眼相中,将他收归门下,而非支给其他长老做徒弟。祖师神剑只余一点剑尖便有如斯威力,若神剑完好无损,该是何等风采?
  惟庸也自呆了一呆,说道:“难道此剑竟是开派祖师的佩剑么?为何祖师不肯将神剑留在门中,反用玉匣封存,任其流落世间?”郭纯阳道:“这却不知了,此剑受了重创,想来当年也有一场大战,说不定就与开派祖师陨落有关,却非你我所能知晓了。”
  太玄开派祖师生平神秘非常,世间皆不知其来历,只知其如彗星般崛起,开创太玄一脉基业,传下六大根本剑诀,之后又猝然消失不见,既然连其佩剑都只剩了剑尖,深藏玉匣之中多年,想来本尊之结局也不甚完美。


第一千零七十章 问计司首
  惟庸沉默片刻,又道:“既然如此,有祖师神剑在手,师弟又证道纯阳,战力岂不直追归一境之辈?本门大可横行一世,还怕谁来?”
  郭纯阳微微苦笑,说道:“哪有那么容易?祖师神剑残缺太重,动用起来分外耗费法力,启用一次便须温阳许多时日,非提前做好完全准备不能动用。何况我虽证道,却根基不稳,尚需一段时日巩固境界,百炼师兄又身受重伤,看来数年之内,唯有靠师兄支撑本门了。”
  惟庸道人长叹一声,摇头不语。姬冰花道:“郭纯阳,眼下太玄之危已解,你要信然守诺,许我玄女宫弟子托庇于太玄之下。”郭纯阳点头,说道:“我说话自是算话,姬道友可自去主持玄女宫搬场,越快越好,北冥之地并非久留之所!”
  姬冰花听他话中有话,问道:“这是为何?”郭纯阳闭口不答,把姬冰花气的柳眉倒竖,却奈何不得,连哼几声,扭头便走,出了太象宫,回转玄女宫去了。
  惟庸道:“玄女宫亦是千年大派,玄门正宗传承,举派搬场绝非易事。”郭纯阳道:“不必管她,日后自有分晓。好了,一战下来,诸事疲惫,好在一战定鼎,为本门打出了数年的安稳岁月,请师兄前去歇息。凌冲也回家省亲去罢。”吩咐已毕,太象宫中散场。
  拂玉与袁剑护持拂真心急火燎的赶回清虚道宗,云阙飞宫不堪大用,拂玉将三十三天宝塔祭起,三位老祖立身其中,非止一日终于赶回清虚道宗总坛。
  顾不得入总坛议事,直上九天,寻到乃师所辟洞天世界,一头闯入,就见绝尘道人满面黑气,正自打坐,身子一半金光灿然,另一半则死意升腾,两色之气绞缠拼斗,没个休止。
  拂玉惊道:“怎会如此!”拂真面色惨白,步下三十三天宝塔,叹道:“劫数!真是劫数!恩师是被星帝不知用了甚么歹毒手段,打入一股大灭绝大绝毒之气,拂玉,你我以本门气道心法助师傅一臂之力,逼退毒气,烦劳袁剑师兄为我等护法!”
  袁剑所修百剑门之剑术,为剑道法门,与清虚道宗世传气道法门不合,搭救不得绝尘,说道:“好!”拂真与拂玉当即作法,头顶冲起一道清气,汇入绝尘道人顶门之中。
  得两位纯阳弟子精纯真气相助,绝尘道人果然精神一振,身中金光大声,隐有无数低喃之声传来,似众仙神之语,清虚真气如龙卷动,登时将灭星绝毒神掌的毒气逼退下去。
  一道道漆黑之气汇聚于绝尘道人左掌之中,将一只手掌染成了酱色,但纵使金光再盛,也丝毫奈何不得绝毒黑气,后者盘踞于左掌之中,负隅顽抗。
  绝尘叹息一声,睁开眼来,见了三位弟子,缓缓说道:“是为师算计不周,被星帝暗算,吃了一个闷亏,连累你们了!”拂真忙道:“师傅说哪里话来!都是那郭纯阳太过狡诈,弟子思虑不周,以至铩羽而归,堕了本门的威风!”
  拂玉道:“师傅,星帝究竟用了手段,竟能伤到你老人家?”绝尘道:“星帝用了几百年功夫,采集九天星河之中破灭星辰所发一股绝毒之气,蕴含大破灭之意,炼成一记毒掌,我专心运转神通,未曾防备。”
  袁剑怒道:“星帝好不要脸!星宿魔宗是承平太久,竟敢捋本门虎须!”绝尘道:“我奉仙督司之命,不得飞升仙界,便是为了看守星帝此人,没成想到头来仍是吃个大亏。这一记灭星绝毒神掌要炼化,须费去我百年苦功,得不偿失,须与仙督司联络,求问对策。尔等立时起坛,我要遥拜通诚,向仙督司司首禀报!”
  清虚道宗道统实则传自仙督司,绝尘能在轮回世界修成归一境,亦是靠了仙督司暗中支持,有得有失,他也不得不奉命驻留此界,监察星帝动静。今日之祸太大,不得不联络仙督司,求问对策,不然星帝没了他掣肘,肆意搅乱风雨,仙督司怪罪下来,更是吃罪不起!
  拂真与拂玉忙即排摆香案,一应剑、符、经、幡等法物俱都齐备,这才搀扶绝尘来至法坛之前,绝尘道人面色沉肃,口诵仙家神咒,咒音出口,化为一个个金色文字,悬浮半空,字字珠玑,大放光明!
  此是道家先天云文,用以感召神明之意,以绝尘道人的道行施展,更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妙用。绝尘颂咒半晌,面前已是一片金色文字如幕如练,跟着用手一指,喝道:“开!”
  金色云文汇聚如风,成了一面光幕,其中光华流转,有无数景象次第闪烁,竟是一派仙家仙阙之胜景,正是九天仙阙的模样。拂真三人屏息凝神,静看绝尘道人作法。
  金光大幕之上闪过无数景象,末了止歇于一座恢弘宫殿,正是仙督司,光华再闪,一面硕大之极的玉璧现出,其中烟云变幻,杳深难测。
  绝尘见了玉璧,躬身下拜,说道:“弟子绝尘,有要事禀告,请司首现身一见!”玉璧之上当即风流云转,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浮现,只是面容瞧不清楚,正是仙督司司首,沉声道:“绝尘,你有何事?”
  绝尘能有今日修为,全靠司首栽培,对其而言,又是属下又是师傅,不敢有丝毫不敬,恭声道:“今有轮回世界太玄派掌教郭纯阳,证道纯阳,其人居心叵测,聚众以谋私利,弟子心忧其对仙督司计划有碍,先自出手阻拦,却被星帝趁机以星辰破灭绝毒之气暗算,因此禀报司首,求司首示下,该当如何区处。”
  仙督司司首闻言,玉璧之上透出两道金芒,锋锐如剑,穿破无穷虚空,竟而照落于绝尘之身,绝尘闷哼一声,左掌绝毒黑气大盛,又自作乱起来。
  司首瞧罢,说道:“果是星辰破灭绝毒之气,与佛门天人五衰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以你道行,不难炼化,但耗时既久,得不偿失。”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问计司首(二)
  拂真三个见那仙督司司首一双目光宛如实质,无视九天仙阙与轮回世界壁垒,直直刺入进来,皆是心头惊骇。他们的道行早就足以飞升天界,拂玉与袁剑两个还曾遨游九天星河,但无有仙阙特意放开壁垒,派人专门接引,就算手持无数法宝,也绝难轰开空间屏障,直达仙界。
  仙督司司首这般举重若轻,神念来去纵横,只能说明其道行境界已远超三人想象之外,达于其等毕生怕也难以企及之境!拂真大喜,心道:“仙督司司首修为通天,本门有其为后盾,必能一统轮回世界,迟早将太玄派与郭纯阳一网打尽!”
  绝尘道:“如今大劫在即,又有四九重劫将临,弟子受星帝暗算,唯恐耽搁了司首大事,因此斗胆求问司首,请司首大展神通,助弟子渡此魔劫!”
  司首道:“灭星绝毒之气要破解不难,只是相隔无数虚空,难免有所差池,你是我的得意弟子,轮回世界还需你来看守,不可不救。也罢,我便以清宁宝扇之力,助你化去绝毒之气,早日痊愈!”
  绝尘大喜,再拜谢道:“谢司首恩典!”玉璧之中陡然飞出一面宝扇,长只三尺,形如一片芭蕉,扇柄似木非木,扇片亦不知是何物所炼,轻轻扇动之间,就见清风徐徐,飘绕若波,涟漪道道。
  拂真一见那清宁宝扇,虽相隔无数虚空,但一股深沉先天之机再也不会认错,脱口叫道:“先天之宝!”绝尘呵呵笑道:“此乃司首的一件宝贝,乃是先天纯阳之宝,先天地而生,妙用无穷,能杀九虫、灭三毒、却心魔,于修道人而言实是无上之宝!”
  拂真喃喃道:“竟是先天纯阳之宝,果然玄妙!”轮回世界中玄魔两道所用法宝,皆是后天炼制,虽各有不同威力,绝难匹敌先天之物。因着纯阳玄阴之分,于天地未开之时,便有许多宝贝得了一点造化之机,演化法宝,此为先天神物之来历。
  要区别先天之宝与后天之宝原也不难,先天之物中最难的的乃是一种先天禁制,这等禁制生于先天,只可祭炼,不可提升,盖因先天禁制的法力大小、威能早就固定下来,任你道法通天,难道还能逆转先天,重归乾坤未辟之时不成?
  先天之宝亦分为先天纯阳之宝与先天玄阴之宝,各禀先天纯阳与玄阴之气而生,虽说到了归一境中,大家皆可动用纯阳玄阴之气,但到底还是祭炼与本身真气合拍的法宝,用起来最是顺手,因此归一境的老祖们仍是各分纯阳、玄阴派别,如司首这般的纯阳老祖,自然手持先天纯阳之宝。
  清宁宝扇挥动之间,无尽清气生出,透出九天仙阙,吹入轮回世界之中,也唯有仙督司司首这般修为方能如此轻易在两方世界之中来回调运法力,轻松自在。
  洞天世界中,忽有清气涌出,绵绵汩汩,自绝尘道人七窍吹入,绝尘闷哼一声,只觉清风习习,吹得元神法身一片通透,如琉璃水晶,晶莹剔透。清宁宝扇法风吹透其元神,直往灭星绝毒之气逼去,就在绝尘道人左手之中交战起来。
  灭星绝毒之气是星帝采炼了几座濒临灭绝的星辰,所发一股绝毒之气,其中饱含星辰之上生灵末日来临时种种大破灭、大绝望等魔道真意,又有星辰本身死气纠缠,最是歹毒不过,与清宁宝扇的清宁法风之气恰是相克,甫一交战,便斗得难解难分。
  绝尘忙运功相助清宁之气,只觉一股先天纯阳之机鼓动不休,去消磨星辰死气,心下暗喜,这一招果然有用,清风不断自虚空拂来,源源不绝,星辰死气便被缓缓镇压。
  拂真见乃师左掌一层黑气下沉,又有清气不断逼挤,喜道:“此法颇有妙用!”绝尘再拜道:“多谢司首相助!”玉璧中人影说道:“此法只能暂时压制星辰死气,大约消磨七成毒掌之威力,余下要靠你自家慢慢炼化。”
  绝尘道:“如此弟子已感佩五内!”顿了一顿,又道:“轮回世界已被先天魔祖关注,据弟子所知,已有蛊魔、尸魔与六欲阴魔先后落子,先天尸魔更是蛊惑此界天尸教教主以曼珠沙华演化无边魔地,不可不防!”
  司首道:“原来如此!十大先天魔祖就似仙督司一般,专司以魔念探扫九天星河,魔染无数生灵,使之堕入魔道,他们将目光注定轮回世界,绝非吉兆。你要留心此界魔教各派动静,一有魔祖真身降临,立时回报!”
  绝尘躬身道:“请司首放心,弟子定当全力以赴,我清虚道宗上下为仙督司效力之心如磐石不移!”司首道:“好!清虚道宗孤守轮回世界多年,等轮回盘重光,落入仙帝之手,自会论功行赏!还有,前些时日你与孟贤弟设下陷阱,赚尹济现身,却无意中将赵神君逼出,更查明其为他人分身所化,潜入司中多年,如今仙督司后患已无,我已命孟神君召集人马,不日便会往轮回世界降下四九天劫!”
  绝尘大喜过望,叫道:“若是如此,当可借孟神君之手,将此界玄魔两道一扫而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此这般,仙帝谋夺轮回盘也更有把握!”
  司首道:“此事自有分教,就在七年之后,四九重劫降临!”玉璧光华闪动,人影隐去,连带云文金光也自消散一空。只有清风徐徐,仍自吹来。
  绝尘道人不以为意,瞧了瞧左掌,见死气渐退,招来三位弟子,说道:“方才仙督司司首所言,尔等也听见了,眼下兵分三路,袁剑去盯梢太玄派,若是那凌冲再敢孤身下山,伺机将他杀了,免除太清门之后患。拂玉去寻找天尸教主的踪迹,瞧瞧他究竟在何处演化魔地。拂真留在门中,随我将养伤势,七年之后,只等四九重劫降临,便可与仙督司来人一到,扫平轮回世界!”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尸魔之地(一)
  三人大喜道:“正该如此,方显我清虚道宗威风,令宵小不敢逼视!”拂真恨恨道:“可惜弟子的法宝尚未纯熟,不能应用,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拂真身为清虚道宗掌教,岂会无有法宝傍身?只是他所图太大,将法宝温养了数百年,火候仍旧未足,因此未曾携在身上,以至为郭纯阳所趁,平白被折辱一通,眼下后悔也来不及。
  绝尘道:“四九重劫将临,你也莫要乱走,一来助我炼化剩余魔气,二来将那法宝温养成熟,镇压本门气运。袁剑与拂玉便依我吩咐行事便了!”
  三人凛然而遵,袁剑道:“弟子这便去太玄监视凌冲,若有动静,立时回报!”当先而去。拂玉也道:“我与袁师兄同去!”二人联袂出了绝尘洞天,径往太玄而来。
  太象五元宫之前,忽有一点火光浮现,一位道人走出,正是杨逊,自语道:“亏我不曾莽撞,郭纯阳那老阴货,居然还有祖师神剑这等神物!不过他证道之机连续被打断,就算元神纯阳,也要数年功夫巩固道行,还是先去瞧瞧天尸教主那魔头要如何演化魔地!”
  杨逊更是老谋深算,任凭拂真如何劝说,绝不轻易出手,果然试探出郭纯阳尚有后手,少阳派深恨太玄,但杨逊深知有郭纯阳这根搅屎棍在,清虚道宗远比自家来的不痛快,何苦给人做那急先锋、嫁衣裳?不若隔岸观火,果然甚是爽利。火光一闪即逝,却是追摄天尸教主去了。
  天尸教主舍了长景道人元神不救,驾驭黄泉鬼棺一路破开虚空,未几之间,已来至一处荒凉之地,触目皆是荒山野岭,再往北望去,则是朔风劲吹,一片萧瑟。薛蟒亦步亦趋,略一打量,奇道:“这里岂不是北蛮之地,往南不远便是雁门关,再向北处便是无尽蛮国。”
  鬼棺震动,天尸教主说道:“不错,正是北蛮之地,本教主要在此演化尸魔之地!”薛蟒咧嘴一笑,说道:“教主英明,此处四面荒凉,却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地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尸骨国殇,尸气怨气冲天,正合所用!”
  天尸教主不答,棺上一朵曼珠沙华微微摇曳,陡然飞起,就在半空之中喷出无尽魔气,一株魔花亦自幻化出无穷幻影,晃眼之间已成了一片赤红的魔花之海!
  曼珠沙华本生于黄泉彼岸,为引领死者之用,与杨坚本就格格不入,被天尸教主催动之间,吞吐魔气,魔花之海扎根于荒山大漠之间,汲取地气,与魔气混合,北蛮之地立时生出不测之变!
  轰然巨响之中,无数山石倒伏碎裂,倾斜如雨,又有大地龟裂,如火岩浆冲顶而出,将本是一处荒凉之所,顷刻间化为人间地狱!
  曼珠沙华扎根于地,由一及万,成了一片花海,其后又忽然尽数隐去不见,就见无边魔气翻滚之间,倏忽已蔓延至千里开外,继而向四面八方鼓荡而去。
  雁门关上,前次当朝太师亲自领兵,与北方蛮国联军一场鏖战,将陈建德所部击退,其后班师回朝,又命朝中大将以重兵驻守,连日以来全无战事,军备不免有所废弛。
  这日雁门关城头之上,正有数位兵将把守,闲来无事正自闲聊,忽听有人惊叫道:“那是甚么!”关外正有无尽魔气滚荡而来,所过之处草木凋敝,大地开裂,竟有无数惨白之极的白骨挣扎着爬了上来!
  那些兵将早已看的呆了,为首一员偏将见多识广,沉声道:“莫要慌乱,此必是蛮国请了左道之士作法,乱我城门,速速去请诸位仙师过来,唯有他们方能抵挡一二!”立时有人急行而去。
  蛮国信奉魔教,多有左道魔道之士随军,其等法术诡异凶蛮,非寻常兵士所能抵挡,因此大明军中亦配备了许多受朝廷册封的仙师之流。自从秦钧与沈朝阳坐镇京师之后,陈紫宗上表建言,新帝下诏,分封二人为左右国师,辅佐国事。
  因此正一道弟子多有下山,入朝为官,雁门关中仙师多以正一弟子为主。片刻之间,便有数人乘风御气而来,飞上城头,也懒得理会一旁兵将艳羡之色,为首仙师乃是沈朝阳亲传弟子,修成一粒金丹,一望那滚滚魔气,面色大变,叫道:“快!速速打开后城门,将百姓人等尽数疏散,此乃无上魔道之法,非纯阳老祖不能抗衡!”
  身后一人面容惨变,叫道:“师兄,魔气来的迅快之极,只怕来不及撤离军民了!”那仙师把心一横,喝道:“正一弟子听令!随我前去镇压魔气,遮掩军民撤离!”有人问道:“师兄,要拖延多少时候?”为首仙师惨笑道:“能拖延一时算一时罢!”
  雁门关中共有十余位正一修士,闻听此言,哪还不知其意,是要飞蛾扑火,以身殉道?但并无一人临阵脱逃,为首仙师喝道:“事不宜迟,将真气结成一体,走!”
  张口吐出一枚金丹,滴溜溜转动不休,内中似有无数符文勾连,却是一枚正宗符丹,其余弟子亦自拼命鼓荡修为,十余人真气汇聚,成了一团金色光云,腾空而起,往魔气飞去。
  城头将士怎不知这些仙师是舍了自家性命,为城中军民人等力争那一线生机,当下无数人嘶吼起来,各自召集兵马,驱赶百姓,不顾一切撤出雁门关!
  那一幢金色光云直直迎向魔气,半空之中,十余人合力施展正一道符法,一道金色符文凭空现出,大有亩许,往魔气中印去。谁知与魔气一碰,滋啦啦声响之间,不出数息便被魔气化去!
  为首仙师还待收拢真气,另行施法,但魔气运作更速,如万马奔腾之间,只一扑,已将金色光云吞入。光云只维持了数息,便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其中人等连惨叫都未发出,吃魔气一逼,已是由外到内消融的干干净净!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尸魔之地(二)
  雁门关中牛马嘶吼,无数人推搡拥挤,往后城门疾奔,一片狼藉之下,但越是心急出城,反而越是拥堵,谁也出不了城去。
  雁门关是北境重镇,抵御蛮国的根基所在,大明经营千年,城中除驻军之外,又有无数屯田的农户、小贩,足有数十万人。其等皆是许多年来在此生根,关系盘根错节,在此生在此死,根本逃不出雁门关的网罗。
  但这一场泼天祸事来得太过突兀,就连往日奉若神明的仙师们都措手不及,何况其等凡人?雁门关中吵吵嚷嚷,不乏为了抢路逃命,大打出手之辈,乱成了一锅粥。
  那无边魔气不光侵蚀雁门关之地,连蛮国也不放过,北上侵掠。陈建德有星宿魔宗支持,聚拢蛮国兵将,将一干蛮国国主尽数废了,自立称帝,谨记自家是大明太祖后裔,文帝苗裔,日思夜想只是要收复中原河山,特意将国都建在雁门关数千里之外,为的出兵进袭便利。
  但魔气滚滚而来,未几之时已然来至城墙之下,蛮国中无数魔教修士起先还欲抵挡,等几个元婴真君被魔气悄无声息吞噬之后,不知谁发一声喊,掉头逃命,众修士亦作鸟兽散。
  陈建德在皇宫之中得了消息,眼珠一转,忙令备马,率领一干重臣、嫔妃等草草出城,也懒得去管城中蛮民如何。等他率领亲近将士狂奔数千里,才勉强摆脱魔气追袭,回头见耗费数年筑就的都城,已被魔气笼罩,内中尚有十几万蛮人不及逃脱,全没了生息,恍若一座鬼域。
  陈建德心头发寒,又自怒发上指,叫道:“给朕查!究竟是何方妖孽做法,毁去朕的根基!”身旁众人默不作声,连元婴级数修士都死的痛快无比,此事非得待诏境界之上的老祖出手,方可窥见端倪,其等凡人还是莫要揽在自家身上的好。
  陈建德发泄良久,也知此事非是自家手下所能解决,喝道:“传令下去,命后方蛮城再调拨民夫三十万,朕要重筑都城,不得有误。再令一干修士前去探查那魔气源头,朕要知道究竟是哪一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要毁去朕的蛮国么!”
  不提陈建德处鸡飞狗跳,天尸教主以曼珠沙华演化魔地,忽然说道:“殷道友何不现身一见?”只听一声长笑,一位落魄书生模样的殷九风现出身形,啧啧叹道:“天尸道兄果然好大手笔!一朵曼珠沙华竟能演化无边魔地,真乃魔道胜境,令小弟不甚佩服!”
  殷九风将六欲魔阵携走,唯恐被打坏,一路追摄天尸教主跑来此处,以他目力自是瞧得清楚,不但陈建德的蛮国都城成了死域,连大明苦心经营千年的雁门关亦是一片死寂,数十万军民绝无一个逃出,尽数被魔气夺去了性命!
  这等肆意屠杀凡人之举,太干天和,二百年前血河宗曾经做过,不久便被灭门。天尸教主如此辣手,当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处!
  天欲教主艳羡之余,也有几分胆寒,此必是尸魔之命,如此丧心病狂,表明先天魔祖对轮回世界势在必得,迫不及待要降临而来!
  天尸教主淡淡说道:“尸魔之地虽说最合我天尸教道法,但玄阴魔道一源同出,贵派入内修行,也无挂碍,大家同属魔道,同气连枝,若是殷道友有意,尽可随意取用便是!”
  殷九风大喜,天欲教根基浅薄,全靠他这个光杆教主一力支撑,尸魔之地中魔气肆虐,虽稍显狂躁,倒不失为一处修炼圣地,正可借其将六欲魔阵演化的尽善尽美,呵呵笑道:“如此便多谢天尸道友了!”
  喜滋滋飞入魔地之中,将袍袖一抖,落下一座琉璃魔阵,天欲真气散开,现出玉玑娘娘与身后六十六位弟子。太玄一战,六欲魔阵威力运转到了极致,几乎将六十六位弟子真气法力抽干,入了尸魔之地,感应到无尽魔气,众弟子俱各欣喜不已,忙即吞纳炼化,增补本身修为。
  玉玑娘娘向殷九风一拜,说道:“想不到郭纯阳备下许多后手,连虎贲都被普渡收服了去,不知教主接下来如何打算?”
  殷九风冷笑道:“郭纯阳就算证道,也要数年功夫巩固修为,普渡将虎贲收为苦力,已是得罪了那位老祖,日后必去寻那秃驴的晦气,不必理会,当务之急,先借此处魔地,将六欲魔阵操演的尽善尽美,等待时机,招引六欲阴魔魔灵下界!”
  玉玑娘娘纵目望去,竟瞧不到魔地尽头,只觉魔气无穷无尽,似是打开了冥狱魔界之门,源源不断的抽取其中冥气、魔气、戾气,注入阳间之中,惊骇道:“天尸教主好大手笔!不过这般肆无忌惮,不怕正道门派群起攻之么!”
  殷九风冷笑道:“怕甚么?眼下玄魔两道各派自顾不暇,正道忙着内讧,正是揭竿而起的良机,天尸教主挑选时机可谓恰到好处,再过些时日,等尸魔之地彻底打穿九层冥狱,接引冥狱妖魔进来,就算玄门七宗倾巢而出,也奈何他不得了!”
  曼珠沙华隐现无常,沟通九层冥狱,不断将冥气魔气引入此间,若从九层天罡之上向下望去,可见魔气森然,如同一个锅盖倒扣而下,笼盖方圆数万里之地,将雁门关与蛮国都城尽数罩住。
  那两座城池是北蛮之地有数大城,其中军民人等相加,足有百万,尽数被魔气沾染,死于非命。魔气被魔道修士珍若拱璧,对凡人却是奇毒无比,百万生灵一刹那间尽数身亡,其所生怨气、戾气直冲天际,反过来又助长魔气之威!
  魔气肆虐之下,须臾之间已笼盖十万里方圆,天欲教主命玉玑统领女弟子修炼,又将六欲玄阴天罗放起,免得有甚么不开眼的魔头闯入。
  魔气笼盖之下,无尽死意来回冲荡,无数白骨头颅中冒出两朵鬼火,吱吱呀呀扭动白骨之躯,自地底爬将上来。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尸魔之地(三)
  雁门关前埋葬了无数尸骨,又有牛羊猪马等牲畜的白骨,被魔气驱动,化为行尸,有的腐肉尚未烂尽,还挂在白骨之上,分外骇人。
  无数白骨行尸与僵尸游荡于十万里魔地之中,往往左道相逢便大杀一场,胜者张口一吸,将败者之死气魔气据为己用,炼化成自家功力。一时之间,魔地中群魔乱舞,无数尸骨成精,争相爬起厮杀,掠夺对方之魔气,强化己身,未几之间已生出了十几位金丹级数的尸魔!
  这等极短时间内催化无数高阶尸魔的手段,与养蛊相肖,反正魔气无尽,又有无数尸骨可供催化,正是上好的培育魔头之地。区区数日之间,无数尸魔厮杀不绝,已然诞生出数位元婴级数的魔头。
  殷九风虽惊叹于先天尸魔与天尸教主的手笔之大,也懒得去管,只是指点玉玑娘娘排演阵法。好在魔地扩张到了十万里方圆便静止不动,似在消化所得。殷九风不知先天尸魔究竟要培育出何等的魔头,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意。
  魔地之外,一道阴风旋过,凌冲阴神之身现形,气息比先前衰弱不少,但更见精纯。他的七情魔念屡遭重创,几乎被磨灭净尽,不过也非坏事,七情魔念本是他杂念所化,消耗的越多,杂念越少,正是修炼噬魂劫法勇猛精进的手段。
  如今从阴神正念中所生杂念已然极少,正念之力亦自精进,甚至略有所感,道行渐趋纯熟,已可着手渡过下一重天劫。阴神望向魔地,见魔气横空,竟将太阳光华都遮蔽了去,不由面色凝重。
  他的七情魔念要数藏于六十六位天欲教女弟子身上的最为精纯,但天欲教主当面,丝毫不敢催动魔念有何异动,唯恐被那位玄阴教主察觉。好在噬魂劫法本就只在人元神中肆虐,隐秘非常,殷九风又被魔地之事吸引去大半精力,竟未察觉手下弟子都被噬魂魔念沾染。
  阴神不敢进入魔地,唯恐被发现踪迹,盖因天尸教主与薛蟒两个尚在半空之中,绝无离去之意。黄泉鬼棺寂静,薛蟒更是索性在虚空中打坐,借魔地尸魔之气恢复道行。
  太玄一战,实打实吃了张随坚自爆本命金符之力,连苦修的九大尸王也一并报销,正急需恢复法力,同时一双鬼眼滴溜溜乱转,瞧瞧有无尸魔得了造化,能突破待诏之境,收了回来炼化,待诏之下的僵尸却全然瞧不上眼。
  薛蟒周身魔气运转如潮如龙,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半日之后长舒一口气,只觉太玄所受伤势大有好转,说道:“教主!当真不去搭救长景长老么!”
  天尸教主声音自黄泉鬼棺中传出:“长景乃本教太上长老,自然要救!方才不过是权宜之计,魔道老祖或伤或逃,你我势单力孤,不好与太玄争持。郭纯阳虽已证道,根基不稳,百炼重伤,太玄能支撑场面的只有惟庸一人,绝无闲暇去炼化长景元神。”
  “再者,长景是正一道叛徒,张随坚弟兄必要亲手将其炼死,才算对得起历代掌教长老,以本教主算定,太玄必会遣人将长景元神送至正一道,由张随坚等人亲手炼化,那时才是搭救长景的最佳机会!”
  薛蟒喜道:“教主算无遗策,真乃神人也!依我看,教主的神算之道,远超那郭纯阳之辈,当为此界第一!”天尸教主淡淡说道:“薛长老还请速速恢复法力,去正一道绝少不了薛长老助力。”
  薛蟒心头一凛,知道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当即叫道:“请教主放心便是!”退在一旁炼化魔气去了。黄泉鬼棺寂静无声,不知天尸教主躺在里面做些甚么,想些甚么。
  凌冲阴神面色一动,将身一扭,化为一道魔气钻入地下,不久就见一道星光展布,现出乔依依身形,也不身入魔地,只远远喝道:“夜乞老祖被郭纯阳吓破了胆,逃回冥狱之中,连手下的伽薄鬼祖都被杀了,魔躯被人抢走,不知还有没有胆量杀上大金刚寺去。”
  天尸教主默然不答,乔依依喝罢,绝不停留,身化星光,须臾之间,飞上九重天罡大气之中。魔道中人对纯阳天罡深恶痛绝,如非必须,绝不会飞入天罡之中。但星宿魔宗修炼星光之道,能畅行天罡,游走阴阳,自无这等避讳。
  乔依依入了天罡大气,再一跨步之间,已到了第七层罡气之中,正有二人迎面飞来,见了她当即见礼,正是司徒化与萧厉两个。
  萧厉与迦楼罗骨骸融为一体,每时每刻均从心脏之中涌出无尽法力,冲刷他全身经脉元神,从他入手迦楼罗骨骸到如今,短短时光,竟已有突破待诏境界之意。
  乔依依淡淡望他一眼,说道:“不错,倘若你能将迦楼罗骨骸完全炼化,证道长生只在弹指之间,说不定还能重现迦楼罗神鸟真身,称霸九天星河。如今我才知道,为何当年星帝要我收你为徒。”
  当初星帝特命乔依依收萧厉为徒,乔依依满心不愿,拗不过掌教法旨,勉强将之收归门下,传了一部四灵四相真法便算敷衍了事,今日方知萧厉竟是迦楼罗神鸟一缕元灵转劫之人,星帝布局之深,实是可怖可畏。
  萧厉面色潮红,迦楼罗神鸟前生法力不住激荡游走,勉强叫了一句师傅,司徒化冷笑道:“普济那秃驴还不愿交出迦楼罗骨骸,我险些便动手拆了那劳什子寺庙!”
  乔依依冷笑,正要说话,只听一声佛号,远处一片佛光灿若云霞,一位老僧跨坐一头斑斓猛虎背上,迤逦而来。乔依依面色一变,喝道:“普渡和尚,你意欲何为?”
  司徒化亦是紧张之极,只是面孔藏于黑袍之中,看不分明罢了,普渡号称佛门第一高手,连夜乞老祖都斗他不过,若是强行出手,谁也护不住萧厉,心念一动,日月五行轮飞出,拖曳七道光华,在身周疾驰。
  普渡收服了虎贲,仍旧命其身披神铠,口衔狂刀,只是口不能言,一头猛虎四足生云,走近三人,普渡望了萧厉一眼,面色越发悲苦,合十道:“冤孽!冤孽!迦楼罗复生,乃是数中所定,老僧亦阻拦不得,此来只是想与萧厉施主说一句话。”
  萧厉目中泛出赤色,背后亦隐隐升起一头神鸟之形,嘶声道:“你待如何?”声音之尖利,连自家都吓了一跳,却是迦楼罗骨骸已然以真气改造其身躯元神。
  普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门亦以慈悲为要旨,迦楼罗神鸟乃天生神圣,前生只因杀戮过重,才有劫数临头,今世灾劫圆满,该当回归。星帝有补天之能,自能为你重塑神躯,老僧只盼你能上体天心,少造杀戮,须知因果之道,轮回不爽……”
  萧厉厉声道:“你这番狗屁之言,在我父亲被昏君屈杀、满门被斩之时,怎么不说?如今我要练回前生法力,这一世但有欺侮过我之人,都要令其全家死绝!报应?因果?我便是因果,我便是报应!哈哈哈!”
  背后一头迦楼罗神鸟法相陡然长大了十倍不止,仰天一声厉啸,声震长空,一道道声波如涟漪散开,冲的普渡神僧僧袍抖荡不止,虎贲化身神虎也自被迦楼罗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心头慌乱。
  普渡神僧叹息一声,对虚空说道:“太微先生,迦楼罗神鸟用之得当,可破除劫数,改换天地,若用之不当,却是自招祸端,贫僧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虚空寂寂,普渡神僧再不多言,虎贲低吼一声,足下云荡风掠之间,已飞下阳间去了。
  乔依依自知太微星主隐身在侧,其虽是天市垣之主,与太微垣星主平起平坐,但太微先生得道极早,说来还是她的师叔祖一辈人物,也懒得答言,喝道:“走罢!”
  萧厉借迦楼罗法相发泄了一番戾气,浑身竟有脱力之感,被司徒化一把架住,其狞笑道:“走罢,回总坛去,星帝自有法子让你恢复前世法身!”萧厉心头一阵迷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意浮现,但在司徒化手下全无抵抗之力,乖乖被其驾着飞天而去。
  太玄派中,凌冲得了伽薄鬼祖的魔躯,微一查探,暗暗苦笑,郭纯阳用祖师神剑一击,将伽薄鬼祖元灵斩杀,只余一具空壳,但祖师神剑剑意太盛,就算郭纯阳收走不少,仍有少许残余,还要用些时日炼化驱除,方能催动魔躯。
  伽薄鬼祖不愧为玄阴魔祖级数,莫看在郭纯阳手中走不下一招,魔躯中仍自藏有无数秘密,几乎等同于一部修炼肉躯成圣的玄阴道法,只要将其魔躯参悟,不难立下一脉新的魔教道统。
  凌冲瞧了半天,叹息一声,伽薄魔躯受创太重,还需以无尽魔气温养,阳神之身绝难做到,只好交由阴神之身去办。他放下此事,回太玄九国家中省亲,见家中安好,并无甚么妖魔鬼怪骚扰。
  叶向天与任青等二代弟子率领太玄门人日夜巡视,遇有妖魔宵小之辈,尽数诛除,绝无容情,太玄九国一时间为之一清,百姓再无隐忧,有多了几分热烈之意。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讨教
  凌冲在家中呆了十几日,返回太象五元宫中,没了太玄峰支撑,太象宫孤零零浮于虚空,虽有无数彩霞仙光衬托,比先前仍是少了许多意境。
  凌冲入掌教大殿,见过郭纯阳,见大殿寂寂,唯有郭纯阳高坐云床,头顶现出一派云光,光中一道寒芒肆意游走往来,正是祖师神剑,正以本身功力祭炼此宝。
  大殿正中一座十丈方圆的丹炉端然摆放,亦有九条火龙进进出出,喷涂无穷毒火,烧的炉壁一片通红,忽然炉中传出人声,恶毒至极,叫道:“郭纯阳!你要炼死了我,不怕天尸教主来寻你报复么!”正是长景道人声音。
  郭纯阳睁开眼来,微微笑道:“长景,你气数已尽,还敢搬弄口舌么?就算将你炼成灰烬,天尸教主还有胆量再寻来我这太象宫么?如今他正忙着演化尸魔绝地,可没心思搭救你!”
  长景道人沉默片刻,换了一副口吻,说道:“郭掌教,你我两派全无仇怨,我不过被夜乞与血神道人裹挟,一时头脑昏聩,前来闹事,如今你将我擒住,连我苦心祭炼的法宝也被毁去,这口气也该消了,还请行个方便,莫要害我性命,至不济老道一身法力,还能为太玄看守门户,不知你意下如何?”
  郭纯阳冷笑道;“你这反骨之辈,死到临头,还要狡辩?无故来搅我证道,此乃生死大仇,绝无索解,何况我若用你看守门户,岂不昭告天下,太玄与魔教勾结,自陷死地?长景,你也是玄阴之辈,得道千年,当此数尽之时,还要给自家留些脸面罢!”
  伸手一道金光飞出,落在九火照天炉中,九条火龙齐发嘶吼,重又投入炉中,炉壁之上现出九条龙纹,将照天炉封禁起来,长景道人之声再也不能传递。初时那火炉还自抖动几下,之后渐趋平静。
  郭纯阳哼了一声,对凌冲道:“长景死不足惜,但不能陨落在太玄,你收拾一番,即日动身,将九火照天炉连带其玄阴元神送上正一道,由正一道炼化。”
  凌冲道:“是,此行师傅还有何吩咐?”郭纯阳道:“伽薄的魔躯可交由你阴神之身运用,只是不可轻易露白,不然会暴露你阴神阳神之秘。此行正一道,乃是你又一大机缘,其中关窍现下说来也无用处,你只记住凡事听张随坚吩咐,之后一切顺其自然便可!”
  凌冲涎着脸道:“师傅必已用神算之术算过弟子此行吉凶,还请多吩咐几句,弟子也好心中有数。”郭纯阳道:“也不知跟谁学的这般惫懒!也罢,就再提点你两句,长景气数已尽,但天尸教主要逆天而行,去正一道强夺其元神,那厮自有张随坚弟兄对付,你只专心运转九火照天炉便是!”
  凌冲奇道:“如何运转九火照天炉?听闻正一道三件法宝之中,尚有一座龙虎丹鼎,能发道家纯阳真火,自然用那件法宝炼化长景元神了。”
  郭纯阳冷笑道:“长景元神封禁于九火照天炉中,若是挪移到龙虎丹鼎之中,禁制打开,不免有所疏漏,最安稳者莫过于就在九火照天炉中将之炼化。”
  凌冲道:“但正一道道法不同,绝难催动九火照天炉,又当如何?”郭纯阳道:“他们不能,你能!你四师伯不是早将他的炼剑之道传授于你?其中修炼真火阳气的法门便可催动九火照天炉,届时只要你携九火照天炉身入龙虎丹鼎之中,以自身为枢机,承接运转正一道法力,注入九火照天炉中,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大功告成。”
  凌冲惊道:“弟子要以自身为枢机,运转正一道法力?”这可非同小可,要炼化长景元神,必要张随坚等纯阳老祖出手,以他脱劫境界,如何经得起纯阳级数的法力灌注?只怕当场爆体而亡!
  郭纯阳道:“不必担心,正一道是玄门符箓正宗门户,其道法与太清门有互通之处,你用生死符接引正一法力,再转为太玄真气,自可使得九火照天炉,天下之间,唯有你能这般施为,此事亦非你不可!”
  凌冲修成清玄真气,道贯两家,能于太清与太玄两部道法间游走自如,先用生死符承接正一道法力,再转为太玄法力,他想了一想,果觉此事可行,但其中微妙之处,如玄机转换、枢机挪移之道,还要细细参悟方可。
  郭纯阳道:“此事我能想到,张随坚亦能想到,此人胸怀博大,门户之见不深,你去正一道听他吩咐便是,说不定还有一番好处与你!对了,你的阴神之身也要跟去,对付天尸教主,尚有用他之处。”
  吩咐了几句,打发凌冲出了太象宫。沙通迎了上来,笑道:“又有甚么好事?若是有好处,不妨帮衬你沙师兄则个!”凌冲道:“我要护送九火照天炉去正一道,不知沙兄可有兴趣?”
  沙通道:“有甚么好处?”凌冲摇头:“无有好处,还要出苦力,对付天尸教主。”沙通断然摇头道:“不去不去!”凌冲奇道:“沙兄居然一口拒绝,不再多问么?”
  沙通道:“我又不是傻子,你师傅只要你一人护送九火照天炉去,我若跟去,说不定就有奇祸临身,凭你怎么舌灿莲花,也休想说动我!”转身便走。
  凌冲也不多言,直奔离火殿,求见贺百川,说道:“我师傅要弟子护送九火照天炉去正一道,弟子想向四师伯讨教此宝祭炼之法,以及如何操控。”
  九火照天炉向来是离火殿传承之宝,贺百川自是最为熟悉,抚须道:“你来问我却是不错,只是操控九火照天炉之法我早已传授给你,便是我那道道诀了,原本凭那道诀可将此宝操控的如臂使指,但掌教偏偏用一点灵光点化此宝成了法宝,虽然元灵孱弱,不堪大用,到底本质不同,其中有何精微差别,还要你自家体悟。”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入正一道
  凌冲道:“就算如此,也请师伯传授些心得妙法罢!”贺百川笑道:“那有何不可!”将九火照天炉之妙用以及这些年自家一点心得尽数说了,末了道:“你师傅真是麻烦,还要你护送九火照天炉去正一道作甚!若是路上有何差池,放走了老魔,岂不得不偿失!”
  凌冲苦笑一声,拜别贺百川,出了离火殿,又往掌教大殿中谒见郭纯阳,依照贺百川所授法诀一指,九火照天炉应手而起,越来越小,收入他袖中去了。
  郭纯阳道:“此行还需小心谨慎,随机应变!”凌冲躬身称是,正说之间,师徒二人同时转头望向雁门关之地,只觉一道通天魔气生出,尚在不断扩散之中。
  郭纯阳看了几眼,冷笑不语,凌冲忧心忡忡,有心问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出了太象五元宫,纵起剑光直扑中原之地。数日之后,已来至雁门关之地。
  但见方圆十万里之内尽是魔气肆虐,其中又有无数尸魔、僵尸、行尸走肉,相互厮杀吞噬不绝,竟已有数头脱劫级数的尸魔诞生,甚至有一头尸魔背生双翅,翼展之间,掀动魔气,四下乱飞,耀武扬威之极。
  凌冲看罢,摇了摇头,自语道:“真是人间地狱!阳世的魔国!天尸教主这般肆无忌惮,不怕报应么?”这片魔地吞噬了百万人口性命精气,连雁门关这等千年雄关也被一朝击溃,不复存在。这等上干天和之举,必有报应临头!
  一道魔气自地下穿出,正是阴神之身,接口道:“魔道逆天而行,哪管甚么报应劫数!”凌冲阳神将手一挥,一道魔光裹着伽薄鬼祖尸身飞出洞虚真界,阴神将手一指,将魔躯收入噬魂幡中,略一用噬魂真气祭炼,微微喜道:“不愧是玄阴魔躯,有无穷妙用!”
  阳神道:“当年得了薛蟒一具旱魃之身,可惜彼时道行不够,驾驭不得,如今又得了魔祖魔躯,以你脱劫级数的修为,能将此物运使精妙么?”
  阴神道:“魔躯被师傅用祖师神剑断绝一切生机,内中尚有极处创伤,须用噬魂真气温养些时日,就便祭炼,若是我修成待诏,得了一道先天魔气,便能勉强驱动这尊魔躯!”
  阳神道:“师傅赐下魔躯时,千叮万嘱,不可轻易显露人前,免得被人捉住马脚!”阴神道:“我自省得!”阴神阳神一问一答,宛如两人,实则一体。
  晦明童子钻了出来,指着魔地叫道:“里面的魔气我也能炼化了收归己用,我等且去盗取一些如何?”阴神摇头道:“不可!天尸教主尚未离去,天欲教主殷九风亦在此处闭关,稍有异动,只怕打草惊蛇,我等还是快些赶往正一道来得妥当。”
  阳神道:“既然如此,那便立时起程!”阴神点头,化为流光钻入洞虚真界之中,静坐下来,安心祭炼魔躯。伽薄鬼祖元灵被斩,连带魔躯亦有残破之处,还用魔气重新炼过,方能应用。
  不过魔躯是玄阴级数,要祭炼还原,非是一日苦功能及,最好还是回到冥狱之中,借无尽冥气魔气祭炼的好。阴神不过先用噬魂魔念探查魔躯伤势如何,就便探索伽薄鬼祖修行之秘。
  每一尊以肉躯成道之辈,其肉躯皆是无上宝库,若是细心揣摩,不难从中悟出直指长生的玄妙法诀。但哪位老祖肯让他人研究自家的肉躯?唯有死去的老祖,才有这等好事。
  阴神在太乙飞星符阵中打坐,摸索魔躯之事非是一日之功,一面用心祭炼,一面修炼噬魂劫法,修补道行。七情魔念连番被斩,杂念一去,正念反倒清明起来,修炼正是事半功倍。
  凌冲阳神以剑遁飞遁,数日之后已来至正一道山前。正一道总坛位于正一山中,离大明京师尚有数万里之遥。正一山位于一条巨大龙脉起兴之地,亦即是龙首之处,汇聚八方灵气,传闻正一道初代祖师曾于山中炼制长生丹药,丹成之时,天地元气结成龙虎之形,蔚为壮观。
  龙虎者,在玄门道家中乃是神物,又可代指气血之物,极受玄门修士看重。正一祖师炼成神丹,服食之后便即飞升,留下一脉道统,由其门下弟子发扬光大。
  正一道与楞伽寺一般,号称玄门正宗,历代受朝廷册封礼遇,门中所传符法、剑术,尽皆冠绝玄门,只是其后先有太清门立派,又有清虚道宗崛起,遮掩了其光华罢了。
  正一山中幽静非常,号为人间洞天福地,有三十六处绝景,七十二处佳地,令人流连忘返。不过凌冲乃是得道之士,又有要是在身,不曾贪恋一眼,越过一座白玉牌楼,径自上山。
  越过白玉牌楼,便是一座巍峨宝殿矗立,其后有无数宫室绵延而上,皆是依山势修筑,就近采取山中木料,古色古香,隔着极远似也能闻到清新的檀香之味。
  凌冲在半山腰按落剑光,自有正一弟子瞧见,知是同道练气士来访,便有两位青衣道士迎了上来,凌冲抢先开口道:“烦劳两位师兄通秉,就说太玄派凌冲,求见张掌教!”
  那两位青衣道士面色惊异之色,年岁较大的一个忙打稽首道:“原来是太玄派凌师叔驾到,我二人乃沈朝阳沈师座下弟子,常听师傅念叨师叔大名,两位老祖前些时日回山时更曾吩咐,若是师叔到此,不须通秉,径请入正一宫便是。”
  当下二人为凌冲引路,穿过层层宝殿,直上正一山金顶。山巅之上立有一座正一宫,乃是正一祖师当年清修之地,凌冲入得宫中,就见张随真大笑而来,说道:“郭掌教真是信人!一月方至,果然你就来了!”
  凌冲稽首施礼,问道:“不知张掌教现在何处?”张随真道:“大兄受伤不轻,虽有你的先天灵根吊命,还须苦修静养,如今正在山腹密室之中,借龙虎丹鼎丹气气机,调理阴阳。九火照天炉可带来了么?”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长垣道人
  凌冲道:“自是随身携来。”张随真目中神光一闪,吩咐宫中弟子道:“尔等往宫外等候,就便开启护山大阵,免得宵小前来搅扰。”宫中共有十余名弟子,老少齐备,皆是二代高徒,修为最高者亦是脱劫之境,闻言齐齐躬身应道:“是!”
  就由一位年岁最长名唤朝胜的弟子领头鱼贯而出,到了宫外,沉声吩咐道“各位师弟,奉师叔之命,各自去开启护山大阵,不可懈怠,违者以门规论处!”
  众弟子俱都凛遵,沈朝阳与秦钧不在山中,二代弟子以下便以朝胜为尊,又有张随真之命在前,轰轰嚷嚷而散。过不多时,整座正一山上起了一层薄雾,随即越来越是厚重,自上而下流淌,将全山都遮蔽了。
  浓雾之中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传来,又有条条金光贯空,却是正一道护山大阵开启。正一道的护山大阵名为龙虎金光伏魔大阵,正是祭炼正一三宝的根本道法,玄妙万分,只要阵势开启,以正一道万年底蕴,一般的魔道妖人甚而域外天魔也绝攻不进来。
  正一宫中,凌冲感到足下微有震动,一股强悍之极的法力涌动不绝。张随真笑道:“好了,随我入山腹见掌教师兄罢!”大袖一拂,殿上玉阶陡然开裂,现出一个大洞,立时风起云涌,有无尽气机破空直上。
  凌冲心头一动,那气机中竟包含极阳与极阴两种气息,只是俱都正而不邪,乃是天地元气之通灵变化。张随真随口道:“正一山山腹中有一座远古火山,内蕴无穷地势真火,旁边另有一口寒潭,幽深难测,一山一潭,正合道家阴阳之旨,因此祖师才选定此山立下道统。多说无益,你亲眼见过便知!”
  伸手一指,其与凌冲足下皆生出一道金光,光中有金色符箓游走,时隐时现,载着二人入了地洞之中。一入地洞,凌冲顿觉一股沛然法力自四面八方袭来,遇到足下金光又自退了回去。
  张随真笑道:“此是龙虎禁制之力,有金光护体,不必管它。”凌冲点头,睁眼望去,见四壁之上燃着无数长明灯,又如帝王墓葬之中的布置,却无有一丝阴气,想是早被阵法驱离。足下全无依凭,俯首望去但见一线光华在足下摇曳不定。
  飞了约莫半个时辰,身周至阳与至阴之力越发浓厚,耳中听的寒水涌动之声,只听张随真说道:“到了!”足下已触及实地,凌冲抬目望去,面前现出一口寒潭,足有百丈方圆,潭水幽幽,绝无晃荡,瞧不分明,似乎内中住着甚么前古巨兽,令人心头生寒。
  寒潭之后,数百丈外,却是一座高有万仞的火山,甚而可见岩浆流淌下来,到了山底时与寒潭所发无形寒气相遇,滋啦啦作响,升起大片水雾之气,继而渐渐化为坚硬的岩石。
  凌冲见惯大场面,自不会为区区火山与寒潭惊叹,却仍陶醉于造化之鬼斧神工,叹道:“阴阳相生,水火相济,谁知正一山中竟有如此奇景!”
  张随真笑道:“我带你见掌教师兄去!”大袖一挥,金光裹着二人,瞬息穿破寒潭,落在火山口上。那火山口直径有数十丈,稍微靠近便是热浪袭人,内中岩浆翻滚冒泡,黑烟升腾。
  火山口上修筑着一座小小宫室,精雅可爱,全是木制,因有禁制之力,未被热火点燃。宫室敞开,内中盘坐着两道人影,一位正是张随坚,其面色仍自苍白,见了凌冲笑道:“是凌师侄来了,郭掌教真是信人!”
  张随真携凌冲落在宫室之中,踏足木板之上,先与另一道人影见礼,对凌冲道:“这位长垣真人,乃是本门硕果仅存的太上长老,执掌龙虎丹鼎,不肯飞升,逗留此界,替本门看守一山一潭胜景,快来见过了。”
  凌冲忙即施礼,见那长垣真人生的一副吊梢眉、三角眼,好一副奸诈凶相,暗暗称奇。自来玄门中修炼有成的得道之士,莫不是仙风道骨,有这般凶厉面向还能修成纯阳,真是一大异数。
  长垣道人睁开一双三角眼,怪笑了一声,说道:“随真还算心善,为老道遮掩一二,其实也算不得甚么。老道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跑去向噬魂老人出手,被其一招噬魂神通伤了神魂,回山之后闭关百年,才渐渐压下心魔。只可惜,就在此间出了长景那个叛逆!”
  长垣道人提及长景,目中凶光大盛,忍不住喘息几声,续道:“可惜老道在死关之中,六识蒙蔽,未能察觉那厮倒行逆施,以至被他屠戮了满门师兄弟,又被他逃走。等老道出关时,正一道已然元气大伤,不得已封山自守。老道一怒攻心,正要去寻长景报此深仇,无奈七情摇动,噬魂魔念又自死灰复燃。老道无法,只好自封于此处,借极寒极热之力,压制心魔。上代掌教垂怜,将龙虎丹鼎赐下,亦是让我能炼化心魔,有朝一日走出正一道。”
  这位长垣道人乃是长景师弟,资质绝伦,当年道行还在长景之上,只因心高气傲,跑去寻噬魂老人晦气,挨了一记噬魂劫法,中了魔念算计,狼狈逃回,被长景捉住坐关的空隙,大肆屠杀正一高手,叛出教门,逃入天尸教。这一段公案历经千年,由长垣道人亲身道出,一字一句,尽是无尽悔恨之意,凌冲听闻,亦极动容。
  洞虚真界中,阴神皱眉道:“长垣确是中了噬魂魔念,只是被压制的极深,难以测度,看来他便是噬魂老人当初所留的三具分身之一了。”
  噬魂老人曾言道,全盛之时以魔念沾染了三位长生老祖,埋伏于玄魔两道之中。凌冲一直细心留意,但噬魂老人的手段诡异莫测,一直未曾发觉,谁知竟在正一道中就有一位!尤其长垣道人自家亦深知此事,才选择自封于地宫,更是不可思议。
  凌冲想起郭纯阳之言,此行唯有他最为合适,想来便是预料到噬魂老人魔念之时,普天之下,也唯有他这个正牌噬魂道人传人,方有机会解开长垣道人束缚。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先天三十六路雷符
  但贸然动手,必会暴露阴神的存在,无论是里通魔教还是自身入魔,就看张随坚二人如何去想,不过结果想来非是如意。再者要噬魂老人所下魔念必是玄阴级数,要解开凌冲亦殊无把握,只好隐忍不发。
  张随坚沉声道:“陈年旧事,太上长老还提它作甚!如今长景伏诛,仅余元神,只要合我三人之力,将之炼化,不但能报师门深仇,亦能解开长老胸头块垒,说不定心结一去,魔念亦自消亡,也未可知。”
  长垣怪笑道:“还是瞧一瞧我那千年未见的师兄罢!”凌冲闻言,心念一动,一座九火照天炉现于宫室之中,大有数丈,热火升腾,与宫外火山相映成趣。
  长垣道人目中射出复杂之极的神色,喃喃道:“长景!师兄!你当年悍然反叛,将同门师兄弟、后辈屠戮一空之时,可曾想到今日?是了,就算你想到,以你急功近利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在意,不过师弟我为了这一场血海深仇,足足自责了千年,险些堕入魔道,师兄啊师兄,今日就让师弟亲手炼死了你,了结这一段恩仇罢!”
  长垣道人一段独白,当真是字字泣血,句句含冤,张氏兄弟倒也罢了,连凌冲都悚然动容,晦明童子道:“此人对长景执念之深,已近疯魔,就算噬魂老人不沾染他,只怕自家也要堕入魔道。有噬魂魔念威胁,令他时时惕醒,反倒算是救了他!”
  凌冲道:“九火照天炉有家师法力封锁,长景道人在其中封绝五感六识,察觉不到外界变化。”长垣道人淡淡说道:“无妨,且撤去禁制罢!”
  凌冲点头,望空三拜,祝祷道:“请师傅收去法力!”话音方落,九火照天炉一层金光一闪而逝,立时便有一股魔意透出,长景道人声音响起:“郭纯阳!”
  长垣道人嘿了一声,似笑似哭,叫道:“长景师兄!别来无恙否!”长景道人沉默片刻,问道:“可是长垣么?”长垣道人哈哈大笑,几乎就要手舞足蹈,喝道:“正是长垣!师兄,我等的你好苦!”
  长景道人默然不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反正落入敌手,要受那无尽屈辱炼化,倒不如闭口不言。
  张随坚森然道:“长景,此处是你少小学道之地,正一山山腹之中,今日你就要命绝于此,可有甚么遗言?”
  九火照天炉寂然无声。张随真哼道:“大兄,多说无益,快些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张随坚道:“急不得,九火照天炉乃是太玄派至宝,我等催动不得,但要将长景元神移出,又恐生变,不知郭道兄如何安排?”
  凌冲道:“家师之意,要我以身充当枢机,怀抱九火照天炉深入龙虎丹鼎之中,再由三位老祖运法,由我将正一法力转为太玄真气,炼化老魔!”
  张随真动容道:“两派虽皆是玄门正宗,但泾渭分明,这如何使得?”功法相冲乃是大忌,凌冲修为低微,三位老祖合力,只怕一记神通之下,长景还未如何,他已被炼成飞灰了。
  凌冲道:“实不相瞒,晚辈兼修太玄剑术与太清符道,自悟了一套法门,将两种传承融会贯通,兼容并蓄。家师之意,是请三位真人传授晚辈一种正一符术,与太清符术相合,借此打通与太玄剑道之藩篱。”
  张随真惊道:“你竟能自创一种法门,融汇太玄与太清两家道统?怪不得!怪不得!”江湖传闻,凌冲得了太清道统,闻者皆嗤之以鼻,倒非是怀疑他未得尹济祖师青眼,而是料到太玄与太清门户不合,就算兼修个数百年,绝难练出甚么道果,但凌冲竟有如此法门,能于两家道法间自由切换,这便了不得了,日后成就真是无可限量。
  张随坚沉吟道:“郭道兄的打算我已知道,正一与太清两家皆是玄门符道正宗,若要相容,总是容易些。不过事关宗门传承,老道也不好做主。”
  长垣道人不耐烦道:“等了千年,难道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裹足不前?掌教也不必多虑,依我看,就传授他一套三十六路雷府真符之法,岂不两全其美?”
  张随真叫道:“不错!三十六路雷符真符之法虽是本门符术,但传自九天仙阙,号为道家万雷之母,包罗万有,天下雷符皆从其出,想来太清门中亦有传承,不若传了凌冲,也省去许多功夫。”
  道家雷符之法,乃驱遣雷部正神,召号雷霆之无上秘术,传自九天紫府,但到了下界,传承不全,玄门各派所得皆有疏漏。正一道所得乃其中七路雷法,号为北辰神雷,奥妙无穷。
  若将此道传了凌冲,再与太清符法中雷术之道印证,打通两家道法藩篱的把握骤然大了许多。张随坚沉吟道:“这倒不失为一条折中之计,三十六路先天神雷散逸不全,但俱传自九天雷府,非本门祖师所创,传给凌冲倒也说得过去。”
  晦明童子在洞虚真界中早已欢呼雀跃,叫道:“怪不得郭纯阳那厮叫你前来,原来还是这等好事!”凌冲奇道:“晦明为何如此兴高采烈?”
  晦明童子鼻孔一翻,哼道:“你懂甚么!先天三十六路雷法乃无上传承之道,蕴含造化之秘,若能修全,立可以身合道,只可惜此法泄露天机,被大道掩藏,因此残缺不全。传言开天辟地以来,共有六道先天雷法流传,分为内景真雷、紫霄北御神雷、神宵伏魔天雷、玄阴诛仙神雷、都天秘魔阴雷,以及混沌阴阳神雷。三十六路先天雷法独立于六种神雷之外,威力亦不稍弱,尹济当年费尽心思,也不过收集了八道神雷雷符,还宝贝的甚么也似。此八道神雷便是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之根基,你快些求正一道传授那七路雷法,瞧一瞧能增补出哪几路来!此是天大的好处,若是收集的雷法够多,你以此成道,也未可知!”
  凌冲这才知晓先天三十六路雷法竟有如斯掌故,就听张随坚道:“也罢!炼化长景,要你出力,怎好不给些好处?便传你北辰雷法便是!”扬手之间,七道精光横空,彼此之间似有无数勾连之处,电光缭绕,沁人毛发。
  凌冲一见七道精光,洞虚真界中一道应元普化雷符立时躁动起来,不必他运转,自行脱出真界,一扎之间,已与七道北辰雷符相合,演化为一团栲栳大小精芒,有无数炽白雷气生灭!
  应元普化雷符是凌冲多年精心祭炼,仰仗其斗法多次,早已烂熟于胸,但融合了正一道七路北辰雷符之后,应元普化雷符又自生出不测之变,时而化为雷蛇、雷龙、雷马、雷霆,种种雷府珍兽走马观花一般演化,最终化为一团精芒,内里隐隐有一道崭新符箓孕育,却好似缺少甚多,只有三成左右完好。
  凌冲心念在雷符中一转,已了然于心,七路北辰雷符与太清八道雷符之中,重合了三道,他手中共得有一十二道先天雷法神符,正自抱成一团,再也无分彼此。
  张随坚三个都惊咦一声,张随真道:“太清门中果然亦有先天雷道传承!不知你补全了几道?”凌冲老老实实道:“太清所传先天雷符共有八道,三道与正一道所传重合,如今弟子手中共有一十二道先天雷符。”
  张随坚点头道:“原来如此。”其人气度雍容广阔,全无贪得之念,倒是张随真生出别的想法:“若是让凌冲将太清门所传雷符献出,本门岂不更占便宜?”但素知掌教恬静淡泊,绝不会行此下作之事,也就不敢出口。
  凌冲思索片刻,将手一扬,一团符光飞出,内中共有五道雷符,说道:“北辰神符是正一道秘传,晚辈受之有愧,便将太清门所传雷符相赠罢。”
  张随坚动了动嘴唇,叹息一声,抬手收了雷符,苦笑道:“先天三十六雷符,乃无上之宝,老道也放过不得,倒是生受你了。”
  凌冲笑道:“晚辈闻听上古练气之士,彼此探讨道法,全无藏私,不似今时还有门户之见,此举亦是效法上古先贤之意,张真人不必放在心上。”
  张随真笑道:“那北辰雷符本是给你的报酬,结果你又用太清所传相赠,一来一去,我正一道倒是欠你太多,这可不合法度。若是传扬出去,该说我正一道不知好歹,欺压晚辈了。这样,我替掌教做主,你有何求尽管说出,便是上天揽月,只要我们弟兄力所能及,绝无推辞!”
  凌冲本待退却,心头一动,身前现出一条澎湃长河,沉重无双,说道:“晚辈得一位老祖相赠此宝,想要将之祭炼成本命飞剑,无奈功力低微,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功成,不知三位老祖有何妙策?”
  长垣道人见了太清门所传先天雷符,还未如何在意,毕竟先天雷符再珍贵,轮回世界乃至诸天万界,绝不可能凑齐三十六路,就算凌冲有一十二道雷符在手,左右不过是斗法之时运用雷道神通更为便利些,对道行长生佐力不大,但凌冲拿出先天一元重水之时,却悚然动容,这等先天妙物当真是可遇不可求,若能到手,以他道行,不出百年便可炼成一件法宝,那时御魔防身,皆具无穷妙用!
  张随真惊叫一声:“先天神水!竟是一元重水!你是从何得来?”张随真瞥他一眼,沉声道:“贪嗔痴,三毒之念,乃我辈练气士最大之魔患,焉能不时时惕醒,免堕魔道!”其声中暗含道家无上大洞真音之法,最能喝破痴顽,解去心毒。
  长垣道人闻听,面色一整,心头魔性也自退却许多,暗道一声:“惭愧!若非掌教以神音提醒,险些就要杂念丛生,被噬魂魔念所趁了!”
  张随真满面惭愧,苦笑一声,说道:“是我多嘴了!凌冲你要将此宝炼成飞剑,果然是一场苦功,若无纯阳级数道行,以你功力,就算用上千年光阴,也未必能成!不过就算我与大兄联手祭炼,也要数年时光方能将之炼成一口剑胚。”
  纯阳老祖功力何等逆天,张氏兄弟联手,也要数年苦功,还只能祭炼出一口剑胚,足见以先天之物炼宝何等之难。张随坚断然道:“既然凌师侄开口,我与随真就拼却几年面壁苦功,借龙虎丹鼎,为你铸造一口无上剑胎,其后还要你自家时时温养,如此方可再为我玄门添一柄无上飞剑!”
  张随真嘻嘻笑道:“大兄答允便好,若是你信得过本门,且将此宝寄存正一山上三年,三年之后还你一口无上剑胚便是!”凌冲笑道:“有两位老祖金面在此,有何信不过的!”举手一推,一元重水长河飞在张随坚身前,被其收入袖中。
  张随坚道:“不知师侄参悟先天雷法,要用多少时日?”凌冲沉吟道:“七日足矣。”张随真叫道:“好!七日之后,动手炼化老魔!”
  凌冲凌虚盘坐,已有七日光阴,不言不动,身前一团雷光肆意变幻,光怪陆离之间,演化无穷先天雷道奥义。长垣道人一双三角眼盯住九火照天炉,瞬也不瞬,不时出言讥讽,炉中长景道人始终沉寂,并不答言。
  张随坚弟兄两个静立无言,忽然齐齐启目,就见凌冲长吁一口气,雷光一转,被他收入体内,双足落地,笑道:“晚辈幸不辱命!”
  张随真皱眉道:“师侄断不可轻敌大意,须知我等以本身纯阳真火贯注你身,若无雷符层层消减转递,你连元神也保不住,立时化为飞灰,非得将十二道雷符祭炼的得心应手,方可施为!”
  凌冲道:“多谢张真人好意,晚辈自省得,我手中尚有一件符宝护体,当无大碍,家师推算,炼化老魔之时,天尸教主还要再来兴风作浪,我等还是速速动手得好!”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雷火炼神 教主驾到
  长垣道人最是迫不及待,当下叫道:“那便速速动手!”张口吐出一点幽光,落地化为一座巨鼎,三足两耳,大腹圆圆,外有鼎盖笼罩,正是龙虎丹鼎。
  丹鼎外壁漆黑,不知用甚么宝材铸成,鼎壁上镌刻有神龙神虎之形,仔细望去,却是由无数细小之极的道家云文组成,且尚在不断变换之中,玄妙到了极处。
  此鼎一出,便有一股丹气弥漫,清香扑鼻,沁人心脾,令人闻之忘忧,就连凌冲闻了,都不觉心神宁定,仿佛智珠在握。此鼎被历代正一道长老用来炼制外丹饵药,久而久之,药性浸透鼎身,故而有此神异。
  长垣道人用手一指,鼎盖掀开,露出一线缝隙,说道:“去罢!”张随坚嘱咐凌冲道:“若是察觉鼎中真火太旺,抵御不得,千万莫要逞强,只消运用雷符震动鼎壁,我等自会收敛功力,就算炼化不得长景,也不可丢了自家小命!”
  凌冲点头,长吸一口气,将九火照天炉祭在头顶,化为一道流光,钻入龙虎丹鼎之中。长垣道人千年夙愿就要达成,忍不住狞笑一声,伸手一拍顶门,片片金光之中,一尊纯阳元神已然跳跃而出,身形相貌与长垣本尊一般无二,身披八卦龙虎道袍,一声叱咤,张口吐出一条匹练也似的精气!
  张随坚见长垣道人上来便动用全力,暗暗皱眉,头顶云光一片,其上亦是现了一尊纯阳元神,扬手发出一道纯阳真火,色作纯白,正是炉火纯青之意,赶在长垣道人一挂真气之前将之拦住,两相会合之间,凝成一股纯阳之力,烟火燥气大减,投入鼎中。
  长垣道人心结难解,所炼法力走了极端,张随坚虽是晚辈,法力变化反而更为圆熟老辣,有其调和,方可免去长垣法力中躁动之意,免得凌冲一上来便被两道纯阳夹攻,被炼成了飞灰。张随真不敢再加一气,只瞪大眼睛观瞧护法。
  凌冲身入龙虎丹鼎之中,喝了一声:“晦明何在!”晦明童子当即飞出,现了本体,两道黑白生死气沸腾如注,将凌冲元神死死裹住。有其护身,就算外界注入的纯阳法力再强横,凌冲亦有把握全身而退。
  凌冲祭起生死符,又将一十二道先天雷符祭起,化为十二道雷光,悬浮不定,结成一座微妙阵势,恰好两位老祖的法力已然灌入,被其接引至十二道雷符之中。
  三十六路先天雷符乃是道家雷法正宗源头,只是散逸太多,凌冲能凑齐十二路,已是邀天之幸。选择此符只因唯有此道方能勾连太清与正一两大符箓道统,将三位纯阳老祖的法力安稳的借用过来。
  果然两位老祖法力注入,十二道雷符大放光明,又有无数电光生出,噼啪作响,凌冲闷哼一声,陡然承接两大纯阳的法力,还是有些勉强,只觉周身似被太古巨岳碾压,连洞虚真界都发出喀拉声响,仿佛琉璃要被生生压碎!
  这还是有张随坚居中调解,化去了法力中燥热之意,不然凌冲绝承受不住。晦明童子自行发动,黑白生死气一变,也化为一道巨大之极的九天应元普化雷符,衬托于十二道雷符之下。
  那十二道雷符乃是由无生有而来,有形无质,与生死符不同,但二者皆属先天之物,生死符变化更为灵动,立时将七八成纯阳法力都承接了去。
  凌冲暗松一口气,忙运转清玄真气之心法,将两位老祖的法力自十三道雷符中提取而出,炼为清玄真气,再注入九火照天炉中,演化为太玄真气催动的纯阳真火。
  长景道人察觉炉中真火又旺,忍不住喝道:“你这小辈真是找死!敢以自身为引,牵动两大纯阳法力,想来郭纯阳是要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了!”
  九火照天炉震动不休,竟有丝丝魔气溢出,却是长景道人垂死挣扎,发动天尸道法,将甚么黑眚阴煞魔气、化尸神光结成一幢魔气团,死死护住元神,抗拒纯阳真火炼化。
  十二道先天雷符加上生死符所化应元普化雷符,将两道强横之极的正一法力层层递转化纳,借雷符真意演化为精纯的太清雷符之力,雷火相生之间,雷意化为火力,亦是相得益彰。
  凌冲以自身为桥,驱动雷符,将太玄、太清、正一三家法力熔于一炉,彼此泾渭分明之间,却又相互依存,玄妙到了极点。
  他所受压力绝大,等若以洞虚真界和阳神做赌,时时都有无穷纯阳法力借道而过,注入九火照天炉中。在炼化长景道人之前,先将自家的元神与洞虚真界炼化了一遍。
  洞虚真界中,雷光游走,真火遍空,乱成了一团。内中所存清玄真气鼓动如沸,不时化为雷光火龙,又有真火天雷转为清玄真气,转易之间,九排九荡。
  洞虚真界可谓大杂烩的炼法,换做他人早就道法相冲,道基溃散,也亏得凌冲得了空桑上人的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专炼虚空,渐渐将诸般法门统合一体,无分彼此。
  真界中雷火电光自九天垂落,太乙飞星符阵首当其冲,无数真符所化星芒被一一打灭,痛快到了极点,但随着凌冲心念动处,清玄真气喷涌,又有无穷真符自虚无中生出,重又演化星光,且更见明亮,光华照人。
  雷火电光一穿而下,无论甚么剑气、剑意,皆是随手而灭,天雷之意最是刚强,摧伏一切,凌冲的修为在纯阳雷火面前直如笑话,根本抵挡不了分毫。转眼真界中便是千疮百孔。
  真界中没了一元重水、先天灵根,飞星符阵之下竟是空空如也,唯有阳神凝立,雷火一转,直扑阳神而去。凌冲阳神凝神接战,身前无边清玄真气汇聚,化为精纯的洞虚剑气,举手之间覆灭苍穹,向纯阳雷火击去。
  但洞虚剑气也非是纯阳雷火对手,只拖延了片刻,便告覆灭。纯阳雷火一拥,将阳神裹住,雷击火烧之间,顷刻间阳神便矮了半截!
  此是阳神中念头被雷火炼化,凌冲痛的惨嘶一声,一道雷符自九天而下,驱散雷火,正是晦明童子,抱怨道:“你自家玩火,这倒好,险些连元神都被灭了!”
  阳神痛的龇牙咧嘴,得此喘息之机,张口鲸吞海吸,将四周清玄真气一吞而净,这才勉强重铸阳神之躯,说道:“好险!幸好我早有预料,将一些无用的杂念堆积于阳神之表,被雷火炼去,不然这一次真要伤筋动骨,就此灰飞烟灭也有可能!”
  人之元神禀先天一点灵光,本是至精至纯,但落生之后,被后天红尘种种淹没蒙逼,不免产生无量杂念,乃是修道之桎梏顽疾,这也是佛家所说人人皆有佛性,只是随业力流转,不能了生死、断无明,只在六道轮回中沉沦,不得脱出之意。
  但凌冲有噬魂劫法的手段,从中参悟出分离正念杂念之妙用,阳神以此为鉴,借纯阳雷火之意洗练杂念,只觉身中每一个念头皆晶莹剔透,绝无尘染,通透清明到了极点。
  晦明童子道:“那十二道雷符你只能勉强祭炼操控,做不到如臂使指,幸好有我帮手,不然太清道统真要在此界灭绝了!你莫要再兵行险招,由我操控,借雷火之力一点点淬炼元神真界,不可托大了!”
  凌冲早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自家机缘所在,可借纯阳雷火洗练元神真界,此是其他修士求也求不来的好处,毕竟谁也不能任意调动两位老祖全力出手,但雷火洗元神,如走钢丝,危机一发,方才只是侥幸,再要兵行险招,可真是嫌自家命长。
  当下真界之外有一十二道先天雷符高悬,接引无边雷气,引入洞虚真界,再入于生死符,经晦明童子转化,九成九化为清玄真气,催动九火照天炉,余下十分之一成用来淬炼凌冲元神。
  真界中一应物事随灭随生,反正两位老祖法力无穷,纯阳雷火无穷,连带清玄真气无穷,也不虞损耗。再有晦明童子这位小老祖出手,凌冲自可从容炼法,火中取栗,得那无穷好处。
  九火照天炉得了凌冲过手之后的太玄法力催动,又有九条火龙现形,鳞甲宛然,嘶吼之间,龙口中喷吐无边真火,将炉壁烧的通红,滋啦啦作响,长景道人气急败坏之声传来:“小辈欺我太甚!”
  凌冲初弄雷火,手段稍显生涩,等到渐趋圆熟,与晦明童子配合的亲密无间,只稍稍截留一点,无边纯阳雷火尽数留给长景受用,九条火龙受了雷火滋养,气息越发强横,几乎凝成实质。
  九火照天炉是郭纯阳借了拂真道人一点真灵分身点化,才成法宝,但祭炼手段略显不纯,那九条火龙便是炉中元灵,只是兀自懵懂,受了张随坚与长垣道人雷火熬炼,渐渐真性显露,有了灵动之机,宝炉威力越大,长景道人受罪越大,直将这位天尸教太上长老炼得欲仙欲死!
  长景道人太玄一战迭遭重创,本就气息委顿,再被死死炼了多时,眼看就要跌落境界,玄阴道行被削落,焉能不惧?但无论其如何蛊惑引诱,赌咒发誓,凌冲只充耳不闻,实则他只顾淬炼自身,无暇去管长景道人如何了。
  长景道人玄阴元神在炉中左冲右突,始终不得其门而出,九条火龙将九火照天炉气门封禁的死死的,断去他最后一丝生路。长景愤恨之余,先是悲从中来,继而又困兽犹斗,叫道:“本教教主必不会坐视本座惨死,只要坚持到教主驾到,必有一线生机!”
  龙虎丹鼎之外,张随坚与长垣两个静心运法,神通运转越急,龙虎丹鼎反倒安如磐石,更能以无尽丹药之气助长两位老祖神通威力。
  张随真手托龙虎天印,目光透过丹鼎,注于凌冲之身,生怕凌冲受不住雷火熬炼,便要动手救人。见其初时驾驭雷符尚显生涩,连本命灵光也险些被雷火打散,但随后愈来愈是宁定,显得智珠在握,到后来更是神仪内敛,宝相外宣,更有一层灵光生出,知已无碍,蓦地心头一动,冷笑一声,迈步之间,已现身于正一山之外。
  正一山外,铅云密布,朔风呼啸,一派肃杀之景,张随真扬声喝道:“天尸教主,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恁地不爽利!”
  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响起,身披黑袍的薛蟒步出虚空,身后一座庞然无极的青铜鬼棺悠然撕裂空间,以覆压天地之势,凌驾于正一山之上!
  黄泉鬼棺一出,无量鬼气魔气翻滚,正一道早已开启护山大阵,被鬼气魔气一冲,阵中所发金光如沸水滚油,与骨朵朵的魔气激烈交锋,一时之间,本是美若仙境的正一山周遭,花木枯死,生灵绝迹!
  天尸教主借演化尸魔之地天威,携带无尽魔气而来,真真是一位盖世魔头,张随真瞧了,眉头直皱。薛蟒冷笑连连,喝道:“张随真!识相的速速将本教长景长老放出,不然今日踏平你的正一道!”
  张随真怒极反笑,喝道:“薛蟒!你这手下败将也敢言勇?没了九大尸王,就是叫花子没了蛇耍,塚中枯骨而已,也敢在老道面前叫嚣!”
  薛蟒没了九大尸王,等于断去一臂,斗法手段大减,对上手持龙虎天印的张随真,不免有些气弱,但自恃教主就在身后,胆气又复雄壮,叫道:“看来你是冥顽不灵,罢了,今日就将正一道从玄门七宗中抹去!”将手一按,无尽化尸神光涌动如潮,向张随真杀去!
  张随真怡然不惧,龙虎天印高悬,垂落道家降魔神光,光中又有无数降魔符箓闪现,与化尸神光斗在一处。他与张随坚早有定计,由张随坚与长垣动手炼化长景,自家则抵挡天尸教主,只要坚持数日,便可大功告成,那时天尸教主见事不可为,必然退走。


第一千零八十章 紧迫!
  张随真明知必是天尸教主与薛蟒同来,只得咬牙坚持,只消炼死了长景,一切尽皆值当。降魔金光与化尸神光狠狠碰撞厮杀,薛蟒将身一摇,背后飞出九条黑索,正是黑眚阴煞之气凝结,矫矢如龙之间,向张随真噬去!
  张随真冷笑连连,大手一翻,条条金色剑气生出,迎上黑眚阴煞索,绞杀在一处。那老祖剑术之精,竟不在惟庸、百炼等人之下。
  斗过十几招,张随真将头上龙虎天印一推,那宝印神光大放,映的满空皆金,连带将铅云魔雾都冲淡了许多,金光如剑,刺得薛蟒双目生疼,大叫一声,退避开去。
  张随真趁机袖中飞起一道金色剑气,绝世耀目,剑光霍霍之间,往薛蟒颈中斩去!原来张随坚早将随身的龙虎伏魔神剑交他运使,趁薛蟒分神的刹那,要将其斩于剑下!
  龙虎伏魔神剑一出,满空皆是赤金色剑气,四面游走,将薛蟒上下四维尽数封锁,逼迫其只能硬抗硬挡。薛蟒没了九大尸王,战力大减,被张随真有心算无心,立时陷于险地,总算他一灵不昧,感应到剑意临身,叫道:“教主救命!”
  黄泉鬼棺立时移动,进,逼之间竟无丝毫生息,替薛蟒将漫天伏魔剑气尽数当下。只听叮当叮当之声不绝,如雨打芭蕉,剑气劈在鬼棺之上,无数鬼影婆娑之间,或吞或咬,或拿或擒,竟被棺上鬼影鬼物全数拦下。
  张随真见伏魔剑气无功,暗叹一声,大喝一记,声如雷霆,召回龙虎伏魔神剑,持在手中,头顶龙虎天印垂下金芒护身,以身御剑,竟施展近战之法,往黄泉鬼棺杀去!
  张随真动身之间,势若雷霆,龙虎伏魔神剑为前导,剑势一起,玄门伏魔剑光如倾盆大雨,山洪暴发,尽数轰在鬼棺之上!黄泉鬼棺受了玄门法力克制,发出轰然闷响,棺上拘禁的鬼物被剑气刺穿切割,受尽无穷苦楚,不由齐发鬼啸!
  “哼!”天尸教主便再阴沉,也难掩怒意,鬼棺一震之间,魔气鬼气自棺上每一处喷薄而起,立时将金光剑气敌住,万鬼悲啸之间,受了魔气加持,无数鬼爪挥出,汇成一片山影,向张随真抓去,吃龙虎天印宝光敌住。
  但张随真毕竟分心二用,龙虎天印宝光炽烈,后劲不足,吃鬼爪接连摇动撕扯,隐有摇摇欲坠之势。张随真将心一横,张口吐出一挂本命元气,加持龙虎神剑之上,神剑立时剑芒暴涨,横扫之间,已将无数鬼物一剑斩灭!
  黄泉鬼棺上涌出魔气更急,漆黑如墨的魔气流淌之间,鬼啸鬼笑之声不绝,无数鬼物又自重生出来,杀不胜杀,天尸教主淡淡说道:“黄泉鬼棺妙用无穷,只要魔气不尽,鬼物不绝,张道友又能杀到何时?”
  张随真一声不吭,持定一剑一印死战,冷不防一道化尸神光袭来,在其胸前扫过,立时将其纯阳元神打了一个踉跄!张随真眉头一皱,魔光正是薛蟒所发,凌厉非常,在其纯阳元神之上也留下一道创伤。
  金芒一闪,张随真元神亦自复原,随手一抖,剑发如潮,又将薛蟒也圈了进去。长生之辈,元神纯阳或是玄阴,聚散无常,玄功变化,只要根基未伤,拼着损耗些本命元气,也不怕受创,不过张随真毕竟损耗了真元,又是以一敌二,立时落在了下风。
  正一山上,护山大阵中,一干弟子见自家老祖死战不退,俱都群情激愤,纷纷向朝胜喝道:“师兄!我等借护山大阵之力,助老祖一臂之力!”
  朝胜喝道:“稍安勿躁!我早得掌教严命,无论生出何事,皆不可微有动摇,尔等心焦,我又何尝不心急如焚?但护山大阵一开,绝不可稍有破绽,不然被魔头攻入,这满山老小如何保命?尔等莫要多言,各自谨守阵眼,若是再敢聒噪,以门规论处!”
  正一山腹之中,张随坚与长垣两个各自运用纯阳元神,将本身真火法力注入龙虎丹鼎之中,丹鼎有数丈大小,鼎壁上龙虎之形几乎活了过来,栩栩如生,却是禁制之力发动,全力炼化长景道人元神。
  张随真独战天尸教主与薛蟒两个,神通波动传入山腹之中,震得寒潭之水激荡不休,火山之上亦有震动。长垣道人元神道:“随真功力不足以抵御两大玄阴,怕是有性命之忧。”
  张随坚淡淡说道:“只消我等尽快炼化长景,天尸教主必会知难而退!”长垣道人道:“正是此理!”纯阳元神大放光明,喝了一声,龙虎丹鼎之上龙虎二形宛如活了过来,显化世间,龙吟虎啸之间,双双投入鼎中!
  长垣道人千年道行,若非中了噬魂老人暗算,蹉跎多年,炼化魔念,早就证道归一,饶是魔性缠身,亦未从纯阳境界跌落,足见其人资质之高,这一全力施为,纯阳真火之威何止大上一倍?
  鼎中凌冲闷哼之声,只觉十二道雷符上传来的真火之力强横到了极处,连带转化而来的先天雷火之力也自大了数倍,洞虚真界处处雷火肆虐,几乎被点燃一般。
  晦明童子沉声道:“长垣老儿拼命了!你我也要加把力气!”生死符所化应元普化雷符一涨一缩之间,将多出的先天雷火尽数吞没,童子叫了一声:“好,爽利也!”雷符一动,喷吐无穷雷火,尽数倾注于九火照天炉之中!
  九火照天炉中,长景道人已无余力说话,被炼的五劳七伤,仅剩一小团本命元气,裹着一点先天玄阴灵光,死死负隅顽抗,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凌冲也知事态紧急,顾不得再用雷火淬炼自身,全力发动,要抢在天尸教主杀入之前,炼死长景道人。先天雷火之力不要钱般投入九火照天炉中,九条火龙早已显化成形,条条宛如九天神龙,威风不可一世,搅起无边真火,将长景道人的本命真气一点点炼成虚无。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内外魔头
  过不多时,滋啦啦声响中,炉中腾起一道黑气,长景道人最后一点本命元气终于告罄,无边真火立时将他玄阴元神围住,猛烧不止。
  没了本命元气护持,玄阴元神受不住真火灼烧,片刻间已炼化了一小部分,此是长景道人证道长生的根本所在,被炼化了一点,也绝难再修炼回来,只消元神销熔,世上便再无长景这位玄阴老祖了!
  炉中陡然响起长景道人凄厉之极的惨叫,喝道:“教主救命!”危机一发之间,长景道人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凄厉声音竟而穿破九火照天炉与龙虎丹鼎,一气传出了正一山外。
  正一山上下,余音回荡,天尸教主轻笑一声,出声道:“还要劳烦天欲道友出手!”只听一个儒雅声音笑道:“借了道友的魔地修炼,自要出些气力!”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之声。
  一条魔影自黄泉鬼棺之下翻起,转眼展布苍穹,成了一道六色魔气,殷九风立足其上,双手伸展,狂笑道:“天尸道友攻打正一道,解救长景长老,这等热闹怎能不来?正一道的牛鼻子也是报应临头,叫尔等见识一番本门的六欲魔阵!”
  一团六色斑驳的魔气飞出,正是六欲魔阵,内中玉玑娘娘一声清喝,六十六位弟子立时合力发动六欲迷阳阵法。其等借尸魔之地魔气修炼,伤势尽复,被天欲教主携来正一山,发个利市!
  六欲魔阵运转之间,六色魔光走马观花般变幻不停,虽无甚么神通功法正一道护山大阵,却另有种种六欲浊流暗中涌动,挑拨玄门修士弟子的元神心念。
  六欲魔阵本就能令修士道心颠倒迷乱,生出种种魔念,诱人入魔,这一发动之间,正一道上下驻守大阵的弟子俱都受到六欲洪流之冲击,有那道心不稳之辈,立刻就出了岔子。
  正一道是玄门正宗,无论符道或是剑道,皆有斩杀心魔,宁定元神之正法,但门下弟子修为有高下之别,道行打磨亦深浅不同,如朝胜之辈,已然脱去几重劫数,对六欲真法尚能抗拒一番,但元婴之下弟子,心念不稳,往往惊怖之意暗生,被六欲魔念趁机潜入元神,兴风作浪起来。
  朝胜在护山大阵中见殷九风亲自动手,暗暗惊骇,只好喝道:“众弟子谨守本心,运用本门道法慑服心念,不可妄生杂念,免被魔念所趁!”
  空自呼喊,却收效甚微,不少弟子魔念暗生,先是眼前幻象丛生,继而心旌摇动,不克自持,玄门道法以元神正念为基,正念不定,道行法力自然跌落。
  六欲魔阵一出,不过多时,已有多名正一道弟子遭殃,被迷乱了心智,有那道行尚可的,还知谨守本心,虽真气如沸,绝不动摇。有那下驷之辈,本就惊怖,察觉被魔念所染,更是慌乱,越想驱除杂念,反被魔念侵蚀越深,到后来有数位弟子忍不住狂声嘶吼,一跃而起,手舞足蹈,状如疯魔!
  朝胜道人见多识广,知道任其等下去,只会落得内外魔头交攻,真气焚体的下场,暗叹一声,分出一道法力,瞬息之间将入魔的弟子一一打晕,或是封了其气机变化,免生祸端,但如此一来,分心旁顾,所遇魔念更炽,只好重又入定,抵抗魔染。
  六欲魔阵一出,正一道并无甚么出色的弟子主持,竟是狼藉一片,上下慌乱,就见护山大阵本是一层极厚的金光,却渐渐稀薄开来,却是许多弟子身不由主,脱离了大阵阵眼,致使护山大阵逐渐分崩离析。
  朝胜道人心头悲凉,忍不住就要放声痛哭,忽然惊觉此是魔染之故,将自己道心中的破绽放大了太多,他为人刚强,正要拼着魔念侵染,行那决死一击,耳边听到掌教之声叹道:“朝胜,也苦了你了,且退在一旁,经此一役,若能驱除魔染,未来不可限量。”
  朝胜悲鸣一声,只好望空再拜,全力炼化魔头。不过盏茶功夫,正一道护山大阵已然分崩离析,并非是大阵稍弱,而是三位老祖俱都脱不开身,沈朝阳与秦钧皆不在门中,无有高手主持。
  张随真一力独挡两大魔头,加上殷九风一旁虎视眈眈,委实分不出力气镇压六欲魔阵,见护山大阵溃散,暗叹一声,喝道:“魔头,今日便是拼的身死道消,也绝不会令尔等越雷池一步!”
  护山大阵崩溃,六欲魔念逞威,无数浊流微妙难闻之间,自道心层面一发涌入正一山中。瞬息之间满布虚空,连山腹火山寒潭亦被无尽魔念充斥。
  长景道人回光返照,吼出一嗓子之后,复归于平淡,仍旧忍受雷火炼化。张随坚感应到魔念充斥,心念一动,脑后升起一道灵符,无风自燃,散出点点金光,一时火山与寒潭之上光华璀璨之极,却是道家降魔神光,诛杀魔头,慑服天魔。
  金光一起,隐闻无数鬼哭神嚎之声戛然而止,另有一圈黑影游弋四周,死死不退。忽听剧烈喘息之声,长垣道人面色凶厉,一双三角眼中也放出无边凶光,竟是入魔之相!
  张随坚一惊,素知这位太上长老心结难除,身内又有噬魂魔念潜伏,未料到竟在此时发作。长垣道人面上蒙上一层黑气,竟有了入魔之兆!
  以他道行,六欲魔阵那点微末魔意自不会放在眼里,但偏偏尚有噬魂魔念的痼疾未除,困守火山寒潭多年,也只借极阳极阴之气镇压心魔,并未将之拔除。
  噬魂魔念诡异无比,如附骨之蛆,已与长垣心神相合,越是弹压镇压,反噬便越激烈,六欲魔阵的魔念不过是一缕外魔诱因,真正发作的是噬魂劫法。
  长垣心魔一起,法力输出断断续续,略有不济。张随坚大惊之下,忙用降魔金光照在他面上,长垣道人喘息了几声,面上黑气减退,喝道:“我心魔发作,掌教不必管我,先将长景炼死才是正理!”张随坚道:“岂可如此!”分出心神施展道家清灵神光,助其镇压心魔。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正一山倒塌
  得了道家清灵神光之助,长垣道人喘息几声,元神微微恢复清明,苦笑一声,元神之上升起一团金芒,内中却是一道灵符。正一道符剑兼修,长垣道人虽精通剑术,但根本道法却是符道,龙虎丹鼎乃是师传法宝,不算他自家祭炼,那枚灵符才是他毕生心血所寄,凝成道果,性命交修之物!
  那灵符与百炼道人的玄机百炼元命剑匣相肖,是以纯阳境界的本命元气炼就,堪比法宝,威能赫赫。尤其当长垣中了噬魂魔念暗算,特意将本命宝符按着正一道所传的一道一炁灵明降真符修炼。
  正一弟子修炼符道,皆有一道本命真符,乃性命交修,龙虎相合之物,轻易改换不得。长垣道人费了百年功夫,才将本命真符换为此符。这道一炁灵明降真符最大神用乃是能观照先天,召请九天仙阙神人下降入世,驱除心魔,保持一念清明,对付噬魂魔念自是事半功倍。
  魔教有夺魂之法,正道亦有神通与之相克,神符一出,遍空皆是清明仙光,虚空大开之间,一位神人身披无量仙霞而来。那神人身着五色仙服,肤色如玉,面目如幻,手提一盏灯笼,其中放出幽幽神光。
  神人乃神符所化,禀九天仙阙之中一抹灵性而生,轻轻将灯笼一提,光华皎皎,遍照虚空。此是道家破魔神光,最能堪破迷障,消融魔性。
  长垣元神被神光一照,立时通体舒泰,魔性隐去。那神人立于其头顶,静默无比,只将灯笼四面探照,似有神似无神,玄妙之极。
  张随坚松了口气,他也是知晓长垣尚有这等后手,才敢如此施为,若非这道一炁灵明降真符出世,未必能耐得的了噬魂老人留下的恶毒后手。
  长垣宁定,长景遭殃,纯阳雷火无边无际,炼的他欲仙欲死,连一道玄阴元神也被炼去了五六成,眼见天尸教主若再不来,不出一个时辰就要魂飞魄散,再无生理。
  正一山腹蓦地一声巨响,火山寒潭亦是大震不已,一座庞然青铜鬼棺狠狠撞破禁法,悍然冲入!鬼棺之前张随真披头散发,状如疯魔,将龙虎天印与龙虎伏魔神剑运使的风雨不透,可惜天尸教主动了真怒,黄泉鬼棺威能无穷,再有薛蟒帮衬,张随真实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有玉石俱焚之心,也无济于事。
  薛蟒头顶飞出九条黑眚阴煞之气与无尽化尸神光,一见张随坚两个端坐龙虎丹鼎两侧,怪叫道:“看来咱们来的不晚,长景长老,可还有一口气么?”
  长景元神给炼的只剩一口气,哪有精力答他?天尸教主驾临,黄泉鬼棺一震,狠狠向长垣道人撞去!这一招故技重施,仗着鬼棺沉重无匹,就算长垣道人也不敢直撄其锋,鬼棺之上滚滚鬼气如潮,万鬼啾啾之声扰人心神,却是要在一招之间结果了长垣!
  长垣道人丝毫不乱,依旧将本身真火注入龙虎丹鼎,头顶那尊降世神人却将灯笼一提,无量破魔神光遍照之间,落于鬼棺之上,只听万鬼哀鸣之声不绝,凡是被破魔神光所照的鬼物尽数化为虚有,就算有无尽魔气加持,亦催生不出了。
  天尸教主声音传来:“好一道一炁灵明降真符!好一个降世神人!可惜萤火之光,焉比皓月?”破魔神光看似无尽,黄泉硅谷鬼气更是无穷,一道一魔争斗之间,却丝毫不能延缓鬼棺行进之路,晃一晃已离长垣道人不远!
  张随真喝了一声,蓦地将龙虎天印一抛,拦在黄泉鬼棺之前,砰的一声,竟被鬼棺生生撞飞,好在天印毕竟历经无数正一长老心血,被轰的宝光乱颤乱飞,但本体丝毫无伤。
  张随真抛出龙虎天印,手中只有伏魔神剑,好在天尸教主不曾偷袭,倒是薛蟒兴高采烈,将魔道神通使得千变万化,将之兜头装入,两位老祖斗得不休。
  黄泉鬼棺毕竟一顿,张随坚暗思长景道人虽未完全炼化,终究去了大半条命,正要起身迎敌,忽听长垣道人阴冷一笑,龙虎丹鼎凭空飞起,落在降世神人怀中,那神人手提灯笼,怀抱丹鼎,一头往黄泉鬼棺猛烈撞去!
  恍如开天辟地一声巨响,龙虎丹鼎有降世神人神通加持,竟是以硬碰硬。两大法宝轰然对撞,无尽余波扩散,正一山山腹之中宛如飓风过境,大地龟裂,山体崩塌,连万载幽幽的寒潭之水也被激荡的排空而上!
  寒潭碎裂,无尽寒波四荡,张随坚喝了一声,亦是飞身而起,原来身下火山受了波及,竟也开裂起来,内中岩浆黑气滚滚而上,眼见喷发在即!
  两件无上法宝硬碰一记,纷纷弹飞出去,黄泉鬼棺有天尸教主镇压,翻滚了几圈便自如常,龙虎丹鼎却滴溜溜打转,化为一流神光,将正一山山腹生生洞穿!
  山石簌簌而落,无数巨石纷落如雨,大如棋盘,小似手掌,跟着岩浆迸发,热浪四溅,张随坚暗叹一声,起手一招,龙虎伏魔神剑飞来,顺手一剑,剑光飘散,吓得薛蟒连忙退避三舍!
  长垣道人心黑手毒,不惜以龙虎丹鼎硬抗黄泉鬼棺,实指望二者争斗,法力余波能将长景道人元神震灭!但却不顾凌冲尚在内中之安危。
  凌冲身在丹鼎之中,陡觉天旋地转,无尽力道自虚无生出,如天地崩裂,地火水风乱涌!晦明童子叫道:“长垣老儿该死!”自洞虚真界飞出,先将十二道先天雷符收了,再化为黑白生死气,扭转生死,定鼎阴阳之间,将凌冲也自护住。
  也亏的有晦明童子在,法宝之躯,纵然龙虎丹鼎中风波无尽,亦能保住凌冲阳神不灭,洞虚真界无碍。晦明童子叫道:“这破鼎不宜久留,速速逃命罢!”龙虎丹鼎乃是攻防一体之宝,鼎盖合拢,绝难打开,恰好被黄泉鬼棺撞飞,打破正一山腹,连鼎盖也被掀飞了出去,露出外界大亮天光。
  凌冲心念电转,长垣道人不顾他死活,只这一下已成深仇,自家不远万里而来,以身为引,也算全的两家情面,将九火照天炉一掀,放出一道黑光,留于鼎中,自家操控生死符瞬间遁出鼎外,再也不管这趟闲事了!
  那黑光正是长景道人元神,已然濒死,受天光一激,又复清明,一声狂吼,正要趁机逃出生天,丹鼎鼎盖却不知从何处飞来,咣当一声,盖得严丝合缝,将之重又困锁起来。
  长垣道人阴沉着脸一招,龙虎丹鼎飞入掌中,嘿嘿笑道:“长景师兄,入我毂中,还想逃命么?”至于太玄派小辈的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方才那一击,降世神人首当其冲,被当场击的溃散开来。
  没了降世神人发动道家破魔神光,长垣老道心魔又有滋长之势,复归于疯狂,桀桀一笑,本命金符流转,降世神人重又显化而出,手提灯笼,将破魔神光乱照。
  张随坚见其眉心之中一点黑气始终萦绕不散,就算破魔神光也奈何不得,喝道:“长垣长老!提防心魔作祟!”长垣喝道:“老子等了千年,便为这一日舒畅心意,你莫要管我!”祭起龙虎丹鼎,又往黄泉鬼棺冲去,叫道:“狗日的龟孙!你不是要撞死老子么?瞧瞧谁人命硬!”
  天尸教主轻笑一声,自语道:“噬魂魔念?倒也有趣!”鬼棺一起,以雷霆之势当头撞去,又是一声雷响,这一次却是长垣道人闷哼一声,降世神人一声未吭,又被生生撞爆!
  长垣道人正要重整旗鼓,等本命金符一起,鬼棺上蓦地飞出无数鬼影,铺天盖地一般,扑入金符之中。一炁灵明降真符最能克制魔念魔头,鬼影真如飞蛾扑火,无论来的多少,尽被符光之力炼化。
  但黄泉鬼棺本就能沟通九层冥狱,借来无穷无尽冥气,滋养鬼物,因此鬼影不绝。天尸教主打得歹毒主意,要用鬼物阴鬼之力污秽长垣的本命金符,只要金符被污,长垣道人定必再难把持心神,堕入魔道!
  金符之上无数鬼影堆砌,驱散不及,长垣道人面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本已压制下去的噬魂魔念又自作怪起来,张随坚瞧见,连忙身剑合一,化为一条恢弘剑光,一斩一挑之间,勉强将黄泉鬼棺挑在一旁。
  鬼棺一动,天尸教主不能安心运法,化生的鬼物大减。但长垣道人金符之上仍有无数鬼物盘踞,渐渐将金符都染成了黑墨之色。
  山腹之中地动山摇,寒潭之水与火山岩浆热气相遇,滋啦啦催生出无数炽热白气,弥漫虚空,几位老祖动手,全然顾不得收敛,神通交战之间,将头顶山体与四面山壁都震裂开来,再斗了一会,只听霹雳一声雷响,整座正一山终于承受不住战斗余波,自内而外轰然倒塌!
  张随坚喝了一声:“随真,去接引弟子!”正一道总坛依凭正一山而建,山体倾颓,门下弟子首当其冲,还有历代收罗的无数珍宝、道册,皆是无价之物,若是损毁,那便罪莫大焉!
  张随真深知此事,跺足而去,飞出山腹之外,喝道:“众弟子听令,速速护持各处要地,不可慌乱!”施展无边法力,梳理地脉,将诸如藏经、炼丹之要地尽数护住。
  好在正一道经营无数年头,早就考虑过魔头来袭,山门崩裂之事,被张随真与各弟子将无数禁制符箓祭起,山门之上腾起道道宝光,任由天塌地陷,将一干人物灵兽护住,一时倒也无虞。
  巨响绵延,自山腹传来,初时闷重,继而如天雷炸响,一座高耸入云的正一山终于从中裂开,无边尘土扬沙之中,两瓣残山缓缓向两旁滑落!
  四道灵光自山中疾飞而出,却是四位老祖仍自激战,正一山外,天欲教主殷九风袖手旁观,见大山倒伏,哈哈大笑,叫道:“壮哉!天尸教主好大手笔,此战之后,看玄门那群牛鼻子还敢吹嘘横压我魔教一头?”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魔念反噬
  正一道立派万载之上,历代高手真君层出不穷,不想终于在张随坚这一代被攻破山门,连正一山也未保住。张随真怒发欲狂,忍不住仰天长啸,一旁朝胜道人叫道:“师叔!”
  张随真喝道:“速将经书宝材送至此处,由你严加看管,我许你独断之权,但有弟子门人救援不利,皆以门规论处!”喝罢腾起而起,叫道:“天尸教主!殷九风!今日就算拼了老子长生道果,也要令尔等伏诛!”
  张随真脾气火暴,眼见魔头肆虐,正一道颜面无存,再也忍耐不住,挺身而出!殷九风一声狂笑,吩咐道:“玉玑!给我将六欲魔阵之威发挥到极处,今日就要正一道上下满门灭绝!”
  玉玑娘娘不答,只将法力喷涌更急,魔阵又自生出不测变化,隐约沟通了一道无上意识,似有一道目光自冥冥之外投注了过来。
  张随真面色大变,六欲魔阵催发到了极处,竟而沟通了十大先天魔祖之一六欲阴魔之魔识,若是被殷九风将魔阵肆意操控,只怕满山弟子出了三位纯阳之外,尽要魔念沾染,堕入魔道!再也留手不得,张口吐出一口金色精血,喷在龙虎天印之上!
  此是绝路之时用来拼命的手段,龙虎天印受了精血浇灌,轻轻一抖,金光更盛,又有无数玄妙云文飞出,盘绕不绝,凶横之极的往六欲魔阵撞去!
  天欲教主哈哈大笑,再得意没有,头顶一团黑纱升起,转眼撒布半空,迎上龙虎天印,正是六欲玄阴天罗。两件法宝碰撞之间,龙虎天印所发金光,被玄阴天罗魔气挡住,拿六欲魔阵无可奈何。
  一道魔气闪现,凌冲阴神在正一山脚现身出来,他早用噬魂魔念将六欲魔阵沾染,顾忌殷九风在侧,丝毫不敢发动。天欲教的法门对噬魂劫法亦有补益之用,阴神势在必得,但六欲魔阵变化越发精微奥妙,竟而引动六欲阴魔关注,若被其以魔念降临,所下噬魂魔念势必被清除一空,连阴神本尊都要受牵连,因此断然容忍不得!
  阴神不好出手,心念一动,阳神已知此事,当即飞身而出,杀向魔阵,黑白生气死护持周身,头顶又有一朵白莲绽放,此是太清门白莲烛幽符神通所化,功能护持心神,不受魔染。此符一出,纵然六欲魔阵强横,魔念肆虐,也丝毫奈何阳神不得。
  阳神屈指一弹,无量剑气射出,咄咄声响不绝,射入魔阵之中!六欲魔阵自成天地,内中蕴藏一处小小魔界,剑气入内便被挪移圈转到不知何处去了,但阳神将手连挥,剑气无穷,纷纷杀入魔阵之中。
  张随真见凌冲出手,大笑道:“好!好!”殷九风大怒,百忙之中将手一指,指间射出数道魔气,杀向凌冲。张随真喝道:“在我面前,焉敢逞凶!”一道符光飞去,将魔气化于无形。
  两位老祖动手,各逞机锋,将对方绊住。天尸教主驾驭黄泉鬼棺,往龙虎丹鼎追去,毕竟此行是要解救长景道人,正一道灭去与否,反不重要。
  张随坚手持龙虎伏魔神剑,将飞剑使动,数十道剑气生出,攒聚在一处,竟而成了一道灵符模样。这等以剑气凌空书符之道,已臻符道绝旨,非得对符剑两道有登峰造极之造诣,不能为之!
  剑气画符已毕,张随坚面上闪过一丝苍白之色,喝了一道,那剑气之符光华一闪,倏然化为无形,就在同时,一道粗大到了极处的纯阳雷霆自九天生出,闪得一闪,狠狠轰在黄泉鬼棺之上!
  雷霆纯阳,最能灭杀妖邪,乃是尸气魔气之克星对头,就算天尸教主操控的黄泉鬼棺,也要吃个大亏。雷光击在鬼棺之上,陡然分化出无数细小之极的分叉,如大树枝叶脉络,繁复之极,顷刻间将黄泉鬼棺尽数包裹。
  就听雷吼之声不绝,鬼棺上无穷鬼气鬼物被生生磨灭了一层又一层!对付魔道神通,自是雷霆之力最是爽利,那雷符便是正一道所得北辰神雷,张随坚常年以符法存思心田,已到应念而发之境。
  存思之道类肖于佛门观想之法,于定境之中观照大千,佛门中有一念三千之说,极言一念之间能生出三千大千世界,张随坚虽未达到,却已不远。
  北辰神雷一出,黄泉鬼棺之势立时被挫。正一山上着实乱成一团,五位老祖战成一团,长垣道人将龙虎丹鼎收回,与张随坚一道对付黄泉鬼棺,但他魔性深重,被六欲魔念不断侵扰,压制多年的噬魂魔念渐有复苏之势,每出一招,还要分心压制本身魔念,辛苦之极。
  六欲魔阵便再精妙,终究不是用来斗法,被凌冲无量剑气侵袭,挪来移去之间,终究有其界限,渐渐受不住太玄剑气攻伐,只好将六欲魔念收回几成,用来对付凌冲阳神。
  有是噬魂魔念之助,凌冲阳神对六欲魔阵变化可谓了若指掌,但不敢泄露,仍是用剑气一点一点蚕食阵中禁制,看似十分笨拙之法,到头来还是大有作用。
  玉玑娘娘恨凌冲恨得咬牙切齿,几次三番斗法,皆是大败亏输,将心一横,所有放出的六欲魔念尽数收回,全力与凌冲周旋。
  六欲魔念一空,长垣道人长吁一声,只觉心神一爽,将龙虎丹鼎运使的风雨不透,往黄泉鬼棺上砸去!正一三宝,龙虎天印、龙虎伏魔神剑、龙虎丹鼎,以龙虎丹鼎最能攻坚,强打硬砸毫不含糊。
  张随坚以剑气画符,只用一道北辰雷符,演化无边雷海,中有剑气夹杂,将薛蟒与黄泉鬼棺一同困锁其中。凌冲阳神与六欲魔阵交战,心头越来越是急躁。
  原因无他,只是阴神感受到,长垣道人所中噬魂魔念,只怕压制不住了!阴神的噬魂劫法已然登堂入室,自能察觉长垣道人身中噬魂魔念暗算,且那魔念分明是玄阴级数老祖方能分化而出。噬魂魔念全由七情魔念分化而来,以此沾染众生。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决意!
  长垣道人所中必是噬魂老人当年分化而出的七情魔念,唯有正念不动不摇,方能克制魔念,不令其作祟。凌冲自能肯定,魔染长垣道人的七情魔念,必是噬魂老人当年最强的几道魔念之一,不然也不会令一位纯阳老祖束手无策,缠绵经年。
  长垣道人最大的心结便是诛杀长景,为当年同门报仇,此念根植于元神,根本无可索解,七情魔念亦是借此趁虚而入,自见长景元神起,长垣道人心湖涟漪大起,随即又有玄阴魔祖悍然动手,连番大战之下,心神激荡不宁,终于压制不住噬魂魔念反噬!
  其实魔念反噬倒有大半原因要着落在凌冲阴神身上,阴神一身噬魂劫法的修为,看似隐蔽,但在噬魂老人的魔念眼中,如夜中举火,清楚分明。
  噬魂老人的魔念与长垣纠缠千年,虽被磨砺去许多,但余下一点反更精纯,难以磨灭,其与噬魂老人正念分离太久,早已生出不测变化,又被长垣道人以本身道力抗衡炼化,已到了另一种境界,就算噬魂老人复生,也要瞠目结舌,重新降伏,方能再为己用。
  长垣的噬魂魔念感应到凌冲阴神同源法力,自然生出吞噬之望,想要壮大自身,只要吞了凌冲阴神,其便能再塑灵智,成为一个活生生的“生灵”,因此开始大肆搅乱长垣道人元神,只想将凌冲阴神擒捉。
  同源相吸,凌冲阴神亦生出吞噬长垣魔念之意,但两相对比,一个是玄阴级数魔念,根本非是一个层级,没等炼化人家,自家先要崩溃消散。
  斗法之中,长垣道人面色一变,阴森一笑,蓦然舍了天尸教主,手托龙虎丹鼎,竟往凌冲阴神处飞来,伸手一点,无数条金丝金线生出,结成一道符箓,符箓一转,清光闪现之间,现出一十二尊金甲神人,手持刀剑绳索,往下杀去。
  玄门符箓本就有召役劾神之能,这一道六丁六甲符本是极寻常的一道符箓,召请六丁六甲之神听用,但在长垣道人手中使来,威力却不可思议,十二尊金甲神人尽是脱劫级数,金霞喷涌之间,刀剑乱挥,劈头盖脸杀下。
  凌冲阴神早觉不妥,正要抽身离去,就被入魔的长垣道人以符法困锁,七情魔念感召之下,阴神之身无所遁形,只要硬抗。这一出手,一道魔气飞起,肆意变幻,与十二尊金甲神人斗在一处。
  张随坚见长垣面泛黑气,已然入魔,大惊失色,叫道:“长垣长老,速速醒来!”扬手一道一炁灵明降真符演化灵光,照在长垣道人面上,长垣道人唔了一声,灵智转为清明,叫道:“不好!掌教,我的魔念压制不住了!”
  张随坚援手长垣的当口,天尸教主一声冷笑,黄泉鬼棺斜刺里横撞而来,将其撞飞出去数十里地,幸好张随坚是元神出战,未用肉身,但吃了鬼棺一撞,元神大损,立即运用玄功复原,却已失了先机。
  黄泉鬼棺趁机挺身向长垣撞去,长垣正自与魔念对抗,不暇躲避,吃其狠狠撞下,龙虎丹鼎脱手而出,鼎盖掀开,窜出一团黑气,长景道人面容隐约浮现其上,先是怨毒之极的望了长垣一眼,疾如电闪一般,往黄泉鬼棺投去。
  长景历经忧患,受创太重,几乎从玄阴境界跌落,能保住三分元神已是侥幸,将长垣与张随坚三个恨得入骨,当务之急却是托庇于教主麾下,待将养好伤势,再图报仇不急。“郭纯阳!长垣!张随坚!张随真!”长景心头默数仇家,只待日后报仇。
  长景脱困,长垣见了,立时怒吼连连,若是被其走脱,再不知何年何月能将之绳之以法,想也不想,身化流光,急追而去。
  长垣心神大乱,身后陡然现出一尊魔影,依稀是一位高冠博带的老人,长须雪白,皮肤晶莹如玉,比天下所有女子还要来的白皙。那老人面上现出一种极诡异的笑容,猛地向前一扑,就与长垣道人元神合为一处。
  长垣一阵迷糊,口中发出苍老之声:“苦守千年,终可重见天日!就借你这副纯阳之躯,为我开辟重登玄阴之路罢!”张随坚飞身而回,见了那魔影,叫道:“不好!随真!”
  张随真与薛蟒激战,百忙中回头一瞧,亦是魂飞天外,舍了薛蟒便走,那魔影正是噬魂默认魔念所化,若被其占据了长垣元神,非但长垣道人就此沉沦,千年之前的大魔头噬魂老人亦要重返世间!
  张随坚祭起剑光,张随真祭起龙虎天印,忽有黄泉鬼棺横亘面前,抢先一步将长景道人残神护住,再发出无量魔光鬼气,将龙虎天印与龙虎伏魔神剑敌住,纵然被大印宝光与伏魔剑气冲荡的一层层灭去,仍是死战不退。只消撑过片刻,等噬魂魔念将长垣道人元神吞噬,魔教一方再添一位老祖,正一道再也翻盘无望!
  长景道人身在鬼棺魔气之中,见长垣这等下场,快意到了极处,忍不住大笑道:“长垣,你的报应来了!可惜老子不能将你元神抽出,镇压在天尸界中万年,不过你能被噬魂老人魔念侵染,倒也算为魔教出了一份力气,老子叛教你入魔,你我半斤八两,看正一道还有甚么颜面在这轮回界中立足!”
  噬魂老人魔念与长垣道人元神合一,将其真灵压制,只需再有盏茶功夫,便能将其彻底炼化。长垣道人本是浑浑噩噩,一点灵光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冥冥中听见长景道人嗤笑谩骂之语,一股执念突然涌上心头,元神立时为之一清!
  噬魂魔念所化魔影本已扑在长垣元神之上,却被一片清光生生抵住,长垣道人拼却焚烧本命元气,化生一点清灵神光,暗叹一声,心知自家被魔念侵染太深,病入膏肓,要么背负魔念,苟延残喘,还要时时提防魔念反扑,要么……
  长垣道人哈哈一笑,猛然喝道:“我长垣修道千年,虽得长生,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噬魂魔念又如何?今日让尔等瞧一瞧我正一道弟子的意气!”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长垣殉道
  一颗纯阳元神之上蓦然腾起无边纯阳之火,将噬魂魔念显化的噬魂老人之身烧的哇哇大叫,忙不迭向外逃命。这噬魂老人是魔念所化,心性疏漏极大,远远比不上噬魂老人本尊。吃纯阳真火一烧,本源魔念销熔,数息之间已损失了三成本命精气。
  魔念与长垣纠缠千年,已然不可分离,长垣以本命元神为薪柴,点燃纯阳真火,当真将噬魂老人分身烧的欲仙欲死,惊骇叫道:“长垣!你不要性命了!本命元神消亡,天王老子也救你不得!”长垣长笑连连,喝道:“老子龟缩了千年,难得今日得一痛快!你这厮不过是噬魂老魔一缕杂念,焉敢欺我?”元神之上真火流淌,一把将噬魂魔念分身死死攥住!
  长垣道人如此血性,张随坚与张随真皆是眼含热泪,长垣瞧见,喝道:“掌教与随真不必悲戚,老夫受魔染千年,只能苟延残喘,给师门丢尽了颜面,今日索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纵然百死魂消,亦无悔矣!”瞧了长景一眼,目中射出精芒,喝道:“长景!你随我去罢!”
  一蓬纯阳真火烧塌虚空,连绵不绝,如万马奔腾,往长景杀去!长景道人亡魂皆冒,叫道:“教主救我!”黄泉鬼棺喷涌魔气更急,将其元神层层缠绕,成了一个漆黑大茧。
  张随坚喝道:“拖住天尸教主!”长垣道人燃烧元神,已然无可阻止,还不如令其炼化长景,也算死得其所,张随真狂吼一声,龙虎天印与玄阴天罗纠缠,索性赤手空拳,猱身而上,张口吐出一挂本命精气,冲荡之间,将那漆黑大茧生生冲出一道缺口!
  殷九风见张氏兄弟状若疯魔,几乎是不计损耗,也要拖住天尸教主,不禁打了退堂鼓:“本座不过助拳而来,犯不上为天尸教打生打死!”天欲教是他一手创立,经营多年,菁英尽在六欲魔阵之中,若是损毁,太也得不偿失,萌生退意,出工不出力,故意操控六欲天罗与龙虎天印打得气势喧天,暗中静观其变。
  薛蟒见张随真抽身而去,哪里容得?九条黑眚阴煞气乱挥,紧跟杀来。片刻之间,长垣道人元神已燃烧大半,连噬魂老人分身都被烧的面目全非,连惨叫也发不出,一溜火光钻入魔气大茧中,死死按住长景道人元神不放,纯阳真火肆虐之下,连天尸教主都不愿沾染,悄然将魔气收回几分。
  长垣道人拼命之下,天尸教主若是硬抗,损耗的是自家元气,再者长景已被炼的只剩一口气,就算救回,也难恢复玄阴法力,权衡两端,终于将长景放弃!
  长景道人被无边真火灼烧,元神滋啦啦作响,惨叫连连,哀求教主救命,又痛骂长垣歹毒,天尸教主默不作声,长景惨叫之声响了一会,忽然哑了,却是被生生烧成了虚无!这位成道千年,叛离正一道,投靠天尸教,作恶无数的老祖,终究死在昔日同门之手,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
  长垣道人元神残破,也就要化道而去,感应到长景元神已灭,发出生平最后一声大笑,无边真火陡然内敛,成了一点豆大灯焰,将噬魂老人分身困锁其中。
  噬魂老人分身比不得本尊的玄阴道行,不过仗着噬魂劫法诡异绝伦,与长垣元神密不可分,一损俱损罢了。当长垣决心以身殉道,自然没了倚仗,被烧的惨不可言,辛苦多来的大半精气皆化为乌有。
  噬魂老人分身几乎生出了灵智,可以视作一位新的生灵,拥有噬魂老人本尊的一切记忆,心头冰寒,只得闭目待死,忽觉纯阳真火火势渐息,哪里还不赶忙脱出?狠命一挣,居然轻轻易易逃离火海。
  一道黑气魔影飞离纯阳真火,忍不住放声大笑,就要施展道法逃遁。只要远离正一道,给他些时日将噬魂魔念乱撒,重回玄阴亦不过等闲耳!
  魔影闪的一闪,就要逃出生天,张氏兄弟来不及拦阻,天尸教主自有打算,亦肯放任其离去,就在此当口下,一面漆黑魔幡陡然现出,当头一展,已将噬魂老人分身魔影收入其中,跟着遁入虚空不见。
  天尸教主咦了一声,淡淡说道:“原来噬魂老人尚有传人在世,有趣!”鬼棺一震,分出数道魔气,一绞之间,将一条魔影自虚空中强逼了出来。
  那魔影正是凌冲阴神,暗施冷箭将噬魂老人分身擒拿,却被天尸教主法力罩住,不得脱出。天尸教主早就察觉有魔道中人窥私在侧,等凌冲显露了噬魂幡的根底,当即知晓必是噬魂老人传人,噬魂幡炼制之法,连夺魂道人也是最近才得知,怎会轻易传出?
  噬魂老人传人在世,当即引起天尸教主兴趣,要将其擒捉到手,慢慢拷问。毕竟噬魂老人太过神秘,转劫归来之后,竟而皈依佛门,寻了阴山大菩萨作为靠山,对魔道而言乃是一大变数。
  天尸教主出手的当口,张随坚兄弟见长垣道人元神之火熄灭,一切印记消散,再也不复存世,修道练气之士毕生所求只为长生,但总有魔劫干扰,不令人清静,此是天道使然,非人力能改变,长垣道人也算得其所哉,顾不得悲戚,重又杀向天尸教主!
  张随坚亦是老谋深算之辈,见天尸教主舍弃长景,却要捉拿新来的魔道高手,虽不知其用意,总不能令他如愿,龙虎伏魔神剑一抖,剑光飘洒,已将镇压凌冲阴神的魔气斩断!
  凌冲阴神周身一松,忙又遁入虚空。张随坚本拟随手一剑将其结果,想了想却又松手,转而横剑杀向薛蟒。薛蟒大骇,九条黑眚阴煞气断后,玄阴元神往天尸教主投去,叫道:“殷九风!你再装模作样,我天尸教与你势不两立!”
  殷九风将玄阴天罗舞的有声有色,被薛蟒一口叫破,毫无尴尬之色,喝道:“慌甚么!看我法宝!”伸手一点,无数六欲阴雷浮出,将张随坚剑气阻了一阻。
  张随真随后杀来,眼珠子都红了,叫道:“今日谁也别想走!”正一山倒塌,连长垣都以身殉道,令这位老祖恨到了极处!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三宝合击 薛蟒陨落
  殷九风见张随真杀气冲天,暗叫不好,先将六欲魔阵收入袖中,免得被神通余波波及,再将玄阴元神与六欲天罗相合,化为一团幽幽魔气,内中演化六欲洞天,往张随真头顶刷落!
  张随真喝了一声,伸手一招,一尊大鼎落入掌中,正是龙虎丹鼎,长垣道人元神已灭,此鼎无人主持,但内中元灵未散,仍旧奉正一道老祖为主。
  张随真手握龙虎丹鼎与龙虎天印两大法宝,但不克分心操纵,只将一道法力打入龙虎丹鼎,催动其化为数百丈方圆,狠狠撞入六欲天罗之中,鼎中喷涌无数纯阳丹气,去消磨殷九风法力。自家则驾驭龙虎天印去追杀薛蟒。
  法宝毕竟还是自家日常祭炼熟的用起来顺手,龙虎天印放射无穷降魔金光,封锁虚空。天欲教主不过帮凶,罪魁祸首却是天尸教主与薛蟒两个,若不将其斩杀,正一道颜面无存,日后也没脸开宗立派了。
  弟兄二人心念相通,居然同时舍弃天尸教主,联手向薛蟒杀来!薛蟒大惊,叫道:“正一道好不要脸!”没了九大尸王组成的尸魔真身,仅靠九道黑眚阴煞气与化尸神光,根本抵挡不住张氏弟兄,龙虎伏魔神剑剑光连闪,将黑眚阴煞气生生截断,又有龙虎天印一攒一放之间,无量金光将化尸神光抵消。一时之间,薛蟒两道玄阴神通尽数被破,只剩一脸茫然立在半空。
  张随坚低喝一声,龙虎丹鼎陡然舍了六欲天罗飞来,其将丹鼎祭在头顶,手持伏魔神剑,身旁有张随真手捧龙虎天印,如此一来,正一三宝已然齐聚!
  正一三宝是正一道创派祖师所留,内蕴无穷奥妙,三宝合一,更能生出无穷妙用,群魔辟易,镇压正一道气运。正一道立派多年,始终不倒,正一三宝功不可没。
  三宝合一,张氏弟兄元神法身被正一三宝合璧所发一种仙光瑞氛包围,瞧不清人影,同时仙光之中另有一种杀机孕育。薛蟒心头起了层层警兆,二话不说,就要破开虚空逃离。
  天尸教主哼了一声,自不会坐视长景之后,薛蟒也被斩杀,黄泉鬼棺一动,无量魔光如潮,要挡在薛蟒之前,拦住正一三宝合一一击。黄泉鬼棺乃是先天之物,冥狱大道所钟所化,就算正一三宝再玄妙,也攻不破鬼棺防御。
  恰在此时,虚空开裂,无量佛光涌出,一尊小小宝塔滴溜溜飞出,迎着黄泉鬼棺猛然一撞,竟而将之撞翻出去,普渡神僧声音喝道:“天尸教主,你好大的胆子!”
  正一道位于中土腹地,周遭俱是人牙居住之地,天尸教这般一闹,连正一山都塌了,终于引来楞伽寺出手制止。天尸教主一面稳定黄泉鬼棺,一面冷笑道:“普渡,你也来惺惺作态!”
  那尊小小七宝浮屠一旋,佛光如惊涛拍岸,炼化鬼棺魔气。佛法对魔道克制之力犹胜玄门,震耳禅唱声中,竟将黄泉鬼棺气势尽数压制。
  就在普渡出手将天尸教主拖住的当口,正一三宝所发丹霞仙光陡然一震,一道通天剑光冲天而起,向薛蟒凌空斩下!剑光浩浩汤汤,如长江大河,永无止歇一般!
  剑光所过之处,无论九道黑眚阴煞之气或是化尸神光,尽数化为齑粉,连半息也抵挡不得,转瞬之间已来至薛蟒面前。薛蟒满面呆滞,就似被吓傻一般,被浩荡剑光淹没其中!
  殷九风见机得早,飘然遁出千里开外,饶是如此,仍被剑光擦中一丝,周身魔气生生被抹去了一层!原来剑光之中尚有无数细小如虫的玄门符箓聚散不定,不断演化无穷道家神符。
  正一道剑符兼修,正一三宝合击之力,着实将玄门剑道与符道之妙用演化到了极致!殷九风大骇,忙又退走千里,想了想,一顿足,已然破开虚空逃走。普渡秃驴出手,天尸教主也难讨好,还是脚底抹油为妙。
  殷九风一走,自然瞧不见薛蟒下场,但在凌冲眼中,就见薛蟒一道玄阴元神在无量剑光符文之中,渐渐销熔,面上兀自挂着惊骇欲绝之神色,下一刻无量剑光符光一收,眨眼望去,再无薛蟒此人!
  一位玄阴老祖竟连一击也接不下,就此灰灰了去,全无痕迹。至此正一山一战,竟已折损了三位长生之辈,比前次郭纯阳证道之战,还要来的惨烈的多!
  薛蟒一死,黄泉鬼棺之中传来一声低吼,鬼棺之上无数鬼影齐齐怒喝,却吃一片如墙佛光挡住,天尸教主喝道:“正一道!普渡!好!”鬼棺棺头调转,破开空间,投入其中不见,居然亦是跑了。
  仙霞祥光敛去,张随坚、张随真弟兄现身,俱是面色颓然,气息不稳,双双稽首道:“多谢普渡神僧援手!”七宝浮屠之上现出一位老僧虚影,合十还礼,佛光一闪,浮屠无踪。
  张随坚望着满山乱象,意兴阑珊,手托龙虎丹鼎,说道:“随真,且收拢弟子,莫要再出伤亡。”张随真领命而去。方才三宝合一一击,抹杀薛蟒元神,但二人久战之下,真气损耗剧烈,若再有魔头来袭,便有陨落之威。
  不过普渡神僧既已隔空出手,谅那些魔头魔祖也不敢趁火打劫。凌冲阳神收了黑白生死气,头顶一十二道先天雷符高悬,向张随坚道:“正一道遭此劫难,若有差遣之处,请张真人吩咐,晚辈义不容辞!”
  张随坚降落云头,叹道:“正一道万年基业,今日毁于一旦,连山门都保不住,是我之过也!”张随真吩咐朝胜道人率领门人弟子自救,再搜寻有无凡人死伤,另要看守道藏珍宝,忙的焦头烂额,叫道:“师兄,还是先召朝阳和秦钧回来,稳住大局要紧!”
  张随坚点头:“也该如此!”飞出一道剑光,往京师投去,传召两位弟子回山。张随真飞来叫道:“长垣长老陨落,好在斩杀长景与薛蟒两个,我正一道也不算堕了威风!可惜方才还有一个魔崽子,似是噬魂道之人,被他趁乱逃走!”
  张随坚道:“长垣长老死得得其所哉,也算幸事。本门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只好学太玄当年故事,封山自守,休养生息。”凌冲阴神趁乱远远逃离,根本不敢再在两位老祖面前露出行迹,阳神暗暗苦笑。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炼化噬魂魔念分身
  正一山开裂倒塌,着实是亘古未有之事,方圆万里之中,无数人流蜂拥而来,欲要一探究竟。这几日正一弟子还要忙着解释阻挡,着实焦头烂额。
  好在三日之后,沈朝阳与秦钧风尘仆仆赶回,见师门遭此大难,俱都怒火攻心。他二人颇有才干,这些年又收下不少弟子,此次尽数带回,果然将门中打理的井井有条。
  张随坚与张随真见大势已定,便要闭关清修,修补道基。凌冲这几日也帮忙不少,前来辞行。张随真道:“何必着急便走?不若多留几日。”
  凌冲道:“长景道人已然伏诛,晚辈还要将九火照天炉送回门中,不敢耽搁。”张随坚道:“长景伏诛,凌师侄居功甚伟,先前老道也赖师侄舍了两株先天灵根,才得活命,我曾有言在先,你送来九火照天炉,自有天大的好处与你,不可食言。”
  凌冲推拒道:“张前辈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不敢居功。何况晚辈还得了七道先天雷符,正可与太清门传承比对,也算抵过了。”
  张随真道:“那怎么成?我们将北辰神雷传你,也得了你所赠太清门雷符,如此一来,倒是我正一道占了便宜,若是传扬出去,说本门还要从后辈手中算计好处,让我大兄面子往哪里搁?”
  凌冲推辞不过,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长辈赐不敢辞,就任凭两位前辈赏下些好处罢!”张氏弟兄对望一眼,反倒犯难起来。正一道大难刚过,连山门都给人轰碎,一时之间也拿不出甚么珍奇之物。
  凌冲是太玄掌教弟子,又是太清门掌教,有法宝随身,眼力自是极高的,唯有法宝、道诀之物方能算是珍宝,能酬谢其所为,但正一道的传承绝不可传与外人,满门上下也仅有正一三宝三件法宝,又如何割舍得?
  两位老祖念头转动,面上同时泛出苦笑。凌冲瞧在眼中,开口道:“正一道大劫刚过,正是百废待兴,晚辈也不敢奢求甚么天材地宝,若是两位老祖允准,晚辈欲求两位老祖为晚辈出手一次!”
  张随真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道:“你要杀谁?”凌冲要纯阳老祖出手,所杀者必是长生之辈,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要杀魔教中人倒还罢了,若是让张氏弟兄杀正道老祖,那可说不过去。
  凌冲嘴唇翕动,说了一个名字,又道:“两位老祖放心,此事就算东窗事发,也只算在我太玄头上,绝不与正一道扯上干系。家师证道之前,已召集各位长老,钦点晚辈为太玄下代掌教,晚辈今日一言,自有大道印证,若有食言,叫我死在天劫之下!”
  这个毒誓发的极重,修道练气之士,无论玄魔,对誓言之事瞧得极重,轻易不肯口出誓言,只因此言出口,便有冥冥之中气数对应,若食言而肥,必遭反噬。
  凌冲肯口发毒誓,倒令张氏弟兄稍稍打消疑虑,张随坚沉吟道:“那人干系太大,我弟兄出手难免留有痕迹,原本不该答应。但今日本门承你情分极大,你又肯独立承担,罢了!便允你这一次,你要动手时,只消飞剑传书而来,我与随真自然前去!”
  凌冲大喜,再拜称谢,得了张随坚金口玉言,他要做的一件大事可谓必成。张随真道:“既然大兄答应,我也不会反悔,就让朝阳与秦钧送你一送罢!”
  凌冲辞别两位老祖,由沈朝阳与秦钧两个送出正一山外。凌冲问道:“二位久在京师,不知我陈师兄可好?”沈朝阳道:“自是好的。”
  秦钧憋不住话,说道:“还能不好?陈紫宗大人如今权倾朝野,满朝皆是其门生下属,皇帝之命连皇城都出不去,他要造反,只需自家坐上皇位便可,比靖王当年可要威风的太多!”
  凌冲默然不语。沈朝阳道:“陈师兄一心为民,祖上又是从龙功臣,自不会谋朝篡位,秦师弟言重了。”
  秦钧哼了一声,说道:“陈紫宗挟天子以令诸侯,只封了我师兄弟两个一个国师的空号,并无实权。凌冲,今日是你当面,我将话挑明,若真有一日,陈紫宗举旗造反,我秦钧第一个不答应,那时可莫怪我不念你我的情分!”
  凌冲苦笑道:“陈师兄是我师兄,我不好管束于他。不过若我执掌太玄,必会约束他所作所为,还请两位放心。”若他登上掌教之位,连惟庸都要惟命是从,何况陈紫宗?那时若是陈紫宗敢篡位谋朝,凌冲第一个不会答应。
  秦钧面色稍霁,嘟囔道:“算你还讲道理!”沈朝阳道:“本门此劫全赖凌师弟仗义相助,此情也不会宣之于口,日后但有差遣,我与秦钧两个赴汤蹈火,必会尽力!”
  凌冲谢过,到了山外御剑而走,过得数千里之地,忽有一道魔气摇曳而来,飞入他袖中,正是阴神化身,在袖中道:“快走,我要压制不住了!”
  阳神二话不说,再飞了数百里,寻了一处山坳落下剑光,举手之间布下一座小小的诛魔剑阵,将阴神送入其中。原来阴神趁乱收了噬魂老人分身魔念,无人护法,不敢炼化,那魔念渐渐作乱起来,已快压制不住。
  阴神入阵,张口吐出一道黑烟,黑烟中一面噬魂幡高耸,阴神将身一顿,跃入幡中。噬魂幡屡经祭炼,内中五大法器已然渐趋合一,演化洞天。
  阴神入内,绕过祭灵柱等四大法器,来至化灵池前,就见池中黑烟骨朵朵直冒,黑烟之中生出无数锁链,将一道人影牢牢困锁于化灵池之上。
  那人影正是噬魂老人魔念分身,只是面容不停变化,一刻是噬魂老人的模样,下一刻则又换成长垣道人的长相。毕竟这道魔念与长垣道人纠缠太久,只能在两张面孔之间切换。
  凌冲阴神精通噬魂劫法,黑烟锁链穿透之处,将噬魂魔念分身一切变化尽数锁死,不过噬魂魔念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分身败北
  噬魂老人分身精通噬魂劫法,自然早已知晓此处正是噬魂幡演化的一座洞天所在,就算变化再精微奥妙,在他眼中也无异于夜中举火,鲜明通透。
  见凌冲阴神进来,喝了一声,说道:“你便是这噬魂幡之主么?看来本尊到底将全本的噬魂劫法流传下来,只是其可曾教给夺魂那厮?”
  这尊魔念分身魔染了长垣之后,长垣道人生怕自家入魔失控,就此自闭于正一山腹之中,借火山寒潭之力镇压心魔几近千年,因此魔念对世上之事全无感应,竟不知噬魂老人本尊遭劫转劫之事。
  凌冲阴神不答,反问道:“我来问你,当年噬魂老人魔染了三尊长生老祖,除却长垣道人之后,另外二人分别是谁?”
  魔念分身哈哈一笑,面露玩味之色,说道:“你这后辈好不放肆,竟敢质问起本座来了?瞧你连七情魔念都被人打散,道行也不甚深,不如老祖我传你几手神通,保你十年之内晋升玄阴,如何?”
  凌冲的七情魔念屡遭毒打,前次本已孕育出魔胎,却被生生打爆,在魔念分身看来,确是学艺未足,瞧他不起。凌冲冷笑道:“你这厮不过是一缕魔念所化,我连噬魂老人本尊都曾见过,还平辈论交,要你指点?”
  魔念分身哦了一声,说道:“小辈无礼!我与本尊乃是一人,就凭你这点微末本事,也敢与我平辈论交?今日叫你瞧一瞧正宗噬魂劫法的手段!”将身一旋,身中涌出无穷黑气魔气,蜂拥而出,往噬魂幡中侵蚀而去!
  噬魂幡祭炼的法门魔念分身熟稔之极,只消按着禁制之力游走,不出片刻便能将之纳入掌握,此次不但脱困而出,还能到手一件本命之宝,魔念分身着实欣喜非常。
  凌冲阴神哼了一声,喝道:“凭你也想强夺我的宝物?还是给我乖乖降伏罢!”噬魂幡中禁制发动,先将魔念之力排除在外,之后再将之缓缓炼化。
  魔念分身大笑道:“凭你脱劫级数,还妄想抗拒么?还不乖乖将宝贝献出!”无数魔念熙熙攘攘,与噬魂幡本身禁制之力斗在一处。
  噬魂幡是凌冲得自弃道人之手,其后多次祭炼,已与心神相合,除非长生之辈出手,寻常人绝夺不走。但魔念分身精通噬魂劫法,对魔幡运转中诸般破绽了然于心,法力魔念游走之下,刁钻非常,专挑空隙破绽之处入手,令凌冲颇有难以抵御之感。
  此亦在凌冲料中,正好借其之手磨练法力。魔幡所化洞天之中,两股同源而出的噬魂法力追逐争锋,互不相让,斗得紧锣密鼓。
  魔念分身本非玄阴级数,不过仗着诡异阴邪,长垣道人道心有亏的破绽,将之魔染,千年以来汲取长垣执念壮大,已无限接近于玄阴级数,但好死不死,又被长垣道人自绝一击重创,跌落境界,如今只相当于待诏级数,凌冲有噬魂幡之助,等若自家道场,又有无数后手,才敢放言将之炼化。
  初时凌冲的噬魂法力在魔念分身抢攻之下连连败退,仗着噬魂幡是自家本命法宝,借力极多,才勉强支持。凌冲阴神二话不说,当即用出化神曼荼罗的手段,正念坐镇中间,七情魔念四周拱卫,将噬魂分身的魔念一一镇压。
  不过七情魔念尚未恢复全胜,化神曼荼罗威力有限,不过镇压了二三成敌对魔念而已。魔念分身诡异一笑,说道:“化神曼荼罗?本座也会啊!”
  魔念一转,又有一道化神曼荼罗凭空生出,两道法力各不相让,又自苦斗。化神曼荼罗是专为正念镇压魔念所创,对付魔念分身正当其所,但两卷曼荼罗相遇,比拼的却是功力深浅与手段的高下。
  凌冲的噬魂劫法已算大成,毕竟比不得魔念分身直接承继自噬魂老人的记忆手段,运用起来更为圆熟老辣,一时之间,无论神通运使或是魔念精纯与否,凌冲都落在下风。
  这尊魔念分身融汇怒、哀、忧三大情绪,能分出三大化身,一面与凌冲争夺噬魂幡操控之权,一面竟还想将凌冲也染化收为己用。好在凌冲正念坚定无比,镇压七情,元神如古井不波,还能抵抗得住魔念侵染。
  魔念分身忽地大叫一声,满是喜悦之意:“咦?居然还有一尊玄阴魔祖之躯?啧啧,正是为本座天造地设之宝!好好好!”却是发现了藏于噬魂幡中的伽薄鬼祖魔躯。
  当即大喜,伽薄魔躯无有灵智,只消占据,立成玄阴,生似是专为他打造的一般,魔念汇成道道阴风,往魔躯之中钻去。只要炼化了魔躯,天下之大,再无人能拦阻,就算噬魂老人本尊现身,也不怕他了也!
  凌冲阴神哼了一声,伽薄鬼祖魔躯端坐在祭灵柱之下,眉心依旧一个小小空洞宛然,魔念卷起无穷阴风,眼看就要钻入其中,忽然一道炽白雷光由天而降,分化无数雷蛇,滋啦啦声响之中,将无数阴风尽数笼盖!
  噬魂魔念最惧雷霆之力,那雷光中蕴含上古雷符真意,最是克制魔道,魔念分身一声惊叫,忙不迭抽回阴风,却仍有三成念头被雷光兜住,一通力劈之下,散为无形!
  凌冲阴神现身,伸手一指,雷光中飞出团团黑气,却是被天雷之意炼化了其中魔意,只剩精纯魂力,此魂力是魔念分身多年炼化长垣道人所得,珍贵非常,失去一点便少一点。
  阴神一把将魔念魂力纳入己身,加速炼化,这股魂力至精至纯,对他修为大有裨益。又一尊凌冲飞入魔幡之中,头顶高悬一团雷光,光中有一十二道雷符载沉载浮,周身又有一道黑白生气死围绕,正是阳神之身。
  有先天雷符在手,克制魔念,才是凌冲的底气所在。阴神阳神联手,还怕对付不了一个重伤垂死的魔念分身?噬魂老人分身遭创,就在相隔不远显化形体,望着凌冲双神,面色阴沉不定,冷冷说道:“怪不得你有恃无恐,原来是得了太清与正一的雷符传承!”
  魔念分身不知凌冲阴神阳神一体两面,搞不清为何玄门修士要助噬魂道之人对付自家,不过他也有长垣道人记忆,认得先天雷符,大是忌惮,若是掉头便走,逃出噬魂幡,自是海阔天空,却又舍不得那尊魔祖遗蜕,一时首鼠两端,抉择难下。
  凌冲却懒得与他扯皮,既然现了阳神之身,只求速战速决,一十二道先天雷符发动,无量雷光凭空生出,狠狠杀向魔念分身。先天雷符虽则不全,但胜在能用清玄真气操控,尤其对付魔道更是威力至大,数圈雷光扫过,将魔念分身殛的翻翻滚滚,欲仙欲死。
  魔念分身又惊又怒,只好运用全副精神对抗魔光,叫道:“你是正道中人,如何偏帮魔教弟子!不当人子!”凌冲阳神不答,只将一身清玄真气尽情操控雷符。
  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便是尹济祖师自先天雷符中得了灵感,运化而出,但威力终究比不得原本的先天雷符,纵然凌冲只得其中一十二道,运用起来,亦是惊喜连连,仿佛有无穷手段。
  雷符运转越急,雷光如潮喷涌,只要清玄真气不停贯注,就有无穷雷光生出,到后来噬魂幡洞天中几乎被炽白雷光充斥,不但魔念分身大受克制,连噬魂幡本身真气也被雷霆之意压得抬不起头来。
  凌冲阴神将所得魂力炼化净尽,将手一指,噬魂魔气化生无数锁链,哗啦啦响动之间,已将魔念分身死死锁住。这一次他动用了全力,任凭魔念分身如何挣扎,也不能撼动锁链分毫。
  噬魂魔念眼看伽薄魔躯近在眼前,却吃不到口中,急得怒啸不已,却被锁链死死禁制,连甚么玄功变化也使不出来。阳神二话不说,将雷符催动到了极致,雷光如海,尽情轰击,不旋踵间又从魔念分身上剜下一大块魂力。
  如此阳神阴神配合精准,将魔念分身死死克制,如蚂蚁咬大象,一点点蚕食其魂力。魔念分身连使变化,无奈凌冲阴神对噬魂劫法亦是了如指掌,预先将其一切退路尽数封死,根本不留甚么活路。
  魔念分身实在被雷光轰击的扛不过去,忍不住开口讨饶,叫道:“莫要杀我!我有噬魂老人一切记忆,还有许多隐秘之事,都可告知于你!”
  凌冲充耳不闻,修炼噬魂劫法之辈,心性如魔,时时只想以噬魂魔念害人,就算凌冲自家,也只敢战战兢兢的按着噬魂劫法正宗路数修持,免得作孽太多,引来劫数,如噬魂老人一般魂飞魄散。魔念分身之语,根本信他不得。
  雷光如火,肆意侵掠,未几之间已将魔念分身磨得奄奄一息,凌冲阴神阳神配合,竟是绝无破绽,能将一位待诏境界的魔头炼的服服帖帖,说将出来,也是好大一桩本事。
  魔念分身如今再也收束不住念头,散逸出许多七情魔念,其中包含了其毕生所见所闻,连噬魂老人的生平亦在其中。不过凌冲连噬魂老人转世之身都见过活的,又有正本的噬魂劫法在手,对噬魂老人记忆根本无有兴趣,只加紧炼化。炼化魔念分身所生的精纯魂力被阴神吸收,锤炼之后,又自反哺噬魂幡。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袁剑三袭!
  这件魔道第一法宝若在弃道人手中,大可放一异彩,但落在凌冲之手,可谓明珠暗投,根本不曾仗之做过甚么惊天动地之事,甚而连生灵也未魔染几个。
  但得了凌冲法力补益,魔幡中禁制与五件法器渐渐发出无量魔光,渐渐有了一种融合之势。五大组件气息关联,连带这座魔道洞天也自圆润无暇起来。
  噬魂老人魔念分身所蕴法力,与噬魂幡再融洽没有,一分法力能滋养三分的魔幡,等到魔念分身被消磨殆尽之时,噬魂幡中禁制已是浑然一体,真正演化出一方小小洞天。
  噬魂幡中洞天与道家洞天不同,全是噬魂魔气充斥,一直以来凌冲阴神但求修为精纯,幡中洞天并未染化豢养甚么生灵精魂,偌大洞天之中显得十分空旷。
  伽薄鬼祖魔躯仍旧端坐祭灵柱之下,默然无声。阳神撤去雷符,二话不说飞出噬魂幡外。阴神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可惜不曾拷问出另外两尊被染化的长生老祖身份,不然还可试着杀一杀。”
  炼化长垣道人魔念之身,好处直是无穷无尽,噬魂幡终于迈过那一步,五大部件浑然一体,真真正正与阴神心神相合,再也分割不开。
  当年晦明童子出世之时,夺魂道人与木清风曾于灵江之上动手,夺魂道人施展一道万魔鬼域之无上神通,出手便是一处洞天世界,内蕴无穷魔气魔魂,对敌只是一刷,凌厉之极,端的彰显魔道老妖魔气魄。
  凌冲早有耳闻,如今才知那万魔鬼域似神通非神通,必是夺魂道人祭炼了一件堪比噬魂幡的法宝,再与自家元神相合,炼成的一座魔道洞天。如今夺魂道人将噬魂老人所炼噬魂幡到手,重新洗练祭炼之下,还不知能将万魔鬼域的神通提升到何等层次。
  凌冲却不知夺魂道人在冥狱中潜修数年,将噬魂劫法融会贯通,竟然按捺不住,强行冲击归一境界,以至元神大损,如今还在养伤,舔舐伤口。
  噬魂幡外,阳神大袖御风,就见一道魔气自幡中飞出,化为阴神之身,再用手一指,噬魂幡化为一团魔光,落在其脑后,对阳神道:“炼化了这尊分身,脱劫境界道行圆满,只差最后一重劫数。”
  阳神问道:“是何劫数?”阴神道:“红莲业火!”阳神笑道:“这却巧了,我近日道行大进,自感亦有最后一重劫数将临。”阴神道:“是何劫数?”阳神道:“九重雷劫!”
  阴神阳神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二神一体,本是心意相通,但凌冲故意一问一答,方显趣味。
  阳神道:“既然大功告成,还是速速回山,回缴法旨,九火照天炉也不可离山门太久。”阴神颔首道:“这是自然!”化为一道魔气,投入洞虚真界之中。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撇嘴道:“自问自答好有趣么!”阳神笑道:“去休!去休!”架起剑光,直奔太玄而去。凌冲此去绝无停顿,直扑太玄,别的不说,总要先将九火照天炉送回门中,迟则生变。
  离着雁门关尚有数万里之遥时,便可见魔气冲天,魔意肆虐。如今十万里方圆的魔域之地已然彻底成形,舍了扩张之路,转而沟通冥狱,自其中导引出无穷魔气冥气。
  凌冲暗叹一声,这等魔域之地已然成了气候,除非玄门各派并佛门的老祖们一齐出手,方有将之镇压的指望,凭他一个小小修士,只有绕道而走的份。
  正感叹间,晦明童子猛然喝道:“速退!”凌冲心头尚无波动,闻言却是先行一步,剑光转折之间,远远绕去,接着心头才起了一丝警兆!
  他前脚绕去,后脚一只大手自虚无中陡然抓出,一把抓空,五指合拢之间,捏爆无数气流,吹的凌冲剑光飘摇不定!凌冲二话不说,剑遁全开,剑气摩荡生出雷音,往极西之地投去!如今他的剑气雷音剑术已能超越五音之速,已算快极,剑光过去良久,雷吼之声仍自不绝于耳!
  那只大手不依不饶,五指展开,向凌冲追拿而去。大手之上现出一头老猿,正是袁剑!他奉了绝尘之命,去太玄派中蹲守凌冲,伺机将其诛杀,哪知被郭纯阳暗中算计,颠倒乾坤,抢先将凌冲遣走,袁剑守了几日,心知不妥,他也是甚有决断之辈,当即抽身离去。
  郭纯阳证道之战,长景道人元神被囚之事并非隐秘,袁剑思索再三,判定凌冲定是前往正一道,便一路追索而来。正一山倒塌之事影响极大,袁剑半路闻听风声,心知所料不差,凌冲必是将长景元神送去正一道,才引动异变。
  袁剑修持剑道,行事亦仅凭己意,思索再三,凌冲办妥差事必会回返太玄,不如守株待兔。雁门关之地是去往极西太玄总坛必经之路,在此等候必然不错。
  袁剑也不敢深入魔地,毕竟内中勾连冥狱,谁知有何埋伏,就在魔地之外静候,隐遁虚空之中,果然将凌冲等了来!袁剑是纯阳老祖,恨极了凌冲,不惜自降身份,暗施偷袭,幸好晦明童子抢先示警,不然真就被他得手。
  凌冲纵然剑遁迅捷,身后一只大手如附骨之蛆,根本摆脱不掉,反而越追越近。袁剑立身大手之上,好整以暇,连百剑图元神都未出,大笑道:“凌冲!前几次有你师傅和姬冰花那娘们护着你,今日倒要看看你怎生逃脱!”
  凌冲心知今日实是毕生中最大危机,稍有不慎,落在袁剑之手,只有身死道消之结局,鼓荡全身法力,拼命逃遁。无奈双方道行差距实在太大,纵有诸般手段,亦弥补不得。
  数息之后,背后生寒,大手搅荡劲风,已然近在咫尺!凌冲一声虎吼,周身冲起黑白生气死,黑白光华一闪,将大手逼开寸许,总算暂解危厄。
  袁剑目中透出贪婪之意,冷笑道:“正要你来!你那护身的法宝实是明珠暗投,待老祖将你擒杀,重新将此宝炼过,定能大放异彩!”
  凌冲充耳不闻,洞虚真界中太乙飞星符阵疯狂运转几乎到了极致,推算那冥冥之中一线生机,可惜面对纯阳老祖的手段,连太乙飞星符阵都失了效用。
  晦明童子叫道:“我抵挡不了多久,快想办法!”凌冲闷声不言,剑光一转,竟而笔直冲向魔域!事到如今,魔域也算救命稻草,实在不行还可放出阴神来,借魔域之气压制袁剑,逃脱性命。至于是否会暴露阴神之秘,眼下连自家小命都不保,还想那许多作甚?


第一千零九十章 螳螂黄雀蝉
  袁剑见凌冲折向魔域之地,也不阻拦,面上讥诮之色越重,尸魔之地又如何?身为纯阳老祖,只要不是先天尸魔将临,就算天尸教主出手,他亦可说走便走。“也罢,就让你再挣扎片刻,恰好老祖我也要一探魔域虚实!”
  袁剑念头转动,大手一扑之间,亦自飞入魔域之中。魔域中魔气纵横,僵尸遍地。此处是天尸教主借曼珠沙华魔花演化,无数魔气杂糅一处,但尸气最盛,加之雁门关附近千年累计的无数尸骨,因此催生出无数僵尸。
  袁剑深入魔域,一身玄门法力再也醒目不过,当即有无数僵尸如蝇逐血,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尸吼连连,要将他撕成碎片!不过这些僵尸妖魔在袁剑眼中,不过一群蝼蚁罢了,冷哼一声,纯阳法力一震之间,周遭百里之内所有僵尸无论修为高低,尽数化为齑粉,被纯阳之气一冲,重归虚无。
  但不旋踵间,又有无数僵尸尸魔嘶吼着悍不畏死冲来,甚而其中还有数头元婴级数的飞天夜叉,背生肉翅,鼓荡风声,口吐魔火。
  袁剑更是不屑,这等魔物虽然修为尚可,灵智却低,根本看不透他的修为,在他纯阳元神映照之下,方圆万里之地足有七八头脱劫级数的尸魔,察觉到他的纯阳道行,早就不知躲到何处瑟瑟发抖去了。
  袁剑足下一顿,那只大手凭空飞出,捞了一圈,将上百头尸魔连并飞天夜叉尽数捏死,却见凌冲剑光闪动,已然飞至雁门关旧址,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亦已闪身入城。
  雁门关中死寂一片,唯有僵尸游荡,其中有军士、百姓,甚至还有牛马之类,被尸气侵染,化为异物。凌冲登上墙头,再闪身之间,已来至雁门关中守将府邸,一道剑气轰开大门,门后又有许多军士兵将所化僵尸杀来。
  凌冲无心恋战,剑光,将之尽数腰斩,玄门剑气激荡之间,磨灭其等一切灵性,再要逃命时,袁剑已然立在面前!凌冲长吸一口气,周身黑白生死气沸腾如火,沉声喝道:“袁剑!你好不要面皮!”
  袁剑哈哈一笑,说道:“本门若是在乎甚么颜面,就不会将太清门连根拔起!你也不必用这等激将法,今日你必死无疑,怪就怪尹济那厮瞧中了你,将太清道统传授,此为取死之道!不过你若是肯劝服那件符道法宝乖乖归顺于我,老祖还可大发慈悲,留你一命,只将你囚禁于清虚三山之中,了此残生。”
  法宝之物,一旦被人祭炼,想要强夺,难度极大,但若原主肯收回祭炼的法力,法宝便又成了无主之物,改换门庭的难度便大大降低。袁剑眼馋生死符非是一日两日,纵是符箓之宝,与他修炼的剑道不合,也不妨碍其生出贪念,哪有长生之辈会嫌弃手中法宝多的?
  凌冲听他巧舌如簧,怒极反笑,喝道:“此宝是太清门掌教传承之物,你也敢染指,就不怕绝尘道人翻脸?”袁剑冷笑连连,根本不答,头顶剑气迷蒙之间,现出一卷百剑图来。
  凌冲已是瓮中之鳖,袁剑更是深入雁门关中,元神映照之下,发觉魔域中尚未孕育出甚么厉害的尸魔,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将凌冲卷走为妙。
  百剑图一出,无量剑气冲荡,生生将黑白生死气压制,图中禁制发动,就要将凌冲连人带宝收入其中,只要进了百剑图,就算凌冲有天大本事,也翻不出甚么浪花来。
  黑白生死气被剑气压制到了极点,凌冲周身发出吱吱声响,连洞虚真界都要被压扁一般,但他面上全无颓丧之色,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笑容,蓦地喝道:“请钧天老祖出手!”
  袁剑闻听“钧天老祖”四字,暗叫不好!忙用上十二成功力,催动百剑图。纯阳老祖全力出手,岂是等闲?剑气刺破虚空,就在一刹那间百剑图已将凌冲整个人当头兜住,就要镇压起来。
  便在此时,凌冲身后陡然现出一道虚空涡流,轻轻一旋之间,已将凌冲吞没,接着光华一闪,虚空涡流已然无踪。自来至散,如雷轰、如电闪,竟似羚羊挂角、香象渡河,无迹可寻,更难得连一丝百剑图剑气也未触碰,显是暗中施法之人,道行神通已臻至神妙不可思议之境!
  袁剑怒吼连连,百剑图来回扫荡,几乎将半个雁门关毁去,却始终寻不到丝毫蛛丝马迹。袁剑虽然狂妄自大,亦有其细腻之处,静心思索:“钧天老祖?难道是那位空桑上人之徒,炼制钧天壶的那一位么?只是凌冲如何与空桑上人一脉有了干系?难道亦是尹济的算计不成?”
  只觉越思越乱,竟而理不出头绪,无论如何,凌冲被钧天老祖救走,他不精虚空神通,难以追索,还是先回山禀明乃师再说。
  袁剑心念一动,就要腾身飞走,忽然闷哼一声,被一股庞然巨力生生压制,忙将百剑图收回,悬于顶门,无量剑气垂落,将自身护住,暴怒喝道:“天尸教主,你敢暗算于我!”
  雁门关上空,无量魔气之中,缓缓显露一角金黄鬼棺,天尸教主声音不徐不疾传来:“袁剑道友何必方来便走?岂非显得本教主待客不周?不若暂留玉趾,如何?”
  袁剑心头一寒,竟不知天尸教主何时潜伏于侧,想来是被漫天魔气蒙蔽了元神神念,叫道:“你待如何?”天尸教主叹道:“本教主受先天尸魔指引,本欲将太玄一地化为魔域,可惜功败垂成,连折长景、薛蟒两位长老,如今天尸教中玄阴长老尽殁,正是求贤若渴之时,袁剑道友雄姿英发,区区清虚道宗岂能容得下你尽情施展?不若投入天尸教中,本教主可将教主之位禅让,就连本教世传道法,亦可任凭翻阅,如何?”
  这回轮到袁剑怒极反笑,喝道:“纯阳玄阴,何能相容?你要我学长景那厮,弃明投暗,被天下正道唾骂么!”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袁剑沉沦
  棺中传来天尸教主阴森森笑声,说道:“只怕到时由不得你!”袁剑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将身与百剑图相合,一卷剑图冲天而起,剑气逼人,要硬撼黄泉鬼棺。
  郭纯阳证道一役、正一山一役,天尸教连损两大玄阴长老,实力大减,原来天尸教主也不甚在乎,不过大劫将临,总要有几个心腹之辈,以供差遣,恰好袁剑撞正了铁板,就拿他祭炼出一尊玄阴级数的尸魔。
  天尸教炼尸之术独步天下,纯阳级数的修士之身更是可遇不可求,以天尸教主的手段,自能祭炼出最上等的尸魔,何况尚有帮手潜伏在侧,于是悍然下手。事后就算清虚道宗震怒,大劫当头,大家都自顾不暇,再者有先天尸魔撑腰,还怕他怎得?
  黄泉鬼棺猛地向下一压,魔气鬼气迸发,丝毫不逊于百剑图剑气。两位老祖一经交手,雁门关立时遭殃,魔气与剑气齐飞,一瞬间不知交击多少回数!
  袁剑心下焦躁,天尸教主道行比他高明甚多,已窥知归一境之妙,又有黄泉鬼棺在手,久斗不利,蓦地将剑图一展,十条剑影疾飞而出,略一交错,组成一座剑阵。
  此是百剑门剑术中另一传承,实则是从百剑图祭炼之法中化出,袁剑急于脱身,唯恐剑阵威力不足,还忍痛从剑图中调出十柄飞剑,以壮声色。
  那十柄飞剑是他辛苦祭炼并巧取豪夺而来,用心血温养多年,实是不可多得之物,明知去挡天尸教主魔威,必然收不回来,但为了逃命也只得出此下策。
  十柄飞剑如游鱼飞燕,往来不绝,结成剑阵,果然将黄泉鬼棺挡得一挡,甚而还将之抬了一抬,可惜黄泉鬼棺威能无穷,岂是区区几柄飞剑所能克制,略一沉滞又自狠狠压下。
  袁剑早已趁机脱身,百剑图化为一道经天剑气,望空便走,只听那剑阵发出哔剥之声,似要随时碎裂,心头滴血,却不敢回头去望。
  剑气浓烈,转瞬已在千里之外,就要突破魔域逃生,忽有一面黑墙升起,迎面罩来,两相一赶,袁剑猝不及防,竟被那黑墙兜入其中,却原来是一道天罗薄纱所化,柔弱无物,却是难挡异常。
  袁剑口中发出凄厉大喝:“殷九风!”那黑墙正是玄阴天罗所化,殷九风藏身其中,格格笑道:“袁剑道友何必急着要走?不若入我魔道,大家一起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袁剑虽慌不乱,百剑图一缩一顿,就要强行冲破玄阴天罗禁制,但玄阴天罗纵然非是斗法之宝,好歹也是玄阴级数,殷九风又有备而来,岂是那么好破的?连挣之下,全未挣脱。
  殷九风狞笑道:“袁剑,你们清虚道宗嚣张跋扈惯了,遇上我魔教中人向来是喊打喊杀,今日可算你落在我手,乖乖的莫要反抗,等天尸教主将你炼成尸魔,还可与我等共享玄阴大道!”
  袁剑心头冰寒,若被天尸教主炼成尸魔,先要将他一身纯阳道行逆转玄阴,彼时元神被污,便是永世沉沦,比死还惨,岂能束手就擒?厉声叫道:“殷九风,你是休想!本座拼的元神寂灭,也要拉你同赴黄泉!”
  此言一出,殷九风气势一滞,纯阳老祖极是难杀,君不见要炼化长景道人,正一道就要两位老祖联手,还险些坏了大事,若是袁剑一心求死,还真是棘手之极。殷九风不过来凑个热闹,可不敢与袁剑舍命相搏。
  正踯躅之间,只听剑鸣之声连响,却是十柄飞剑剑阵被黄泉鬼棺生生压爆,飞剑破碎之时所发哀鸣。那飞剑是袁剑精心祭炼,与心神相合,当即元神悸动,难受已极。
  黄泉鬼棺一转,又自杀来,袁剑几乎将牙咬碎,操御百剑图横冲而去,剑气如钻,任是甚么天欲真气、六欲魔念,尽是一剑荡开。殷九风被他一言吓住,竟不敢出全力拖延,片刻间被其将六欲魔气荡开,露出六欲天罗的本体。
  天尸教主对殷九风本未有何奢望,鬼棺之上蓦地弹起一件物事,细细望去,却是一枚碧绿铜钉,满生铜绿,此是黄泉鬼棺之上所生一枚贯尸钉,只因天尸教主也是新近将鬼棺炼化,因而此宝从未显露世间。
  贯尸钉一出,立时化为一道碧火,闪的一闪,往百剑图中钉去!袁剑心头警兆大起,自知万万不可被那魔光钉中,百剑图剧烈扭动,再也不敢留手,将余下数十柄飞剑一气放出,剑光如潮,终于将玄阴天罗禁制冲破一角!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就见一声扭曲之极、难听至极的声音响过,犹如僵尸挠棺,就见黄泉鬼棺不知何时已然裂开一道缝隙!天尸教主神秘非常,自入道以来,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其法身躲在棺中,不想今日竟要展露真颜!
  这一下连殷九风都好奇非常,忍不住现了法身,探头探脑的张望。可惜黄泉鬼棺之中无穷尸气翻滚,以他魔眼竟而瞧不通透。
  鬼棺只裂开一道缝隙,全无大开之意,却有一道深沉魔气飞出,凝成一只枯槁大手,凌空飞出,只狠狠一压,已将数十柄飞剑所化剑气压得服服帖帖,再一抓之间,又将百剑图握在掌中!
  袁剑大惊之下,心底一横,正要引纯阳之火焚烧元神,拼个玉石俱焚,贯尸钉已然飞至,搅动阴火,正正钉入百剑图中!剑图之中传来袁剑一声惨叫,却是被魔宝生生贯穿了元神,无穷尸气立时自贯尸钉中涌出,跟着便神念沉沦,不知东西。
  与此同时,清虚道宗之上,九天世界之中,绝尘道人本是瞑目运功,陡然心血来潮,启目怒喝道:“天尸教!欺我太甚!”这一心境波动,左掌之中登时黑气汹涌,却是灭星神掌余毒发威。
  绝尘平复心境,忙即运功镇压,一旁拂真与拂玉为其护法,齐声惊道:“何事惊扰师傅道心?”绝尘先将灭星毒掌压下,意兴阑珊道:“你们袁剑师兄遭了天尸教主毒手,已然沉沦了!”
  拂真与拂玉对望一眼,皆有惊骇之色,沉沦可比身死道消还要来的凄惨,元神被制,连去堕轮回都不能!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龙君有请
  拂真道人一股怒气直冲顶门,喝道:“天尸教主该死!”轮回世界之中,玄魔两道争斗无数年头,大家打生打死,就算将对方元神炼化成灰,也只能怪自家修为不济,大不了同门的师长弟子再去报仇。
  但有一样忌讳,便是将对方夺魂炼魂,化为傀儡。到了长生境界,要被炼成分身、化身之类,原有元神必然非复本来,这等下场比死还惨,还比不上形神俱灭,毕竟还要留下一副躯壳受人驱使。
  因此各派之间尚有不成文的一条规定,大家明面之上皆是凛遵,但私下如何,只消不暴露出来,也无人去管。直到噬魂老人横空出世,长生老祖们愕然发现,连自家都无法豁免噬魂劫法的暗算,这才或明或暗出手镇压。
  天尸教主公然将袁剑之身炼成玄阴傀儡,已然触犯清虚道宗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报此仇,清虚道宗也不必在玄门第一大派的位子上呆着了。
  绝尘哼道:“袁剑原本遨游星河,被我唤回,却落得这般下场,生死两难,是我之错,不过眼下还未报仇之时,等仙督司仙使降临,新账旧账一并算清!拂真,你去查探一番,看看袁剑沉沦,是否与太玄派有关,若是受了太玄暗算,从此之后,但有太玄门人出世,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拂真道:“师傅一念之仁,早就该灭了太玄一门,如今郭纯阳自恃精通先天神算之道,屡屡暗中出手,消磨本门实力,不若……”
  绝尘叹道:“是我妇人之仁,早知如此,当年荀政堕劫,就该断然出手,何来今日之患!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仙使降临在即,那时再做区处罢!”
  拂玉道人摇了摇头,清虚道宗底蕴何等之深,谁知对上太玄,竟是屡屡受挫,连乃师都被星帝暗算,余毒未清,只好寄望于仙督司来人,想来好不凄凉。
  凌冲被一股法力颠倒虚空,只觉天旋地转之间,再睁眼时,已到了一处宫室之中,正是空桑仙府之内,忙躬身一礼,说道:“弟子谢过钧天老祖!”
  一位道人身影现出,正是钧天老祖分身化影,皱眉道:“那袁剑枉称一声纯阳之辈,竟是如此不要面皮!”凌冲道:“太玄与清虚道宗已是不死不休,弟子还得了太清门道统,自然被袁剑视为眼中钉。”
  钧天老祖哂笑一声,说道:“袁剑不顾面皮,不过他的下场亦是凄惨之极,比死还惨。”凌冲不知袁剑后事如何,忙问:“老祖何出此言?”
  钧天道人将袖一挥,喝道:“你来看!”一道光华现出,内中景物流转,正照映雁门关之事,就见一道通天彻地魔气拔地而起,内中一头老猿瞑目端坐,正被无数魔气祭炼,又有黄泉鬼棺坐镇一旁。
  凌冲惊道:“难不成袁剑竟遭了毒手?”钧天道人道:“他被天尸教主与殷九风联手制住,不日就要被炼成一尊玄阴尸魔!”凌冲默然不语,他还想动用人情,请张氏弟兄出手,绞杀那厮,没成想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钧天老祖道:“我还要调和诸事,仙府之中你不可久留,恰好有人正欲寻你,我就将你挪移过去罢!”凌冲叫道:“老祖且慢,弟子有一事不明!九层冥狱之下,地府已空,这座空桑仙府是否就是联通诸天万界,接引……”
  话未说完,被钧天老祖分身一指,已然被挪去了其他地方。接着空桑仙府一闪,又自无踪。
  凌冲回过神来,耳闻涛涛浪声,足下是无尽汪洋,正当晌午,太阳毒辣,微一推算,竟是身处东海之地,原来被钧天道人挪移到了此处。
  耳边忽听钧天道人声音道:“你所问之事还非你眼下道行所能得知,多问无益!”话音袅袅。凌冲心头一凛,望空拜谢一番。略一思忖,钧天老祖既说有人寻他,又在东海之地,唯有东海龙宫了。
  正要捏个避水诀入海,就见一头怪鱼金船钻破大海,鱼口张开,一位青年修士现出,远远叫道:“可是凌冲师弟么!父王命我前来接引,且随我往龙宫一行如何?”
  凌冲见正是龙宫三太子敖意,先前还素有敌意,不过已化敌为友,甚是投机,笑了一声,说道:“正要叨扰!”一道剑光飞入怪鱼金船。
  敖意催动了金船下潜,直入龙宫,笑道:“父王真是神算,料定你此时此处现身,命我前来,果然不差分毫!”凌冲问道:“不知龙君寻我何事?”
  敖意面色一整,说道:“前次忽有一股波动,惊得龙宫不宁,父王大怒,还特意召了三位叔父前来东海议事,想来与此有关。”凌冲得他之言,暗暗推算,已知端倪:“那波动必是萧厉得了迦楼罗神鸟之心所发,迦楼罗乃天下一切龙族死敌,四海龙君闻听神鸟出世,不出甚么激烈手段才是怪事!只是迦楼罗之事与我何干?难道要鼓动我去杀萧厉不成?”
  怪鱼金船下沉之间,不多时游入龙宫之中,凌冲对水晶宫奢华之处丝毫不理,与敖意下了金船,径往大殿而来。就见殿上端坐一位龙君,珠帘垂挂,一双龙目放射神光,见凌冲入殿,抚须笑道:“一别多日,凌师侄道行又有精进,当真可喜可贺!”
  凌冲知他能与钧天道人那等大能联络,还能令钧天出手相助,轮回界中四海龙宫的底蕴委实不可小觑,稽首一礼,说道:“弟子拜见龙君,不知龙君相召,有何事吩咐?”
  龙君将手一拍,自有美貌宫女穿花拂柳一般而来,那些女子皆是蚌精化形,身姿婀娜,手捧果品酒水,顷刻间摆满桌案。龙宫之中极少荤腥,更莫提海鲜之物,纯以果品待客,那果品也非凡物,自有十分的补气之能。
  龙君再一拍手,宫女们施礼而退,连虾兵蟹将并龟丞相也自退去,大殿之中只剩三人。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请杀萧厉!
  龙君道:“贤侄可先落座,随意用些酒果。”凌冲依言坐了,自斟自饮,又取用了些水果。酒果入腹,化为团团热气,烘得四肢百骸暖洋洋的,绝非凡物。倒也是了,龙宫富甲天下,龙君特意招待,岂会怠慢?
  不过那酒果对凌冲而言,不过增加几分兴致,对道行修为助益不大,凌冲用罢说道:“龙君寻我来,怕是与迦楼罗出世有关罢?”
  东海龙君望了敖意一眼,沉声道:“不错!那迦楼罗陨落无量岁月,一颗神心被镇压在龙祖界中,没想到被星帝那厮取了出来,还寻到了迦楼罗转世之身,若给他修成迦楼罗神体,诸天万界岂有我龙族的安宁?”
  此言一出,凌冲已知轮回界虽然封闭,但东海龙君不知用了甚么手段,竟能联络龙祖界,知道迦楼罗神心被星帝与萧厉取走。迦楼罗神鸟与龙族乃是天敌,此是造化所定,根本圆转不得,若放任萧厉炼化迦楼罗神心,重现迦楼罗神鸟圣体,轮回界中这些四海龙族只怕顷刻间就要灭种了。
  凌冲道:“迦楼罗神鸟转世之身唤作萧厉,早被星宿魔宗收入门中,传授道法,想来星帝早有准备。晚辈未入道时,已与萧厉结下私仇,等我修成道法,想杀那厮,却屡次三番被他躲过,以至养虎为患。如今他得了迦楼罗神心,又有星帝庇护,只怕不好对付。”
  东海龙君笑了一声,说道:“此事我已与郭道兄传讯商议过,郭道兄说你与萧厉有仇,可潜踪匿形,混入星宿魔宗之中,伺机将他除去。”
  凌冲张了张口,郭纯阳说的轻松,星宿魔宗乃是魔道第一大派,虽说与九幽黄泉门齐名,但只一个星帝,便胜过阴祖与赫连无敌不知凡几!何况他连星宿魔宗的门朝哪开都不知,谈何混入其中,还要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了萧厉的项上首级?直是天方夜谭一般!
  龙君呵呵一笑,又道:“你放心,此事我四海龙族所请,自然为你安排的妥妥当当。星宿魔宗中太微星主精通太微斗数之道,不在你师先天神算之下,不过有我四海龙君一齐出手,足以蒙逼那个老匹夫,让你混入星宿魔宗之中。”龙君未提星帝之事,似乎料定就算凌冲混入魔宗,也不会引动星帝出手。
  凌冲想了想,说道:“既然是我师傅之命,晚辈自当遵从。不过星宿魔宗究竟位于何处,又有甚么凶险,还请龙君示下。”如今已知天尸教有天尸界,天欲教的总坛乃是一处魔宫,深藏地底。连九幽黄泉门他都去过,唯有星宿魔宗太过神秘,并无丝毫消息泄露。
  龙君道:“这是自然!星宿魔宗号称魔教第一大派,自有其气度。总坛并未设在轮回界中,而是另行开辟小千世界,环绕轮回界运行!”
  凌冲嘟囔一句:“好大手笔!”玄门正宗之中,清虚道宗与正一道占据灵山大川,自成洞天。太玄派迁址极西之地,费了几百年苦功,也不过祭炼出一座太象五元宫,还未能开启灵智。星宿魔宗竟能以一派之力,开辟小千世界,着实骇人听闻!
  龙君目中泛出精光,“自然是大手笔!星宿魔宗仿效亘古已存的三百六十五座天星之相,共炼有三百六十五座小千世界!紫薇、太微、天市三垣神宫还未算在其中,这三百六十五座小千世界合并为一,便是有名的周天星斗大阵!有此阵护持,就算归一境的老祖出手,亦不能攻破,这才是星宿魔宗传承万代的基业所在!”
  凌冲又张了张口,这回却是矫舌难下了,星宿魔宗有两大神阵,号为阵道鼻祖源流,乃是周天星斗大阵与宙光大阵两部,蕴有无穷玄机,想不到其中的周天星斗大阵竟是这般来历!
  龙君道:“萧厉要炼化迦楼罗神心,还要具现迦楼罗神鸟之躯,就算有星帝支持,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进展,正是剪除他的好机会!萧厉是乔依依弟子,该当在天市垣中修炼,不过乔依依从未拿他当亲传弟子看待,迦楼罗之事干系又大,已被太微那厮带入太微垣中修行。你要做的,便是以弟子身份混入太微垣中,寻到萧厉,一击必杀,随后本君自会护送你出来。”
  凌冲咧嘴一笑,默然无语。晦明童子在洞虚真界中跳脚道:“这老泥鳅好不要脸!说得轻巧,要当着太微那老混蛋的面杀萧厉,还要一击必杀,老子喷他一脸老血!”
  凌冲心头一动,忙问:“你识得太微星主么?”晦明童子开启灵智时日虽短,但有太清门历代掌教记忆,说不定能寻到蛛丝马迹,助他功成。
  晦明童子撇嘴道:“我怎不认得?你修炼的太乙飞星符法是尹济那厮夺自星宿魔宗,源头便是那太微垣世传的太微斗数!为此尹济也曾混入星宿魔宗,最后暴露之时,还与太微那厮对了一掌!可惜尹济不中用,只抢了上半部法门,最后还是靠了符道之术,将之补全。如此一来,太乙飞星符阵虽脱了星宿魔宗道法藩篱,却也未得太微斗数最精妙之传承,被尹济引为毕生之憾!”
  凌冲大喜,叫道:“那你可知如何混入星宿魔宗?”晦明童子翻个白眼道:“如何不知!”凌冲心下大定,想道:“师傅想来也知尹济祖师曾暗探星宿魔宗,我有晦明相助,自可照猫画虎,才会替我揽下此事。如今只看四海龙君能开出甚么条件,让我去卖命了!”
  果然龙君顿了一顿,又道:“你师傅鬼精鬼精,言道我龙族富有四海,要你卖命,总要拿出些好处来。哼,就算郭纯阳那老鬼不说,难道我四海龙族还能亏待了你不成?何况你还有龙神母所赠的一元重水……”
  凌冲道:“晚辈有缘去到龙祖界中拜见龙神母,不知龙君与那一位如何称呼?”四海龙族来历讳莫如深,但凌冲去过龙祖界,见识了其中龙族,已敢肯定轮回界中这一支龙族亦是来自龙祖界中。
  东海龙君叹息一声,道:“我四海龙族亦是出身龙祖界中,本君与三位兄弟乃是龙神母孙辈,那先被镇压、后被人炼成法宝的敖震,算来还是我的叔辈,只是他叛出龙族,被削了龙籍罢了!”
  凌冲点头道:“原来如此!晚辈有幸拜会龙神母前辈,得她赐下一缕一元重水,为生平第一至宝。”龙君笑骂道:“你跟郭纯阳修道,虽未修炼《一炁清经》,但他的赖皮撒泼之术却学了十足十,莫要拿话挤兑本君,既然老祖母对你青眼有加,我四海龙族又岂是小气之辈!”
  “你修炼的是洞虚剑诀,此法虽是剑术,走的却是开辟虚空,自成一界之道,更近于虚空神通。你有通明剑心,修炼其他剑术自当事半功倍,不过唯独这洞虚剑诀,非是资质超群便能勇猛精进,不过本君却知一条捷径,足可令你一举冲入待诏之境!”
  凌冲眼中一亮,忙问:“是何捷径?”龙君一笑,说道:“炼化虚空!”凌冲眼珠一转,心头雪亮,“龙君可是要我炼化星宿魔宗的小千世界?”
  龙君笑道:“孺子可教!星宿魔宗的小千世界是以无边星力生生开辟出来,若能炼化,你可得虚空、星力两种大补,自可增厚你的道力,立时修成待诏。只要你斩杀萧厉,我便助你强夺一处小千世界,至于事后星帝怒火,自有我四海龙族担下!”
  东海龙君气魄不可谓不大,为了诱使凌冲去杀萧厉,甘愿抵挡星帝怒火。不过仔细想来,凌冲若是杀了萧厉,便算坏了星帝算计,本就不死不休,也不差再夺一处小千世界的仇怨,可谓债多不愁,虱多不咬,算不得甚么。
  不过对凌冲而言,若真能到手一处小千世界,汲取其中所蕴星力,再将之炼入洞虚真界之中,所得助益直是无可估量!先前他所得钧天壶,不过炼化其本源,已是收获巨大,遑论星宿魔宗祭炼了千万年的一处小千世界。
  “我也不必贪多,一处小千世界所含星力元气,足够我将太乙飞星符阵一举推至巅峰,自可破入待诏之境,只要太乙飞星符阵修炼大成,再来推演洞虚剑诀,岂非两全其美?这笔买卖划算之极,干了!”
  凌冲面上露出踯躅之色,说道:“晚辈杀了萧厉,必会面临太微星主与乔依依联手追杀,如之奈何?”龙君大手一挥,袖中飞出两道光华,落在凌冲掌中,却是一黑一白两团光球,内中氤氲流动,瞧不清底细。
  龙君道:“萧厉有迦楼罗神心护体,你与他照面,只消将黑球祭起,喝一声‘杀’!此宝自会将萧厉斩杀,萧厉一死,你再将白球祭起,我自会得了感应,与三位贤弟联手,破开虚空,搭救你出来,只要你出了周天星斗大阵,就算太微那厮出手,也不足为患!”
  凌冲收了两团光华,放入洞虚真界中,晦明童子飞身上前,围着打转好一阵,说道:“这两团光华中各有一道杀手神通,一道虚空神通,俱是纯阳级数,至于究竟是何神通,我瞧不出来。”
  凌冲道:“既是龙君所赐,定非凡物,且收着便是。”龙君又道:“星宿魔宗之中,危机遍地,切不可大意,须步步为营,若是功败垂成,先保命要紧,若是你出了甚么差池,你师傅就要提剑来龙宫问罪了!”
  凌冲道:“龙君有何妙法能令我横渡虚空,直入魔宗?”龙君道:“这个不难!”双手一拍,又有三尊身影入殿,俱是身着衮龙袍,腰配帝剑,只是肤色不一,高矮胖瘦皆有。
  敖意见了,忙起身施礼,口称叔父。东海龙君道:“此乃我三位贤弟,由我等四海龙君联手,自能将你送入魔宗之中,余下便要看你自家便宜行事。”
  凌冲与三位龙君见礼,见四海龙君立在一处,各有不同风姿,但仍是东海龙君秀出一筹,难怪为龙君之长。一位龙君声如洪钟,喝道:“萧厉那厮得了仙都之门,本来只要他不去杀戮龙子龙孙,我等也可睁一眼闭一眼,但他居然是迦楼罗转世之身,那就万万容他不得!”
  另一位龙君道:“不错!当年围剿迦楼罗,死了不知多少龙种,怎能让他脱劫重来!”第三位龙君惜字如金,只道:“嗯!”
  东海龙君道:“三位贤弟,我已请来凌师侄出手,以他手段,定可斩杀萧厉,你等静心运功,等候出手之机。”三位龙君俱都点头,一位道:“我等联手,自可神不知鬼不觉撕开星宿魔宗的壳子!”
  第二位道:“就算星帝出手,只要我等弟兄合力,也不惧他!”第三位道:“嗯!”凌冲微叹一口气,就在大殿之上盘坐起来,面上是静心思索,实则是盘问晦明童子脑中关于星宿魔宗之记忆。
  四位龙君也不管他,各自打坐静候。敖意呆的烦闷,就去内宫见龙母去了,等一日过去,回转来时,见四位龙君各自起身,凌冲亦是双目放光,沉声道:“请四位龙君出手罢!”
  东海龙君道:“你可想得明白,断不可逞能。”凌冲道:“龙君放心,既是我师傅替我应承此事,弟子也有几分把握。但那小千世界之事,请龙君勿要忘却了。”
  第二位大嗓门龙君叫道:“笑话!我四海龙族何等身份,岂会诓骗你一个小辈?你放心,我等联手,定会给你夺来一处小千世界,就怕你弄不死那萧厉,无福消受!”
  第三位龙君笑道:“富贵险中求,你要得小千世界,还要拼命才是!”第四位龙君道:“嗯!”
  凌冲一笑,昂然而立,说道:“龙君但请施法便是!”东海龙君见他意态昂扬,身披道气,暗叹一声:“果然是修道种子,人族何其多才也!”喝一声:“三位贤弟,速速动手!”
  三尊龙君齐喝一声,头顶分别现了三条真龙虚影,一条黑龙、一条白龙、一条赤龙,三头真龙元神各发龙吟,吐出三团光华,正是龙珠。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附身
  三团龙珠各放奇光,或黑或白或赤,蔚为奇观,东海龙君一声清叱,亦放出自家苦炼的龙珠,四道龙珠交相辉映,汇在一处,渐渐生出一种奇异变化,扰动虚空。
  东海龙君喝道:“三百六十五座小千世界,你欲往哪一界?”凌冲早有准备,叫道:“便去西方白虎七宿世界罢!”东海龙君喝了一声,全力催动神通,四枚龙珠合力,竟而撞破虚空,切出一条三丈多长的罅隙来!
  凌冲不敢怠慢,身化流光,撞入虚空罅隙之中,一闪无踪。东海龙君暗松一口气,撤去神通,四位龙君收回各自龙珠,大嗓门的龙君叫道:“大兄!那小子真能在星宿魔宗老巢之中,斩杀萧厉么?”
  另一位龙君皱眉道:“那凌冲不过脱劫修为,就算修成待诏,也不能绕过太微那厮的监察,我看此行未必如意。不过我等既然押宝在他身上,不妨多等上一等。”
  最后一位龙君道:“嗯!”东海龙君道:“郭纯阳号称算无遗策,轮回界中吃过他亏的不知凡几,可谓结仇满天下,如今还不是活蹦乱跳,还证道纯阳?不过太微那厮亦精斗数推算之道,两强相争,就看谁人的手腕更强。我等静待几日,便有结果,只消保着凌冲性命,毕竟他入了龙神母法眼,若在星宿魔宗中丢了性命,我等也没甚脸面!”
  将手一拍,吩咐敖意道:“且将沙通唤来。”敖意领命而去,不旋踵领了一个昂藏大汉进来,正是沙通,见了四位龙君当即拜倒行礼。
  东海龙君道:“罢了,起身说话。你龙鲸一族说来还是天龙血脉,与我等算是亲戚,更是同样流落轮回界中,本该相互扶持。不过你祖父沙泷被神木岛算计,被捉去当了苦力,逼着他出力运转神木岛禁制。此事我等弟兄本该伸手管上一管,无奈你祖父太过刚强,不肯接受我等好意,也就蹉跎至此。”
  沙通想起祖父身披符链,被囚多年,忍不住虎目含泪,口不能言。龙君又道:“不过前些年你祖父总算开了窍,不肯你这唯一血脉再被神木岛暗害,联手了郭纯阳,明是将你擒上太玄,实是爱护你,望你在太玄静心修行。你能借历代龙鲸先祖之力,破入待诏,也算你自家争气,不过你的福缘到此已算用尽,再想进窥纯阳之境,便须贵人扶持。”
  沙通抹了抹眼泪道:“此事祖父说过,我的贵人便是凌冲,日后成道全要靠他成全,命我舍命跟随,不可怠慢。”东海龙君颔首道:“这便是了。想那郭纯阳何等神通,何等修为,既然属意凌冲,立其为下代掌教,定是有他的特异之处,不过眼下本君还看不出来,只知凌冲还得了空桑上人与尹济老祖的青眼,既是你祖父这般说,你便照此行事便了,只要凌冲不曾陨落,日后总有你的好处!”
  沙通流泪不止,忽然跪倒在地,重重叩头道:“请龙君搭救我祖父出苦海!请龙君搭救我祖父出苦海!”东海龙君瞧着不忍,伸手虚拂之间,沙通不由自主起身。那龙君道:“你放心,本君既然许你入龙宫,便是你祖父灾劫将满,脱困在即,你只安心在此修行,等凌冲冲出魔宗,再与他会合,你祖父之事,自有我等几条老龙担待!”
  凌冲冲入虚空罅隙,只觉头重脚轻,眼前又有五光十色景象闪过,光怪陆离,乱人心神。好在他非是头回横渡虚空,自身也修炼了虚空法门,当即趁机心神,洞虚真界一起,镇压虚空乱流,果然好过了些。
  晦明童子叫道:“你选了白虎星宿世界,便该修炼白虎监兵之法,此法最重杀伐,与你剑修的路子相合,不过刀法与剑法之间,总有许多不同,待我为你一一分明!”
  正啰嗦间,凌冲眼前一亮,原来已冲破九天大气,来至域外虚空,只不知星宿魔宗总坛究竟在何处。想来以四海龙君神通,也不必他去苦苦搜寻。果然又有一股绝大法力加身,将他之身包容,只觉似是冲破了一层虚空禁制,眼前忽而大放光明!
  已来至一处崭新世界,触目之间尽是无尽光华,射入洞虚真界之中,正是一处洞天。凌冲精神一振,喝道:“此必是星宿魔宗小千世界了!那光华正是西方白虎七宿星光之力!”
  凌冲游目四顾,所见所感,皆是精纯之极的白虎七宿星光之力,白虎七宿属西方精金之气,星力如此浓郁,自是到了白虎七宿的小千世界。
  晦明童子元灵显化而出,叫道:“不错!确是星宿魔宗的小千世界!当年尹济便曾偷偷来此!”凌冲道:“先找有无生灵,我有噬魂劫法在手,自能打探此界虚实!”
  将身一转,化为一道星光便走。他初入道时,除洞虚剑诀之外,还得惟庸道人传了一手星斗元神剑,亦是以星宿魔宗道法为基,演化而来,此时使出,正可避人耳目。多年不用,重作冯妇,颇有几分新鲜之感。
  星斗元神剑使出,以凌冲的道力,根本分辨不出是星光还是剑光,一溜流走之下,已掠过数千里之遥。这座洞天虽是小千世界,但一应山石花木俱全,与轮回界别无二致,凌冲边飞边啧啧称奇,不知星宿魔宗花费了多少苦功才将此界祭炼成了这般模样。
  照此看来,星宿魔宗拥有三百六十五座这般小千世界,底蕴之深,直是思之可怖可畏,不愧为魔道第一门户。凌冲飞了半晌,终于见到一座大城,城门城头并无人把守,任由出入,却丝毫不见人影。
  凌冲所化星光一冲,已来至城中,阴神浮现,将手一指,无数噬魂魔念分化而去,遍洒大城,侵夺生灵元神。他的七情魔念受创极重,不过这些时日又重炼了一些回来,毕竟只要杂念不断,魔念便不断。
  凌冲阴神轻易不肯将魔念遍洒,只怕流毒无穷,但在星宿魔宗之中全无顾忌,毕竟大家都算魔道中人,争的只是手段高下而已。
  片刻之间,已有魔念侵染了生灵,传回其毕生记忆。凌冲咦了一声,这座城池不大不小,但内中居民不多,不过数千人,更为诡异的是,那些人不事生产,连一日三餐都禁绝,只知打坐修行,炼化星光。
  晦明童子道:“这便是了!与当年尹济所见一般无二,星宿魔宗以强者为尊,只有修为越高,才能得了上面青眼,有望冲击长生,因此门中弟子俱都戮力修行。反正星光无尽,只要修炼有成,就能辟谷不食。”
  凌冲颔首道:“原来如此,整座周天群星大阵便能从虚空中汲取无边星辰之力,供应一门上下修炼无虞,真是好大手笔!”晦明童子道:“不过星宿魔宗的道法进境极慢,毕竟要一点点熔炼星光,就有许多人打起了歪主意,肆意残杀同门,汲取其等的法力,壮大自身。因此星宿魔宗虽大,弟子却少,还要有高手不时前往轮回界,劫夺人种过来。”
  凌冲道:“此处小千世界中共有七座城池,对应白虎七宿,这一座算是最小,其余城中足有数万修士,只星宿魔宗一家的弟子,只怕要比玄门七派加起来还多了!”
  晦明童子道:“那有甚么!玄门收徒讲究宁缺毋滥,又要根骨好,又要心性好,还要考验个几年,才肯传授入门道法。魔教恰好相反,类似于养蛊,广纳门徒,若是修行的慢,随手就打死了,因此人人自危,只好拼了命修炼。”
  凌冲道:“也是我们来得巧,白虎七宿洞天中正要举办一场大会,前三胜者再与其他星宿世界弟子比试,最终胜出的三位,便能拜入三垣星宫之中。我正愁接近不了萧厉,正好趁机混了进去!我师傅为我揽了这件差事,想来是要我用噬魂劫法的神通,搅风搅雨罢!”
  东海龙君不知凌冲底牌,但有郭纯阳作保,也就相信凌冲必有手段混入星宫之中。凌冲想得通透,不好直接动用阳神的手段,只好用噬魂劫法,沾染一位弟子,借其之手混入太微星宫之中。
  一念之间,这座城池数千弟子修为尽入掌中,寻思片刻,挑选了一人,阳神一转无踪,换了阴神手持噬魂幡出场,化为一点魔光,倏忽钻入一处大宅院中。
  那座大宅院中,一位昂藏大汉,满脸横肉,正在打坐练气,忽然全身一凉,似是被甚么寒气侵扰,忙用星光查探全身,却未发现甚么端倪,喘了口气,又自修炼起来。
  此人唤作童虎,乃是城中有名的凶恶之辈,动辄打杀同门,不过星宿魔宗素来奉行弱肉强食,也无人去管束他。好在童虎虽然凶性极大,却知好歹,懂得只有苦修不辍,才能打死别人,不被别人打死。
  凌冲既然要混入星宫,自然选修为越高的越好,便挑中了他,噬魂魔念入体,立时助他催动星光神通。霎时间,童虎宛如顿悟成道,心头灵光连闪,大喝一声,头顶现了一团星光旋流,大肆吞吸起星力来!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童虎
  童虎这厮一运功便即大喜,也不知怎么开了窍,往昔艰深难懂的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种种关节之处,尽数贯通,修为暴涨,连吞吸炼化其星力来,都要比平时来得爽利的多。
  童虎练到分际,一声大喝,头顶忽然现了一头天狼之形,仰天长啸,正是白虎七宿中奎木狼星神显化,不过尚是虚影,还要多多苦练才能显化真形。
  童虎心头狂喜,奎木狼虚影一现,他的白虎监兵法修为大涨,丹田中已然修成一粒星光种子,依稀便是一头神狼模样。星宿魔宗道法贯通阴阳,修行境界的划分不似玄魔两道那般,修成一粒本命星光种子,就似玄门中修成金丹一般,立成真人。
  凌冲阴神潜伏于童虎紫府之中,阳神则藏于噬魂幡中,他还未将噬魂幡炼得无形无质,只能出此下策。不过亏了噬魂魔念传递回来童虎种种记忆,自然得了正本的白虎监兵七煞元神修行之法,此法果然妙用无穷,讲求将白虎七宿星力融于元神,自然煞气灌体,无往不利。
  可惜童虎修为不高,未成真传弟子,所知白虎法门不全,也只到星光种子为止,要得更上乘道诀,唯有去城守之处求取。饶是如此,凌冲将白虎法门残篇存思化为一点灵光,拨入太乙飞星符阵之中,仍是引得符阵激荡,一头吊睛白虎陡然现身,一口将灵光吞下!
  正是太乙飞星符阵中白虎七宿星光神符显化,吞下灵光之中,正宗星宿魔宗的法门在白虎七宿之中游走,似乎连太乙飞星符阵也自精妙了几分。
  晦明童子道:“尹济当年潜入星宿魔宗,还未盗取最高法门,就被太微那厮察觉,最后被其一掌震伤,没奈何另辟蹊径,补全了太乙飞星符法。你若能将完整的星宿法门化入太乙飞星符阵之中,说不定会大有收获!”
  凌冲笑道:“此事容后再谈,眼前正有一场热闹要瞧!”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这座大宅院被不知何处飞来的星光手掌一掌拍碎!
  只听数个声音叫道:“童虎出来受死!”“不错!这厮欺压咱们太久,今日乔大哥凝结星光种子,正可一雪前耻!”“乔大哥威武!”
  童虎正自洋洋得意,被人一掌掀翻了宅院,虽未受伤,究竟有些灰头土脸,大怒不止,顿足飞上半空,就见一大群人身披星光,正指着自家说说笑笑,十分的不屑,提声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群破落户!还没吃够老子的亏,这一回非将你们尽数打死,才消我恨!”头顶星光展布,就有一条数丈长的刀芒生出,恶狠狠劈了出去!
  童虎甚是骄狂,仗着自家修为高,这些年着实欺压了不少了城中修士,星宿魔宗不禁内斗,反而鼓励,也无人出来主持公道。大家吃了亏只有捏鼻子认了,等修为大涨,再来报仇。这一次便是数十位与他有旧恨之人一起鼓动,前来报仇。
  刀芒横空,立有城中无尽白虎星光加持,刀锋震动之间,宛如万点寒星随身,好看已极。在星宿魔宗之内动手,敌我两方皆能牵引星力,出手便是万星攒动,不论杀机,只这场面便是精彩纷呈。
  对方数十人纷纷破口大骂,急忙施展神通抵御。白虎七宿世界之中,仅有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流传,大家修炼的都是同一路数,只不过各城之间所传不同。
  童虎所在城池流传的乃是七宿中奎宿神通,因此能演化奎木狼星神法相。奎木狼为木行之气生发,但一股杀机承继自白虎道法,酷烈之极,出手便要人命。
  一时之间,数十条刀芒陡起,迎向童虎。童虎心头一颤,本能就要收刀逃命,等那群混蛋分散开来,再各个击破,但不知为何,心头忽有灵光一现,刀芒一圈一转之间,由刚变柔,竟是使了一招平凡之极的解数,但此招一出,刀意充斥,已将数十条刀芒齐攻之势尽数破去!
  童虎忍不住哈哈狂笑,叫道:“老子如有天助,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刀芒趁势一翻,如大龙翻身,长蛇摇尾,嗤嗤连响之间,已将数人腰斩!
  被斩之人一时不得便死,长声惨呼不已。童虎杀性一起,反而哈哈大笑,痛快之极!他这一大开杀戒,刀芒翻滚如山,抢入众人之中,肆意凌虐,只听惨叫之声不绝,顷刻间又被他杀了几人。
  有人气急败坏喝道:“散开!莫要给那厮寻到了空子!”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当即一哄而散,但全无章法,被童虎觑准时机,抢入人群,刀芒四溅之间,杀了个七进七出。
  童虎杀得兴起,狂笑不绝,只觉自家真气随着刀势变幻,越发沉凝汇聚,知是又有突破,忍不住狂喜,正要一鼓作气将那群破落户尽数斩杀,忽有一道光华擎动,与他的刀芒狠狠撞在一处,以童虎功力,竟不能取胜!
  童虎心头一凛,就见一位面带倨傲之色的青年飞身出来,头顶现了一头巨狼,仰天咆哮,竟也是修成了本命星光种子!
  童虎面色一沉,叫道:“乔卜!凭你也敢与老子放对么!”这乔卜乃是城中另一天资横溢之辈,素来被童虎忌惮,为此特意寻了个机会,将之痛殴一顿,只是碍于其与城守沾些亲戚,不敢下死手,想不到这厮也突破了境界,还纠集众人与自家为难。
  乔卜呵呵一笑,对犬奔豚突的众人瞧也不瞧,一双桃花眼盯住童虎,喝道:“童虎!你这粪坑里蛆虫一般的东西,也配与我乔卜并称此城中少年翘楚?老子忍了你许久,今日为这些兄弟们主持公道,正好也与你分个高下生死!”
  童虎行事粗犷,内心却颇为细腻,不然也不会在城中横行多年,见乔卜有备而来,当即提起七八分小心,嘴上却嘲讽道:“大言不惭!难不成你忘了前些时日被老子打断七根肋骨,抱头鼠窜的狼狈相了么!”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杀乔卜
  乔卜面上赤红之色一闪,前些时日他被童虎借故痛殴,几乎丧命,引为生平奇耻大辱,好容易养好伤势,又得了一件宝物助力,修成本命星光种子,满拟一雪前耻,谁知对头也自修成了星光种子,大家是一般的道行境界,原本那点轻视早已飞的没了踪影,唯有倾力一战!
  修道界中,谁人敢小觑了对手,早就坟头长草,尤其在星宿魔宗之中,若敢轻敌怠战,自有无数“先辈”为鉴。乔卜闷不做声,头顶奎木狼星神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刀,一步跨出,往童虎劈去。
  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主修元神,但也有近战杀伐之术,尤其“监兵”二字,便是指的操御天下兵器兵戈之意,乔卜手中长刀正是奎宿神通一招变化,顺手使来,精妙非常。
  童虎心头一凛,“这厮果然得了奇遇,这一招全副变化唯有城守处有传承,我都未能学全!”乔卜与此处城守是些亲眷关系,众所皆知,但其能学到这一招神通,说明得了城守指点,搭上了这条关系,这便不好下手了!
  童虎本性凶恶,斗得兴发,杀机盈胸,但思及城守处,一腔热血突然冷了下来,头顶现了奎木狼虚影,与手中刀芒相合,刀刀如风,与乔卜对砍起来。
  二人刀法皆化自白虎监兵之道,但路数截然不同,乔卜刀法绵密,长于机变,童虎则大开大合,刚猛无俦,二人动手,恰是刚柔两道对决。加之二人皆修成星光种子,道行相若,场面一时纷乱无比。
  乔卜携来的数十人见童虎凶威被压,胆气又壮了起来,鼓噪不停,叫道:“乔大哥威武!城守的神通果真不凡!”“今日必斩童虎这厮于刀下!”
  童虎听了,怒不可遏,百忙间一刀挥去,又砍翻了几人,这才逼的那些货色闭嘴,但自家也被乔卜趁机抢上,身中数刀!童虎大怒,低声喝道:“我手下容情,你被不知好歹!”乔卜大笑叫道:“哪个要你容情?老子自城守处学来神通,就是为了斩你!”
  童虎叫道:“你自家找死,可怨不得我!”乔卜喝道:“聒噪!”长刀一闪,登时分化成了数十柄兵器,刀枪剑戟,一拥而上!此是白虎监兵法又一大变化,颇有统御天下刀兵之功。
  童虎不会这招神通,只能干瞪眼,发了狠,头顶奎木狼虚影一扑而下,将刀芒衔在口中,仿效白虎衔刀之势,成了奎木狼衔刀。巨狼虚影与刀势相合,立时威力大涨,狼足跳跃之间,往往后发先至,将乔卜一应兵势变化尽数封死!
  乔卜将刀枪剑戟运使到了极致,却脱不出童虎刀势围剿,反因自家分心太多,数次身陷险境,所幸童虎仍有忌惮,不敢促下杀手。乔卜也不敢再出言讥讽,唯恐其一怒攻心,不计后果,岂不倒霉?
  暗自气馁:“城守乔牧是我远房表叔,在此界中我乔家只剩二人,绝不会诓骗于我,传我必是真本的白虎监兵神通,但为何仍是斗不过这厮?难不成这厮真有神助?罢了,还是先保住性命,见了表叔再问不迟!”
  心生退意,兵势略缓。这本是他示弱之举,想来童虎亦会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消你撤一招我缓一招,自然皆大欢喜。童虎察觉其用意,也不愿生死想拼,就要放手,瞥眼见乔卜嘴角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似在讥讽他忌惮城守,不敢下杀手害其性命。
  不知怎得,童虎心头一热,蓦然叫道:“城守又如何?老子偏要杀给你看!”奎木狼虚影得了一缕凶性加持,竟似也凝实了些,周身长毛皆张如戟,衔着刀芒一绞,刀光如狱,已缠上了乔卜!
  乔卜见童虎目中凶光反射,心头大惊,叫道:“童虎!你敢杀我,我叔叔必不会……”一句话未说完,吃刀光一绕,一颗六阳魁首已然飞出,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才停下!星宿魔宗纵然自成一界,有无量星光为源力,区区一介金丹真人,头颅被斩,刀气入体,也要死得不能再死了!
  童虎绞杀了乔卜,这才惊醒,暗道:“我是怎么了!怎会痛下杀手?若是城守怪罪下来,岂不小命不保?”但又有念头浮现:“怕甚么?乔卜一死,我便是城中青年一代修为最高者,乔牧还要靠我去与其他星城弟子争斗,怎敢轻易杀我?”
  这些念头此来彼去,没个休止。乔卜一死,众人瞧见其头颅翻滚,死不瞑目的惨象,不知谁发一声喊:“乔卜死了!速去报知城守!”当即作鸟兽散去。
  童虎呆立当场,似乎被吓得傻了。实则无论童虎、乔卜,乃至围观的数十人,早已被凌冲阴神魔念沾染,不过凌冲的噬魂劫法修为已然出神入化,仅以魔念为枢机,全凭人心鬼域之情演化,自家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一场热闹却是众人心意所致,连带乔卜亦是本心愿为,只想杀死童虎立威,好在乔牧面前扬名立万,借机参与白虎七城大比。这等视万丈红尘、人心欲情如无物,发乎其中而又超脱其上,正是噬魂劫法最上乘境界,亦是噬魂劫法之正宗修持。
  凌冲阴神只在童虎身上微微用力,借其手斩杀乔卜,如此一来,倒是对噬魂劫法感悟更精更多。不过片刻之间,城池正中城守府中陡然升起一头庞然无匹的奎木狼巨兽,与乔卜童虎所修不同,这头奎木狼已然凝为实质,散发无尽威压之意,显是城守动怒,现了本命神通!
  只听那奎木狼狼口中传出雷吼之声:“童虎,你好大胆子!竟敢杀害本城弟子!还不速来城守府请罪!”声音如浪,震得城中喧嚣一片。
  童虎不惊反喜,“城守若要杀我,只消一掌拍来,我就死得不能再死,现下只是让我前去请罪,看来我所料不错,他还要依仗我去对付其他六城的弟子!”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七城大比
  乔卜带来的狗腿子见童虎斩杀了乔卜,竟未被乔牧当场拍死,还命他到城守府谢罪,自然知道乔牧绝无为乔卜报仇的打算,最多斥责几句,可怜乔卜气势汹汹而来,却落得一个白死的下场。
  童虎大笑一声,猛一伸手,指尖星力如丝,射,入乔卜的尸体之中,未几之间从其中拖出一小团纯白之气。有人眼尖识货,惊叫道:“精金之气!”
  童虎一指,奎木狼虚影张口将精金之气吞下,似是得了一记大补,童虎十分满意,收了星神之身,笑道:“想来乔卜是从城守处得了这团精金之气,才能修成星光种子,不过也便宜我了!”
  洞虚真界中,晦明童子呸呸两声:“星宿魔宗穷酸至此了么?甚么狗屁的精金之气!”凌冲忍住笑道:“对于金丹境界的修士而言,这团精金之气的确算是大补之物,当然入不得你老人家的法眼。”
  晦明童子道:“你莫要再玩了,速速杀入太微宫,打死萧厉那厮,我还要等四海龙君助你炼化小千世界时,分一杯羹呢!”凌冲正色道:“也该当如此!”
  童虎心头热血激荡,昂然入了城守府中,面见城守。那城守乃是一位中年大汉,一身的奎宿星力满溢,童虎丝毫不敢怠慢,伏低请罪。
  城守乔牧冷冷看着他,说道:“乔卜有我赐的一团精金之气,仍旧死在你手,是他修行不足,该死。你既然杀了他,就要替本城出战,若能胜过其他六城选出的杰出弟子,不但能得传白虎监兵法上乘神通,本城守还有重赏,你可知道了么!”
  童虎道:“弟子定然不负城守所望!”他紫府中晦明童子撇嘴道:“甚么狗屁城守,不过渡脱了一重天劫罢了,你怎么不用噬魂魔念将他沾染?”
  凌冲道:“城守一职非同小可,终究是脱劫级数,与我相当,不好冒然沾染,免得被魔宗中长老看出破绽。不过区区一城之守,便有脱劫级数的修为,白虎七宿七座城池,尚有三百六十五座小千世界,以此推算,星宿魔宗所藏高手之多,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晦明童子撇嘴道:“我当你在怕甚么呢!当年尹济初入此界,也有这等恐惧之情,不过后来便即释然。星宿魔宗的道法要想成道,需要修积无边星力,似乔牧这厮,莫看是个脱劫,要想累积功力渡过下一重劫数,还不知要到甚么猴年马月。若非星宿道法修炼起来,进境太慢,也不会有杀人炼功这等邪道法门流传,但掠夺他人功力,犹如夺舍,看似爽利,后患无穷。据我所知,只有星帝靠着这等法门,一路修成长生,一世无敌。若是星宿魔宗真如你所说,高手遍地,早就杀入轮回界,将甚么玄魔两道杀得干干净净,还有你我甚事!”
  乔牧果然不曾将童虎拍死,反而指点了一番奎宿道法的关窍之处,吩咐他一月之后参与白虎世界七城大比,将他打发了出去。
  童虎喜滋滋回去,本来的府邸已成了一堆乱瓦,也不在意,随便抢了一处豪奢宅院住下,刻苦修炼起来。有凌冲暗中相助,道法道力一路增长,丹田中本命星光种子也自稳固下来。但纵使每日吞吸白虎星光,道行境界进境仍旧缓慢的令人发指。
  童虎自思:“我修成了本命星光种子,该当以星光喂养长大,化为星神,光靠汲取星力,要上百年才能修成星神,那时我的尸身都干瘪了,还是要斩杀同门,炼化彼等的功力才能精进!”
  杀人炼功的法门,这些年不知怎得,自三垣星宫之中流传出来,大家面上不敢公然杀人害命,暗地里下杀手的却不少。不过此法须得修成星光种子方能使用,童虎修为到了,也就活泛了心思,想要趁着七城大比,看看有无倒霉蛋撞正他手,杀了来炼功。
  好容易苦挨过一月,城守乔牧召见,对他说道:“七城大比在即,你的修为如何了?”童虎道:“只打磨的圆融了些,别的无甚进境。”
  乔牧深深看他一眼,说道:“本门道法进境太慢,你能用二十年功夫修成星光种子,已算奇才,不必着急。此次七城大比,参与者皆与你一般道行,大家比的只是神通运使的手段而已,距离大比还有三日功夫,我再将奎宿道法的精妙之处与你说说。”
  童虎一门心思要杀人炼功,对乔牧所传妙处敷衍了一番。乔牧怎不知他心思?说了一回便即住口,等到三日之后,精神一振,说道:“走罢!”星光一展,已出了城池。
  遥见白虎星宿世界中又有六处地域冲出六道星光,与乔牧汇在一处,星光闪过,现出数十人来。为首的正是其余六城的城守,各自带了城中秀出之辈前来比斗。
  六位城守修为不一,最高者渡过两重天劫,最低者不过修成法相,但一身星力澎湃,仍旧压得身边弟子面露畏惧之色。一位身穿大红衣袍的女修见了乔牧只带一人出战,调笑道:“乔牧,你们奎城越来越不成话,居然只带了一个小东西出来,不如并入我们胃城,我来罩着你如何?”
  乔牧板着一张脸道:“管艳,我这弟子十分上进,神通惊人,一会将你的弟子打死,你可不要恼羞成怒!”那管艳正是胃城城守,修炼胃宿功法,闻言娇笑道:“他若能打死我的弟子,便能打死其他玄武三宿的废物,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怕你牛皮吹破,却是个银样镴枪头!”
  管艳谈笑之间,浑不在意门下弟子生死,她身边跟着三女一男,面上全无表情,心头却俱是一紧。星宿魔宗内部争斗之剧烈,动辄杀人,毕竟数年大比胜出者,有望拜入三垣星宫,修习上乘道法,这等鲤鱼跃龙门的良机,连诸位城守也垂涎异常,大家为此拼命,也算不得甚么。
  一位白面青年皱眉道:“莫要多说,还是按着往年规矩,抽签定序,生死不论!比斗之时只需动用白虎星宿神通与本身法力,不可借助外物法器,若有违者,当场格杀!尔等可听清了?”
  此人修为最高,乃是参宿城之主袁水,修成参水猿星神,强横无匹,连乔牧也要忌惮三分,此言一出,震慑全场,众人尽皆凛遵。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传功
  袁水说罢,其余六位城主俱都点头:“正该如此!”当下有弟子捧来一座小巧丹炉,全无火气。袁水修为最高,便由他主持大比,说道:“尔等各将一道星力修为注入炉中!”
  此次大比共有二十三人参与,俱都头角峥嵘,当下各人依次将真气星力注入。那丹炉将二十三道星力纳入炉中,全无动静。袁水道:“稍后我摇动此宝,但有两道星力飞出,便为对手,可出手交战,不论生死,但有一桩,不可依仗外物,违者诛杀!尔等可听清了?”
  众弟子尽皆凛遵。袁水哼了一声,伸手隔空一指,那丹炉立时摇动起来,过不多时,两条星力喷出,一金一赤,追逐不休。袁水瞧了一眼,喝道:“娄宿张世、昴宿宋春出战!”
  自有两位弟子闪身而出,对望一眼,不由分说,各施神通战在一处。张世修炼的自是娄宿金行神通,出手便是一道剑光,曲折不定。宋春冷笑一声,双手一分,一团星辰真火飞出,化成一根长棍,随手一抖,一棍捣出,竟是走的近身鏖战的路子。
  二人各展神通,斗在一处。童虎只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心想:“那叫张世的功力不济,娄宿神通又被昴宿克制,落败乃是必然!”果然不过数十回合过去,宋春一声大喝,长棍燃火,一棍将张世的剑光捣碎,棍梢一旋,已狠狠撞在张世胸口!
  张世惨叫一声,竟被真火长棍贯穿了胸膛,真火勃发之下,惨嘶之声渐息,已被烧成了一截焦炭!宋春瞧也不瞧张世尸身,大笑一声,回归昴城一方。
  昴城城守乃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捻着胡须微笑不语。张世身死,娄宿城守哼了一声,暗骂一句:“废物!”七城大比,生死不论,死了也是白死,无人出头。
  一场比过,袁水再一摇动那丹炉,又自喷出两条星光,却是胃宿与毕宿弟子对战,自有二人出列争斗,过不多时,胃宿与毕宿一修土行神通,另一个则是月华之道,并无生克之意,因此只比谁人修为深厚,神通精妙。过不多时胃宿弟子一记神通将毕宿弟子打落尘埃,那弟子见机得早,拼着断去一条臂膀,逃回毕宿城守身后。
  胃宿弟子不敢追袭,悻悻下场。胃城城守管艳娇笑道:“毕成,你的弟子越来越不成话了!”毕城城守毕城冷哼一声,反手一掌,竟将身后那弟子脑袋拍碎,喝道:“临阵脱逃,该死!”
  管艳冷笑一声,住口不言。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连死两位弟子,皆是修成了本命星光种子,堪比道家金丹真人之辈,以童虎心性之恨,也觉惊惧。
  到了第三场,事有凑巧,轮到童虎下场,对手却是胃宿的一位女弟子,管艳格格一笑,说道:“乔牧,你就带了一个弟子出来,若是第一场便死了,老娘可要笑死了!”乔牧双目微眯,一语不发。
  那女弟子自知管艳之意,是要取奎城弟子的性命,冷笑一声,也不多言,接引胃宿星光,头顶星芒闪动,一头顾盼生威、身披五彩的硕大雉鸡星神跃出,格格一声啼鸣,一对硕大喙子就往童虎头顶啄下!
  童虎一声狂笑,亦是现了奎木狼星神之相,百日苦炼,奎木狼之形已然有几分凝实,并非虚影,狼吼连连之下,与胃土雉星神纠缠一处!
  星宿魔宗弟子修成星光种子之后,对敌之时更喜放出星神法相,毕竟那等星神禀先天一股凶煞之气而生,比甚么飞剑神通都要来的爽利。
  两头星神皆大有十丈,虽是虚影,更若真正之神物,就在半空之中翻翻滚滚激斗起来。五行之中木克土,奎木狼对胃土雉乃有克制之妙,但大家功力相若,道行相近,这等克制便不明显。
  星神争斗之时,二人也不闲着,那女弟子伸手虚抓,竟而以星力铸成一柄硕大铜锤,疾奔杀来。大比严禁动用法宝法器,但以自身星力凝练法器兵器,却不在此列。
  童虎咧嘴一笑,亦是现出一柄长刀,不过他走的是以气御刀的路数,刀芒闪动,隔空劈去。那女弟子用铜锤去挡,不防刀芒一变,又自身侧杀来。
  管艳一见,笑道:“乔牧,你这弟子倒有些意思,居然还会一手御刀之术!”御刀御剑之术,须得下苦功修习,星宿魔宗的弟子光聚敛星光都嫌时间不够,哪肯分心旁顾?故而在管艳看来,童虎敢修炼御刀之术,实是一大异数。
  乔牧目光闪动,说道:“御刀御剑之术,也并非甚么高深的法门,只要想学,魔宗中所在皆有,又有甚么稀奇?”管艳与乔牧早年结仇,最不对付,巴不得看他笑话,笑道:“分心旁顾可非是修道的正途。”
  乔牧冷笑道:“魔宗本就是魔道,还讲甚么正途?你莫不是修炼炼的傻了么?”管艳一时不察,给捉住了话头,恼羞成怒,面上通红一片。袁水淡淡说道:“你等唇枪舌剑倒也罢了,若是敢动手,不必我出手,自有三垣宫镇压,那时我必替你们收尸!”
  星宿魔宗门规森严,大比之时绝不许城守之辈内讧,违者当即诛杀,绝无留情。乔牧与管艳齐齐哼了一声,撇开脸去。
  童虎分心驾驭星神,还要御刀与那女弟子厮杀。那女子是管艳静心调教,与他临时抱佛脚不同,精通胃宿种种神通,莫看是女身,力气却大,一柄铜锤纵横飞舞,黄光如潮,颇有泼水不进之意。
  童虎不过是野路子,只得了乔牧几日指点,还懒洋洋不肯用心讨教,渐渐落在下风,心头一股邪火越盛,不知怎得,越是焦躁,心头反越清明,恰如身处火海,周身却一片清凉,脑中灵光连闪,星力所化长刀忽而一顿一闪,下一刻已欺近女弟子自身,刀光如电,已将其肋下狠狠劈开一条深口!
  管艳咦了一声,叫道:“古怪!”方才童虎那一刀妙若天成,分明是极高明的一招刀法,但奎城传承之中并无这等高深御刀之术,不知童虎是从哪里学来?
  乔牧也自暗暗心惊,只是城府极深,面上不动声色。女弟子痛呼一声,身形不免一滞。童虎一刀得手,胆气大壮,脑中灵光宛如小河,止它不住,无意间操控长刀纵横捭阖,神出鬼没,将那女子杀得汗流浃背,败象已成!
  童虎越杀越是得意,这套刀法浑似烙印于元神深处,今日灵机迸发,信手得来,但却妙到毫颠,此时一眼望去,那女弟子周身皆是破绽,信手拈来,皆可给予其致命一击。
  童虎也是么的耐性,大喝一声,叫道:“甚么狗屁星神?给我灭去了罢!”奎木狼星神虚影将头一低,已与本尊相合,有星神加持,长刀之上星光大盛,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攥住刀柄,狠命一劈!
  那头胃土雉星神兀自在顾盼生威,吃刀光斩落,护身的五彩之气首先被破,继而长刀漫卷,将其一劈两半!胃土雉星神一呆,陡然散裂成了漫天星光,消散不见。星宿魔宗弟子身死,除非有人刻意拿去炼法,不然毕生所修功力依旧还归魔宗小千世界之中。
  胃土雉星神是那女弟子本命星光种子所化,被一刀斩杀,立时元神受创,闷哼一声,口吐鲜血。童虎得理不让人,刀芒顺势一挑,一颗姣好头颅冲天而起,竟将那女子肉身也顺手斩杀!
  管艳目中激怒之意一闪,强行忍住不曾动手,只冷冷对童虎道:“你叫童虎?好!好!”乔牧冷笑道:“怎么?不过死了个弟子,莫非你胃城输不起不成?”
  管艳哼了一声,说道:“我的弟子被杀,是她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方才童虎所用刀法,妙至毫颠,绝非你奎城嫡传的路数,莫非欺我等目光短浅?袁水!你来评一评理!”
  袁水正要说话,只听一声低吟,原来童虎斩杀对手,并未回归,而是如有顿悟,周身气机澎湃,星力如织,一头奎木狼虚影浮现,咆哮连连,竟将周遭百里之地星光尽数牵引过来。
  奎木狼得了星光滋润,个头足足爆涨一倍,同时鬣毛振风,竟是由虚转实,凝成了实质。星宿魔宗修行,唯有凝成本命星光种子才算入流,也只相当于道门的金丹真人,纵有几分神通,总是未能登堂入室。
  但一旦将星神炼的由虚转实,威能大增,更可将元神附着其上,等若多了一尊化身。到此境界,不亚于道家修成婴儿。在场七位城守见过许多天资横溢之士,但也从未瞧见有谁人能在一时之间,跨越金丹元婴两道大坎,一跃从真人变为了真君。这等才情资质,唯有一个“妖孽”二字方足形容!
  童虎只觉道行突破,星光运使之间,与那头奎木狼星神心神相连,直如一体,忍不住飞出自家元神,落入其中。奎木狼低吼连连,抬抓侧首,似在打量自家。他也不知为何灵机乍现,竟在斩杀了对手之后,再也收摄不住真气,忽而冲破了一层桎梏,但奎木狼炼为实质,乃是极大的进境,这一下就算是三垣星宫来使,也要侧目,何况区区乔牧一个城守?毕竟金丹之比元婴,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袁水本拟说上一句,赶上童虎临阵突破,竟而修成了一尊货真价实的星神,沉默良久,淡淡说道:“奎城弟子童虎,临机知机,修成星神,可喜可贺。便点为此次大比魁首,待三垣星宫星使将临,只看他的造化,能否拜入星宫。至于他的刀法么,呵呵!”也不管其他城守,携了自家弟子转身便走。
  袁水一走,其余城守也自意兴阑珊,纷纷携了弟子回城,唯有娄城城守心下郁闷之极,早知如此,何苦还搭上一位弟子的性命,平白给人看了笑话!
  袁水之言甚是妥当,原本大比只限金丹级数弟子参与,童虎临阵突破,不在此列,这等佳弟子自是要送去三垣星宫之中,难道还要再行比试,看其他弟子被其生劈了不成?至于童虎的刀法来路,他都已修成了本命星神,管那些旁枝末节作甚!
  管艳死了个弟子,怒火中烧,偏偏发作不得,只气的壳料通红。乔牧终于得了机会,挖苦道:“管妹子还不滚球,难道瞧中了童虎,想传授他胃宿神通,顺道来个干柴烈火不成?”其平素沉默寡言,一旦开口却是尖酸刻薄已极。
  管艳再也忍耐不住,现了星神法相,却是一头修长白虎,周身金气弥漫,喝道:“乔牧!莫要逞口舌之利,且瞧一瞧这些年你的白虎监兵法修炼的如何了!”
  乔牧冷笑连连,亦现了一头白虎星神,却是粗大雄壮,跨坐其上,那白虎侧头将童虎衔在口中,不由分说,四爪生云,掉头便走,竟将管艳晾在原地!
  乔牧声音远远传来:“老子还要调教童虎,你我之仇隔日再打不迟!”竟是一溜烟去了。管艳只气的三尸神暴跳,偏又奈何不得,乔牧深藏不露,就算动手,也未必稳胜,只好按捺怒火,率领弟子回转胃城去了。
  乔牧将童虎带回城守府中,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道:“你倒是好运道,竟是临阵突破一大境界,便是星宿魔宗历代高手之中,也能排得上号去。至于你所用刀法,反倒无甚稀奇,我也懒得刨根问底。”
  童虎满拟乔牧会问及他的刀法之事,打算用临阵自悟的说法搪塞过去,谁知竟是一拳打在了空处,只好默不作声。乔牧又道:“你将奎木狼星神彻底修成,等若玄魔两道中元婴真君的道行,不过魔宗之中不讲那一套,只以星神修为论高下。白虎七宿共有七尊星神,你修成奎木狼变化,已有资格修习其余六道星神神通。白虎七宿神通合在一处,便是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恰好我这里有此道真传,索性便传了给你罢!”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太微垣中
  童虎心头砰砰乱跳,连带凌冲的心头也自砰砰乱跳。太乙飞星符阵虽然精妙,但若能补全了星宿魔宗道法,对太乙飞星之术大有裨益,说不定还有甚么神通不测之变化。
  乔牧为人酷寒,凡事纯以利计,因此乔卜虽是此界唯一的远房侄儿,技不如人,死了便是死了。童虎虽然心狠手辣,但临阵突破,大有气运,便传了全本的白虎七宿道法,也算不得甚么。
  乔牧一指点在童虎眉心,将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念渗入了进去。童虎闷哼一声,只觉紫府中多出许多经文图录,以此运转之间,星光腾挪汇聚,渐渐演化出六枚星光种子。
  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参,觜,童虎修为不凡,一口气将余下六道星宿的星光种子凝聚,又自化为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六大星神法相,虽则皆是虚影,但与奎木狼星神交互映衬之下,别有一种奥妙生出。
  乔牧道:“魔宗道法,修成本命星光种子等同于道门金丹,修成星神则为道门元婴真君,你如今已是元婴级数的修为,那星神妙用比玄门元婴只多不少,再向上参修,便须将其余六宿星神尽数修成实质。七宿齐聚,化生白虎星神真身,如此方为法相之境。”
  “我将白虎监兵法一股脑传授给你,虽然冒失了些,但不算逾矩,至于修成法相之后,如何渡脱劫数,那时想必你已拜入三垣星宫之中,自有高手教导,也不必我来饶舌。大比之中,你虽惊才绝艳,比起我等城守,还嫌稚嫩,离星宫星使降临尚有些时日,你莫要出城,就在府中修炼罢!”
  童虎好容易将白虎监兵法所化星光收服,纳入紫府之中,问道:“城守是担心那管艳对我不利?”乔牧坦然道:“我与管艳年轻时曾为争夺大比第一,生死搏杀,我稍胜一筹,将她打得重伤垂死,从此结下深仇。哼,若是当时再加一把劲,将那女人劈死,也就没这些麻烦事!”
  童虎颇是无语,乔牧此人坏的光明磊落,乃是少有的真小人,倒比伪君子要来得好些。乔牧阴恻恻道:“你在大比中异军突起,拔得头筹,更精进一重道行,纵是三垣星宫也要侧目,正是炙手可热之时,若是被管艳那贱人暗害了,本城守便失去一场伯乐大功,你可知道么?”
  童虎自城守府出来,果然不曾出城,随意抢了一座入得法眼的宅院,又强命一干侍从服侍,这才施施然修炼起来。奎城之人得知他大比得了第一,俱是惊掉大牙,哪个敢惹?被强命而来的男仆女侍还暗自欣喜,只道自家跟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日后飞黄腾达可期。人心诡变之意若斯。
  凌冲终于到手正本的白虎监兵法,当即默默存思,先以星力炼化为本命星光,投入太乙飞星符阵之中。忽有一头硕大白虎,背可负天,一跃而起,将本命星光一口吞下。
  这头白虎得了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加持,陡然崩散为无数星光,其中白虎七宿七座星域熠熠生辉,颇有万劫不磨之感,星光之中又有一条先天庚金之气游走不停,与白虎七宿星光相互磨砺砥砺。
  晦明童子笑道:“好好好!你比尹济那厮要强些,当年他只弄了些星宿魔宗的基本道法,便被人发现,撵兔子一般仓皇逃命,还被太微那厮堵住,险些丢了小命,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白虎正法,只要再将朱雀、玄武、青龙三灵正法到手,太乙飞星符阵必可更近一层。”
  凌冲道:“我有噬魂劫法在手,侵染元神乃是拿手好戏,比尹济祖师当年自要爽利的多。可惜我不敢沾染城守级数的人物,不然只消寻到其他三灵的城守,便可轻易夺取四灵四相真法的真本!”
  晦明童子道:“你还是知足些罢!慢慢图之,总有云开月明之时!”凌冲点头,心念一动,奎宿城中无数魔念纷涌而来,重又汇于阴神之身。
  晦明童子道:“这是做甚么?”凌冲道:“三垣星宫星使不日降临,还是小心为上,我先将魔念收回,免得露了马脚。”噬魂魔念能放能收,一来一去,浑然无影无相,被施术者全然无觉,亦是此道魔道神通的诡异难防之处。
  星宿魔宗三百六十五座小千世界最中央之地,乃是三垣星宫的所在。三座星宫乃是星宿魔宗根本之地,执掌无上权能。星帝所居紫薇垣,乃万星之央、众星之主,至高无上,自不必说。
  紫薇垣之外乃是太微垣,亦是广大无比,涵盖数十处小千世界,星轨缭乱,星力如沸。太微垣之主号为太微星主,所传根本道法为太微斗数,号称善知周天之事,不亚于玄门之先天神算、佛门之白莲妙术。
  这一代太微星主成道极早,算来还是星帝与乔依依的前辈,不过三垣之中各有分掌,天市垣掌外务,太微垣管内事,太微星主千年以来深居简出,调理阴阳,掌管魔宗内部诸事。毕竟三百六十五座小千世界,数十万数百万生灵、修士,任谁都要焦头烂额,也唯有借用太微斗数之能,方能处置的妥妥当当。
  一座太微星宫便是一处小千世界,内中白玉为阶、黄金铺地,又有星芒如瀑,任人取用,无数的侍女、仆役往来,或手捧金旨,向外传递星主法旨。或手持拜章,向星主通秉外界诸事。
  星宫最深处,周天星光星芒已然浓郁到成了实质,甚而化为雾气滴水,络绎不绝,笼罩在一方无边大地之上。那一方大地之中,却唯有一座小小星殿,不过百丈见方,与太微垣这座庞然巨物相比,着实微不足道。
  星殿之中,正有一位白发长眉的老者端坐,头顶冲起一道清气,清气之中又有一团星光,内中星星点点共有三百六十五处,对应魔宗三百六十五座小千世界,若是细细望去,每一道星光之中,皆有无数生灵繁衍生息,生老病老,惟妙惟肖之极。
  这老者正是太微星主,以太微斗数之道,运用无边法力将魔宗中一应诸事拓摄而来,默思存想。这太微星主多年不履轮回界,就算争夺迦楼罗遗骨,也不过以分化形影而去。


一任往来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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