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南宫有九
作者:陈风笑|发布时间:2024-06-29 07:15:21|字数:33673
冯君的嘴巴也跟开过光似的,他才说季平安那里不可能有什么问题,问题就找上门了。
来的是一个出尘五层的上人,还跟着两个炼气高阶的修者。
这位还没有进止戈山,就先跟皇甫无瑕撞上了,皇甫会长站在小院门口,面无表情地表示,“这是我东部分会的地方,不知南宫执事前来所为何事?”
天通商盟在这一点上,比四派五台要直白一点,虽然他们也讲究个一致对外,但是因为本身是联盟的性质,看不顺眼对方的话,使点脸色也正常。
来的这位名唤南宫有九,是天通总部的一名执事,出身于跟皇甫家不对付的南宫家族。
前一阵皇甫无瑕送人去“末法位面”培训,其中的那名奸细,就是南宫家族的暗子。
南宫有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小丫头晋阶之后,脾气见长啊。”
——若是搁在三个月前,你见了我,还不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南宫上人”?
皇甫无瑕对南宫家族,那是真没什么好脸色,闻言直接就怼了回去,“前辈面前,我当然是小丫头,成长空间巨大。”
她才多大年纪?对方虽然是出尘五层,岁数却比她大了一个甲子。
南宫有九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淡淡地表示,“我身为总部执事,希望你能给我提供相关的待遇,这一次,我是为了运送拍卖相思爵的灵石而来。”
他的要求无可挑剔,天通不是特别要求上下级之间的服从,但是起码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分会的人去了上一级商会,尚且能要求提供食宿,更别说总部的人到下面去的时候。
皇甫无瑕也知道,自家可以跟对方不对付,但是规矩不能破,所以她将人让进了小院,安排了房间——小院在建设的时候,就考虑过类似情况,客房并不少。
不过她心里更好奇的是,“南宫执事,为何这笔灵石是你运来的?”
相思爵的拍卖,是她一手操办的,货源也是她找的,只是最后拍卖是在总部,她没有参与,灵石会放在秋辰坊市,等她回去的时候拿走。
或者秋辰坊市派人送过来也可以,为什么……会是南宫有九送灵石来呢?
南宫执事淡淡地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皇甫无瑕顿时就无语了,憋了半天才说一句,“交付灵石的时候,我要做见证。”
南宫有九看她一眼,轻蔑地笑一笑,“皇甫家的后起之秀,格局也才这么大?”
皇甫无瑕是绝对不肯吃亏的,她笑一笑发话,“若是换个执事,我自然不会如此,讲格局也是要看对象的,否则那叫迂腐,我还年轻,没必要迂腐。”
南宫有九冷冷地扫她一眼,真是恨不得给她一个教训。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小丫头深得皇甫老祖的喜爱,身上肯定有一些底牌,他还真未必能轻易教训得了对方,如果事情闹大,丢人的也是他。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发话,“好了,你可以去联系冯山主了,说我要见他。”
上级对下级、高阶修者对低阶修者这么说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皇甫会长还是忍不住翻个白眼,转身走了。
她拨通了冯君的电话,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还很明确地暗示,“……你要见一下他吗?如果不想见,我帮你把灵石领了。”
她心里不想让冯君见此人,但是冯君思索一下,沉声发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皇甫无瑕沉默一下,才出声回答,“我感觉,应该是有的吧。”
“那就见一下呗,”冯君很无所谓地回答,“事情要来,躲也没用,你说是吧?”
听到这句话,皇甫无瑕心里好受了一点,原本她就是皇甫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虽然是女孩子,但并不缺乏心胸——这是属于强者的自信,只不过今天心态有点失衡。
所以她调整一下情绪,很痛快地接受了他的说法,“那么我来安排好了。”
当天晚上,冯君带着廖老大前来赴宴,随身还带了两坛十斤装的相思入梦。
他不想考虑皇甫家和南宫家的恩怨,事实上,两个金丹家族的纠葛,也不是他能掺乎得起的,既然对方特意带来了灵石,他无论如何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双方的见面还是很愉快的,冯君送上两坛酒算是一点小心意,南宫有九笑纳了,“其实我这个有九,有人经常说,应该改成美酒的酒,因为我喜欢没事小酌两杯。”
相思爵拍卖之前,在天通保管了一个多月,也酿出了一些美酒,不过他还真没分到。
至于说南宫有九带来的灵石,惯例是用纳物符装的,一共二十九万块。
冯君还没有接过纳物符,皇甫无瑕就将纳物符取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发话,“既然是我做见证,肯定要清点一下,还请南宫执事海涵。”
南宫有九按捺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会儿不能给她留情。
冯君倒也乐得看看她这么做,既然她检查过了,他就不用再做那种鼠肚鸡肠的小人了——二十九万灵石,那真不是个小数字,搁给他也大方不起来,肯定要查验一下。
大量的灵石交易,有其码放规律,皇甫无瑕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清点完了所有的灵石,“好吧,我现在可以宣布……交易完成了。”
南宫有九心里又给她记了一笔账——合着还要算你主导了局势,我堂堂总部的执事,出尘中阶的修者,只是你手下一个小跑腿?
第一次见面,大家不可能怎么过分地吃喝,一切都是点到为止,冯君拿出了一坛相思七分,准备了一些灵兽肉,南宫上人却是取了一块海中荒兽的肉,极其美味。
吃吃喝喝一个多小时,也就差不多了,冯君起身告辞,南宫有九却是站起身来,“听说止戈山经营得好生兴旺,不知我可否入内一观?”
冯君心里清楚,面子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掉的,对方一直表现得善意满满,他肯定不能拒绝,笑着发出邀请,“那就现在吧,止戈山的夜景也相当美的。”
皇甫无瑕一直指望着他拒绝的——一如他拒绝百里上人。
见到他发出邀请,她觉得有点失落,但是再想一想,也只能撇一撇嘴:人家并不是皇甫家什么人,只是一个商业合作伙伴而已,没必要介入两个家族的纠纷中。
然而,她心里始终有些不能释怀:怎么说我也是帮你清点灵石来着,恶人我做了,你倒是可以云淡风轻地充大方?
原本她还想着,跟着南宫有九一起进止戈山,就是不给他俩单独说话的机会,但是有了这点小怨怼,她也懒得再纠缠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东西是防不住的。
只能看你这家伙,会不会那么没良心了。
冯君让云布瑶开着一辆全地形车,载着自己和南宫有九入山。
南宫上人也听说过止戈山的一些规矩,但是跟其他坊市一样,居然禁止飞行,也实在有点拿大——我可是出尘五层的修者啊。
不过这不算多大的问题,一路行来,他倒是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夜市,惊讶之余也有点感慨——如果不是灵气实在贫瘠了一点,在凡俗界弄这么一处住所,倒也有点意思。
说到底,他终究是做商业的,接触凡人的机会很多,才会生出这种心思,如果是四派五台的弟子,断断不会有这种感觉——如果冯君没在止戈山,鬼才会来这里。
抵达小院之后,冯君又邀请南宫有九入止戈山走一走,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处理挖出的那些碎石,倒也不是特别担心暴露,眼下是夜间,又要好一点。
南宫有九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转悠了一圈之后,他沉声发话,“冯山主,实不相瞒,最近有一户薛姓人家,求到我了南宫家的头上,说是被你的战友所扰,死伤惨重。”
冯君怔了一怔,然后侧头看他一眼,很干脆地点点头,“这个事儿我知道,但是南宫上人可否知道,此事的因果原委?”
南宫有九见他这么光棍,自家也不可能太小气了,要不然没得让人笑话,于是他微微颔首,“因果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一开始是他们不对,不该主动袭杀……”
薛家求南宫家出手相助,绝对不会删减那些重要原因,否则万一被戳穿,没准还会引起南宫家的怒火。
然而南宫有九认为,“但是他们总共才死了两个,薛家的伤亡已经达到了数十倍,其中不乏无辜的老弱妇幼……再大的仇恨,也应该消除了吧?”
冯君怪怪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可以直言了,虽然此事跟我无关,但是我愿意做他们的后盾……战争由他们率先发起,什么时候结束,就由不得他们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南宫有九笑一笑,不以为意地回答。
然后他面色一整,“关键是皇甫家,我们南宫跟皇甫的恩怨,你应该有所耳闻……同身为天通的一份子,皇甫家为那些战修站台,别人求到我南宫家头上,若是我们不闻不问,倒像是怕了皇甫家一般。”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何谓公平
冯君听到南宫有九的话,眉头一皱,忍不住出声辩驳,“那南宫上人可知道,薛家原本是想强买强卖我的东西……这是事发的根由。”
南宫有九又笑一笑,“此事我有耳闻,不过其时冯山主是炼气修为,你我都是修行中人,应该知道……弱小就是原罪啊。”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冯君直接怼了回去,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对方家族里有金丹老祖了,“合着薛家的老弱妇幼,弱小就是可怜的,我弱小就活该……不能这么双重标准吧?”
南宫有九对这话也不感到意外,对强势的家族,双标神马的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他很随意地回答,“所以我找你来谈一谈,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才好。”
“没什么解决办法,”冯君也是很随意地回答,“血债总要血来偿,这个没有什么商量的。”
南宫有九侧过头来看着他,“那我南宫家应该如何自处?”
冯君一摊双手,笑着回答,“那我也只能说抱歉了,因为这件事里,我完全只是针对薛家,对南宫家并无任何不敬之意。”
他脸上在笑,心里却是在叹气:没办法,这就是技不如人的悲哀啊,根本没南宫家什么事,人家居然也能强行碰瓷。
南宫有九看着他,并不言语,看了好一阵,才出声发话,“说实话,你我双方无冤无仇,我南宫家也不欲与道友交恶,但是这件事,总得有个章法才好……”
“我有个建议,道友曾经为皇甫家培养了八名通讯方面的精通人才,你可以为我南宫家也培养十来名人才,如此一来,我们也有理由袖手旁观了,不知冯山主意下如何?”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一句,“当然,我不会让道友白白培训的,皇甫家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我南宫家一样如此,绝对不让道友吃亏……咱们都是生意人,多一个下家不好吗?”
撇开别的不提,他这个建议不算差,生产商未必会喜欢太多的下家,但是一个下家和两个下家,那是截然不同的,起码上家会多一个选择,能形成竞争——这是对冯君有利的。
而且南宫家也不是空口白牙地提要求,他们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冯君沉吟半天,最终还是苦笑一声,“这个……还真是有点难以启齿,我能感受得到道友的诚意,但是我在跟皇甫家合作的时候,他们提出了排他性的要求。”
南宫有九很干脆地表示,“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其实是不公平的,你不会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吧?”
冯君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普遍来说,道友说得没错,确实有点不公平,但是皇甫家族希望和我建立深度合作的机制,那是需要体现诚意……在这个前提下,有些条件就没办法深究了。”
南宫有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是觉得,我南宫家不值得深度合作吗?”
冯君很不满意地回答,“道友你这么偷换概念,就没什么意思了,你我双方只要能建立起有效的互信,当然也可以深度合作,但是就通讯系统的市场而言,我目前只会考虑跟皇甫家合作。”
南宫有九眨巴一下眼睛,不动声色地发问,“那你还有什么类似的产品吗?”
冯君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暂时没有发现更好的市场,不过早晚会有的。”
南宫有九表情怪异地看着他,“那么也就是说,其实你还是拒绝了?”
“这不是我要主动拒绝,”冯君正色回答,“我是迫于承诺,不得不如此,只要你能跟皇甫家说通,皇甫家来跟我打个招呼,我这儿没有问题……既然做了生意,还是要讲诚信的。”
南宫有九冷冷一笑,心说我若能做通皇甫家的工作,又何必来找你?
迟疑一下,他缓缓发话,“说实话,若不是皇甫家这般看重你,又大力推行凡物通讯议事会,我南宫家还真没想到,这区区的凡物通讯,竟然蕴藏得有这么大的商机。”
南宫家在这一点上,确实是有点后知后觉了,但是他们比一般人强的是,他们从不会小看皇甫家,皇甫家重视的东西,他们必然会仔细研究。
正因为这强烈的好奇心,他们推演好久之后发现,皇甫家要求保留的那点东西,看似意义不大,但是能给家族带来长久而深远的影响。
南宫家族最是见不得皇甫家族好,两家的恩怨延续了数百年,虽然不至于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但是能破坏对方的计划,自家还能得利,那为什么不插一脚呢?
南宫有九将原委缓缓道来,然后大有深意地看着冯君,“你真的不愿意考虑一下吗?”
冯君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抱歉,你就不该来找我商量这件事,我做人也许毛病很多,但是真的很愿意去努力讲诚信……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南宫有九怔了一怔,然后阴森森地发问,“你可知道,拒绝我南宫家族的后果?”
不过紧接着,他又哈哈一笑,“好了,只是开个玩笑,你也别在意,但是你给不出来不让南宫家族插手的借口,我们也是无法停手,所以就只能……抱歉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冯君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也不做声。
果然有几分胆气!南宫有九心里暗暗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然后他继续发话,“我南宫家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薛家愿意出一名出尘修者,同止戈山做一场生死战,一战过后,此事就此作罢,双方不得再继续生事,你看如何?”
冯君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薛家的老祖,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出尘高阶吧?”
“就是他出战,”南宫有九满不在乎地回答,倒是颇得“厚黑”二字的精髓,“你止戈山也可以找个出尘高阶嘛……据说你身后还有师门。”
顿了一顿,他又不以为然地发话,“其实像薛家那种底蕴普通的小家族,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四派五台的出尘初阶,也未必就会怕了这个出尘高阶。”
你还真够不要脸的,冯君有点佩服此人了,“若是我不跟他做这一场呢?”
南宫有九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意,“那我南宫家真就颜面扫地了,哪怕只是为了家族声誉,我们也必须做点什么。”
冯君看着他,轻笑一声,“要不这样,咱俩先找个僻静场所,做上一场?”
南宫有九听得大怒,“你这是……打算羞辱我?居然敢挑战我,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他的手微微动一下,就想跟对方约定做上一场,不过下一刻,他又不以为然地笑一笑。
“我真的对你没有什么敌意,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就算那薛家不招惹你,而是去对付那些战修……天通也不可能出头,皇甫家的脑袋坏掉了,其他人的脑子却还没有坏。”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那些战修还在卖香水,算是天通的潜在对手。
所以他才说,皇甫家的人支持那些战修,是脑子坏了。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说呢?皇甫家做得就一定不对?显然不是这样,只不过看问题的角度不对——把冯君惹恼了,不给天通供货怎么办?
南宫有九认为,香水这概念,虽然不能说是天通炒起来的,但也是通过天通的渠道单一经营,让香水的逼格就上了一个档次,若是让那帮战修去经营,哪里能从凡物跃升为奢侈品?
他觉得是天通成就了香水,止戈山应该没胆子、也不敢撇开天通——你敢撇开的话,真当商家只会笑眯眯的做生意吗?
皇甫无瑕却是知道,只凭着冯君还掌握着的其他资源,他是有资格对天通说不的。
反正南宫有九明确地告诉冯君:薛家不是不能找那些战修的麻烦,而是碍于皇甫家的名头不敢出手而已,若是南宫想展示一下实力,薛家对战修出手,还要顾忌什么吗?
“呵呵,”冯君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希望他们没有蠢到那种程度。”
南宫有九斜睥他一眼,“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后天一早动身,你若是改变了主意,可以去住处找我。”
冯君翻个白眼,却也懒得跟他说话,心道我那两坛酒就当喂狗了。
还是云布瑶开着全地形车,将南宫有九送到了天通,冯君和廖老大依旧全程一路陪同,但是谁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
南宫有九心里也有点不开心,他主要的目的,其实是通讯知识的培训,薛家的事情,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他是很想知道,那个被大力推广的通讯系统,还有什么文章可做不。
但是冯君不给面子也就算了,连句活话都没有,直接表态,让他去找皇甫无瑕谈,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行为——如果能跟皇甫家谈,我还用得着找你吗?
他面无表情地进了小院,皇甫无瑕却是斜靠在一张躺椅上,优哉游哉地喝茶,此时正值盛夏,夜晚的小风刮来,带来了些微的凉气,喝上一杯茶,确实很惬意。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陈年恩怨
见到南宫有九回来,皇甫无瑕也懒得打招呼,不过她还是隐秘而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他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你不是很好,那对我就是好消息啊,她感应一下门外的情形,起身飘了出去。
南宫有九也感受到了她的行动,却是头也没有回,直接来到后排客房。
皇甫无瑕追出去的时候,云布瑶正在掉头,冯君和廖老大也懒得飞,就坐在全地形车上。
她身子一纵,轻轻巧巧地跳到车上,看到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于是嫣然一笑,“你们聊了些什么,怎么感觉不是很愉快?”
“哼,”冯君不高兴地哼一声,“我就奇怪了,皇甫和南宫家……到底有多大仇啊?”
“这个……怎么说呢?”皇甫无瑕苦笑一声,要说两家的仇,真没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但是相互仇恨度极高,“几百年前,我们两家关系还是不错的……”
起因是一个很普通的爱情故事,结果皇甫家的男子变心了,南宫家的女人自杀了。
因为都是嫡系长支,事情闹得比较大,两家决定永不通婚,几十年之后,类似的故事再次重演,这次自杀的是皇甫家的女子,南宫家的男子后来离奇死亡。
这仇就越发地大了,南宫家觉得自己家吃亏了,处处针对皇甫家。
后来南宫家一名三十岁就晋阶出尘一层的绝顶天才,以其修炼速度和资质,铁铁的金丹苗子。然而就是这么个人,在跟人切磋时身受重伤,后来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被仇敌围殴致死。
南宫家以为消息是皇甫家放出的,直接打杀了两名可能走漏风声的皇甫家子弟。
皇甫家的人不干了,直接反杀了过去,仇越结越大,有可能成为两个家族的倾族之战……
两家老祖不得不出面——倾族之战那可是不死不休的,要说仇恨度,真没大到那个地步。
老祖们从天通请来了一名善于天机推演的真人,回溯一下那两名皇甫家子弟是否泄密。
泄密……其实是真的泄密了,但是皇甫家子弟也就是随口说一说,对那人的受伤表示一下幸灾乐祸,不成想,路边说话草窠里有人听着,恰好被那个对头听去了。
皇甫家的子弟不答应了,说你好歹审问一下也行啊,二话不说就把人打死,算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两家的恩怨是一点一点小矛盾积累起来的,单独拿出来都不算大事,起码没有大到必须要一方灭族才行的程度——这种战斗都是出奇血腥的,胜利者也注定只是惨胜。
所以在其他金丹的调解下,南宫家赔了点钱,就算完事了。
可是双方都很不爽,就到了眼下的田地。
皇甫无瑕大致解释一下恩怨,然后好奇地发问,“你们到底谈什么了?”
“没什么,”冯君有点没精神——这么大点事,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还带累了我?
他将双方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我要他找你商量,他要我跟薛家的出尘高阶死决……你说这事儿不是挺滑稽吗?”
“呵呵,”皇甫无瑕不屑地笑一笑,“南宫家也就这点出息,大坏事不敢做,恶心人挺有一手……那你不跟我说一声,就要这么回去?”
“这有什么可说的?”冯君不以为然地回答,其实他是想跟皇甫无瑕商量的,毕竟他是为了遵守双方合作的约定,才让南宫有九不高兴了——他是在为皇甫家背锅呢。
但是他真要这么说的,自己都会有点看不起自己,季平安为他冯某人背锅,人家可曾抱怨了什么?既然是修道者,就要有自己的担当。
而且他也确实不怕对方捣乱,“他要真这么做,天通会任由他胡来?且不说我能不能请到出尘高阶,只说我自己动手,假如打不过薛家的出尘高阶……天通允许我被对方杀死吗?”
他一旦身死,香水没了货源倒还是小事,通讯系统没了货源,才是天大的事情。
天通好不容易挑头,联合四派五台,搞出这么一个凡物通讯议事会出来,在这种时候,冯君因为自家的一个执事找事,被人杀了——没准天通都有对南宫家下手的打算了。
冯君认为,天通商盟绝对丢不起这人。
皇甫无瑕听了之后,却是冷冷地表示,“冯山主,你把人心想得太善良了,这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只要能用实力碾压你,制住了你之后,不需要弄死你,弄残废就够了。”
说到此处,她居然冷笑出了声,“呵呵,你觉得,天通喜欢一个完整的你呢,还是一个半残的你?他们不会杀你的,起码要给你师门一些反应时间,倒是季平安他们,是真危险了。”
冯君斜睥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高估了他们的操守?南宫家这样游说,很可能成功?”
你这不是废话吗?小院里的南宫有九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没有这点自信,我至于专门跑到止戈山一趟吗?
对方的交谈,距离他并不远,也没有刻意地遮蔽,他当然听得到。只不过,双方都不是很介意罢了——到了某个层面,小动作起不了太多的作用,最终还是要看实力。
皇甫无瑕有意无意地看墙里一眼,声音略略地提高一声,“成功的可能性肯定有,南宫家惯爱玩弄阴谋诡计,不过这事儿,你还是得跟我说一声,我才好帮你运作。”
南宫有九在墙里不屑地笑一笑,甚至拿出一壶灵酒来,轻啜一口:呵呵,你的提防……真以为你的提防会有用?
“这个很无所谓的,”冯君轻描淡写地回答,“如果你们天通,不能有效地控制自己手下的掌柜或者执事,我可以考虑去跟十方台合作。”
“诶诶,你这话什么意思?”皇甫无瑕的脸色变了,这可是她的业绩,“这不是八字没一撇,都在假设嘛,你放心好了,南宫上人也只是一家之言,他还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南宫有九的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对不起了,我真能一手遮天,你还是太年轻了。
“我不管他能不能一手遮天,”冯君很随意地回答,“其实我潜在的合作伙伴真的很多,阴煞派、赤凤派、天心台……都可以的,我很好奇你们这种错误的认知,怎么会觉得我一定要跟天通合作?”
南宫有九闻言,脸色也变了一变,把这小子逼急了,还真有这种可能。
皇甫无瑕的脸色,也更糟糕了,冯君真要这么做的话,她的损失就大到没边儿了——虽然她的修为提升速度,还是惊世骇俗,但是……修道生涯就有污点了啊。
她可是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传说的人。
她眼珠一转,沉声发话,“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马上会汇报给上层,让他们尽量意识到你的潜力,不要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蛊惑……”
她这话指的是谁就不用说了,不过墙里被影射的那位无所谓地笑一笑,心说你还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天通这潭水……深着呢。
皇甫无瑕并不清楚这些,第二天就让人给修仙界送信去了。
南宫有九是第三天离开的,冯君再没有出来跟他谈话,他也走得毫无留恋。
三天之后,天上下起了小雨,酷暑气息尽扫而去,皇甫无瑕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冯君来喝酒,就觉得心中蓦地生出一丝悸动来。
她仔细感受一下,不知道悸动来自于何方,然后鬼使神差地,她摸出了那块贴身藏着的黑曜石雕像。
果不其然,黑色的雕像上,隐隐有一种晦涩的波动,不用心是感受不出来的。
皇甫无瑕冲进房屋,火速关上房门,点上了信香,紧接着,老祖的身形就冒了出来。
老祖看着她,很有点怒其不争的样子,“我说无瑕,感觉不对了,直接跟家里说好了,走什么天通的程序?你首先是皇甫家的人,其次才是天通的人呀。”
皇甫无瑕有万种理由,但也没法跟自家老祖辩解,尤其是老祖这次主动降临,她估计是有说法的,只能喏喏点头,“老祖指教得是,是孙儿想得不周全。”
“你想的何止是不周全!”皇甫老祖没好气地发话,“天通的水深得很,也就亏得我注意到了……好了,事情我安排妥了,你不用操心了,记得跟那个山主说一声。”
说完这话,他的身形就消散了,信香燃烧了还不到四分之一。
由此可见,皇甫老祖的时间虽然紧张,但那还是要看事情重要与否,他只是烦后辈无事来骚扰他,真的遇到要紧事,他还会抽出时间来处理,哪怕是主动念头降临。
皇甫无瑕却是抓瞎了,“事情办妥了……什么叫安排妥了,我又该怎么跟冯君说?”
没办法,自家老祖就是这么不着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吧,也许这才是真性情吧?
也就是在这一天,南宫有九赶回了修仙界。
回去之后,他先赶到秋辰坊市的天通,见了一下曲会长。
曲会长一直是皇甫无瑕的上级的上级,对皇甫无瑕也算照顾,但是他从来不想扯进皇甫和南宫家的争斗中,而且这一次通讯系统的事情,他对皇甫无瑕是有点不满的。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漏网之鱼
曲会长的不满,不可能宣诸于口,他只能暗暗地记下,所以南宫家找他来商量止戈山的事情,他正好顺水推舟,配合对方做点事情——这并不能算是他的本意。
具体的事情,他不可能配合多少,毕竟要照顾皇甫老祖的面子。
但是对于知晓情况的皇甫老祖来说,这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了。
南宫有九跟曲会长坐了一点时间,然后起身走了——南宫家族里,还有一些事情待办。
但是三天之后,他猛地接到了一个消息,整个人都怔住了,“薛家……没了?”
严格来说,薛家还存在,但是薛家的出尘期修者……没了。
变故发生在一天前,十余名出尘期修者,冲进了薛家的老宅,还带着一百多炼气修者。
薛家是一个过万人的家族,可战之士过五千人,这种数量在修仙界不算大家族,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家族,只不过族里拥有五名出尘上人,他们感觉有了向外扩张的资本。
当然,这并不仅仅是有资本了,关键是每个家族都有拓展生存空间的刚需,以前是只有四个出尘上人,有点有心无力,又多了一个出尘上人之后,可以调派的人手一下就丰富了。
别看只是多了一个出尘期,有和没有是不一样的,在此之前,薛家老宅要有两个出尘期坐镇,一个出尘期在巨木坊市打理生意,还有一个出尘期要跑前跑后策应。
如果没有多出一个出尘期来,薛家压根儿就不敢去惦记在秋辰坊市插一脚。
这就像太清派九个金丹,却依旧把素淼真人的病情封锁得严严实实一般——金丹虽然多,却没有一个真人是多余的。
冯君一下干掉薛家两个出尘期,对薛家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亏得是薛家早就为扩张做好了准备,甚至还聘请了几个出尘期的帮手,所以没有一下子急剧回缩,现在也还能勉强支撑。
可就算这样,薛家别说在秋辰坊市立足了,连巨木坊市这边,也有人在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压薛家,薛家的一个出尘初阶在这里坐镇,还有一个出尘初阶的供奉,勉强维护着局面。
薛家的老宅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出尘中阶和出尘高阶的老祖。
不过就算是这样,等闲五六个出尘期修者也不敢轻易攻打薛家,既然敢号称老宅,怎么可能没点应付强敌的手段?
可是这次一来,来了十几个出尘期,一百多炼气期修者也以炼气高阶为主。
——炼气高阶更容易成为别人的打手,因为很多人冲不上出尘期了,就想趁着有生之年多弄点灵石,自己消费也好,留给家族也罢,总之是尽量发挥余热。
这些人冲进来,非常有目的地选择了两名出尘上人所在的方位,直接发起攻击。
薛家子弟肯定不能坐视他们嚣张,于是成群结队地冲了过来,结果就是……成群结队地被斩杀,那些出尘上人懒得屠戮炼气期修者,但是谁非要上杆子找死,他们也不会手软。
战斗从黎明持续到中午,薛家的两名出尘上人,老祖被斩杀,出尘中阶重伤之后被袭击者带走了,结局……基本上也注定了。
其他的炼气期子弟被斩杀无数,库房都被来人打破了,劫掠走天才地宝无数。
倒是薛家那个在巨木坊市的出尘初阶,因为有坊市的规矩保护,没有受到攻击,但是很显然,他一旦出了坊市,死活就由不得他了。
令南宫有九感到郁闷的是,那些攻击者虽然遮蔽了面孔,嘴里却有一个统一的口号,“落花时节又逢君”!
南宫上人气得好悬一口血喷出去,“这皇甫家族,也实在太不要脸了!”
南宫家和皇甫家的恩怨实在太久了,彼此都有什么花花肠子,他是一清二楚,不需要任何的证据,他就能断定,此事是皇甫家的人出手。
换句话说,皇甫家人遇到别人,或者还不会这么没品,但是遇到南宫家,却一定会使出这种恶心人的手段。
但是南宫有九不得不承认,皇甫家如此出手,是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算盘,此前他的算计,不能说面面俱到,但是他准备的后手颇多,就算不能如愿,也能狠狠恶心皇甫家一下。
然而皇甫家不想跟他拼算计,直接选择了掀桌子——我把薛家的人杀完,看你还怎么整?
当然,杀光薛家人,那只是一个说法,只要薛家没了出尘期,就不会再有人为他们出头了,这不叫跟红顶白,而是用实力说话。
别的不说,薛家有扩张的刚需,别的小家族也有这刚需,族里一旦没有了出尘上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扑上来咬这一大块肥肉。
而且,薛家平日里也不可能没有得罪过人,现在有了报仇的机会,谁会放过?
所以现在基本上可以说,薛家完了,哪怕他们还有两个出尘上人,形势也危如累卵——要知道,其中一个上人,还仅仅是薛家的供奉!
皇甫家这不讲道理的一击,还真是出乎了南宫有九的算计——关键是还非常有效。
南宫上人却是还没有放弃希望,他觉得局势还能抢救一下,“薛家在巨木的那个上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汇报的人没收集相关资讯,马上出门去打听,不多时回来汇报,“那薛经祥关闭了商店,现在已经消失不见,很多人说,他已经逃出了坊市。”
南宫有九气得冷哼一声,“蠢货,不知道找南宫家求助,居然跑了……你能跑到哪儿去?”
但是事实上,他心里却清楚,薛经祥的选择没有错,因为他南宫有九把事情办砸了。
他信心满满地告诉薛家,自己能压制了冯君,然而,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出去之后薛家反而遭遇灭顶之灾,谁还敢再继续相信他?
而且,南宫有九心里很清楚,就算薛经祥找到他,他最多也只是为难一下冯君,想压得冯君屈服,已经是不可能了,更别说帮薛家复仇雪耻了。
区区一个小家族的出尘初阶,还不是以战力见长,就算跟冯君做上一场,输的概率也起码在七成以上,冯君又怎么可能害怕此人?
想明白自己的计策已经被皇甫家瓦解,他忍不住长叹一声,“真是遗憾啊,这么大一桩好事,竟然全落在了皇甫家手里……什么落花时节又逢君,真正的狗屁!”
几乎在同一时刻,冯君也得到了皇甫无瑕的告知:薛家两名出尘上人死了,我皇甫家派人做的,借用了一下你师门的名号,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了!冯君很干脆地回答:你们帮我出手,我感激还来不及。
然而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也忍不住有点苦闷:这一下,想低调就更不可能了。
看来我这个胡诌出来的门派,名声也逐渐开始发酵了。
皇甫无瑕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得了便宜,还会有些郁结,她得意洋洋地发话,“也就是我家老祖有魄力,安排人出手了……你不负我皇甫家,皇甫家定然不负你。”
冯君笑着点点头,“做人就该如此,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在这一点上,贵老祖的担当,我是相当佩服的,是我学习的榜样。”
皇甫无瑕真的相当得意,这件事几乎是她一手操办的,难得的是,一向刺头的冯君,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赏,她很开心地表示,“小事情了,毕竟此事是因我皇甫家而起。”
她这个态度,跟冯君对待季平安类似——有担当的人,总是相似的。
下一刻,她轻咳一声面容一整,“不过那个薛经祥跑了,很可能会对你打击报复,你平日里出入,可是要多小心一些。”
冯君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打击报复?我倒是很欢迎,真是奇怪了,不是他薛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薛家至于流落到这一步吗?”
皇甫无瑕却是难得地为薛家说了一句话,“这也不能怪他们,修仙界里谁不是这样?为了争取生存空间,弱肉强食太正常了,只不过他们的气数比较差,不巧碰到你就是了。”
“唉,”冯君轻喟一声,“你跟那个南宫有九是一个调调儿,虽然说的是实情,但我总是不怎么喜欢听……嗯,薛经祥是做生意的,这些年应该也赚了不少,我不信他能豁得出去。”
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皇甫无瑕忍不住出声提示。
“这个人你千万不要小看,薛家的上人是轮流坐镇巨木坊市的,否则哪里来的时间修炼?而且每一个上人的成长,都耗用了家族里大量资源,他们对家族的忠诚,不是随便说的。”
冯君点点头,正色发话,“不会的,我这人毛病很多,但是有一点好处,不会小看任何人,我只是考虑,希望他别寻到凡俗界来跟我作战,否则不管谁赢了,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出尘期修者不得在凡间战斗,这是修仙界默认的规则,违反者会受到严重惩处。
冯君和罗书尘双战白九州和冷琼华,那是因为战斗在夜间,又有意控制了范围,双方后来也和解了,事情没有传出去而已。
就在这时,门外有个炼气修者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发话,“太清鲁万风上人通传,有贵客驾到,请会长出行迎接。”
冯君和皇甫无瑕对视一眼,脑中齐齐生出一个名字:素淼真人?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简陋行在
冯君和皇甫无瑕走出院门,却看到一名蓝衣少年站在那里,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见到两人,鲁万风抬手一拱,笑着发话,“见过冯山主,见过皇甫会长。”
两人才待客气,就感到脑中传来一道神识,“二位不可多礼,家师此来不欲人知。”
冯君和皇甫无瑕齐齐骇然:还真的是素淼真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皇甫无瑕出声发话了,“见过鲁朋友,可否院里一叙?”
鲁万风点点头,然后一抬手,“皇甫会长先请。”
这家伙的做派,其实有点矛盾,先说师父不欲让人知道有人来了,可他却很烧包地穿着一身宝蓝服装,人长得也精神,只要有点记性的,谁还不知道他是太清鲁万风?
而且他的做派也是落落大方,别人就算看不出他的修为来,只看他面对两名出尘上人都进退有据,又怎么可能小看了他?
不过,冯君和皇甫无瑕虽然接触此人不多,却也知道这厮就是这么个德性,两人都没有计较,邀请此人入内。
皇甫无瑕还要着人上茶,鲁万风一摆手,“客套就算了,我师尊已经到了二十里外的一处凉亭,她老人家是何样人,也不用我多说了……前辈前来,二位出迎一下,也不算辱没。”
“荣幸之至,”冯君和皇甫无瑕齐齐回答——金丹真人肯让你出迎,那是给你面子!
鲁万风又道,“师父此来非常低调,两位道友也不用拘束,只当是无事,前去走一圈就好,当然,细节方面,两位最好不要逾矩。”
冯君和皇甫无瑕齐齐点头,又齐声发话,“这是自然。”
出了院门之后,冯君放出一辆商务车,自己开着车,载着另外两人一路走了。
山门之外的道路,没有山门内平坦,不过来往的商队太多,止戈山还是做了适当的整饬,碎石灰渣铺道,晴天没有扬尘,雨天没有泥沼,也是相当难得了。
商务车的底盘又高,行进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二十里地没多久就到了,路边不远处还就是有一座凉亭,此刻正值盛夏,日头毒得很,里面有七八个人在乘凉。
鲁万风四周扫视一眼,冲着一棵大树指了一指,“那浅青色衣衫的就是我师尊了。”
大树下站了两名少妇,分别身着浅青色和浅绿色的衣裙,都是普通人的装束,不过细细一看,能觉出衣料跟普通的麻衣,还是有些微的不同。
两名少妇的气质都很普通,样貌也只能用平凡来形容,但是冯君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用的应该不是真实面孔。
冯君和皇甫无瑕开门走下车,站在车旁边遥遥一拱手,并不多说什么。
鲁万风走上去,跟两人低声聊了几句,然后将两人带了过来,自己主动地坐到了最后一排,让两名少妇坐在中间一排。
冯君关上车门,才低声地发话,“见过真人,您不欲声张,我们就冒犯了。”
浅青色衣裙的女子摆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回答,“不用客气,金丹行走凡俗界,大抵都是这么个章法。”
真人在凡俗界,还真的都不怎么高调,这一方世界太脆弱了,出尘期之间战得狠了,都会引得黎庶大哗,至于真人……妄动灵气不但会有损自身,更可能激起灵气动荡。
若是到了元婴境界,在凡俗界更是尴尬,呆得久了元婴甚至都会浑浊。
此前素淼真人不来止戈山,不仅仅是因为金丹真人的傲慢,实在是真人来凡俗界一趟,对自身不会有太大好处,更别说还是身体染病的真人。
但是冯君不想去太清派,太清弟子多半也能猜到他的想法——来了肯定就走不了啦。
现在素淼真人亲自前来止戈山,心里肯定有些怨怼,但是对方的顾忌,她能明白。
冯君见她说得客气,也笑一笑,“未知真人的住处是如何安排的?”
素淼真人并不答话,倒是鲁万风出声了,“冯山主看自家看得紧,我师尊也不是个张扬的,临行之时带了简陋行在,在你山门附近歇一歇即可。”
冯君闻言,笑着发话,“那可多谢了,蜗居简陋不堪待客,还望真人海涵。”
素淼真人淡淡地发话,“我带的是简陋行在,怕是比你的蜗居更简陋。”
商务车一路驶到山门口,亏得皇甫无瑕清空了她周遭一里地的房屋,空地颇多。
寻一处树木比较多的地方,鲁万风走上前丢出一个阵盘,不多时,林中有淡淡的白雾升起,但是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其中有蹊跷。
然后素淼真人放出一个小小的行宫,不过令冯君感到惊讶的是,这行宫——还真不是一般的简陋,原本他以为,只是素淼真人在拿话暗讽他呢。
三间简陋的茅草屋,前方一块小小的菜园子,周边用竹子扎了一圈篱笆,仅此而已。
冯君在小湖村遭遇郎震时,郎家的住宿条件,也比这个强——郎震家起码还有个厨房。
不过真的是很低调,冯君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干咳一声,“不愧是返璞归真啊。”
素淼真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我的行在奢华无比,这个破烂玩意儿,是我来世俗界之前,特地找人借的,我不喜欢返璞归真,一点都不喜欢。”
冯君尴尬地笑一笑,心说你都真人了,还总这么说大实话,挤兑我这种小辈,真的好吗?
不过还好,他身边有个皇甫无瑕,她笑着发话,“真人如此身份,能为凡俗黎庶考虑,也很值得我们这些小辈仰慕了。”
素淼真人却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是为他们考虑,是为我自己。”
伶牙俐齿的皇甫无瑕也无语了,愣了一愣才发话,“真人一路远来辛苦了,还是先歇息一阵,我就先退下了,您有事只管派人去吩咐。”
她是不能不去迎接的,但是接下来,冯君要跟真人谈论病情了,她怎么还敢继续待着?
——冯君是有必须留下的理由,这种危险,她是敬谢不敏。
素淼真人看她一眼,“你不用急着走,不会说什么不合适让你听的话的,我跟你家老祖也有过两面之缘,怎么会为难你一个小辈?”
皇甫无瑕大惭,这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冯君当初面对一面之交的季不胜,居然敢不卑不亢地应对,那是何等的胆气——简直是不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了。
素淼真人没有再理她,而是进入了篱笆圈起的小院,然后冲着他俩招一招手。
冯君和皇甫无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素淼真人淡淡地发话,“这行在你们不要看着简陋,是太清的一名前辈金丹时红尘炼心所留,一旦发动,剑修真人也不能一两剑就破开。”
皇甫无瑕点点头,却是没有说话,她感觉这话似乎有所指。
冯君的感觉就更明显了,金丹真人怎么可能跟出尘初阶扯这种闲话,而且还是涉及隐私?
所以他猜测,素淼真人对他身后那个子虚乌有的门派,似乎也不无忌惮之意。
然而素淼真人见他不说话,就看他一眼,“你的胆子却是不小,居然敢进了我这行在,莫非以为天心台的面子果然管用?”
她说了跟皇甫老祖的交情,皇甫无瑕跟进来是正常的,但是这小子一点都不忌惮,这让她有点恼火——你觉得自己靠上季不胜,我就不敢收拾你了?
冯君却是笑一笑,“真人您说笑了,我当然是相信真人的气度,才进来的,至于说不胜真人,我没有进天心台,恐怕他对我的恼怒要更多一些。”
素淼真人闻言,却是难得地恼怒了一点,“季不胜的招揽你也敢推,这就是说……你觉得有资格小看他?”
她对季不胜的观感颇为复杂,不过大致来说,还是一个意思——我可以骂他,你一个出尘期的小蝼蚁,凭什么不尊重他?
冯君苦笑一声,然后拱一拱手,“真人教训得是,我今天有些不适,要先回去了,还请真人恕罪。”
他不想跟这个女人辩解说,自己是暂时没考虑入天心台,因为女人偏激起来,是不讲道理的,与其浪费那些唾沫,不如直接开溜。
素淼真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嘿,居然敢给我使脸子,小家伙,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冯君心一横,索性是豁出去了——现在他跑都跑不了,不豁出去,难道还认怂不成?
他有脱身的本领,这是他能豁出去的底牌,而且前一阵收到的二十九万灵石,他也全部运回了地球位面,手里有三十多万灵石,他就算只在地球位面厮混,起码也能修到出尘高阶。
那么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更别说他心里猜测,对方得了不好治的病,还指望着他出手,按说也不可能彻底得罪他。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我这并不是使脸子,如果真人您一直这么对我,那咱们以后的话,就不如不说了,您待两天就回吧。”
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随便说点什么你都受不了,不听医生的话,那你还怎么让我给你治病啊?
鲁万风闻言,顿时就是眉头一竖,“冯山主,你犯上了……怎么跟我师尊说话呢?”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随心所欲
鲁万风的话才一出口,素淼真人就一摆手,轻描淡写却又非常坚决地发话,“万风你闭嘴。”
然后她看向冯君,欣慰地点点头,“胆子果然不小,怪不得季不胜能给你一张引贤牌。”
你和季不胜的关系,让我感觉很混乱啊,冯君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他真不怕对方跟自己用强,反而是这种混乱的关系,更容易让他生出一种无力感。
既然觉得很混乱,那就快刀斩乱麻好了,他笑一笑,“我并没有彻底拒绝了不胜真人。”
素淼真人轻哼一声,“他笼络不住你的,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根脚……”
话音未落,一股淡淡的、却又强大无匹的神识,冲他笼罩了下来。
而且这神识一旦放出,就延伸出十余里……甚至可能更多。
金丹真人在凡俗界不能随便动用灵气,动用神识却还是无妨的。
“咦?”下一刻,素淼真人轻咦了一声,“有空间法则气息,你还果然出自于隐世门派。”
冯君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暗暗苦笑:废话,整天位面穿梭来穿梭去,能没有空间气息吗?
素淼真人却是没有想到,对方能经常穿梭位面——哪怕鲁万风跟她说过,此人去过末法位面,她也不会以为,对方能长期进行这种操作。
说白了,冯君的修为,就不足以支持他经常这么做。
所以她认为,冯君的师门应该是独力开辟了一个小空间甚至小世界,是以带有空间气息。
——这个位面,也从来不缺乏关于隐世门派的传说。
冯君连忙摇头,“不是,我是来自末法位面的,要不真人您再测一下?”
“嘿,”素淼真人不屑地哼一声,心说这种小儿科,你要是能骗过我,那我真人的体面何存?
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神识再次发出,更加地微弱了,却依旧广博。
下一刻,她发出一声轻咦,然后腾空而起,直接飞向了止戈山。
冯君看得目瞪口呆,喂喂,说好的尊重我这个主人呢?
见到其他人也跃跃欲试,他冷哼一声,“适可而止,你们谁敢再飞,莫要怪我翻脸!”
浅绿色衣裙的女子冷哼一声,第一次出声发话,“你冲我们使威风,有意思吗?”
“我正要去问一问真人,”冯君一跺脚,箭一般地腾空而去。
皇甫无瑕见到绿衫女子有点控制不住的样子,忙不迭出声发话,“二位好自为之,你们知道真人是什么意思吗?坏了止戈山主的好事,你们承担得起责任吗?”
鲁万风忍不住辩解一句,“我们也是为了师尊。”
这个时候,皇甫无瑕绝对不会客气,她冷哼一声,“鲁上人的意思是,真人应付不了的事情,你应付得了?”
鲁万风哪里敢接这样的话茬?只能悻悻地回答,“多一个人,总是好一些吧?”
此刻的冯君,已经追着青衫女子来到了止戈山的一处峰头。
素淼真人的神识四下探查一下,直接飞到了一处洼地,芊芊玉手一伸,地面上的乱七八糟的落叶、枯枝和碎石,瞬间就消失不见,地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穴。
她扭头看向冯君,疑惑地发问,“这是什么东西。”
冯君的一颗心,忍不住砰砰乱跳——我去,我都已经填埋好的洞穴,就被你挖出来了?
他的这个心跳速度,实在有点太快了,虽然他自认,控制情绪的能力不错,但是他不认为,这种异常能逃过真人的体察。
所以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真人,您都住在外面了,这贸然飞进来……很多人都看到了。”
素淼真人当然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脉搏、气息、情绪都有点不稳,不过听到他的话,就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愤怒使然,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指着深坑发话,“我只是好奇,这个坑……好像是人为的,里面似乎有些微灵气,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止戈山这是第一次有真人来,冯君也没有想到,真人的感知能力居然有这么变态,凝练中的灵石……这个坑他都不记得自己挖了多久了,她居然还能从碎石的掩埋下,感受到灵气。
他强自镇定,绷着脸回答,“我在练习地脉提升之术,不足之处有很多,真人又何必如此嘲讽呢?”
他若是委婉地解释,素淼真人或者还会有点疑心,但是他暴露出了恼羞成怒的愤懑,素淼真人反倒是信了他——其实她也知道,鲁万风曾用地脉之术,诱惑他前往太清派一行。
所以她忍不住轻笑几声,“你这地脉提升之术,倒也别致,不知师从哪一家?”
冯君依旧黑着脸,“我这点水平,是粗鄙了一点,但我也是有追求的人,真人若是觉得入不了眼,敬请指点一下,问我根脚,我却不便回答。”
素淼真人觉得这家伙在地脉之术上就是个搂逼,但是她也不能说,人家这么做,就有什么不对——没准人家有另一套理论呢,修仙者是最懂博采众家之长的。
但是指望她拿出太清派的地脉理论,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理解了对方的苦衷。
于是她点点头,神识再次放出,这一次更加地微弱了,但是没人会小看它的威力。
大约过了四五秒,她才收回神识,奇怪地看向冯君,“地脉……你还真的提升了?”
太清的地脉提升之术,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素淼真人随便感应一下,就知道止戈山里,地脉确实发生了变动,某些角落确实出现了提升。
虽然不是全部的提升,但是也能表明,冯君做的一些试验,还是有效果的。
冯君笑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出声发话,“真人,您……这么飞过来不合适。”
素淼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她对止戈山的禁令,真没放在心上。
没错,出尘期非请莫入,但是……我是金丹啊。
此前她表示出,愿意尊重山主,那只是礼节上的尊重,等到她发现,止戈山里有蹊跷,哪里还顾得上礼节?想都不想就飞过来了。
现在被人指出了错误,她有心说一句,我是金丹,你能管得了我?却还不是很方便。
所以她皱一皱眉头,“这些坑……不止一个呀,是个什么理论体系呢?”
冯君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不可能回答,要不……您搜魂试一试?”
他其实已经有点摸清楚这个女人的脾性了,随心随性,并不玩那些虚伪的东西,而且心里……确实有一些底线,都已经是金丹了,没底线也是不可能的。
两人说着,其他人就从正常渠道赶了过来。
素淼真人看他们一眼,也不理会,只是出声发话,“冯山主,你这里……你这里只是出尘期非请莫入,金丹期呢?”
“嗯?”冯君听得就是一愣,你不是打算住在山门外了吗?那“简陋行在”牛的一批呀,怎么就又想起来住进我的地盘了呢?
不过不需要他出声发问,鲁万风就发话了,“师尊,您喜欢这里,买下便是,我跟冯山主商谈价格就是了,不会让他吃亏。”
“你这孩子,”素淼真人慈爱地看他一眼,也觉得这个弟子没有白疼,“没有冯山主的止戈山,还叫止戈山吗?”
“师尊教训得是,”鲁万风点点头退了下去,不再多说。
冯君想一想,觉得素淼真人虽然神识敏锐,但终究是查看过坑洞了,而且自己的解释,对方也接受了,说明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所以他点点头,“真人若是肯遮蔽气息,住进止戈山也是无妨,倘若不能控制气息的话,居留在山门口也是一样的,省得我难做。”
他嘴里说的是“省得我难做”,但是细心人听到耳中,没准就要生出些猜测来。
皇甫无瑕就听明白了,若是有真人在止戈山捣乱的话,冯山主也只是难做,而不是“没有处理能力”。
素淼真人没听出来,不是不够细心,而是她根本就没在意这些,原因无他,实力使然。
真人在凡俗界确实不宜出手,可是只要她随便出一下手,整个止戈山都会灰飞烟灭。
她四处观看一下,一指远处冯君的小院,“那里就是冯山主居住之地吧?我看后面那一大片库房旁边,安置我的行在即可。”
库房旁边……其实还是有点敏感的,如果是游龙子或者百里上人之类的主儿,冯君还未必愿意让他们接近,那俩都比较喜好财货。
不过既然是真人当面,那么……你开心就好。
事实上,那个简陋行在出现在小院周边,还是引起了田家、虞家等家族的关注,但是此时是冯君出面操持的,大家心里再疑惑,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倒是郎震出面问了冯君一句,此地原本是巡查队的巡查范围,以后还要不要继续?
冯君这才告诫他说,这个院子是招待贵客的,大家尽量远离。
其实没有谁是笨人,那行在虽然简陋,但终究是突然出现的房舍和篱笆,甚至还有……菜地!所以大家都猜到了:这是一个修为极高的修仙者。
至于说是不是金丹……倒是没谁会去猜,对凡俗武修而言,真人和上人有区别吗?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素淼认字
素淼真人住下来之后,并没有着急让冯君诊断,而是饶有兴致地观看止戈山的各种器物,仿佛她对此地的发展,比对自己的病情更关注。
因为她遮蔽了相貌和气息,一般人看到她,也就当她是凡俗女子,心里却又有点纳闷,不知道冯山主为何会如此迁就她俩。
没错,就是她俩,青色衣衫女子和绿色衣衫的女子,鲁万风还想随侍师尊左右,却被冯君毫不犹豫地撵走了,“好了,你不会以为,我能把真人怎么样了吧?”
客大欺主,他可是不想自己家里住上一帮恶客。
鲁万风则是据理力争,说你既然知道跟真人的差距,那么多我一个也不算什么吧?
最终还是素淼真人表示,客随主便好了,万风你白天的时候可以过来看看我,晚上还是出了山门吧,反正外面又有天通又有阴煞,不差你的住处。
素淼真人在绿衫女子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观看止戈山各种建设,甚至包括空调的安装。
她兴致来了,还让云布瑶教她学习开全地形车。
她疯玩了两天,才在第二天夜里,邀请冯君到她的“蜗居”一坐。
冯君倒是想不去呢,敢吗?
他带了两坛十斤装的相思入梦,算是他的上门礼,哪怕这一大块地,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相思入梦的名头很大,但是素淼真人的态度也就那么回事,她想跟冯君谈的是:你家这个姓云的女孩子,能否让与我太清一脉。
冯君也忍不住暗暗自豪,我这眼力,真的不一般啊,在仙凡交界处随便捡一个修仙苗子,都能受到这么多人关注,前有无忧台老严,现在则是真人都眼馋了。
不过他还是那个态度,表示说此女是他捡的,随便传授了点功法,真人可以自己去问她——如果她愿意跟您走,我肯定放人,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她。
那绿衫女子闻言,忍不住轻哼一声,“真人不便彰显身份,她却很干脆地拒绝了。”
按照她的说法,素淼真人只要亮出名号,云布瑶肯定要直接跪下拜师——这是来自本修仙位面最顶端存在的延揽,对谁而言都是无上的荣耀。
冯君却是不以为意地回答,“那等你两位离开的时候,再告诉她也不迟。”
真人却是注意到了他的这句话,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我两位’?冯山主此话何意?”
冯君神秘地笑一笑,“这个……难道您不清楚吗?”
素淼真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你什么意思,能麻烦你说得明白点吗?”
冯君迟疑一下,最终还是苦笑一声,“我心里真的是有点奇怪……冒昧地问一句,您二位,到底哪一位才是素淼真人?”
两女闻言愕然,然后对视一眼,那浅绿色衣裙的女子才出声发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冯君一摊双手,很坦然地回答,“因为我搞不懂啊,真人此来是有事的,我也想多观察一下,但是观察来观察去,我自己反而是糊涂了。”
“不可能,”绿衫女子很干脆地摇摇头,“我没有感受到你的观察……这是瞒不过我的。”
青衫女子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观察到了什么?”
冯君摇摇头,笑着回答,“还请真人海涵,观察到了什么,我却是不便说的。”
“哦?”绿衣女子的眉头一扬,“那你猜一下,我俩谁是真人?”
冯君的眼珠转一转,笑着发话,“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你俩之间能相互转换。”
青衫女子的脸色一冷,一股气势开始在她体内积攒,厉声发问,“是谁告诉你的?”
这气势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但仅仅是引而不发,就带给了冯君极大的威胁感。
冯君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你们找我来是做什么的?我若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还配说什么神医吗?”
青衫女子还待开口,绿衫女子出声了,“看来,季不胜还真有几分运道,竟然能找到你这么个人,我现在有点佩服你了。”
冯君冲着她一拱手,苦笑一声发话,“一直未能正式地向真人行礼,说实话,我也觉得很不安,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他当然能确定,绿衫女子才是素淼真人,不过也没确定了多久。
因为对方是真人,感知能力太强了,他根本不敢随便拿出手机来,也就是这两天,素淼真人玩得比较开心,他才用“附近的人”这个功能,悄悄查看一下。
当然,他查看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落实身份,而是想知道,对方到底得了什么病。
结果一打开“附近的人”,他就傻眼了,合着这位只是一个出尘四层的上人,名叫孔紫伊——我说,这位释放的神识,是货真价实的金丹级别啊。
然后他又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多次观察之后发现,绿衣女是素淼真人不假,但是很多时候,孔紫伊身上释放出的气息,才是真正的金丹级别。
当然,这俩遮蔽了容貌和气息,一般是不会泄露出来的,但是只要他坚持不懈地感知,偶尔还是能捕捉住对方泄露的气息。
绿衣女子——也就是真正的素淼真人,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微微一笑,“你还真不简单,本真人还是小觑了天下的修者,是用你手里拿着的那个发光的东西推算的吗?”
冯君对这个问题也不算意外,因为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在检测的过程中,不被对方发现——当然,眼下被直接叫破,他也难免有些微的震惊。
他想一想之后,笑着回答,“倒也不完全是,不过……还是有点关系的。”
素淼真人眼珠转一转,“那么,你这法宝,能否让我过目一下?”
冯君怔了一怔,然后点点头,“可以,”摸出了一部手机,递给了对方。
素淼真人拿过来拨弄一阵,却是死活解不开屏幕锁,一着急用得力量大了一点,将手机捏得裂开了,她见状也是一愣,“这……这就坏啦?”
冯君大睁着眼睛,很无辜地看着她,脑子里却是在拼命地回想,当初董曾鸿见到天机盘被破坏时的表情。
素淼真人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赔偿对方,想了一想之后,她试探着发问,“这好像是凡物吧……跟电冰箱一样。”
冯君无奈地叹口气,他肯定不能咬定手机是法宝,“凡物倒是凡物,可就算是电冰箱,也有它自己的功效不是?关键是对我来说,它很有用的。”
素淼真人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既然知道是凡物,她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那你师门类似的东西,应该还有不少吧?”
冯君很想说,你弄坏的那个,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很显然,这不现实,金丹真人的感知能力极为恐怖,莫非他以后永远不拿出第二部手机用了?
所以他叹口气,用很沉重的语气发话,“真人,这是我师门赐下的物品,我好意借给你看看,却被你弄坏了,类似的东西我还有,但是这一部……我已经用出感情了。”
“好了,我赔你一颗七巧还魂丹,”素淼真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然后手中就蓦地出现了一个小药瓶,她将药瓶抛给冯君,“这种东西,你再给我弄出一部来。”
七巧还魂丹乃是太清秘制,用于吊命极为灵验,甚至刚死的人都能救活过来——出尘期修者服下,都能吊一日一夜的命。
这丹药不能救命只能吊命,但是对于修者来说,能争取一段时间来救人,就已经救了一多半的命——如果这样都活不过来,那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了。
这丹药大名鼎鼎,在太清派里,只有出尘期修者才会有,素淼真人也不怕冯君不答应。
冯君收起丸药,又摸出一部手机来,这部手机却是备用机,连机都没有开,他按住开机键,不多时,音乐声响起,绚丽的开机图像闪耀了起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机关,”素淼真人的眼睛一亮,玩味地看了冯君一眼。
她拿起手机拨弄一番,然后又看向对方,若有所思地发问,“输入屏幕解锁……密码?”
冯君面不改色地回答,“真人只说要看一下我的东西,并没有说要学习怎么用。”
“我很想学啊,”素淼真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能教一教我吗?”
“抱歉,恐怕是不行,”冯君正色回答,“太清的秘法,可以外传的吗?”
“当然可以了,”素淼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你付得起代价,并保证不外泄,学了就学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冯君摇摇头,正色回答,“我这一门秘法,入门简单,精通却难,真人想入门的话……还请拿太清所有地脉之术来换。”
素淼真人摇摇头,很随意地交还了手机,“这是不可能的,你这是凡物。”
顿了一顿之后,她的眼睛微微一亮,“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师门居然把文字改造成这个样子……幸亏还有一些关联,我勉强认得出来。”
然而冯君却是面色一整,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真人竟然能认出改造的文字,我是真心佩服。”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真假真人
燕小陌手按着腰刀的刀柄,跟在一个族兄后面,一边很放松地走着,一边左顾右盼。
严格来说,他跟着的那人姓田,不是他的族兄,而是他冒充的这位的族兄。
他是一名出尘八层的修仙者,常年孤身混迹于燃烧荒漠,以猎杀荒兽为生,在荒漠附近也小有名气,他极擅隐匿,也擅长一击必杀,大型狩猎队伍都喜欢聘用他。
极少有人知道,他除了是一名优秀的猎人,还是一名杀手,在燃烧荒漠中偶尔会打劫一下其他修者,不过他收入的大头,是接一些刺杀的大单。
前两天他就接了一份单子,定金不高,五千灵石,刺杀成功再给五千。
但是燕小陌没法拒绝,因为这是他的业务伙伴介绍来的。
他经常杀人,赃物的处理就是通过业务伙伴来完成,这个单子就算比较小,也得接下来。
不过刺杀一个存在于凡俗界的出尘一层,也确实不算多么难的活儿。
赶到止戈山之后,他有点傻眼:这家伙的摊子还真的不小啊。
燕小陌的敛气功夫相当了得,行事也颇有章法,不像廖大廖二那弟兄俩一样傻叉,而是巧妙地通过采买和销售货物,跟别人拉近关系。
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他就搞清楚了冯君的大部分事情,一时间也觉得有点棘手——这位的修为确实不怎么高,但是山门外那几家修仙势力,居然都上杆子来了?
然而,任务难度越大,他反而是越有兴趣,所以他擒住了一个回归的田家子弟,直接搜魂。
这名田家子弟叫田乐涛,因为在止戈山戍守日久,前一阵请假回家看望父母和出生不到半年的孩子,歇了两个月的假,然后匆匆赶回。
结果不成想落到了燕小陌手里。
燕小陌搜魂之后,装扮成了他的模样,直接混进了山门里。
听起来,他这么做有点胆大妄为,但是事实上,他的搜魂手法和易容术都相当精妙,乔装改扮混进去然后再杀人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信心非常足。
进了山门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冯君——合着此人手下,还有一个出尘期蛊修?
不过这依旧不是什么问题,他最近正跟着别人巡视地盘,打算熟悉地形之后,将冯君一击杀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止戈山。
虽然他已经掌握了田乐涛的绝大部分记忆,但他深明隐匿之道,等闲不肯开口,别的田家子弟会觉得他有点奇怪,他只回答一句,“嗯,前一阵回家了。”
别的同族就当他的家里出了什么事,有人不好意思问,也有人仗着亲族关系相问,他却是摇摇头不肯回答,大家见他这副模样,也没谁好意思多问。
倒是燕小陌见族兄转向,忍不住抬手指一指远处的简陋小屋,“十三哥,我离开的时候,那里不是没人吗?怎么多了三间茅草屋?”
十三哥摇摇头,却也不多说,“那里不用检查,山主交待了的。”
此刻,冯君正跟素淼真人谈得兴起。
素淼不愧是金丹真人,居然能从她使用的篆字推演下去,识出宋体“输入屏幕解锁密码”。
严格说起来,这不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华夏文字字体的演进,本身就有很明晰的脉络——譬如说时下的简体字,在晋代行书甚至汉代草书,就已经出现了,属于缺省写法。
但是冯君依旧很佩服她:猜对一个字不算什么,关键是八个字她都猜出来了,没有错的!
素淼真人则是相当好奇:这种文字一看就是相当规整成熟,证明对方的师门已经对文字做出了规范——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故,竟然连文字也发展得如此诡异?
冯君肯定不会解释这些,只是笑一笑,“我会尽量把文字向大家使用的字体靠拢。”
其实他的心里是出了一口长气,因为素淼真人确认了宋体字的规范性——这不是什么外星文字,而是跟这个位面的文字一脉相承,最多不过算是一种变体。
不要小看这个认可,冯君一直在困惑两种字体的转换,也担心别人没准会认为,他是来自别的位面,从而遭受到什么恶性打击。
素淼的认可只是个人行为,但她是真人,还是来自于太清的真人。
更关键的是,她的认可的背后,有一定的理论体系支持,而不是出于什么目的盲目认可。
见他不正面回答,素淼真人也知道,自己是无力强求的,所以就退而求其次,“这个物事能不能卖给我两个?”
冯君苦笑一声,“真人,你又何必为难我?”
素淼真人沉吟片刻,再次出声发问,“那我问你一个简单的……云布瑶可是修了断青罗?”
断青罗无疑是一本相当高端的功法,但那也只是对散修而言,太清派里有起码三本金属性功法,不下于断青罗。
冯君并不奇怪对方能看出这个,很干脆地点点头,“我跟此女也是偶遇,一开始是想让她修炼浮生弱水或者天罗锋,后来觉得断青罗更合适她。”
这些事情不止一个人知道,只要素淼真人想了解,就是一句话的事,他没必要遮着掩着。
素淼真人对这些功法都很清楚,一听就有点失望,都是大路功法,显然对方不想暴露根脚,不过她还是出声发问,“浮生弱水……你倒是有点想法,为什么不用天罗锋?”
如果不考虑天罗锋和断青罗的购买价值,她个人认为,天罗锋或许更合适云布瑶一些。
当然,这不是最终判定,她若当时遇到云布瑶,肯定还会带回去仔细考虑——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她让云布瑶自己选择。
其实这也是她想得左了,如果不是她已经知道,云布瑶在三个月之内就晋阶到了蜕凡六层,她估计会很随意给她一套功法让她练——不过是个先天金体,稀缺是够稀缺了,但是在太清派里划拉出几个来,也不会很难。
冯君笑一笑回答,“我推演了一下,还是断青罗更合适她。”
素淼真人闻言,眼中一道异彩掠过,然后她一指手机,“如何推演的……用这个吗?”
冯君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嘛……起到了一些功效,不是决定性的。”
旁边的孔紫伊看不过眼了,她轻咳一声,“冯山主,真人很认真地发问,你这个……如果不便回答,直接说便是了,何必这么吞吞吐吐的?”
“这不怪我啊,”冯君无奈地一摊双手,“真人净问一些我不便回答的,真的不回答吧,又有点失礼,所以只能含糊其辞了。”
“真人是赤子心性,”孔紫伊沉着脸发话,“你只须真诚对待就是了。”
冯君一听也有点不高兴了,“你出尘期修为,擅闯我止戈山,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现在你倒是对我指手画脚了起来?我若是真诚说话,只怕你们受不了!”
“你!”孔紫伊怒视着他,才要说什么,却见素淼真人一摆手,“好了紫伊,争执这些有什么意思……冯山主有什么不便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冯君迟疑一下,还是沉声发话,“江湖传言,真人你喜好收男弟子,现在却想收一名女弟子,我的心里当然会有点奇怪。”
“你~”素淼真人的胸口急速起伏两下,心说若不是我刚才让你畅所欲言,只凭你这一个问题,哪怕是在凡俗界不便动手,我也要一掌将你击杀。
她平息一下心情,沉声回答,“我行事无须向你解释,不过只收男弟子,那是以讹传讹……别的不说,我身边的这位,总算是女性吧。”
“呵呵,”冯君轻笑一声,并不做任何回答。
孔紫伊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出声发话,“冯山主,你分不清楚谁是真人也就罢了,总不能分不清别人的性别吧?”
冯君斜睥她一眼,微微一笑,“说句实话,我倒是宁愿分不清你的性别,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才知道真人只收男弟子,是有原因的啊。”
身着浅绿色衣衫的素淼真人听到这话,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
“小辈,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也不愿意仗着身份压人,但是你今天得给我把话说明白了……否则的话,不管是季不胜,还是你的师门,都护不住你。”
“你也不要随便叫我小辈,”冯君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你能说出这话来,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位徒弟遇到的是什么问题,这种眼力价,也好意思叫我小辈?”
素淼真人气得眼中直冒火,却是强自镇定,“哦,你知道?你若是能说明白,我向你道歉,若是说不出个名堂,本真人今天说不得就要大欺小了!”
冯君也不回答她,而是摸出一个夜视望远镜来,左右看一看。
素淼真人见他这样做,也放出了细微的神识,以确定周边没有人偷听。
不过下一刻,她就笑了起来,眼中也满是幸灾乐祸,“呵呵,小家伙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周边居然藏着一个出尘八层,而且……还是掩饰了修为,并且易了容的杀手?”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看不懂的战斗逻辑
燕小陌可是货真价实的出尘八层,又是干杀手的,对各种气机分外地敏感。
素淼真人放出的神识非常细微和晦涩,一般出尘中阶不留心,根本都留意不到。
但是燕小陌浑身的毛发,在瞬间就竖了起来,只觉得一股奇大的危机感,牢牢地笼罩住了自己,他有一种感觉,下一刻自己就可能身死道消。
别看他是杀手,但是他一点都不想死,他之所以疯狂敛财,图的还不就是个财务自由?
他已经打算好了,再干五年就收手,然后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再用五十到一百年的时间,冲击抱丹。
他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做杀手,早晚要栽在某个人身上,根本连冲击抱丹的机会都没有。
像今天的情况,就已经相当危险了,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三间简易的茅草屋里,竟然藏着一个最少半步金丹的强者!
不过越是这种情况,他越沉得住气,看一眼身边的“族兄”,他若无其事地闲聊,“十三哥,你说咱田家跟着去了阴煞的兄弟,有没有修仙的机缘?”
十三哥看他一眼,闷声闷气地回答,“这种事情要看机缘,你别想多了。”
他俩在聊天,素淼真人已经笑出了声,“呵呵,人家是真没把你放在眼里,还在演戏呢。”
冯君默默地看她一眼,行,我知道你牛,你继续端着好了,我自己去找还不行吗?
“附近的人”功能极其逆天,奈何……射程太近啊。
对方摆明了要他出口相求,但是他绝对不会出声。
倒是素淼真人有事求他,也不好把他逼得太急,主动神识传过来,“西边那两个。”
冯君不出声发问,是因为不想让对方提条件,人家主动提醒,他也不会自找别扭地不听。
所以他直奔西方而去,未几,就看到了两条人影。
他住处的周边,巡查是很周密的,为了不影响他,每一拨都是两个人,但是每一拨之间,距离相差不会超过二百米。
冯君知道,素淼真人在观察着自己,但他还是摸出了手机,点了一下“附近的人”。
还好,不是这俩……
燕小陌随口跟十三哥聊着,注意力却是全放在了后面。
当他发现,有人从后面快速接近的时候,心里已经紧张到砰砰乱跳了,却依旧不动声色。
冯君从他俩身后追上来,越过他俩之后,继续快步向前。
燕小陌才刚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十三哥轻咦了一声,“咦,冯山主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
他的心在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里,脑子闪出大大的两个字——危险!
他见过冯君的图像,知道自己要刺杀的是什么人,但是十三哥跟他不同,人家天天见冯君,哪怕是在夜里,只看到一个背影,也能判断出,这就是冯山主。
燕小陌瞬间就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那个最少半步金丹的高手,肯定是冯山主的贵客,刚才神识一发散,冯山主就追了过来,怎么可能错过自己呢?
这是策略!他已经反应了过来,然而已经有点晚了。
下一刻,冯君的身子不见折返,一道雷电已经冲着燕小陌端端正正地劈了下来。
他确实已经发现了燕小陌——素淼真人连方位都提供了,他若再找不到人,那就是笑话了。
不过对方是出尘八层,他必须出其不意地偷袭,才能有效地提高成功率。
一道雷之后,他又发出一道落雷术。
冯君对自己的雷法,还是很有信心的,哪怕对方有防雷手段,但是再强的手段,也不过是减轻雷击的力道,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
素淼真人一直在关注着这一战,看到冯君的雷法,忍不住撇一下嘴,“果然是小门派。”
凭良心说,冯君的落雷术使得还算不错,但是真放不到她的眼里,威力还算可以,但是……你这么浪费灵气,你师门长辈不会打你吗?
太清的落雷术,自然不是那些大路货能比得了的,而且施展起来,讲究的法度也很多——像冯君这种,威力是够大了,但是两击就耗费了六成的灵气,未免就有点不智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眨巴一下眼睛——这小子的灵气,怎么瞬间恢复了这么多?
冯君想也不想,又是两道惊雷术劈了下去,其实他这么做,还有个小私心,看素淼真人能不能捕捉到他使用了空间手段。
但是素淼真人……也只是金丹而已,此前能感受到他身上有空间法则,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不是所有真人都有这能力的,而且现在她在认真观战,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燕小陌的身上,其实是有防雷法宝的,因为他打听过,冯君似乎有一手不错的雷法。
但是连绵不断四个雷炸在他身上,他也受不了啊。
所以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硬扛着诸多不适,直接身子一跃,跳起在空中,一道白光划破了黑暗的夜空,匹练一般斩向冯君,“贼子受死!”
素淼真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此情此景入目,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剑修?”
她原本是有出手的打算的,不过那要冯君出声恳求才行——反正以她的估计,这小家伙如此桀骜不驯,想必该有一些底牌才对,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你把你的底牌耗尽了,还对付不了对方,才会想起我的好来,到那时我再出手也不迟。
可是发现对方是出尘高阶的剑修,她也有点懵了——这显然是搏命一击呀。
出尘期以上,剑修有个称号,叫做“同阶无敌”,那倒也不是真正的无敌,关键是剑修的杀伤力太大了,虽然自身的防御,也是脆皮少血,但是他们想攻击什么人,一般人拦不住。
素淼真人自忖,如果在修仙界的话,她这个金丹挡住出尘高阶的剑修,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在凡俗界,就不是很有信心了——毕竟凡俗界对金丹实在太不友好了。
而她现在不但身在凡俗界,还是身上有病,不能使出全部的手段。
她原本是信心满满地准备着,在关键时刻出手救冯君一把,然后她才愕然地发现:以我的准备,都未必救得了冯君,因为我的蓄力不足!
当然,她想的救下冯君,是囫囵救下来,若是让冯君受一点小伤被救下来,她是真的可以保证的,只不过那样的话,她的面子上实在有点下不来——真人的体统何在?
然而看到这一剑,她所有的算计都消散了——能救下一个残缺的冯君就不错了。
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她索性就再等一等看了,反正是残缺的冯山主,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能帮我看病就行。
但是事实上,她心里隐隐有个期盼:你还能再带给我一些惊喜吗?
别说,冯君还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盼,他并没有仓促躲避,而是稳稳地站在那里,抬手又是一记落雷术,才身子猛地斜退。
与此同时,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丸药,直接丢进了嘴里。
远处的素淼真人眉头微皱,心说这花花绿绿的,是什么丹药?
根据双方的战况,她心里基本能确定,这是弥补灵气的丸药。
但是才动手几招,你就开始嗑药,而且……能弥补得了那即将见底的灵气吗?
殊不知,这是冯君的障眼法,那丸药不过是普通的速效伤风胶囊,就是不想让她看出异样,怀疑他到底是如何补充灵气的。
素淼真人作为一个多年的金丹,不是很能理解冯君的战斗逻辑,所以她看得更带劲了,同时暗暗搬运灵气,打算适时出手。
其实她心里还很好奇,冯君在灵气见底的时候,如何能摆脱剑修的锁定?
剑修的攻击,尤其是亡命一击的时候,通常都是带有锁定功能,精确制导,并不是说随便往旁边闪一下,就能躲得过去的。
然而下一刻,她忍不住眨巴一下眼睛:慢着,我看到了什么,灵气瞬间又恢复了五成?
不仅仅是这个,她还猛然间发现,冯君身上有一股空间波动,居然真的摆脱了剑修的锁定。
素淼真人心里大奇:这是什么手段?
不等她反应过来,冯君已经掣出了一方大印,冲着剑修狠狠地砸了过去。
山河印是相当强悍的,但是他也不敢正面直击那一道长虹——剑修的攻击实在太强大了,万一损伤了山河印,他会心疼的。
所以他是从侧面祭起的大印。
燕小陌身为局中人,对冯君古怪的战斗逻辑,感受得更是深刻,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战斗的初期,对方就敢不顾灵气损耗,拼命发出雷法,然后又吞服丹药补充灵气。
他忍不住要吐槽一下:你丫到底会不会战斗?
不过对方越是诡异,他就越是小心,所以冯君利用位面之力摆脱锁定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剑尖一挑,剑势上扬,就要破空而去——身为合格的杀手,还是剑修,一击不中飘然远遁,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就在此刻,山河印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身体。
素淼真人却是一脸的骇然,嘴里轻声嘀咕一句,“这是……番天印?”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嘴硬没用
冯君使用山河印的时候,还是能发出不少威力的,击伤出尘高阶也不算意外。
不过这一次,他是仓促发出的山河印,威力大大减小。
所幸的是,燕小陌是剑修,真正的皮薄血少,而且为了不影响御剑,他没在身上加防御。
所以他登时就被山河印砸了一个跟头,在地上滚了两滚。
只是这两滚,他就已经丧失了御剑逃跑的最佳时机。
紧接着,一条索子凌空而落,将他绑得结结实实——正是观泉谷于家的缚仙索。
这缚仙索真的是霸道无比,不愧号称是“出尘期之下,无物不缚”。
不过这索子也有天然的缺陷,一是不够快捷,二就是比较脆弱。
冯君之所以一开始没将它祭出来,也是担心缚仙索追不上剑修的剑遁,同时也不希望锋利无比的剑光伤了此宝。
等将剑修打落在地,他才弃了对山河印的操控,祭出缚仙索拿下对方。
仅仅是这样,他还是有点担心锁不住对手,身子向前一跃,又狠狠地发出一道神识攻击。
燕小陌的嘴角,却是泛起一丝冷笑,他气血逆运泥丸开启,就打算爆掉本命副剑。
一般的剑修,只会修一柄本命飞剑,但是燕小陌修的功法不一样,除了本命飞剑之外,还有一柄本命副剑,这也是他绝地求生的底牌之一。
本命副剑爆掉,会给他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他有信心将身上的索子冲击得松一点,同时借着爆发出的剑气和剑意,直接剑遁而去。
这一次损失可是大了,小子,我记住你了,咱俩没完!
看着冯君挺刀向自己冲来,他暗哼一声:只要这一刀杀我不死,小子,山高路远,咱们江湖上再见!
“咦?”就在这时,一声轻咦响起,一股气机降下,直接将燕小陌束缚在当地,连泥丸宫都被气势镇压,副剑根本跳不出来。
燕小陌心里大骇,完蛋了!“竟然是金丹真人?”
出手的正是素淼真人,本来她是专心看热闹的,冯君得手之后,她就更不想出手了。
但是见到对方泥丸打开,想要爆出本命飞剑来,这一下她就不能忍了:如果冯君认不出这一手,被你伤到了,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从头到尾,她都不希望冯君被伤到,因为她这个金丹真人就在旁边,身为病人,不积极地救助医生,不但是态度不端正,也是金丹的耻辱!
同时她也担心,剑修会借着爆掉本命飞剑而剑遁,这也是她不能接受的:此人是她发现的,还风言风语说了几句,到最后人家跑掉,她这个金丹还有脸再呆在止戈山吗?
所以她见势不妙,直接使出了“千幻冰云手”,将此人牢牢地制住。
当然,她能如此举重若轻地制住对方,那条缚仙索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没有这条索子,她想要拿下对方,多少还是要费一些周折。
然后她的手一招,直接将对方吸上了天空,然后狠狠地向地下一掼,“冯山主你看着处理吧。”
燕小陌吃了这一掼,身上的骨头跌断了八九成,筋脉也有一多半崩裂了,鲜血不要钱一般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这时候,他别说逃命了,不及时救治的话,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冯君却是冲着远处一拱手,传过一道神识去,“多谢真人出手相助。”
素淼真人的神识回答,“不客气,我既然有事相求,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无须道谢,不过你要小心,这家伙……咦,居然是主副双修的剑修?”
冯君走到燕小陌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说实话的话,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燕小陌一边咳血,一边苦笑着发问,“也就是说,我必须死了?”
冯君摸出一根烟来点燃,淡淡地看着对方,“我只是不想骗你,你确定自己愿意听到假话?”
燕小陌大口吐血,良久才说一句,“那你只管折磨我好了,能见识一下冯山主的手段,此生也不算亏了。”
“咦?”冯君笑了起来,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还真是耿直啊,我最喜欢挑战了。”
他弯下腰一伸手,直接封了对方的丹田,又去寻回山河印,拎着此人就向小院走去。
走到一半,孔紫伊迎面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块木牌,笑着发话,“这是拘魂牌,里面有一道天外罡炁,真人恐山主心慈手软,特地借于你一用。”
听到“拘魂牌”三个字,燕小陌就已经眼直了,再听到“天外罡炁”四个字,他忍不住挣动了起来,嘴里大喊,“放开我,你们简直比邪修还阴损!”
拘魂牌专拘各种魂魄,有此物在,他就算自戕都无用,除非他有自灭神魂的手段。
天外罡炁就更恐怖了,此物采集自天外,通常是金丹以上的修者用来淬炼肉身的,对魂魄体来说,此物比阴火炼魂还要狠毒许多,能让魂魄痛不欲生,偏偏又无法消散。
上古时期,曾有魔修被仇家拘了魂魄,用天外罡炁足足炼了上万年,日日哀嚎不止。
孔紫伊见他说话恶毒,忍不住轻哼一声,“好胆,不炼够你百年,我就枉为太清弟子。”
燕小陌这才知道,自己说话冒失了,忍不住哀求,“这位道友,我真不知你是太清高足,敢问那位真人是太清哪一位上尊?”
孔紫伊冷冷一笑,“合着你还知道有真人在?你该庆幸,真人怕污了手,如若不然,哪里轮得到你跟冯山主聒噪,直接送你去天外凉快了。”
燕小陌闻言,忍不住重重叹口气,刚才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出,他就直接自戕了。
他敢让冯君随便下手拷问,仗的也是自家有自戕秘术,想的是熬不过了大不了自杀,可是现在人家把拘魂牌拿过来了,他是想死都死不了。
不过此时,他是后悔也没有用了,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冯君,“冯山主,此前我无知得紧,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见怪,我愿意全交代了,只求速死。”
冯君冷冷一笑,“这个……就要看我心情了。”
燕小陌马上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经过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请他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家的漏网之鱼薛经祥,按说燕小陌不该打探雇主的身份,但是他觉得赚得少,却又不能不接,所以就要求知道雇主身份。
冯君一听说“薛经祥”,就知道对方应该是没有说谎。
此后怎么找到的止戈山,又是如何对田乐涛下手的,燕小陌也交待得很清楚。
见到冯君无动于衷,他索性心一横,又说出一个秘密,薛经祥现在应该藏身于巨木坊市周边——别看他是从巨木坊市溜走的,但是他在那里深耕十余年,各种隐秘关系很多。
冯君等他说完之后,过了好一阵才出声发问,“他要报仇,怎么不跟你一起来?怎么说我也是他破家的仇人……你俩加在一起的话,对付我还真有可能。”
“破家仇人?呵呵,”燕小陌不屑地笑一笑,“因为家破了,他才更能感到活着的可贵,这种家族子弟我见多了……请我来刺杀,他们算是对得起家族的培养了,至于他们自己?那就免了吧,反正我的战斗力比他高,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冯君无语,他觉得燕小陌说的才是更接近现实,沉默一阵之后,他出声发问,“田乐涛呢?”
“杀了,”燕小陌波澜不惊地回答,“我修的是破坏性的搜魂,搜魂之后人肯定会变白痴,这样一个废物,没必要让他活着,我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他的回答听起来很冷血,但事实上这才是常态,物质不够丰富的社会,一个治不好的废人,实在没必要继续浪费粮食,不光是他这么想,没准田家人都会这么想。
冯君也没有指责他,而是点点头,“你交待得这么利落,我本来是该给你一个痛快的,但是你此前做得差了,所以我会把你交给田家处理……这也不算出尔反尔,谁让你杀了人?”
燕小陌嘿然不语,他并不怕田家对他进行什么报复,正如他此前想的那样——只要面前没有拘魂牌,折磨不折磨的,他真的不在意。
冯君出手废掉了燕小陌的修为,还让廖老大给他体内种了蛊,就算这样,孔紫伊又出手,冲着他体内打进了两道封灵符——没办法,修者里的秘术实在太多了。
结果当天晚上把人交出去,第二天田家又把人带来了,不过是尸首分离的。
合着这燕小陌还是留了一手,见到田家的家主田阳猊之后,他很干脆地表示:我这次来,没有随身携带积攒的财富,你给我一个痛快,我就把埋放财富的地点告诉你。
田阳猊完全不能抵挡这种诱惑——那是修仙者的财富啊。
在燕小陌的指点下,田家人起出了田乐涛的尸体,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于是他们斩杀了燕小陌,然后,他们就面临下一个问题了:该怎么起出此人的财富?
凡人私藏灵石,是要被族诛的!
想来想去,他们只能又回过头去找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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