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作者:云无常|发布时间:2024-06-29 05:36:14|字数:44712
张入云慧眼无虚,但也未料到鸥鹭子所藏的竟是这样一般奇宝,再见一旁老道人自将玉石放出后,本是一双小眼却瞪的如恶鬼似的血红,逾发证明自己心中所想。张入云道力至今尚浅,终究已入门庭瞧出眼前异宝是鸥鹭子多年祭炼用来应对日后成道雷劫所运用的。且这宝物又是宝光绚烂,其原胎本质倒不似是出自身前这委琐老道之后,想是别有来历。
申百草因是百草灵长,生平见惯宝物,但眼前这一桩物事也是认不得,一时好奇问义兄道:“哥哥,这……,这是个什么宝贝!”
张入云闻声看了百草一眼,见向来胆小气弱的义弟此刻脸上也透了些兴奋,知他虽比不得红莲,但有异宝在前心中也抖动了一些贪念,终究不能免过,于是笑道:“这一物我哪里能够认得,想来不是凡物就是。”说话间把眼观望鸥鹭子,见老道人早将脸背一边,明白对方绝不会开口道破,自己也不愿再逼勒对方,又与百草道:“我知识浅薄,但前途还有一位老师兄见多识广,多半能认得,待我四人见了面再请教吧!”
宝物既然到手,张入云也就不在挟制老道人,即时将其放走。鸥鹭子多年打雁,素惯都是强占别人的法宝,今日被雁啄眼,反将自己第一宝物失去,如何叫他不恨,当时只一得脱缚,便怒目圆睁,盯着眼前三人,只恨不得将血都射了出来。张入云不愿在与其争执,当时便领姐弟二人先行,无料才挪得数步,身后便是暴起阵阵杀气,少年人脸色一嗔将头掉转,果见欧鹭子于片刻之内已是祭出六粒宝珠,滚动流转于掌间,显有一发之势。
见此张入云也显了怒色,正待放些手段,未料一旁红莲早第一个动手,昊月钩即时显了无边火光,也不搭话,赤光一纵便往道人天灵落去。鸥鹭子先时在葫芦中不知事,未料红莲已复得了昊月钩,当时见赤光万丈大惊失色,半托起神珠应对,可哪里能拦得的,就听见波波两声,当先两粒宝珠已作了烟花四散。至此道人吓得汗如雨下,也顾不得狼狈,忙借地打了个滚,倒纵了出去。
张入云见红莲施动昊月钩,知其本来恶质,凶毒无比,若不上前阻拦,鸥鹭子今日绝无幸理,当时忙闪身至义妹身旁,叮嘱其手下留人,红莲这才好不甘心的将神钩宝光收敛,却不收回,只抑在半空中。见此,张入云无奈一笑,再又厉声与鸥鹭子道:“臭老道!你平日里素惯占人宝物,今日才第一次为人占你宝贝,就显了这等恶相,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贪恶嗔痴尽在你脸上。昔日你窥伺我兄弟和义妹二人宝物,叫他两人受了多少苦处,又在当日欺我法力不济,与玉音二人一同为恶。论理我三人都有理由杀了你,你心中自明,论本领,我三人每一个都在你之上,今后你也再无机会报复我三人。趁早快走,要是你不识好歹,再敢相犯,我便一掌将你了结图个爽快。”
说完一身亦自遍布杀机,气势如虹,直在道人身前密布,张入云一时激起煞气,如似刀尖一般直杀向鸥鹭子,老道人见状知自己对三人无能为力,心气一松,立时瘫坐在地上。见状张入云只将袖一摆,再不理他,率百草二人径往二云观飞去。
因行程已不多,兄妹三人谈笑间便已降至玉泉山前,但见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少年人也是不由得心中一番激动,他此一回离观才一年零数个月,但却比往日多得些感触,一时见了二云观坐卧山头,不禁心头一暖,有了回家一般的感觉。待三人按落云头,不想浮云子已有知觉,正率了门人与观前迎接。
老道人一年不见,气质未改,见张入云竟是乘风而至,当时高兴道:“老弟这一年多不见,便已学会这般高来高去的本领,真叫哥哥我高兴,就是还得快些落下来,先时我已抬头寻你踪迹半日,把我脖子早仰得酸了!”张入云见浮云子诙谐,忙落身一揖到底,遂又将百草红莲拉过,命二人拜见兄长。不想百草谦逊,见人便已拜倒,而红莲却看出浮云子本领要差得自己不少,心中作傲并没见礼。好在浮云子相观人面,也风闻过红莲来历,道人胆小,怕她还来不及,哪里敢以兄长自居,当时只作不见,连忙将百草扶起,再命身后五名女弟子拜见新师叔。
众人此时终究已得道家仙气,于观外久立防人识破,只稍一循礼,便登堂入室,往观中花厅中行去。张入云心上还挂着阿蛮,见其人不在,不免请教兄长。浮云子闻声答道:“兄弟你来的正好,这丫头我是管不住她,前几日更伙带了惜霞、措霞这两个丫头赶了四百里路去和人大打了一架,先正在山上药庄上治疗被救的孩子!哦,对了,兄弟有空也去看一看,若是能救了那三个孩子也是一番功德。”
张入云闻言不解,见兄长又气又叹,遂把眼看了看道长身旁的女弟子,因惜、措二女平日里被师父宠惯了的,闻道长又再怪罪自己,脸上便有些悻悻,此时见师叔有探问的意思,也不待请教师长,便主动开口道:“师叔不知就里,其实这桩事,顾然有弟子的不是,但小蛮也是为救人,事急才未与师父商量。弟子早已知错了,不过那三个孩子真是可怜,师叔若有法子解救,还是早些救了他三人才好。”
见惜、措二霞说的如此镇重,张入云倒是有些坐不住,当时起身道:“即如此,我且下山走一遭,小弟这一年里在乐长老人门下多少学了些医理,还有……”说话间,又转身看了百草一眼,见对方将头直点,遂笑道:“还有百草兄弟炼有不少丹药,许能帮上大忙!”
浮云子本想安排兄弟在观中休息,见他如此言语,又知其心性是一刻也待不住的,当时也不好推辞,说道:“那好,我也随你们一同前去。”说完吩咐珠珠与巧巧于观中留守,自己领了徒儿与张入云三人往山下行去。
因是到得人间繁华地,不能驾云飞走,不过数十里地,便走了半个时辰,红莲早已不乐,便是百草也不惯人间腌臜气,连连抚动鼻首,很是不耐。好在不久众人进了药庄上,店内药材堆积,香气四溢,百草这才精神一振,脸色好了许多。
惜霞二女轻车熟路,当先带路,等行至药店后院,又穿了一径门廊,这才在一排木屋前驻足。张入云耳目聪便,只一入店便听得后堂传来小儿痛吟声,即时眉头一皱,待至屋前见门外有一妇人正在提了木盆打水往屋内行去,也不避讳,便也跟了进去。
待进了屋里,只将一排长板上铺了褥垫有三个孩子躺在上头,至于阿蛮则在一旁静立守候,见张入云一行进得屋内,当时一惊,又见随行人甚多,她一年半来在山上习艺到底知道些礼教,忙于旁躬了身,但终究下不来面子上前与张入云请教。到这时惜霞引着师叔行至板床上睡卧的三小身前一一指道:“这三个孩子都是我和小蛮三人从几个江湖骗子手里救下的,这三个孩子都饱受了折磨,师叔要是有法儿,还请快些救了这三个孩子的苦处!”说着又指着方才打水的那妇人,说是其中一孩子的母亲。
张入云与百草上前探视,细观端地,都是满目生火,原来其中一孩子身披兽皮,本是个人看去却和熊仔一样,另一孩子周身皮肤如老人一般的皱起,好似长久被浸在水里,手足也俱得扭曲变形,偏又头大如斗,形象丑陋之极,至于第三个孩子却最可怜,初看除身子显瘦小外,倒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张入云目力灵动,略一观望,便之这孩子脊柱已然断了,身体除头部以外皆不能动,且还被钢丝架起固定,显是怕颠簸移动伤了孩子脊髓,要了其性命。
惜霞、措霞见师叔变了颜色,忙在旁交待了起来。原来一个月前,那妇人病倒路边被每日往返路上的阿蛮救下,之后待人苏醒,才知是她本是个寡母,因孩子为人拐走,得了信息一路循踪至此,阿蛮因自幼无母,最见不得这人间惨剧,当时激动意气便将妇人安置在山下。自己也不与浮云子交待便上了路,事后还是老道人见她久不归来,方派了惜霞措霞前去寻找。未料这两个丫头也是胆大喜事,将阿蛮寻到后,不但未劝其回返,还伙了她一同前往寻找歹人踪迹。
三女在二云观中修炼,有了些本领,却不知到底与外人交手是何等地步,今次借了事头,自是趁了性子的胡来,一路上惹了不惹闲事,最后终于将一伙江湖卖艺的骗子找到,三人均不知江湖规矩,不多时便动起手来。虽仗着在二云教下本领不俗,但因全无经验,上来惜霞措霞便被对方用麻药翻倒。反是平日里看着憨厚的阿蛮却有内秀,当时避了暗算,一人独斗众人,到最后杀了几人才将二女救出,一时用冷水将二人淋醒。至此三人都动了大怒,二次往来再不留手,将个一众歹人杀了个尽绝。这才将三个被拐骗来的孩子救下。
可未知江湖险恶,人心至毒,三个被拐去的童子都受了歹人的毒手,当先一个披了兽毛的,是为歹人用了特制的胶水将熊皮粘上,从此后于人前装做野兽一样的卖艺,骗取钱财。第二个孩子却被歹人养在特制的坛子里,只露出头首四肢,也是一般的居为奇货卖艺,却骗百姓说这孩子生来如此,一为奇怪,二来搏众人同情,好多施舍钱财。至于第三个孩子却最可怜,因被人逼迫练缩骨术,最后竟将脊柱崩断,成了一世的瘫子。
※※※
这般歹毒的手段本是江湖下九流常惯的勾当,但张入云从来只在正经门下修习也是首次得见,见三个幼童年纪小小受此折磨不禁也动了意气。浮云子知自己兄弟也是火暴脾气,当时在旁劝道:“这三个孩子受伤甚重,被填补在坛罐中的孩子假以时日还能慢慢调养。披兽皮的这个可恨惜霞她们手重,将恶人当场打死,没问清解脱兽皮的法子,我也在观中熬炼丹药,不过一时这孩子身上所敷胶水药性难明,还要耗些心思才得脱难。就是这脊柱的孩子最是难办,入云你是知道的,脊椎关联百窍绝难治愈,我怕这孩子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渡此一生,唉!这孩子还小,好可怜啊!”
张入云虽在乐长老人门下修习,但眼前三人几都算是奇症,自己也是难以为力,回首看了一眼百草,见义弟也是手指瘫倒的孩子摇了摇首,一脸无奈。张入云见此也是皱了眉,心中思忖不由望了阿蛮一眼。小丫头平日胆大不将浮云子的教训放在心上,却不知怎地竟有些惊惧于张入云,见他望向自己一面,心里便是一拎,只待对方责怪自己,不料张入云却已对百草道:“即如此,先能救的一个是一个吧!”
当时先走近为坛罐屈身,四肢变形的孩子身前,出指便点在髀关穴上,气劲冲动便欲将童子所扭屈变形的双腿收转复原,不料自己指劲虽然柔和,但对方还是幼童不比成年人,当时那孩子身体一颤便呻吟呼痛。一旁妇人正是其母,见状知年轻的道长是在为幼子施救,忙上前软言抚慰。
见此,张入云眉间一皱,想着对方体弱不堪受自己劲力冲动,只得探手入囊寻找些丹药为其镇压,可他平日用度早将冷香丸与胡伶草用了个干净,一时也探摸不到,正待解了顾绝尘的锦囊,却见百草已自一旁倾出一粒白雀丹递过,微一踌躇便将丹丸接过,再笑道:“如此耗费兄弟灵丹,这孩子倒算是得了些机缘了!”他这一般话说的那妇人不解,待浮云子快嘴说破,连忙跪下与百草行礼。百草总怕见人气,见妇人与自己施礼,却吓得连连倒退,躲在红莲身后。
再说张入云喂食了那孩子白雀丹后,童子便渐渐昏睡了去,见药力发作,赶忙施术,半个时辰过后,幼童骨格已复了旧观,只是因常日受折磨肌肉尚是萎缩的厉害,唤其母至身前道:“这孩子现在为我施术周身骨格已然复圆,就是身体脆弱不堪,要得三个月上才能慢慢恢复,这期间还请大婶多多细心照顾,不然若留下些症候,可苦了他一生了!”妇人闻言大喜,忙又在施礼,却早被张入云命惜霞将其扶起。
而恰在此时,百草也用了葫芦中的寒水,将另一披了兽皮的孩子熊皮解去,那孩子只皮肉受苦,倒没甚大妨碍,只是因长时间与兽皮胶连,此时解去,浑身皮肤俱得红肿,百草心仁见状不忍,又舍一粒丹药合水将孩子浑身涂遍,稍时也因身上清爽昏昏睡去,张入云闻那幼子鼻息甚重,再取眼观时见他生的甚是壮健,倒是练武的好资质。至于最后那孩子却是百草也无能为力,张入云左右回顾,却唤了阿蛮道:“你且随我来!”说着又不令众兄弟跟随,自己一人领了阿蛮于庭院中僻静一角与其问话。
阿蛮见张入云单唤自己一人,正在心惊,不料对方却从腰囊里取出半丸玉润光洁的丹药与自己道:“这是万年断续,因前番救人用了一半,且不去说它。今还留有一半,本来我取此药是为了治你脚上残障用的,今见那孩子伤势更重,此物论来该为你所有,如今和你商量,就由你论处吧!”
未想阿蛮想也不想便道:“先生不用犹豫了,那叫丁山的小孩确实可怜,阿蛮难道只为了自己一只脚便见他在床上躺一辈子不成?何况当日我若不是身有残疾,先生也就不定能收留我,阿蛮也早习惯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张入云不料阿蛮竟有内秀,浅浅一言却道出两人机缘,当时一笑道:“即如此,我也不用再烦心,还是先治了那孩子再说!”说完又领了阿蛮回木屋,待见过浮云子后,便吩咐众人且领了两个才刚治好的孩子悉数退去,只留下百草与自己在屋中为伤者施术。
未想众人退走后,独阿蛮皱了眉头,面相有些尴尬的留在屋内不肯离去,见状张入云正待开口,阿蛮已抢声道:“还请先生能容阿蛮在一旁见先生施法救这小孩!”说着便已语结,面上犹豫显是怕他追问。见状,张入云已猜出阿蛮心理,倒是一笑,只开口道:“也好,你就在旁看个仔细,只是不要惊动出声,免我分心手慢,与这孩子有妨碍。”果然阿蛮忙紧紧闭了口,屏住呼吸,连大气敢不敢传。
张入云轻轻一笑,随从腰间取出乐长老人赠给自己的金针,一时又驻了铁砚指真气,本是锋锐的金针立时更显晶莹剔透直似水晶化成的一般,如此一连刺了十三针与幼儿胸腹中柱一线,又请百草将孩子轻轻翻转再刺了九针在背上,因见金针不够敷用,便摘了自己头发化了钢针继续施针,不多时,那孩子周身已被张入云下了近百口钢针,且他口中还得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被歹人下毒手逼迫练什么缩身术,其实并不是真实本领,而只是将骨格移动错位,看似缩小了一般。人体脊柱关联百窍,此一断便成废人,所以在他身上诸穴关窍上下针便为的是日后他恢复时做准备,这孩子年纪太小,周身生理还在发育,日后若不精心调理,纵是痊愈也得留下症候……”说话时,张入云仍得施针,间或运指力点动金针冲撞孩子经络,因是他指法神奇,只把阿蛮看了个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就如此,张入云一面施针一面指教,纵是他功力精深,也足用了三个时辰才将万年断续与敷的完备,待起针将孩子放倒睡卧后,已然是天色尽黑了。待行出屋外,浮云子与红莲早是等的不耐,见三人出来开心道:“总算是出来了!兄弟才刚回观便受这般辛苦,且先回观中歇息,我早叫了措霞回观准备饭菜,此时天色不早,恐怕饭菜都已凉了。”
因是连番争斗救人,张入云也觉有些精神厌倦,欣然从命,去时却又吩咐阿蛮道:“小蛮你且留在此间细心观察那叫丁山的孩子,我施针不久你应该还有记忆犹新,且在琢摩琢磨,还有待他醒后,千万不要使其移动,万年断续虽是奇药可保这孩子一日痊愈,但如此却将金针施术白白糟蹋,你且在这里连守他七日,待其伤势稳重后再回观见我,如此一来这孩子也算是得些小补,不枉他受这一番大难。”
浮云子在旁虽听得一头水雾,但多少也能猜得着一些兄弟心意,当时见阿蛮诺诺受教,只在一旁笑道:“即吩咐完了,入云你且快随我回去,你修行精深可不食烟火,哥哥我这肚皮可早饿了!”百草不知浮云心性,见他说的诙谐,不禁莞尔一笑。
待六人回到山上,果见措霞与珠珠二女早将饭菜预备。因浮云子与张入云均皆随性,当时便命众弟子也一同列在席上,惜霞生性活泼,见今日人多,心上高兴,不由道:“可惜小蛮留在山下,不然正好凑得十人整数,倒是圆满!”
张入云闻言被惜霞提醒,忙面上有些泛红禀报兄长浮云子道:“入云于半月前也收了一弟子,方才为救人倒将此事健忘了。且还想请玉柔下山走一遭,往兄长应允!”说着又红了脸将灵龙子人物道了一边。果然,惜、措二霞听得收的又是一位女徒弟,登时笑了开来,只惹得师父连声叱责,师叔脸上又红了三分。
祝玉柔闻灵龙女只在数日内授了最基本的入门功夫,且还目不能视物,当时便离了席,欲起身上路。张入云知她在众弟子中本领最高,便是兄长浮云子也不比她强的多少,飞行绝迹更是因一身异质早已完备,实已可独当一面,前去暗中护卫灵龙决可放心。但还有一事要请教浮云子,也想叫众弟子见些眼力,便开口道:“玉柔且慢走,我这里还有几件宝物要取出来请救你师父,正好众弟子都在也一并观赏一番。”
五位年轻女弟子都是喜事,又不曾多经历的,听有宝物,忙都来了精神,只催促师叔快将宝物取出,如此便是老道人浮云子也动了心,好想一睹为快。见众人目露红光,张入云不禁一笑,便请百草将鸥鹭子的玉石取出,递给浮云子请教。果然浮云子功力虽较众兄弟浅薄些,到底多年经历,又为近年来饱览群书,见到那玉石顿时大惊失色,于手上展玩了半日,方才开口道:“这宝贝可不得了,兄弟是从哪里得来的!”
张入云少不得又再一番罗嗦,却听得浮云子连连点头,摇晃了脑袋嘻笑道:“如此说来,这贼老道终是久惯江湖跑翻船,在兄弟三人手里栽了这大跟头。”说着又取了玉石在眼前细看了看,才终下了决心开口道:“以为兄所见,这玉石恐是经典上记载的九华量天尺,也不知那老杂毛是从哪骗夺来的,如今被兄弟将他这几关性命,它年避天劫的宝物夺去,只怕此时已是心痛的正捧着心在地上滚烂了肠子呢!红莲妹子有此一物足可自慰,哈哈,也该那臭道士痛一痛了!”他一口一个杂毛,贼道,通不想自己也是直裰加身,只听得身旁五女抿嘴盈盈作笑。而红莲虽不知他说的好笑,但见他人物温和,处处为着自己,倒将先时有些小瞧他的心去了,觉着眼前这老道士看着也挺顺眼,不比鸥鹭子那等恶道人可恶。
※※※
张入云只在技击一流上独步群伦,真要是在浮云子面前论这些道家数典,却是堪称门外汉,虽不知这量天尺是何等样宝贝,但见兄长喜笑颜开,知定是件来历久远的道门重宝,他知红连与百草俱是妖身入道,得了这般正经仙宝日后修行可省好些手脚,不由也带二人开心。想着还有顾绝尘的锦囊未有取验,忙又将那皮囊打开。
果然顾绝尘不愧乾坤教下制炼圣手,一时竟倾出一二十样法器,且除有限两三样是刀剑一样的兵器,其余尽是各色各状古怪奇异的法宝。浮云子数十年修炼,都未炼成一件法器,如今见义弟三人一下子就得了数十件,他生性有些小气贪婪,又知张入云对法器一定向不放在心上,知内中定有自己一份,想道此处,登时喜上眉梢,险些连嘴都有些合不拢。
张入云于一旁见老道人眉开眼笑,不禁莞尔,因想着祝玉柔下山为自己一番劳顿,伸手便将其中顾绝尘一柄幽冥剑递于她道:“玉柔你下山一回,暂佩此剑行走,也好防身,只是非到不能趋避时不得运用,如此一次下山平安回转不生外务,这剑日后就赐与你做兵刃吧!”
众弟子都是道门出身,最重仙剑,祝玉柔虽是五女中性情最合宜恬淡的一个,但此时得蒙长者授剑,也是心上激动,脸色大变,惊喜之下忙离席拜倒,奉双手将剑高举头顶承受了下来。惜霞与措霞与她最相交好,又是昔日主仆关系,见姐姐得了剑,忙伙着她把宝剑抽出细看,可玉柔守礼哪敢在师长面前炫耀,当时即是不允。引逗的二女只把眼望张入云身前法宝张望,只想着可有自己的一件。未想早被做师傅喝骂道:“你这两个惹祸的丫头,私自外出开杀戒,与人结怨一事,我还与你二人没算完,如今却又想着取了法宝助长威风,再外出为祸了吗?”
二女本在兴头上,闻言便是脸上一冷,惜霞撇了嘴道:“师傅教训弟子不敢忘记,只是我和师妹只多看了法器两眼,却没敢想如大师姐一般的也得一桩宝贝啊!”
张入云从旁听了,知惜霞两个在浮云子门下少有约束,不然也不敢这般大胆在人前分辩,当时见兄长果然为此有些脸红,忙自开口道:“你五人中只你大师姐修行的有些火候,我这才敢讨了你师傅的令遣其下山,但就如此也得事事提防,小心应变。惜霞你二人先时不得告命,便私自随同阿蛮下山救人,虽为善举,但实是太过鲁莽,如不得天幸,此刻说不定已是遭了大难。且修道者功力越是精深,虽负责任也越是重大,如还是你二人这般玩童也似的性子,日后必要惹出大乱子来。今日授你大师姐飞剑看似轻许,其实也是我与你师傅多时往查的结果,今后待你二人火候到了自有遇合,但于之前还是守心养性,于山中静修才是正经。”
自得了龙阳后,张入云终将一身缺陋被完,道法日益精进,惜霞二女上山修炼也有三年功夫,不是初入门第,自白日里见了他便知其道法大长,平日里这位师叔就不比师傅诙谐,于今一见更是不怒自威,一派气度,轻轻几句话,便将二女说的一阵心惊,俏首不由都低了下去。好在张入云身旁的百草却很随性,见二人尴尬,即取了葫芦中白雀丸分付了五弟子一粒,那丹药是百草多年修炼,当时人手一粒,便得满室奇香,众女弟子不知这最小的师叔看似婴童,出手却是大方,知手上的是奇药,忙展了颜拜谢。如此一来红莲也取了五粒晶光耀眼的玉酥珠与五人,那宝珠是采自与红莲争斗的蟾精颅顶脑海里的宝物,可避百毒与毒瘴,外出江湖行走最是有用,五人为此又是一番拜谢不提。
再说张入云四位师长将桌前众宝都翻拣一边,除红莲见内里一只金漆梳子造的精巧,随手插在脑后长发上,其余的他姐弟二人都未看在眼里。张入云也不喜身上这多累赘,便将其交付与浮云子,由他掌管,日后查验威力,再相形赐于众门人。不想浮云子法力虽低,但一双老眼却不昏花,当时见皮锦里还有一个用蓝布做的荷包,当时心中一动,却将诸宝收好挎在腰间后,独留了那荷包打开来细瞧。倾刻倒出,却是一只三寸见方,制造的极精巧细致的三层矮塔,透体玉润,直欲流出水来。
众人见那宝塔制的细密,也不由眼前一亮,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浮云子自经那宝塔入手便觉一阵沁凉,展转把玩,见塔底下有一阴阳鱼太极图案,白眉垂动,心上念起,扣指轻轻一扳便将那太极阴阳分得开来,当时就听一阵玉钟声响,那本还是宝光掩蕴的玉塔顿时精光大造,光芒涨了足有百倍,把个玉泉山二云观都照了透亮。其光晕一波波荡漾,度起光华竟不在那量天尺之下。老道人胆小怕事又心贪,见那宝光冲天,忙俯身将其掩住叫道:“乖乖!这是个什么宝贝?怎有这般亮的宝光?不行,还是先收起来在说,别让山下那臭狐狸看到,不然这宝贝可留不长久。”说话间老道人便又要扳动机括想将玉光收笼,谁想那阴阳鱼易分难合,老道长拼了几次力气也未将那机括扣动。
正在浮云子忧急时,坐于一旁的张入云腕上的乾坤镯为宝光长时照耀好似不奈,当时也是一阵金鸣,旋也显了威力,宝光大作生的金光万道,竟与那玉塔白光斗在了一处,一时双方不相上下,金白二色精光越来越盛,修为浅薄些的惜霞四女,最后居然连眼睛都不能睁开。张入云见这两般宝物克制,显了如此灵异,忙压制乾坤镯将其光芒收笼,果然对面玉塔也得宝光掩息,缓缓收动威力。于是浮云子才得空将玉塔下太极图案收整,赶忙又揣回荷包内,这才抹了一头的汗水,慌乱之下气息粗重的好似才与人大斗了一场。待回过意来,这才问张入云道:“这是个什么宝物?贤弟可曾知晓?”
张入云见兄长来问自己这一外行,只能皱眉苦笑,但猛一回想,却忆起当时青城黄龙一行人曾有道要与顾绝尘想借克制自己混天绫的异宝。这才若有所悟道:“我这腕上的乾坤镯与混天绫一般的阳刚劲猛,莫不是这小小玉塔便是黄龙道人所说的什么清净台?”一番说的百草连连点头,浮云子却是一头雾水。为此少不得张入云又将前番事说详了一遍。到底老道人久在玄门,不比张入云识浅,听得一番话,已能知晓那玉塔的功用,当时便是开了颜,满面惊喜。
张入云见道人这般颜色,知他有意与这清净台,有心成全,忙开口道:“这物事在我和百草红莲三人眼底都不曾发觉,只兄长一人认出,足见与兄长有缘,莫如就由兄长取了,日后也好于修行上运用。”
浮云子虽是脸老皮厚,但也能听出义弟是在有心成全,心有所在,即时眼花耳热,可老脸也终究一红,好在他自有说辞。当下里先滋了一口酒,方遮羞红了脸眯了眼睛笑道:“入云你有所不知,非是我贪图这件宝贝,只是阿云你平日里总是在技击降魔法术上下功夫,但正经坐化修真上却少用了一分心力。哥哥我这三年来修习白阳图解和五雷正印也算小有进步,而那《内景元宗》我也修到了第三篇,自负虽不得大进益,但与三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你这清净台擅于收敛阳气,若得运用可收转阴阳,正是道者炼丹时最大的庇护,仗此一物,至丹成时节宝气也不得升腾,恰可容我安心祭炼丹药。呵呵,我也入得峨嵋门下一甲子时光了,到今日才具道力制丹,若得丹成,倒了我一桩心愿。”
张入云知自己兄长诙谐风趣,但于正经道法上却是绝不敢开玩笑的,峨嵋为天下正宗,道法严谨,能自负炼丹者不独是法力高深,便是道法心术也是超人一等,今见兄长开口,知他于这几年内也是道法精进,不同凡响,心上喜悦,忙起身行礼与兄长道贺。众弟子见师叔大喜都恭身为祝,忙哗啦啦跪了一地与师傅进礼。浮云子多年道法不进,只在江湖上打混,与张入云结识后不足四年功夫,便得当日想都不敢想的境界,此时安能不欣喜若狂,再回首五十年风雨飘摇,老道人虽笑的开心,但眼角处却不由露出些泪花。正在众人兴高采烈时分,忽听得当中道长惊呼道:“大伙且莫忙着高兴,这个!这个!师傅我一时想起来,虽然有了这清净台做庇护,只是丹炉还无从着落!入云啊,这桩事,老哥哥我还得和你好好商量商量!”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打了趔趄,众弟子险险摔倒!
再说众人第二日晨起,祝玉柔领了师命,备了行囊挂了宝剑往东方护送灵龙女不题。张入云却早起,步得浮云子内室与其商量一事。老道人因昨夜高兴不防多喝了两杯,此时还未全醒,见兄弟于门外静候,忙披了直裰来迎。二人昨夜因弟子跟前不得详谈,如今才得了空闲将张入云出行这一年多来境遇道个周全。待听得义弟交待,果然已失了童身,道人脸色一黯,劝慰他道:“世事难料,兄弟即已出了心力便不用再多挂怀,许是你数中该遭这劫难,不然的话,你也不得西行万里,采了真经,又盗了龙阳,得今日功行了!”
张入云早将此事看透,闻言也只一笑道:“兄长不用安慰小弟,此桩事弟已不放在心上,今晨来请见兄长,主要还是为了红莲一事与兄长商量!”一句话说的浮云子好生奇怪,忙道:“红莲妹子怎么了?我看她不是挺好的吗?”
※※※
浮云子虽是口中这般说话,但脸上却有些尴尬,张入云见了如何能不知,当时便剖白道:“当日红叶禅师曾嘱我替她索回十三盘节,但小弟多年功行难有寸进,至使到的最后也只收得五面,最后一件威力至大的昊月钩也是假手于人取回。我今番特意绕了远路,不曾将两年前夺得的霜、火二节交于她手,就是怕红莲一将十三盘节到手,便行法祭炼复原,所以想与兄长商量一番,日后怎生应对。”
闻声老道人已笑道:“呵呵,老弟原来和我一样,也有些惧怕你那妹子!不瞒老弟,昨天我刚与那红莲大妹子打个照面,她那眼底寒光一扫便将我打得背上寒兢乱战,原来她如今已将蝎尾凑齐,照此推论,若得复合,这丫头功力还得大进一番。现今还有你和百草两人能够克制与她,如被她再得了功候突飞猛进,这二云观里以她本事最强,红莲妹子又火性,若出了乱子谁能制她,唉!想来着实有些可虑!”
张入云见老哥哥忌讳的却是红莲闹事,心中苦笑,忙在旁分辩道:“兄长所虑的倒不是入云最担心的,我只怕红莲复了本来,却容易沾染邪气,她上一番好容易躲过天劫得悟修行后,已犯了嗔痴开了杀戒。我只怕她今后易近妖邪,再堕魔劫,把千年道行葬送。”
听得兄弟心中所虑的是这一层心思,老道人也不由皱了眉一番思索,一时二人久对无果也想不出个对策,到底浮云子气性不够张入云沉稳,多时不得妥善计策,干脆拍了一记大腿说道:“既然想不出个善法,我看兄弟也不用太过记在心上,到底你我与红莲百草四人哪一个不是熬得几重辛苦才得今日,虽是各有各的苦法,但最终数中有定,四人也得聚在一处。红莲妹子有百草兄弟扶持,谅纵有些变化,也不至太过,何况还有你这救了性命的兄长在旁,顶多你自此后费些精神,时时看顾于她,等其得了大法,归了宗元,便不碍事了!我呢!这几日里也将《内景元宗》精义教授于他姐弟二人,助长他两人一些灵气,也好修身静心,灵台清明,不使拙坠!”说到这儿,老道人又挠了挠后勺脑自言自语道:“再不然就找个比她更厉害的镇住她,呵呵,只怕这般人可没地方寻去!”
最后一句话倒将张入云提醒,脑海里第一个便是浮现隐娘俏影,心中忖道:“若是隐娘在世,虽则本领上不敌红莲,但必有法子克制于她!”只是隐娘身葬百花谷,哪里能够应援。再又想到秦红雪,欲领红莲前往进见,求其上清正法渡化,只是红莲自被鸥鹭子所伤与武当派已成水火,如何能得前去。何况要她受制于人,本就是犯其嗔性的大事。正在张入云连番思谋,兄长浮云子见他连连皱眉,苦自琢摩,想着他才回观不过一日,见其操心劳累,于心不忍,劝慰道:“入云你也不用如此烦恼,你多年奔忙,才刚回观不宜过多操劳,且先多多休息,此事我二人才合了百草小弟一同从长计议就是!”
未知道人话音未落,其兄弟已然举首,面上露了些古怪,却又有些轻松道:“有劳兄长挂怀,小弟方才已想到一人,想过几日再外出一次,去去就回,顺便也为兄长丹炉一事问些下落。唉!算来也是我的魔障,终究到了日头应该还上才是!”他一番话将老道人说来个糊涂,但从义弟脸上古怪又能猜得出其分,正在琢摩,又听他请自己于这两日先授红莲姐弟《内景元宗》以拖延一些时日,好容自己将月前收炼的龙阳尽全功消化容纳。
老道人闻言自是满口答应,当日里便将自己两年多来修炼所得悉数搬出,引百草二人观览择优修炼。果然红莲只在二云观中过了一夜便欲找义兄去取剩余两节蝎尾,幸是被百草劝阻,于她解释若得正经道法护持,金钩复原更添威力,而一旁又有浮云子正宗道法相引,这才终按下性子与百草一同进修起《内景元宗》来。如此张入云得了空闲,当时便在二云观内寻静室闭关精炼,直化了月余功夫才将一身内外功夫与龙阳煞气尽纳了一处。得此一番造化,张入云一身道法虽还不曾修得和光养蕴,不露锋芒,但已得水火相济,体内真力自此后源源不绝永无止歇。
待少年跨步出屋,穿回廊,入庭院,就见二云观中所有人等都在后花院内作耍,便是派出护卫的祝玉柔,与新收得灵龙女,还有山下救治少年的阿蛮也尽在其中。见张入云比自己预料的还早出关两日,浮云子知他自此神功已成,再无阻滞,心上高兴,忙高了嗓子贺喜。众弟子听闻,忙也伏身道贺。张入云不惯如此行为,早将五指拔弄,便生得气劲将一干人尽皆扶起。未逞想,阿蛮今得也列在众人群中一同拜贺,见张入云出指扶动她,却绕了几个身,重又跪下。见她出此行状,众人都晓得些意思,却不明言,只脸上挂了笑,退过一旁。
可不料张入云最不喜如此张智,见她反复跪下,反将大拇指一按,但听嘭的一声,刚气催处,已把阿蛮膝下打了一个窟窿,一时劲风顿起,把个阿蛮小小身子平空震上了半天。再听他冷声道:“有话便说!众生平等,哪个不是赤条条来去?如你这般作声作色,反倒叫人看了讨厌?”
谁想阿蛮自在二云观中修习近两年功夫,又受了白阳图解,内外几是皆修,被张入云震上半空中,只如一片浮叶与空中幽幽飘荡,待离地三尺,忽又一拎身,便是重得伏在地上。只是此一回却是单膝跪地,不如刚才倒地拜伏。众弟子见她露了这一手轻功都得一惊,只为这般身法,向是张入云平日最擅长的,不想今见阿蛮也是一般的迅猛绝伦,干净利落,几如自己师叔一般佳妙,二云观里再找不出第三个人去,焉能不惊。张入云见她果然一年来功行精进,且又得内慧,心上也是佳慰,见她换了单膝跪地,这才和了些声音道:“有什么话快些道来,我与你红莲百草两位长辈还有远行一遭,不要耽误我三人物程!”
阿蛮得此话,这才换了身,当时跪下与张入云叩首道:“小蛮打扰先生,只为求先生能受我做个弟子,好与先生学艺,从今后做个有用的人!”
张入云笑道:“我有什么好教与你的本事?再说你这一年多来,也受了些我二云观中的本领,只你现在这一身功夫,纵是行走江湖也已绰绰有余了!”
阿蛮闻言连忙摇头道:“小蛮求先生教授的非是这些技击练气的本领,而是想求先生教我如为丁山三个童子施救,能得治病救人的医术!”
张入云不想她会有此一说,疑声道:“这是为何?实与你说,我并不通药理,上一回施术也纯是与自己修行一途相关的旁末伎俩!”他这话一出口,忽得醒悟阿蛮的心意,不由回望一眼身旁兄长,果见老道人也是对着自己暗暗点头。
而阿蛮见张入云推辞却是有些心急,当时深叩一记,便见身前已显了一个深坑,额头浮土深印,急声道:“只求先生教我!我……,小蛮以后想做个女郎中,好治病救人,再不收穷苦人一分看病钱!”
听得阿蛮一带一些装饰的直言,倒让张入云张了面孔,半日不曾言语,左右想不出个拒绝的话来,最后只得一声苦笑。一旁浮云子见状,知事已做成,忙命阿蛮行了重礼。只是他生性诙谐,至此不忘调笑,仰天打个哈哈道:“呵呵!你这小丫头也是嘴硬!当日教你拜师你不愿意,放着大师姐不做,却偏要做个小师妹?唉!真是不懂经营算计啊!”一番话说的阿蛮炭脸也得一红,不经意回忘了一眼灵龙女,好在这位师姐比自己年长,倒不算冤枉。
至此时,灵龙女才领了阿蛮上前,重又与其师行礼,只是知道张入云不惯做作,只深揖一记做罢。并回禀香萝二人已然平安送到山东老家,虽是途中小有阻难,但都不曾涉险,安然渡过。张入云见灵龙一月不见,虽在几千里往还多历风霜,但人物并不见萎顿,反因此身形挺拨了许多,气质也有些变化,甚是欣慰。上前吩咐道:“你一路辛苦,且在观中休息一日。不巧的是我今日就要起身外出一行,今后你且随你浮云师伯请教,你祝师姐道法精深,也好请其授益指教。好在我此一去不久,快则五六日便得回返,阿蛮是你师妹,也要好生管教,不要容她生事!”说完又得阿蛮一番训诫,便要上路。
浮云子见自己兄弟急于上路,问道:“兄弟这一回是去往哪处?可也说出来让我知晓放心才好啊!”他话里有些古怪,好似已知其弟去往何处,故意刁难。
张入云闻言一红,抱拳道:“兄长且在山上劳心照顾,弟去去就来,至于去往何处?一是弟月前说的百花谷。另一处……,咳咳,也与兄长炼丹一事有关?早晚数日便回,还请兄长不要挂怀!”说着便领了红莲百草尴尬起身,一时飞逃也似直往西方去了。但留得老道人手捋五柳长须长笑,一众门人惊愕不解。
再说红莲在二云观中隐忍一月,幸有《内景宗元》修炼好打发时间,可心上总是挂念剩余的霜、火二节,今见张入云只一出关便领了自己去取,正趁心意,一路上正待高兴,不料却听兄长说道:“妹子还请稍耐心火,我三人且往西方走一遭,一来去接一群人物再往百花谷取双节,如此也好携众人认认路,省一番手脚,二来也为浮云子大哥炼丹一事请教前辈真人,好从容计较!”
※※※
红莲闻这一遭不是先往百花谷取宝,面上自然有些不悦,好在她这一月来受《内景元宗》正宗心法洗炼,气质已有些改变。何况二云观上都是正人,日夜受其浮云子师徒淘制,红莲一月来火性也大为收敛。要知浮云子在众云中道法本领虽居末流,但一身气质中正和平,纵有些诙谐却又极容易为人亲近。且他数十年江湖行走苦熬,遇人待物经验丰物之极,自有其精擅过人之处,不然也不得位居云龙之列。
一时上红莲皱了皱眉头终是没再多言语,张入云见之欣慰,又为多日不曾松动筋骨,静极思动,当时笑对红莲二人道:“我多日不曾施展筋骨有些困乏,红莲百草!这前去西地还有千里路程,我三人尽意与空中急驰,看谁的脚力最快如何?”百草二人都是初出茅庐,又是山野惯了的,闻声哪有不欣喜同意的道理,当时连连点头,却不妨张入云见二人首肯,已趁其不备,一声怪啸临空打了个筋斗,就听空中传来笑声人影一虚已是拖动着青芒走了!
百草红莲见兄长耍诈先行一步,且身影转眼就只剩一个小点子,纷纷娇声喝骂,遂也化了红云,白虹随后赶来。百草身形细小,飞渡长空时只一点光影还不现眼,可红莲只一起身便是红云翻滚,如万马奔啸,这还是她此次只为赶路不似上一番擒鸥鹭子那般尽意施展,可就只如此,少女身后也是裹了足有十丈宽窄的排云,行动间惊雷隐蕴,极是触目骇人。当先的张入云闻得身后奔雷,回首一看气势也是吐了吐舌头,再一回首,又觉百感交集,他三人今日这般明目张胆的与天际奔走,必为修道参玄,灵山妖异看在眼里,可如今自己三人一身尽皆本领,不比当年弱势,又哪里有人物敢来招惹自己!
三人你追我赶直飞了一个时辰,这才分出来高低,当下你终是红莲功高众人一筹,时间一长已是过张入云,将二人甩在身后,张入云虽未尽全力,但自知若以飞行而论,自己至多只能与红莲交个平手,长日子里怕还赶不上他。至于百草却比自己还要稍逊一些,但他这位兄长多时看望,又见百草总是只离得自己身后十余丈距离,并不见落后多少,知道这位义弟也是未尽全力,一直以来都被真正实力隐藏起来,如此看来有他在红莲身边真可让自己省心不少。待少年人寻看地头,见离目的地甚近,连忙作啸唤红莲驻身等自己与百草并肩而行,以免失礼于主人家。红莲争胜心切,自将兄弟二人抛在身后,好不得意,闻兄长呼唤还有些不尽兴,直又尽意飞了老远,这才收势将云头按落。自此三人并了一道,径往西方而行。
因是五月初夏天气,张入云三人飞纵晴空下,但见阳光明媚,万木葱茏,四野如碧,三人越往前飞越得山林锦秀,真一处好所在。红莲和百草往日太阴山故居,一年中三季都得披霜带雪,只盛夏时分才得见绿色,此刻飞纵在此锦林秀水之间,心头欢跃,好不快活。正在二人于风中自在,却见远处忽得空中纵起千百个墨点,也是飞纵绝速,于空中盘旋劲舞,好似电光流水一般。
红莲身为灵异,只一触眼便得心喜,一个振身便疾往前纵去。百草见状怕她生事,赶忙也从后撵上。唯张入云目光敏锐,当时已查得来物,不想一年不见竟繁衍了这许多,连忙也快步上前,只是才刚起身,便见对面一道青光一纵即隐,倒教少年人皱起了眉头。
再说三人势快,转眼便已置身当地,对面群鸟此刻也早惊觉来人,只是怕对方与自己不利,当时便排了阵势以做应防。可待定睛看处,来的一面三人里还有张入云,顿时去了敌意,当中仅有的三只赤羽其中一个更是一声怪叫,振翅朝着主人飞去。红莲不知它是张入云收伏的哀劳鸦,以为于己不利,又是双方都得火性相冲,当时振掌便要将其制服,幸亏张入云眼肯手快,抢先一步将她拦下,这才又招了那被艳娘起了名字叫“龙牙”的火鸦道:“一年不见,你也做了首领了!齐前辈近来可好?还有你三位兄长呢?还在前辈座下司炉吗?”
说着取眼望了一下龙牙身后,见另二尾赤羽比它还要细小,显是这一年内才化的羽毛,而再看龙牙,却比一年前健壮了许多,头顶红冠越发明显,身后翎羽末端也隐隐显了七彩,知这一群鸟儿在乐长老人门一年多来多有长进,一年里休养,元气已恢复不少。正待良言安慰,不料就见得远处玉母峰上又多了一道白影,飞行绝迹,快比仙剑,眨眼便到的三人面前,只将兄弟三人惊了一跳,再把眼细看时,原来却是白猿,未待张入云开口,老猿已是拜倒在云头开声说道:“小畜迎驾来迟,万请主人恕罪!”这猴子倒真机灵,当时拜完张入云,却是移动身形将个百草红莲也一同拜了,倒先叫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张入云见才只一年不见,白猿竟能开动人语,惊叹之下也为其欢喜道:“什么小畜不小畜的!不想你一年多功夫,竟能开口说话,倒真是可喜可贺!”
白猿闻主人夸奖,也不起身又施一礼方回道:“不敢劳动主人贺喜!只为属下一年多为齐真人采药奔忙,真人见我辛苦略有微劳,于年前赐了属下灵丹一枚,才得化了横骨开了人声,如此都仗主人当年救赎,才有小畜今日!”说完欲再拜,却早被张入云出指点动将其扶起。可就如此白猿也只一身如披了银霜一般的长毛略有滑动,便将主人指劲消化,又施了一礼,这才立起身来。红莲和百草都得灵异中的能者,见白猿露了这一手,便知它本领实在不小,当时聚拢了过来,只是那白猿虽是一年中精进,却也知道红莲是个凶煞,不敢招惹挨近,见状已略移动脚步,竟不被人查觉的退了一尺。
张入云见它一年功夫,除两眼金睛,一身披毛,可举止行动却都已作了人态,不似年前还是山猿一只,知这老猿不比别个,一身功行底子打的极牢,今得在乐长老人门下服役,纵只一年功夫,必得了好些请教,度起功行,只怕再有个一番洗炼便可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了。少年人心里这般做想,口中也与老猿请教起乐长老人的近况。
就闻白猿道:“禀主人,今晨时齐真人曾命小畜在玉母峰外静候,有道主人今天午时必至,可没想到主人却早到了两个时辰,若不是……”说到这里,老猿却打了个哆嗦,才又犹豫着道:“若不是艳娘娘提醒,小畜还在后山置办果品,不得前来呢!”
张入云见老猿精鬼,也知避讳自己与艳娘一事,当时也不由自主尴尬起来,如此反引得红莲百草二人觅得些迹像,纷纷把眼看了过来。见二人双目精光火辣辣的打在自己脸上,少年人也不禁变了红脸,当下只随口遮拦命白猿带路,又与其说道:“你不要以什么小畜自省,既然开了人声便该起个人名!齐前辈可与你赐了名姓了吗?”
老猿闻声恭敬道:“回禀主人,真人他老人家只为属下是主人座下,有道不便越礼,要主人赐名才可以呢!”
张入云笑道:“这是齐前辈抬举我呢!无妨!你是数百年精化的老猿,论年纪比我长了不知多少,今得天地灵气,即能开口人言,便该自在行事,自己的名字当然自己取了才趁心意,何须分什么尊卑长幼,行这点挠人烦恼的俗径!”无如白猿闻声连连摇首,当时连急打比划只作不能够。张入云知这老猿精灵又有些酸气,见状也不再与它争辩,只道:“即如此,且待艳娘为了主持一个名姓吧!我肚里没多少墨水,还是艳娘作主比我来的妥当。”老猿闻得要求告艳娘,知道厉害,当时便不作声。张入云见它一年过后还是十分畏惧这位女主人,不由也是一笑。
一行人并那空中神鸟都是脚程迅速,说话间便已飞纵数十里,行至玉母峰前,张入云遁了后辈礼数,于半山腰上落下,步行上得峰上老人行居。行的半途便见清弦于山道显身,当时遇见连忙做一处亲近,清弦见张入云一年不见,一身气质只如换了一个人,只赞不绝口道:“张师兄一年功夫便得这般进益,真是叫小弟羡慕不已,你来的正好,师傅他老人三天前才刚起炉出关,如今炼得一炉丹药合该师兄有份,只是这一回来可得多住几日,自师兄上年远走,小弟这一年来于拳脚功夫上有好多不得解之处,趁这一回,师兄可得一总教我!”
张入云见清弦一年时光过后,还是如先时一般酷爱拳脚功夫,偏放着乐长老人一身绝学不太上心,真是连自己看了也叫无可奈何。只是闻他言道真人炼丹自己也有份,却又觉奇怪,正想要开口问询,见一旁白猿脸色有些古怪,这才若有所悟,垂首沉吟,面上终是露出一丝喜色。清弦性直,哪能料到张入云心中所想,为急于让眼前人见过师长好教自己功夫,却拖了他直往峰上疾行。
待众人进了医王行院,穿过前院,绕过正堂,就见后院花园上,老真人正坐在草地石桌前,围了茶炉烹茶自饮。张入云多是不见老前辈,此刻见乐长老人花下静坐,悠然自得,一如往常闲怡,心生尊敬,忙上前躬身施礼拜见。老人见张入云倨礼,忙笑道:“张师侄不用如此多礼,快快请起,一年不见进步如许,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只是你这一番造就,实在太过行险激进,日后可要好好化敛,小心谨慎,不要大意才好!”
※※※
张入云听得道长话里意思深长,忙屈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指教,只怪弟子愚昧,还请老前辈指点迷津!”
乐长老人笑道:“张师侄也无需如此烦恼,快快请起炉前围坐,我众人还是边饮茶边商议来的轻省!”说着又笑对一旁有些孱孱,躲在众人身后的百草道:“还有这位小娃娃也一并过来坐下,呵呵,不想能亲眼见得参仙,说来也是我这行医问药者的福气!”再又大袖一摆,开声请红莲坐下,一点也不为眼前姐弟二人妖身出世为意。
百草本来最怕生人,又因前来时知齐乐长是当世医王,算来更是自己的凶神克星,来到玉母峰后正一味的害怕,未想对方却是一个极和蔼亲切的长者。因奔行的久了正在口渴,一时将一盏碧滢滢的喝了个涓滴不剩,但觉清淳至极,非是那茶叶是仙品,便是煮茶的水和烧茶的薪柴以及装茶的茶具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器物。当下里一盏清茶过后,百草倒是对个眼前老人大有改观,这才端端正正坐稳了身子从容了些。
再说众人坐定,当张入云再欲请教时,乐长道人已是先开口道:“师侄此番精进,虽说是行险急进,到底也是从容渡过,如今看来你确是修道艰难,不能以最正经的门径进身。可也如此你身边才得聚这多灵秀,以老夫来看,往后师侄的前景倒得看好,就是望你少做杀伐,还是以静心渡人为本!”
张入云听老人意思自己今后倒少阻难,心中一安,可想起自己做了鬼母门下授使,此事非同小可,赶忙说与老人知晓。果然长乐叟闻言也是一惊,他为修医术,精通易理,同辈人物中最擅前知,不料今番事却一无所获,只此一斑便知鬼母难惹,当时又闻张入云还授得一块夜精石,心上疑惑便命少年将其取出于自己一观。待后生将一方墨斗般漆黑,凸凹不平的方石取出后,老道人触目便是一惊,未料他这里才将心头惊疑压下,一旁老猿却是忍耐不住一声惊啸,原来它生得火眼与众人不同,虽道行不如老人精深,但也一样看出那石头的怪异。
而张入云也是一双神目无虚,当眼之前便觉这石头上的花纹虽仍旧是杂驳不堪的斑斑点点,但却和前番好些不一样。他也曾数度运动目力细观那怪石,但每一回都觉神魂有被怪石吸走的危险,如今有乐长老人在身旁,这才大了胆子运目力仔细观察,果然凝视良久后,被他看出那夜精石上斑点俱是无穷无尽人类的面孔,重重叠叠俱都堆砌在了一处,可偏又如深陷涡流中一般与石面上缓缓移动,每一张面孔都在尽力嘶叫,本来声音只细微的厉害,但少年人越看得惊心,耳边噪动便越是倍增,至后只震得他心神皆晃,两腋生汗,背心冰凉,若不是乐长老人见状在他肩头拍动,张入云还得沉迷于其中呢!
再见老人重又归坐,这时面孔上也露出了些不能相信的神色,张入云身为晚辈见前辈静思,自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等候。而老人沉吟良久这才开了口疑惑道:“不瞒师侄,你来之前我已为了卜了一卦,虽则有些小烦恼,但却并无大忧患,可如今见这一方凶器,又不犹得不叫人心惊,谅来还是我修行有限,并不能知那鬼母的根底。纵有心帮衬也是有心无力!”
闻老人这般说话,怎不叫张入云心惊,可他生性不惧事,见此事难测,便轻笑道:“弟子无知蠢动,倒叫老前辈分心挂念,当真该死。方正我这条性命也是几次三番拣回来的,再要看的太重,反是无味,何况前一番弟子便在与鬼母对阵中死了一回,如今算来都是我平白赚回来的,还能再有甚妄想,我只一步一实尽心竭力罢了!”
乐长老人见眼前少年将性命看的淡泊,连忙安慰他道:“贤侄也不需如此,因我修道年浅不知精深才得不知鬼母根底,你不是拜见过石姥姥那般根深坚固的前辈仙人吗?如惹请教于她当能得些指点!”得老人指点,张入云也是不由心动,可只为这桩事便要再次惊扰绿孩儿两位前辈,又觉不妥,且香丘还要再过上半年光景才得回生,莫不如年后再往进见得好。
事即如此,张入云也就不再多想,当下又与老人提起自己师兄浮云子炼丹求炉一事。就见乐长老人哈哈一笑,不无称赞道:“原来令师兄道法精进,已可开炉炼丹,嗯,这可是一桩大好事。你兄弟几人多年苦修,到的今日也算是开花结果,有见收获了。只是我道法与你师兄各有不由,丹室中各般炉鼎倒不好相借,这可怎么是好……”说完老人便得垂首沉吟,思考半日,忽得双目生光,展颜笑道:“有了,与我玉母峰往西不过百里处,便有当年桐柏老人沈清奇的故居,他是雪山派门下,虽与你师兄峨嵋有些不太对路道,但却总是玄门之下,好过我这一门。且他雪山派少清道法绝然,威力奇大,你浮云子师兄自幼少习峨嵋正宗心法,倒与之有些相合,甚是得益。”
张入云得老者提醒,立时便想起当日自己为尸姬重伤,也曾在桐柏老人洞府内躲了一宿,此时回想还能记得洞府所在,只是心中奇怪,再问乐长老人道:“禀前辈,那桐柏老人的洞府弟子也曾经探访过,只是记得并无什么丹鼎之类的器物啊!”
齐乐长见他追问,欣然作笑道:“那丹炉也是他多年心爱之物,怎能平白空置在洞府,若为凡人无意得去,倒是一场罪孽。你今番再去,只管往地下去掘!”说着想了想,却又改了主意,取指蘸了茶水,唤过在静立一旁多时的白猿,于其掌上画了一个符篆又道:“这桩事还是再劳你这老猿走一遭吧,有这一道清符,遇山开石便如触糜粉,这两下里又近,恐怕一个时辰你便能得往返呢!”白猿得老人命,当时便拜退,又为此番是为自己主人办事,加意的殷勤,有心卖弄,当下倾力一个振身,众人就觉眼前银光一盛,耳边只听得一声清微的呼啸,那老猿化作的白点,便已是挂在玉母峰外群山之间,再一个抖动,便已不见了踪影。
它这番卖弄,只激得好胜心强的红莲冷哼一声,乐长老人则在一旁抚须夸奖道:“呵呵,你这只座下白猴子,一年多来倒真帮我好些,省我不少繁琐,此番随你回二云观,老夫可得授它些好处,以慰它一年辛劳。”
张入云此一番前来,本只想求丹炉,并未有想携回白猿的意思,今见老人开口,忙道不用。不想老人却道:“不必了,我得师侄相助已省了好些心力,今后再有几味灵药,一来必得自己亲临,二来也该清弦走动走动,这一年来他功课不得进益,正该行走经历吃些辛苦才是。何况你二云观日后人气日益兴盛,此时也正需得它前往服役,采药炼丹有这老猿看顾确是合宜。”少年闻老人说自己二云观日后人丁还有兴旺,欲待再问,却为长乐叟查觉自己失言,再不得提及。
时过半晌长幼又得一番叙谈,老人见已近午时,而少年人却仍旧一直与自己请教,终是开口轻笑道:“你这孩子在这里与我纠缠半日总也该有个了时,如此这般长久坐在此处尴尬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还是快些去吧!我看到午时那老猿也该能回得来,难得今日这我里人气旺盛,一众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岂不是好!”
张入云为老人点破心事面上一红,再不犹豫,连忙站起身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半日里也是如坐针毡,总是要见的,不如痛快些为好!”老人闻声不禁大笑,少年人则行了礼站起,往后堂行去。红莲百草见状不知端地,欲待跟上,却忙被乐长老人阻住,遂又吩咐清弦至厨下造饭,好为众人接风。
且说张入云穿过后堂,行进艳娘昔日旧居探望,不想室内空无一人,少年人心中不免一惊,略作寻思,便举步往老人收藏药典的书馆走去。待置身馆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笔墨划动的细微声,当下张入云进了房内绕过一段书柜,就见得佳人身背对着自己立在案前,蘸墨在纸上细细勾勒。多日来张入云几番思量见了艳娘该如何应对,可到了临见面的一刻,却早将往日准备的言语忘了个干净。再见她长身玉立,一身如笼青霞,烟岚也似的绫裙袭身,虽比往日素净,却将丽人装点一副清灵气,迥不似往日娇艳。当下忍耐不住,终是开口唤了对方一声。不想对方却如未闻,依旧笔尖划动,在案上书写着。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张入云只得皱了皱眉,行得两步,置身于隐娘身后瞧她在书画些什么。
仔细看时,原来艳娘亦如即往的还是在案前抄写药典,就见她笔尖点动,一株兰草便得跃然纸上,且精微细致,竟比原图还要生动。如此这般情景仿佛又回到当日,张入云不禁又冲口赞道:“还是你厉害!又得手巧,又得满腹文章,只这几笔便将这异草画描的如此精致!”他不意之下,便是冲口而出,待发觉时却见自己竟如往常一样的随意自在,迥似忘了两一番经历。不由一阵心惊,默然垂首,却又见艳娘粉颈正离得自己眼前不过两尺距离,温暖馨香好似腻玉当前,当时心中一阵荡漾,竟忆起昔日与艳娘寒窖中火辣缠绵,此欲念一生,张入云便是激令令一个冷战,正在如坠冰霜一般尴尬,却听见眼前佳人丢了笔,轻启朱唇冷声道:“你不在前院和齐乐长老头子叙旧,却跑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那糟老头子竟答应你,传你炼剑的法门了吗?”
※※※
张入云本还难堪的紧,未知对方开口后,语气声音无不如旧,顿时一阵清松,想也不想便答道:“前辈倒是没有恩准,只是我见你多时不出现,故前来寻你!”
“哦,这我倒是不曾想到,你才得大半年不见,本领就长了这么多,看来定是连番奇遇,如今你内外兼修,该是称心如意了!”艳娘哼声道。
张入云见她口气虽强,可话里却又得幽怨,连忙解释道:“哪里的事!我这一点微末功夫,远未能登得上抬面,如今来寻你,也是想请你帮忙。”
听闻对方寻自己帮忙,艳娘心里心思翻涌,当时忍耐不住回过首与面对张入云道:“找我帮忙!帮什么忙?你不是从来都不求人的吗?今天却又来装什么矮子,找我帮忙?”
见艳娘回首,张入云正要回答,却又见眼前一亮,原来艳娘此时一身青装比往日清淡不少,半年多来在医王教下修修,周身气质也是清洁灵静,可待对方正了面回顾佳人俏面,依旧得妩媚动人,娇艳欲滴,只与昔日一般无二。不自禁张入云倒是大为清松,当时就道:“呵呵,方才我还好生害怕,今见你与往日一样,倒是不用再做担心了?”
“你害怕什么?担心什么?倒是说来我来听一听!”艳娘不想张入云竟忽然转了笑脸,难得她脸上竟然也泛了一层红晕,只是咀嚼少年人话里意思,眉首又是一皱,故此气声道。
被艳娘逼问,张入云先是一惊,他自然是回答不出个所以,是以只能转了话题道:“这个!被你问的太急,我一时倒给吓忘了!只是我这一次真的是来寻你帮忙,想请你和我同去二云观,近来我师兄浮云子道力大进,已可炼丹问药,观里又人丁兴旺,诸事俱繁,却又少聪明能干的人调理,所以想请你前往帮衬主持。”
艳娘聪明绝顶,闻张入云如此开口,虽有相请自己帮忙的心思,但真实意思却不在此,到底两人过去一桩尴尬,便是机智如她一时也难猜对面少年人心里意思,为此只得又道:“你二云观里那五个女徒弟哪一个不是千灵百俐,随意挑拣一人,都能将那观内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偏要来找我做什么?”
这段话张入云倒是早有预备,闻言答道:“若论灵俐,玉柔五位姊妹倒是合以堪用,只是近日我义弟妹二人也投至二云观下,他二人都是山野脾气,我在的时候还能听从一些,若我不在,只怕浮云师兄压不住他二人,而玉柔她们辈分更低不便管束,所以想请你走一遭。”
艳娘闻声冷笑道:“我算是什么人?怎配教训起他二人来,何况浮云子那老道士我看了就讨厌!那一班小丫头也不趁我心意,何必无事自找!”
张入云见艳娘拒绝忙道:“这倒不用你在意,我这一次来就是想请你回二云观里与我众兄弟一同结拜,从此做了异姓兄妹,自然好管束他二人,再说你一个人留在这玉母峰恐也太过孤单寂寞,二云观此时倒比原来热闹得多。而且……”说到这里,少年人又脸上一红道:“而且我近日也收了两个女弟子,也好请你瞧瞧她二人日后可有造化!”
艳娘见张入云竟有意与自己拜作姐弟,她心思灵巧深智,怎不知对方用意,正待开口喝问自己与红莲百草二人连面都没见过,怎能结义。再又听张入云为自己一人独留在玉母峰上担心,眼里当时一黯,怪罪的话终究没有出口,思绪纠扯做一处,想了好久到底开了口道:“好!我就与你兄弟几个结拜一场,不过话要说好了,等结义之后,你和那老杂毛可得小心被我好好整治,这都是你自找的,到时可不要吃了苦头反悔!”
见她终究答应,张入云长吁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如此作为有些委屈了艳娘,但左右也想不出个更好的主意,何况艳娘一事他终究放不下,如能自从后当真做得姐弟一场,倒好了自己一桩心事。正在少年人心头动念时分,却见艳娘已是行前移步,见张入云还驻在当地,却伸手一把拽过他衣袖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早些到了你二云观,早结拜了,我也好早些整治你兄弟几个?”听得艳娘说话时一副咬牙切齿,张入云当时连连苦笑,心中思忖待回山后,浮云子若得知自己自作主张,将艳娘纳入一伙,老兄长只怕比自己还要担心害怕,不由心中祝告,只望浮云子能原谅自己一番苦心。
再说艳娘莲步轻盈,虽然手里拽得个张入云,但一路行的甚急,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行至前院众人围坐的石台前。她素来性傲,在长乐叟门下多时也一直不曾礼敬,反倒是老人家见他二人终于从后堂中出来点首与二人示意。而坐在一旁的红莲与百草见兄长入的内厅好一会儿功夫,却陪行出来这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当时俱是一惊,百草性灵见艳娘眉眼身行间尽是一副娇媚凶煞气,心里害怕,不由便往红莲身后挪了挪。而红莲虽是妖妖身,但天性也是爱美,见艳娘美的惊人,不由自主便将自己与其比较,一时便有了些敌意,好在只是心里计较些争胜的心意,并不是与人为敌的杀伐气,再后来又见艳娘与兄长甚为亲近,便连最后一点疑惑也是尽去了。
就在众人相互打量时,就听见空中清啸示警,转眼银虹倒挂,就见得白猿已自天上飞落下身来,早拜众人身前。张入云知它礼数周全,落地时鸣声示意,才作了清啸,可艳娘却是和往日一般,对其冷言冷色,当时便又是冷哼一声。
而待老猿落地时,就见它掌中正托了一件不过两尺方圆,一尺六寸高下,通体似火一般的矮鼎。张入云道法在众人是最差的,因不知内里玄妙,见白猿一番辛苦才得来一件这般小的炉鼎,心中不免疑惑如此小的丹鼎,携回山去,一炉可熔得多少丹药。
再说乐长老人见白猿将桐柏老人混光鼎取回,当时细观之下连声称赞,见张入云好似不明白,便与其解释道:“这混光鼎虽难比当日九疑鼎一流,但也不是俗物,‘和其光,同其尘,混和随定。’呵呵,堪称神器也!且这鼎神奇,无论制丹炼剑都可完备,有此一物,待你二云观日后兴盛,恐要占它好些益处呢!”说话间老人又定睛将那宝鼎细观,遂又笑与白猿道:“你这猴子在我门下不过两年功夫,却也有这等进境,实属难得,这宝鼎被你拘法掩了形迹,但到了你主人面前,也该施法还原才是!”
白猿只为那宝鼎神光冲盈,所以才行法拘束,今见真人开口,当时连忙将混光鼎置于地上,手擎其中一足,指尖点划,口里称颂,即时就见得火光冲天而上,一径火光便如立柱一般冲天而起,鼎身也在同一时刻大了三倍,变做七尺方圆,四五尺高矮,通体赤光索绕不绝,好似密密的裹了一层云岚一般。
乐长老人见那宝鼎果然灵异,宽袖一拂,宝光便已为其袖袍下生的清风掩息,这才露出原是深紫色的原身。到此时张入云才得看清楚,见鼎身上满是图腾古文,纵被老人行法紧闭仍旧一般的不时精光乍现,难以尽掩其锋芒。老人在旁看得仔细,又道:“瞧年历,这鼎只怕也是上古留传下来的,入云你异日有哀劳鸦司火,可添这混光鼎三分火候,如此你与浮云子兄弟二人初炼丹药,就怕一举成功,比同门修行者还要强上不少呢!”
张入云闻得老人还要将股径的哀劳鸦送回,本待谦退,但想着自己兄长浮云子头回炼丹,诸般事还是越妥贴些越好,为此也不再拒绝,忙恭身谢过。如此倒换得乐长老人一声清笑,连道他连自己是其主人都忘了!
众人观玩那混光鼎半晌,清弦也在厨下将饭菜置备,召待一行人入座。长光叟一身法术不入佛道,并不绝晕腥,是以也一同入席,反倒是百草和红莲自来都是素食,倒让清弦又换了好些异果奉上。至于白猿哀劳鸦则各归山林自在觅食,一众人连乐长老人都是个好酒的,便是百草也能饮上几杯,一席下来除艳娘外个个都喝了个三分醺色,直至申时才撤了席。
自此后张入云一行人,直在玉母峰上逗留了五日,其间红莲虽然有些焦急,但无奈清弦将张入云缠住,日复一日只缠着他教授自己技击本领,自己这位兄长五日下来简直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至于百草却被乐长老人唤去,申百草是天下奇草中的领袖,便是乐长老人不能分辨的异草奇花,到了百草手里,只略做试探便能查觉出其中药性生理,老人即是药王哪有放过眼前奇人的道理,一时师徒二人将个张入云兄弟二人俱都粘住,几到了出入起止都要做了一处一般。
为此反落得红莲与艳娘终日相对,她二人都是气傲,本不能轻易接近对方,可二人到底气性相类,红莲是天性凶顽,艳娘则是生性毒辣,纵是开始时均自眼高于顶,但相处之后,却又觉兴趣相投,做一块处甚是相宜。何况艳娘为张入云先时曾有道自己管束红莲,当时留了心,她心机深沉,手段高强,只放出一点心思,便将红莲逗哄的言听计从,好似交契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纵是张入云不于红莲有道日后与艳娘结义,就其义妹此时心思,也是一百个愿意。
再说五日过后,红莲终为蝎尾一时事急不愿再拖延,脸上见了急色。而乐长老人也早算得停当,这一日唤了众人前往前厅,有吩咐有话要与众人细说。张入云这几日被清弦纠缠不过,早想见机请教老人机要,闻命自是欣然前往。
※※※
待张入云率的义弟义妹来到老人跟前,就见艳娘、清弦也得在列,连白猿和为首的赤鸦也驻在台前。长乐叟当时正与艳娘说话,见了三人近身自然住了口,未等张入云见礼,老人便已摆手与三人笑道:“我也不惯这多俗礼,入云贤侄你三人且坐下,我有话说。”张入云心上尊敬真人,闻言依旧恭身方才落坐,只闻老人开了口道:“我知道你兄弟姐妹还有些事要急着办,这几日里清弦把你纠缠的够呛,如今也该当早些放归你回山才是。你心中为红莲姑娘担忧一事我也有些分晓,我只道些计较与你兄妹二人听,可妥当吗?”
见老人垂询,张入云自是起身听命,连道不妨,直恳请乐长道人指点。见状老人才笑与红莲道:“谢姑娘,老夫知道你有心将旧体复圆,好整就的一身功候圆满,藉此也可功行大涨。只是我心些不入耳的话要劝一劝姑娘你。你自出身赋承凶戾能修道今日实动了大毅力,五百年大劫渡过也极尽一番辛苦,为此连这法体都毁损了好些,但你十三节盘尾虽然宝妙非常,却也是你凶性所化,如今即得离体,以老夫拙见,还是毋要还归本来最好,以免再坠劫难,到头了为求激进反误了多年功行!”
谢红莲自这双长尾离体,无一日不是苦心盼望能收整原体,今闻长乐叟要自己临到最后一步放弃,哪能听得进一些,当时变了脸色,若不是有张入云与百草在身旁,只恐已经嗔怒拂袖而去。谁想真人见她变色好似早已谋定,即时又笑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劝你舍弃这十三盘尾,只是不想你还复其本来,若以其天材宝质,另造一些新的法宝一个趋避凶戾,二又为原胎所化同样也是厉害非常。两面算来,岂不是更好!”
不料真人原来是如此作想,红莲这才稍收了一些心头火,可她整日里便是想着恢复真身,到时可仗金钩叱咤风云,如再连了别物,总及不得原来,可她也是千年苦修,知道老人所言非虚,也不由犹豫了起来。而张入云在一旁为老人所想,心中暗赞高妙,当时请教长乐叟道:“就不知造祭一件什么样的宝物才得妥当,不使威力收减,还请前辈再行赐教!”乐长老人知张入云定会有此一问,笑答道:“以老夫见,红莲姑娘最好是将十三节盘尾合炼一件护身防具最佳,借此可将这十三面宝物中戾气得最大的消融,又为这盘尾十三节,内藏五行水火风雷,制防具则最佳,何况今后成道时节以此渡天劫岂不是更好!”
得老人这番话,便是一旁百草也觉齐乐长极有见底,他姐弟二人苦渡五百年大劫,百草生性胆怯柔弱,能得绝坐的护身法宝渡劫,又不会因此与人结怨持法宝伤人,在他来想自然是最好的。可红莲与他气性不同,值此之际,还是有些不趁心意。老人见,微笑不语,当下重又唤过艳娘,与其和声道:“夏艳娘,你在我这玉母峰上一年半的时光,虽说从不与我请教,但你聪明伶俐,只在后院中观览群书便已习得一身医术,若细论起来怕是我大徒儿也有些不及你,纵是你心傲,到底也算得一番你我师徒缘分。再后来,你在这半年来又为辅助我炼丹药出得不少气力,今番你即将离去,怎说我也该留一信物与你,也慰你在我门下一场!”
说话间便从宽袖中慎重取出一泓碧玉,付与艳娘道:“这是我当日在玉母峰立行居时,坐守十六年才得到手的遐观宝玉,此物光可鉴人,可照人神魂幽骨,日后你每日持此玉坐功,若得法修行,三十年内可将你魂魄凝聚,凶性涤除。”说着又侧首看了看张入云,方又道:“也就不用再劳入云为你跑一趟海外,去寻那天一圣水了!”长乐叟这最后一句话,只将一旁年青人惊的将身一震,不想老人家修行造化,洞察秋毫,连半年前自己为老人一句话心动留意都得明察。
再说艳娘,见真人赐自己奇玉,倒是未有一些拒绝,即时取在手里,待拿在掌中,就见不过是一如锥状一尺三分长的青玉,上宽下窄,并不见有多精奇,但偶一精光泛动,却似碧水洗入人眼一般,将她打的一身清醒,细观下,见在宝玉背面浅浅刻了“遐观宝鉴”四字,艳娘聪颖,望之便晓乐长老人用意,知这是一方奇宝,可嘴上仍不依不饶与真人道:“老爷子,想我改恶从善,遇事淡泊周详,做个清静良人吗?哼!天下间可没你老头子想的那般简单容易。”正在张入云为她得奇宝非但不领情,反还讥讽奚落老人,苦自皱眉时分,却又见艳娘又撇首柳眉冷挑沉声道:“不过我确是看了你好些经典,本来不值什么,但今番再得你这件劳什子,两厢添凑,还是谢谢你吧!”说着竟以手敛衽,朝着老真人一福。艳娘礼下于人,这可是张入云想都不曾想的事,当时双目精光闪烁,眼里即如看见一片光明。
见艳娘与自己行礼,乐长老人轻笑摆手,遂又与艳娘道:“这遐观玉为我多年熬炼,其性又是纯和,日后红莲姑娘若仗你取此物镇守,再经那混光鼎祭炼,可致十三节盘尾灵性不昧,威力不着伤损,想来若是能如此,谢姑娘你该不会再做多犹豫了吧!”老人起始与艳娘吩咐,语毕却已是朝向了谢红莲。
到的这时红莲才得点了点头,百草见状大喜,连忙上前拐了她手,口中呀呀而语,忙着在一旁安慰她。长乐叟见此事终得化解,心中甚慰,却又唤过张入云近前,命清弦将一葫芦丹药交于其道:“这是我炼得一葫芦三十六料瑞风丹,这两年来白猿火鸦为我司炉采药花了不少气力,贤侄日后回山可不要忘了多赐它几个一些,也不枉我门下一番效力。”他这话一说出,远处阶下的白猿还能持守,其余三只已是三尺见长,头顶显了赤冠的火鸦闻声却是耐不住性子,齐声欢鸣,只是到底老鸹子出身,纵是开心欢叫,其声也是难听噪耳的厉害。
再见乐长老人又取了一羊脂细玉瓶递于少年人道:“这是水火龙虎丹,药力不小!我近日一炉不想竟得了五料,今且送了你三粒吧!”
张入云闻老人总共才得了五粒,却要赐自己一多半,当时惶恐,便待推辞,不料长乐叟早笑道:“入云你也不用推辞!我这一炉丹药本指望能得两粒便已足够,可未料因得白猿采药完备,赤鸦司火纯青,艳娘调治精细。不意竟有五粒之多,呵呵,想来也是福缘到了!我知你性情,不喜仗药力提拔,但如今你二云观内,门人弟子众多,日后人丁恐还要兴旺,有这龙虎丹在,到时择忧而选,即时添长不少火候,也好助你一臂之力,岂不是好!”见真人这般指教,张入云才将那灵丹尽数收了,老人见诸事都得周全,心上欣慰,即时道:“好了,在我这玉母峰上你众人也耽搁了多了,趁天色还早,只管赶紧上路吧!日后有暇,入云你尽管携了门众前来,我虽是道法算不得精严,但小小一些指教怕还是添为助益的!”众二云观闻言大喜,得老人这一席知今后不但可以常向往来,还可于修行上求助老人,得这般前辈真人指教,只比自己一意修行强得太多。各人俱都感激不已,其中犹以百草和白猿最为心动。
说话功夫,张入云便率众离了玉母峰,他兄弟来时只得三个,回转时分却是为首裹着七八道精光,其后还得黑压压近千只神骏异常的哀劳鸦。声势豪壮的吓人,为免生事,张入云只得领了一行鸟兽飞纵在绝高天宇上。数时辰过后,为途中顺道二云观,少年人不欲携了这多鸟兽示众,倒让百花谷隐秘泄露,当时唤过白猿,依旧将混光鼎交于它,让他领了群鸦先回二云观,行时收敛气性,不要打扰任何人。而艳娘却爱那龙牙堪用听话,当时却将其留下,其余哀劳鸦尽由三只老鸦带走。
再说剩得四人一鸦再往东行,飞纵不过半多时辰,便与百花谷中密林降落,可不料临到了地头,却让张入云大吃一惊,原来待其到了山谷之中,竟见得漫山遍野的香雾足有数十里,将个百花谷四周群山围了个密不透风。纵是张入云多年苦修得来的慧目,到了此时也不见功用。虽说那香雾清淡,但云透深处,任少年人如何逞动能为也见不得个仔细。
无奈之际,众人只得索了山道而行,红莲性燥本有意仗自己毒火,施放出来将林中云障烧个四散,可百草却分辨出这香云似是仙家一流置办的法术,一来此处是兄长藏匿难女们的重地不该毁伤,二来眼前云幛神奇,纵是姐姐施动本领,怕也见效甚微。而待四人入了云障内,不多时上却又转出林外,几次都是如此,艳娘、百草均是精晓五行精奥的奇人,可如今却也一般的不见功效。正在四人大眼瞪着小眼,连张入云都有些不知如何举动的时候,却听见山径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过多久,便见有两人从雾中深处走了出来。举目抬头,正是张入云与隐娘遗冢前见过的女大侠和轻风。
二女本来只在香云深处试探,见来的四人均甚灵奇,不由心里有些惊恐,小心隐匿窥探,他百花谷成日都在担忧为乾坤教知道自己藏身所在报复,所以个个女子平日里都深具戒备。之后到底轻风人较精细些,见其中一人好似百花谷男主人,当时渐渐耐心趋近,见真是张入云,这才赶忙自云幛深处奔出,急急拜倒。
※※※
待张入云命二人起身,因心怀疑问,忙问二女这百花谷外的烟幛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二女中轻风人精细些,闻命躬身答道:“主人不知,自当日谷中姐妹绣的祥云和凤图交与地藏娘娘后,不过十日便又织娘前来恭贺,原来那祥云图虽与瑛仙子所织绣物赌斗未能得胜,但也并不下于她,后得了个平分秋色,两方仙家俱得欢喜,为此上地藏娘娘加意的赏赐谷中姐妹礼物,本来还想赐我姐妹们一方困龙印永镇百花谷水土,但被瑛姑姐姐与赏雪姐姐为这神印与腾主人名讳相冲婉拒了。
后来,娘娘才为我谷中女子本领低微特意将这万里起云烟赐与守护,虽则瑛姑姐姐说自己修行不足,但已可将百花谷五十里范围内尽皆封比。又怕主人回谷不得门径,终日里派我姐妹们在雾中守候,只今日不想主人从天而降反落在谷外驻守姐姐身后,才反被我二人看见,如今且由轻风带路,主人随我二人入谷!”说着轻风便将手腕一抖,即时一道金光纵过,但见得前路风起云涌,张入云四人多时不得化解的香雾竟在这片刻间为轻风施展的金光映射出一条云路,甬道一面正得见谷中香田。
张入云目光敏锐,见轻风起手时,掌中便有一道金符闪现,知道这定是谷中女子每一人都得俱备进出门户的秘法。当下就连他也看不出其中神奇,不由间回望了身旁艳娘一眼,却见佳人也正目注于已,见张入云望她,立时面露不屑,叱声道:“我看你这谷主做的也真怨枉,如今连个自家门户都不能进,反还要手下女子提携,真真可笑之极!”张入云为她平日嘲讽惯了,自然不放在心上,见谷中女子得了神物护持,隐娘肉身自此更见安稳,自己反倒由衷欣慰。而红莲百草也大感兴趣,尤其百草五行秘术精湛,半日里徐徐而行,不时张望,一心想窥探出万里起云烟的秘密。
当一众人行至谷内,早有女大侠抢身禀报了瑛姑,众女也携幼在谷口山径上驻身等候。张入云不喜这般阵仗,但想着这一回自己将百草和红莲也带来了,日后二人若再独自往来,先与谷中所有女子见上一面,也得些方便,便也作罢。而众女见张入云不但带了两位生面孔,连上一番当众毒害他的艳娘也得一同前来,心上不由一惊,好在艳娘此一番一身戾气好些收敛,这才让赏雪、瑛姑略放了一些心。
可艳娘高傲又聪慧,见为首的二女眼神不定,自然猜的对方心理,当时反显了些嗔厉,装了些颜色,又回复往日周身戾气,被张入云惊觉只能摇首作罢。而红莲则一心想着自己剩余的两面盘尾,焦急心思显于面上,少年人见状忙先请瑛姑将霜、火两面盘节取来,又转身请众女携幼先行归去,不用为自己进谷多作周折。瑛姑见张入云有意与自己商议事体,便也不再多礼,命众女回返,只留下闻雨和翠微为首三人,领了张入云四个于议事厅来休息。
待众人落坐,不多功夫,赏雪便双手捧了一方朱漆红匣入得厅下,红莲见那红匣上宝光萦绕当先便跳起身来,一把将赏雪手中物夺了过去,反倒将她唬了一跳。正在赏雪惊慌时分,就见面前赤、白两色大涨,一时里寒风炎流扑面,半面身子冷热数番变幻,只将她打个措手不及,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张入云见红莲一得最后两面盘尾,面色大变,禁不住的立时里展完开来,转眼再看赏雪四女即时被其盘尾威力冲撞,面显不支的神色。正待出手将红莲手中舞动阻住,不料耳闻娇笑就见眼前宝光惊爆,一时里连有十余面精光闪烁的宝轮一一升起,精光万丈把个众人眼睛几乎都灼瞎了,再听一声巨响,那议事厅木梁再经不住红莲蝎尾宝光映射,轰的一声已自塌了下来,也幸的厅内众人都是一身本事,纷纷及时闪避并未被砸伤。
再说张入云见红莲将十二面盘节祭起,面露狰狞只在冲天而起的光轮下声声娇笑,至后面上显了些犹豫,可终忍不住,自怀中将昊月钩抽出取在了掌中。百草见此面色大变,忙跃身而出,便欲将宝钩夺下。未想平日那般爱护百草的红莲至此一刻却作了凶性,振臂一挥便将百草小小身躯甩飞了出去。见姐姐发了性,百草忙以声与兄长示警,见此张入云知红莲背了前约,有心即刻便将蝎尾伸拢化了原身金钩。眉头皱处,忙将真力提动,本想用拳劲将十二面光轮打散,但又怕伤了红莲,只得将流星指套在掌上,一个纵身欲空手夺的一两面,先将红莲神智催醒了再说。
不料张入云这面才刚晃身,便见一道青光冲起如夜下月光般轻洒在了空中十二金轮上,当时青莲便得周身一抖,手中昊月钩宝光掩息,空中金轮光华也随之黯淡了不少。张入云回首看去,就见艳娘已将乐长老人亲赐的遐观宝鉴祭出,一团青光正射在了十二盘尾上,看情形,这宝镜竟有挟制蝎尾的意思。正在张入云欣慰,对面艳娘却已作了色,立时骂道:“你是死人啊!没看见我初将这牢什子取在手里,还不能尽行发动效力,何况你这妹子蝎尾何等厉害,我怎能长久治得住,你还不快把她的昊月钩给夺下来再说!”
一句话将张入云提醒,忙顿足拔身再起,遁光拖动立时便晃至红莲身前。可红莲事前也听见艳娘一番话,早做准备,见兄长冲了过来,反手便将宝钩切出,竟向张入云杀了过去,好在她还留有一些神智,终是没有刺向张入云要害,只是奔着他的肩头切下。而此刻的张入云却为心上挂念红莲失智做出甚歹事来,当下再不犹豫,双手如舞月轮一般的圈出,但闻红莲口底一声惊呼,眼前金光一噪,手中昊月钩已是冲天而起。正待她跃身相夺,就听耳边一阵劲风掠起,香肩受力一沉,身子已不用向下坠去,而兄长身形却是电射般的冲起,揽手便将宝钩收在掌中。再待红莲振身又起时分,百草却早从旁飞掠而至,连连将姐姐身躯晃动,这才终让对方神志有些清醒。
而那空中十二金轮自少了红莲主持,也纷纷殒落了下来,张入云见自己既然出手,索性人在空中也将剩余盘尾尽数收了,放在腰间囊内,可十二面盘尾聚在一处仍旧是精光四溢,纵是张入云皮囊也堪称一件异宝,依旧遮拦不住其中宝气,正在少年人犹豫时刻,耳旁一阵劲风渡过,惊疑之下揽手已为他收在掌中,相看时,原来是艳娘的遐观玉,再闻艳娘说道:“将这石头和那十二面镜子放在一处,便可镇了,只是你手上这昊月钩不能同放在一处,你妹子又将它看的和姓命一样,还是先还于她吧,免得她日后伺机抢夺反为不美。”
张入云闻声大喜,忙笑与她道:“还是你精细聪明,今日要不是有你在,只怕这百花谷要被红莲毁个一多半!”
艳娘不屑道:“不用你虚情假意的夸奖我,我知道你是故意这般做作,你天生不是这般人,何苦勉强自己。”
张入云摇首笑道:“所以我才说你精细聪明啊!”说话间,便将昊月钩抛还于红莲,先由百草照顾她,再转身与瑛姑四女道:“我这趟回来,本没想多耽搁,如今你四人也看见了,只怕再多留一日,恐都会生出些乱子。我这两年来虽有精进,但于法术秘技一门却没甚进展,且正经道法又有好些疏漏,如今这一番前来,一为索回盘尾,二想打了谷中姐妹几个到的二云观里,由我兄长浮云子教授正经道法,待的日后,先行的女子可再回谷中教习其余诸女,依你四人看可能使得?”
瑛姑四女闻今番可随张入云一同前往随待,四人到底都是年轻少女,多年在谷中潜心修行静极思动,也极欲到谷外行走,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不知该由哪几个前去才是。张入云随性,见状只说由她几人自己商量,而他却并不指定要哪一位。为此上,四人不免一番谦让,到最后终是瑛姑身为群女首领下了决议,四人除她留下外,其余三个均随张入云前往二云观习艺。
少年人见众女分派妥当,便上前将乐长老相赠的瑞云丹留了十粒与瑛姑,又命众女先回返收拾行囊,自己却孤身一人往隐娘存身竹庐探望。而留下来的百草见姐姐一发性便将谷中建筑损毁,心里惭愧,连忙施法将议事厅修补完缮,又取出些丹草送与瑛姑四女,以作小小补偿。而四女先时已从张入云口中得知百草红莲,甚或是艳娘都将是其结义兄妹,见百草赐药少不得一番礼警。而其中闻雨自幼便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为百草赐了好些仙草灵根,欢喜不已,连忙返身到了谷中花圃内,将草药种下,而自己行李反倒是托赏雪带来。
瑛姑见张入云才到的谷中便要回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她终是引领管制百花谷多年,一时将烦恼抛下,招来轻风和女大侠从谷中新进得了异宝中挑了好些随三女一同送入二云观内。而待张入云于两个时辰后失魂落魄的自山上归来时,众女早将行囊准备妥当,立等在当地。
且不表张入云山上烦恼,此时心神荡漾,见众人准备齐全,当时便与瑛姑告辞,因是赏雪众人飞遁功夫不济,且有三人之多,当时里只得分派由自己与百草携了同飞,至于艳娘,却是连张入云也不敢开口求其帮手,而红莲则为方才一事心上气浮,他这做兄长的也未敢相托。当下里由百草施法将身为处子骨轻的赏雪与闻言带了,而自己则独揽了翠微一人,轻摇直上,飞纵经天,随艳娘身后归返二云观。
※※※
一路上百草携了赏雪二人飞遁急行,二女与百花谷难女不同俱得是处子之身,且得张入云传援已习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二式,又是根骨尚佳,这一路下来倒没为百草增添多少负担。而张入云一人独揽的翠微,竟也不比二人多添的一些滞累,加上他飞行绝速,也没有落在众人之下。张入云素常少有与翠微相待过,此时见女子被自己携带于空中急驰,脚下乃是万丈虚浮,周遭又是寒风凛冽,可女子俏脸却没有一些惊惧的神色,虽是身体纤瘦,显得过于单薄了些,但一双秀眉又黑又亮,于天风下一瞬不瞬,气势沉稳端正,知自己平日有些将翠微疏忽了,当日隐娘曾特意提拔她与瑛姑三女并列,定有其深意。
百花谷与二云观相距并不算很远,时间不久,众人便与二云观云头落下,白猿礼数周全,早在观中观望,又兼得一双火眼,见主人来了,已跃在空中迎驾。一时待张入云入了二云观庭院,见门下七位弟子尽在,独老道人浮云子不见踪迹。祝玉柔见状忙待进内室去寻,惜霞嘴快,当时笑道:“小姐别去内室了,师傅此时多半在就修的丹房里观摩那宝鼎呢!这才申时刚过,不到酉时二刻肚子饿的时候,他老人家是绝不回出来的!”
祝玉柔见这昔日婢子自得了师长真传后,越法的不遵体统,本待斥责她一句,可一来浮云平日娇惯她二人,二来师叔也在身前不便开口教训,闻言只瞪了她一眼骂道:“哪你还不快去请!”说完又与张入云回禀道:“自今天早上白猿赤鸦来投,带得混光鼎后,师傅高兴异常,连连观览研摩。只玉柔未料到他老人家至这时还在丹房内,还请师叔稍歇,一会儿功夫惜霞便可请来!”语毕又看了看张入云身后三女,目光里显是想请教三人来历,只为位卑不敢逾礼请教。
张入云见浮云子不在,这诺大的一个二云观内,除百草一个婴童外再无一个男子,只让他好不自在,当时便笑道:“不妨,还是我先行进见兄长才是!”正在他起身时分,院后已传来脚步声,就见老道人已是满脸欢笑,从后厅中跑了出来。当时见了兄弟,便得高声笑道:“哈哈,还是入云你有办法,只跑了一趟玉母峰便将诸般物事准备的如此齐全,连采药烧火的都一并办妥,还个个一顶一的能干。嘿嘿,这次老哥哥我可一定得炼出一炉好丹药才行!”
再说浮云子走得近人前,他本从白猿口里得知艳娘要回来,心上虽有些忐忑,但总算也是先有些准备,可走近当真见艳娘俏影,依旧忍不得有些发寒,且见这女凶煞两年不见,神魂逾法凝固,知对方也是功力进步不小,度量自己多半还是处了下风弱势,当下略打了个揖首,便赶忙掉转话头转向赏雪三人,和声询问。待闻得是自家兄弟带来请自己教授正经心法道术的,不由眉头笑意有些尴尬,如连这三女算在内,他二云观中已收了十名女弟子,当真是花团锦秀不见芳草,虽说秀气是秀气了,可是到底阴气太重,直压得老道长有些不顺气。回首看了看端立于一旁的白猿,不由自嘲一笑,心中思忖:“倒是你这猴儿是个公的,看来我二云观下想找个正经男弟子,还当真是很不容易。”
众人见道人诡笑,均得疑惑,可在场诸人除张入云外,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心窍,见道长目注白猿,又打量打量一旁众女儿家,已多是料得些老道长所想。艳娘本就不奈烦这杂毛老道,眼光在厅中游移,一一于众女子身上扫过。最后终在偏立于一旁的灵龙女与阿蛮身上落下,当时便得走进二人身前,又回首与张入云道:“这两个丫头便是你新收的女徒弟吗?”少年闻声虽有些尴尬,但终还是得了得头。
艳娘眼光高强,一眼看出灵龙女气质与众女均不同,暗自称叹之际,却又哼声道:“和这老杂毛相比还是你眼光高的多,这丫头奇秀,日后定是这破道观二代弟子中第一人了!”她言语无忌,当众讥损浮云子,只听得众弟子俱都变色。偏艳娘见阿蛮面色变化却又笑道:“你放心!虽然你比这位后入门的师妹差些,但也是天授异禀,除了她之外,日后还是你最强,不过要想今生今世赶上她,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阿蛮心粗直放,倒不为艳娘说自己不如师姐灵秀着恼,只为眼前娘子人前放肆不乐,当时瓮声瓮气道:“她是我灵龙师姐,我才是师妹,你这妇人可不要信口乱说!”她这里话才说完,艳娘却已是大笑了出来,直指着张入云与阿蛮道:“怎么?你当初先入二云观下,反倒后拜在你这师傅门下吗?哈哈,当真有趣,你不知道,你这后生师傅生性蠢笨,若再拜在他门下,纵是你本事比这灵龙师姐差得多,也可授他衣钵,可如今却是落了空,当真连我也为你有些可惜呢!”这一番浮云子也曾说过,可是老人只是在语言上开个玩笑,哪能和艳娘这般明摆着挑唆相比。
浮云子在旁闻得艳娘纵声作笑,两道白眉几拢在了一处,心道有这婆娘在二云观中,今后自己可别想再有清静日子好过,若看顾的稍有闪失,怕不把自己几个好事弟子也擎带的坏了。想到这里,不由瞅了一眼也在旁作难的张入云,其兄弟见做哥哥的目光撇向自己这里,知推诿不得,当下干咳了一声,便待上前相劝艳娘。
不料艳娘伶俐,早将身转过来道:“我知道你要做些什么?那臭老道想叫我住口怎不自己过来与我商量?还有他生性爱贪小便宜,这时节心上不爽利,你只把从玉母峰和百花谷两处带来的宝物取出来,我包他立时眉开眼笑,再不作这些嘴脸。只是现如今最重要的,却该是你与这些小辈们告示,自今后我便是你二兄弟义姐,免得这些小丫头不知尊卑,做些脸色给我瞧!”她这一句话,说的众人除张入云一个俱得一惊,原来白猿为这是桩大事,并没有告于浮云子。而老道人一闻得此事,又听得这女妖精大言不惭意说要做自己的姐姐,脑子里嗡的一声,脚下一虚,若不是为众莺燕搀扶,险些栽了个嘴啃泥。
艳娘本为赌气争胜,得个口头爽快,今见浮云子震惊如此,也再忍不住笑骂道:“真没见过你这样没脸面的出家人,才听得要以我为尊,心里便想着以为我起了占你这二云观主宝座的心思,你当你这破道观里有宝呢!当我愿意与你结义?哼!认了你这老杂毛还没得丢我脸面呢!”她一时说的痛快,却有些语漏,观里众娇都是灵巧心思,当时祝玉柔与灵龙女便已是省觉,顾向艳娘这一面,至于惜霞四女,赏雪三人也在眉光交接着查出些讯息,如此倒让艳娘有些脸红起来。当下却乐了浮云子一人,知道这观中自此后看着可容她称王称霸,实则还是有人能制得她的。
再说张入云见众女弟子目光闪烁,脸上大窘,想着艳娘先前话,忙命赏雪三人将百花谷中多件宝物都呈了上来,自己也将乐长老人交与自己的瑞风丹取出献上,至于龙虎丹却没有言明,只留待避了门下众弟子后再交与老兄长。
果然浮云子贪恋宝物,见不仅得了宝鼎连百花谷还有异宝当时便迈动步子,第一个抢在台前赏玩。而张入云素不在意这些身外物,此时只为避了众弟子灼辣的目光才行的近前,未料那百花谷自与地藏娘娘往来,的确是收了不少异宝,其中只各样仙果玉露便有十多种之多,且闻言生性爱搬弄花草,连种子也携得有不少,他二云观自有灵角树提拔灵气冷泉,若能栽种,不只可填后院景色,便是日后浮云子炼丹问药也可多得好些异处。而仙果中最珍贵的还是一对自百花谷中分植的金莲,青荷叶白玉藕无一些毁伤,显是闻言想分植与观中的,其后最古怪的确是十余粒有些混浊,又得半透明状,龙眼大小的肉丸。浮于金莲荷叶下一同被瑛姑施了小乘法术连湖水一并带了来,纵是红莲百草一时也看不出个明白。
见众人都看不出个明白,闻雨不无得意的解释道:“这些小肉球是地藏娘娘赐与的一对龙鱼所化金鲤产的鱼卵,听织娘姐姐说这鲤鱼要三十年才能产一回卵呢!因那对龙鱼年齿还小,这一次总共只产了二十粒,瑛姑姐姐却叫我带了十五粒来。听说这鱼卵极能养人的,再重的外伤也是服之即愈,合炼各种丹药也有帮助,就是这么做有些可惜了,不能看着小鲤鱼出世,怪可怜的!”
浮云子与张入云听闻不由相视一笑,到底老道人精细些,唇须翻动咧嘴笑道:“即如此,那我们就不用它来合药,以后没事养金鱼玩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这东西罕见,送人作礼物倒是又大方又别致。”可老道人数了数,一共十五粒鱼卵,就是再怎么凑巧,做了七对,也待要有一尾落了单,不如还是事前妥善运用来的更好。至于那两朵金莲则更是有用一些,上下一身都是宝,今后可仗此物得好些益处。
正在老道人心中思谋,小算盘打的当当响,眉开眼笑之际,却忽听得后院里传来娇声道:“喂!这道观里怎么也没个人出来走动,太阳都快下山了,难不成还在一个个正经的参道修禅?”因无人回答,那女声又道:“喂!这观里有个活口没有?且开个声让本娘子放心,或是早准备元宝蜡烛啊!”
浮云子闻得声音,不由咬牙骂道:“这臭狐狸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我观里有宝时便寻了来,定是存了打秋风的心思!”
※※※
浮云子嘴里如此称道,心里也知三娘子纵再怎么伶俐也绝不能得知观里才得的这几样奇宝,何况现如今二云观人才济济能人众多,三娘子虽为练的《内景元宗》进步比自己多,也不能比自己兄弟张入云强出一头。想到这里,浮云子腰板一挺,自觉心里从没有今日这般舒畅过,转身与惜霞一招手,端足架子道:“把那婆娘给我召进来!哎!待回见了面和她说,以后上我们这儿来请走正门,别没事翻我们后院墙头!”
哪知他这面“婆娘”二字一出口,却惹得艳娘冷声一哼,她百样心思,怎不知老道人现在是倚了自己众人势头为大,又见浮云子放浪不愿趁他的意,遂便伸手指动一旁巧巧道:“这里人多气闷,我待的不惬意,你这丫头给我前头带路,找一处静房给我休息,记住!最要紧是离这杂毛老道卧室远些,本娘子没功夫听他整日疯颠,胡言浪语。”艳娘这里一作性,果然将浮云子兴致打了一多半,一时眉眼也自收了不少。
而一旁张入云见了,心中算计红莲今日为盘尾一事惹得她正性燥,不要到时见了三娘平白起些争斗,至于百草是最不惯见人的,于是也吩咐措霞与珠珠领了两们师叔于内厅歇息。至此浮云子见去了三员大将,只留下这本事高强,却又极讲情理的兄弟留下,为此气势尽萎,五柳长须当下也败伏下去不少。
就在道人败兴,反闻得厅外回廊上一串娇笑声,浮云子此刻心情虽败,可大节上还防备的仔细,他不想三娘子来的这般快法,身前宝物还没来得及收起,当时心中焦急,就见他道袍宽袖翻舞,瞬时那一桌子十几样宝物,皆被他收在了袖笼内。身旁张入云看了作笑,他自负自己要比这位老哥哥拳脚上本事高出不止一截,可若论眼前这袖里乾坤一门功夫,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甘拜下风。
转眼间狐女便得至二人身前,察言观色见浮云子面上有些尴尬,气息粗重,袖笼间似有宝光隐显。她狐性精灵,又深知老道长脾性,当时背人对着面前道爷撅了撅嘴,才又娇声道:“本娘子这几日在芙蓉谷内见贵观山头祥云涌显,心中想着道长定有遇合上好事了,不想原来是二观主回来了,真真一桩喜事!”说话间又将其上下打量一遍,见张入云气象大变,功力不止强得几倍,便是气性也盛了好些,为此心中惊惧,可面上却仍笑着不作一丝颜色。未遮掩心头惊叹,还故意将老道人也细瞧了一番,这才出口称赞道:“两年不见,你兄弟二人倒是内外俱得大长进,唉!如今你两位精进,可不要趁机重提旧怨,向贱妾讨要起前账来?”
浮云子听得狐女妖声说的自己得意事,心中兴起,但面上仍不得不装典道:“三娘子说哪里话来?这《内景元宗》四篇都是你先行修炼,我兄弟二人就是从后急赶也追不上三娘你啊?何况我兄弟年少不更事,我又是老骨头一把,内外精益说什么也不能和三娘相比的!”
“哦!你这老道士竟也学了你兄弟变的谦虚起来了!可我倒见你大有长进,尤其一双袖笼里寒光惊显,怕是两年来你又练得些神奇法术了吧!”
浮云子见这婆娘存心要损自己脸面,开口便是讥损自己藏了宝物,心上作恼,但素来有些怕她,也不敢发怒,正待想些刻薄的话也损损对方。不料张入云在一旁省的明白,知自己兄长论斗口怎么也赢不过眼前狐妖,当时便自开口道:“说来倒叫三娘见笑,方才我兄弟二人正在观览属下几个女弟子送来的几样小玩器,闻三娘前来做客,生怕贱物不堪反惹三娘耻笑,正待收拾,不想三娘身轻来的快了些,只得先收在掌下,如今倒被三娘法眼看破,真显得我兄弟二人气量狭窄,惹三娘不快,恕罪!恕罪!”
见兄弟一段话说的周正,几乎滴水不漏,浮云子不由开了脸,方才张入云说的明白,几样宝物乃是门下弟子呈送的,三娘子心高气傲,即得了这句话,怎样也不能染指宝物的了。为此,老道长反倒做了大气,晃过一边惜霞,将手中诸宝付于她道:“去!快把这些小玩意收回房里,没得在这里惹三娘娘耻笑!”
三娘子回眸瞥了一眼,见惜霞手里霞光闪现,所谓微物,可着实不微,又听他兄弟二人一搭一挡,配合的紧凑,不由心上有气,走近二人身前,指了指张入云道:“还是你会说话些,如今本事长了,头脑也越发变的缜密精细了!至于你……”说话间三娘又指着老道长骂道:“就是你,本事高了,也不见能修身养性,一张厚脸皮倒比原先还要坚实了许多!”
浮云子到底此时贵为二云观观主,眼前观里又是人丁兴旺,面前还有自己兄弟新收的两位弟子在一旁,不愿人前太过弱了自己声气,当下里头一次眉头一皱,脸上有些嗔色。哪知三娘子见了,反抢声道:“哎哟哟!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府上客,才刚来你连盏茶也没对端出来,却是我只一张口,你这老道士便对我龇牙咧嘴的,做脸色给我瞧,真吓死我了。罢罢罢!贱妾还是回芙蓉谷才是,没得留在这里受你这老道士的气!”说完扭头便走,不想她步子走的快了些,一幅白绢竟从其窄袖内飘了出来。在场人物除灵龙外,哪一个不是目光雪亮,尤以浮云子最乖觉,见得白绢上写满了字迹,早想起是《内景元宗》译注,当时那绢帛飘的正在他脚下,勾得老道人想也不想俯身来拾,不料那白绢竟似被线扯住了一般,只一个抽动便重又落回三娘子手里,再待老人将头面抬起,却见三娘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一旁张入云见二人又得重演二云观夜下一幕,不由又笑又叹,无奈何时分只得轻啪了一记脑门。当时就见身前老哥哥气的苍白的一方面孔,转瞬之间便灿烂的如绽了花儿一般,只在堆满了笑容的脸上却又是一字字吐着道:“玉柔!给你三娘娘砌……,啊不,将我观里新到的玉露添上满满一盏来!”
三娘子闻得他观里竟得了玉露,不由玉掌扶面,嗤嗤笑道:“哎呀!想不到你观里还存有玉露,怪不得今早我芙蓉谷里好多喜鹊争闹,原来是该我今日有口福!”
浮云子见三娘子得了便宜卖乖,口里奉迎“不敢,不敢,见笑,见笑。”心中气恼却又压低了嗓子小声道:“什么喜鹊?多半是观上才到的那许多不规矩的大老鸹!”偏被三娘子听到一些,忙问他小声说些什么?老道长忙着堆笑道:“没有!没有!我是暗自猜想那喜鹊定是因三娘谷中灵秀才得在宝地栖憩的,照我看,三娘修行地那般丰美,这喜鹊自来了,日后一定不肯走了,日后恐还越聚越多,包得你芙蓉谷今后一团喜气再也散不去了!”三娘子人再精明,也不过是无心说了一句玩笑话,不想从此后却照惹是非,日后近千只哀劳鸦在其谷中争闹,只吵的她再无宁日。
玩笑过后,宾主终的坐下,三娘子几年清修妖气散了不少,当时也不再作难老道人,伸手便将白绢奉上。老道士看的心喜,忙叫徒弟再填玉露。可细眼端详,就见今日这白绢比往日字迹少了好些,心中疑惑,不由把眼撇向狐女。见道长疑问,三娘这才皱了眉剖白道:“这《内景元宗》第四篇最是繁难,我花了两年心思也才只译出前半篇,至于再后来的内容,字意艰深,失之毫厘,便得差之千里,所以我不得不慎重其事,只为听得玉柔曾到你已将第三篇习会,怕耽误你老人家精进,这才紧赶着给你送了来,不想你这人却又这般小气,唉!真是好人难做呢!”
闻三娘子这般说话,又见其面色不改,并不似是存心欺瞒,兄弟二人也只得皱了眉头。而在一旁静候的灵龙女查觉两位长辈异色,心里计较,一为自己师长脸面,二也不愿二云观一面处处受制于人,当时不得张入云吩咐,便上前恭身拜祝,轻声与三娘子道:“师长在上,恕弟子冒犯,就不知三娘娘说的第四页后半篇,其上记载的可是炼丹化物与一处要紧所在的笔录?”
她这一句话虽轻,却将三娘子惊的不小,当时改了脸色将她上下一番细打量,只为方才为浮云子袖间宝光引诱,这才将灵龙女错过,今再端详,这才察觉眼前盲女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尚佳根器,再听得她话里说的明白,不由惊声道:“怎么?你这女孩子也看的懂那《内景元宗》四篇铁页上的字迹吗?”
灵龙女听闻,不敢在师长便前逞能,不敢道“是”,倒是一旁祝玉柔只数日功夫便得与她交契,一时连忙上前禀报道:“前些日师傅师叔要我提携与灵龙师妹同修,弟子本想由浅入深慢慢的教益,不想灵龙师妹已被师叔授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七式,之后十五式也是一日内便得晓习,日后我二人无事,便翻弄起师傅日常道卷,可灵龙妹子过目不忘,三两日功夫便将师傅精藏的七卷道藏全都背熟了,我本无意玩笑才将真经拓页取出,哪知师妹竟也能认出十之八九,这六日下来,反倒是我授其提点,又获了好些益处呢!”
祝玉柔素日里最是稳重,即得她开口,灵龙女能识得经解自是无疑的了,一时上闻此消息,只将张入云三人俱都震惊不已。其中她少年师傅和三娘子还只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唯老道人浮云子此刻却是意气风发,脸上险些笑开了花,好在他这一回倒沉重了些,并没再回首与三娘子作脸色。
※※※
再说三娘子盯着灵龙女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问道:“我见你目不能视物,怎能观览的典藉,且还能如此快法?”
灵龙女为三娘质问,倒不曾恼,只恭身垂首答道:“弟子目不能视物,但好在双手还算灵活,但凡书典上有些油墨痕迹都能用十指触探知觉。”一旁的阿蛮胆大,见三娘子开口便道出师姐身有残疾,心中不忿,忙在旁高声道:“是的!是的!姐姐看书可快了!小蛮亲眼见到的,那《内景元宗》姐姐也是在一个下午别辨认熟了的!”
“哦!”三娘子闻的阿蛮提师姐争风,不但不恼反倒露出些喜色,当下再问道:“你即得说那下半卷有提到一处隐敝的所在,且说说到底位居何处啊?”
灵龙子双目虽然失明,但辨声度意已知三娘子并没有嫉妒忌惮自己的意思,到此刻反扬首微笑与三娘子道:“若弟子猜的不错,该是‘云梦泽’!”
三娘子听罢呵呵一笑道:“八百里洞庭湖,如此广大,你却到哪里去寻找?”
灵龙子回答:“弟子这两日也在翻拣静心回忆历代经史,有心想绘制一幅地图来,只是不堪造化,质陋浅薄,到如今还是没得多少进展!”
三娘讥笑道:“你这孩子这些话说出来不是打你两位师长的嘴巴吗?他两个不学无术,连字都识不得几个,今却得了你做门下,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说完又笑对张入云道:“这孩子是你新收的弟子?”见对方点首,不由赞道:“到底还是你有些眼力,你二云观今后有了她,可少走多少弯路呢!只是太便宜这老与我作对的杂毛师兄,你一点功夫尽在外门伏摩功夫上,倒是内养修炼,今后好处更多!”
当下也不顾浮云子脸上窘迫,遂又和声与灵龙子道:“你即这么本事!可愿意到我芙蓉谷来坐客数日,我为这桩事也烦恼了好久,如你做我臂膀,想来总能让我少操劳一些!”
灵龙女回首征询二位师长意思,就辨得师伯浮云子已是将头一阵猛点,可后又摇手不已,急于形色连摆手势,只恨他以为自己这位师侄目不能视物,不能领会自己意思,可灵龙女早已能可感触气流变化,明晓对方动作,自己师伯这边厢再有动作,她已领会的意思,当时便与三娘子拜道:“能得娘娘指点进益,自是灵龙心愿,只是那四篇铁券,弟子斗胆,等日后娘娘道成,还请发还我二云观才是!”果然三娘见灵龙已晓得《内景元宗》四幅铁页的功用,不由脸色犹豫不定,一团烦恼。而灵龙女早开声安慰道:“至于娘娘坐下两位弟子,我师长定会妥善安排,不令娘娘您烦恼这些身后事!”
三娘子不料灵龙女竟将《内景元宗》勘的这般通透,她狐性好占上风,思忖其中意思,虽是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但为此自己一双弟子日后又得有了照料,二云观目前日益盛隆,日后恐还能独占一方,二位观主又是修行的正经功夫,若能将子弟托负与其门下照顾导其正途,正好了自己一桩心头大事。且虽则浮云子老道士有些精滑不牢靠,可二观主张入云却是言诺千金,为人正义守诚,能得其一言倒不怕他二云观反悔。
想到这里,忙把眼看了看二人,就听浮云子早嚷道:“不错!不错!我这师侄说的明白,三娘子但有些托负只着落在我兄弟二人身上。”说着一拍身旁兄弟肩膀,又笑道:“入云,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张入云见兄长闻宝眼开,一张嘴便将两件麻烦事应承了下来,心里本还在犹豫,可兄长即已开言自不好不从,当时也只得点了点头。
见二观主点首,三娘子疑虑尽去,当时便起身道:“即如此,我也不在这里多耽搁了,你这孩子此刻便随我走吧!也不用收拾些什么,这二云观上但凡有的,我芙蓉谷中一样也不得缺,若没有的,只怕我芙蓉谷还能多添两样来!”
浮云子见她临走还不忘刻薄自己道观一番,正在吹胡子,身边兄弟却开口道:“三娘子包涵,入云外出多日还不曾与灵龙面授一些机宜,且请三娘先回谷中稍待,不多几日我便亲送灵龙到府上如何?”
三娘子闻声望了张入云一眼,她知这位二观主虽看似有些木讷,但内里却比他兄长还要精细,如此吩咐其弟子自有深意,想至此,嫣然一笑,遂又道:“即如此,贱妾便不打扰你师徒二人授艺了,到时我芙蓉谷也扫榻相迎,定招待些别致细巧与先生,不然枉为令兄长一番心痛今日这两盏玉露了!”说完也不顾浮云脸上难看,盈盈一笑已是脚踪浅浅,平步香尘踱至厅外,一拂袖,便见她足下彩云堆涌,簇捅着佳人如一抹轻云径往芙蓉谷去了。
浮云子见她临行前露了这一手本领,知自己随与她同时修习《内景元宗》但功行却相差实在太远,心上悻悻,但口中仍就惊道:“哼!这狐狸不过三四年功夫,便得了这般火候,不怪她有胆子在我兄弟面前还这般端架子!”再又回首与灵龙女问道:“灵龙贤侄,你且快些说说那内典最后半篇到底是述了些什么缘故?”
灵龙女见大师伯相问,忙回道:“弟子浅陋,初拜在师长门下不知道门深浅,但有一些省悟也不敢妄言,但依弟子一些见教,那最后半篇该是修炼灵丹的法门,至于云梦泽要紧所在该是传闻中的离合神光,三娘娘八百年道行,一生守贞慎节,今得内典正宗,以弟子度算该是她修行到了,一旦得了神光便可修成通天狐,位至仙班得成正果。”
浮云子听得三娘子功行火候,竟可成道,见被人抢了头去,心中不忿不无嫉妒道:“哼!不想这狐狸倒得了本事,竟能得正果,如此说来,灵龙贤侄这一去帮她译经绘图,她却只将个原属我二云观所有的铁券交还,这可实在太便宜她了!”话到此处,忽又想起一事,忙再问灵龙女道:“贤侄至后这般爱惜那四幅铁券,不知到底何事?那铁页子又有甚功用呢?”
灵龙子见到了这时节师伯还在打这些小算盘,心正作笑,再闻询问忙答道:“这四幅铁券是真人当年费尽心血制炼,其上妙法精微,不只载了字迹,还是修成昊月星罗阵的重要法器。弟子近闻师伯已得了清净台,虽说再修星罗阵都是一样护法作用,但到底多一层防备日后更紧密些,何况星罗阵还可用来困敌,若能取用,也长我二云观一门威力,只是弟子方才擅专未用禀报师长,还请师长责罚!”
浮云子听得明白,见灵龙子自责,忙乐呵呵的摇首道:“无妨!无妨!今后这般擅专的举动,贤侄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万事有我,定不教你师傅知晓了责罚你!”老道人因方才兄弟曾有言要授灵龙子本领,今见诸事完备,便欲领了祝玉柔先行避过。不想张入云慢将他唤住,面上露了些烦恼,看了二云观两位大弟子半日,方终按定了主意,与他道:“兄长且随我去艳娘哪儿一遭,我有几样事要和请教兄长和艳娘的意思!”老道长见他说的慎重,虽有些惧怕艳娘,但也没奈何只得一同前往艳娘卧室。
待众人扣响艳娘门首,见有这多人同来,倒让佳人一惊,再见张入云脸上有些尴尬作难的神色,又见浮云子与二云观最灵秀的三位女弟子尽皆来了,心中豁然省悟,只闻张入云开口求告道:“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不知……”却不耐艳娘已是不耐烦道:“不就是几粒龙虎丹吗?也没见你兄弟二人这般没眼力的,搬动这多人来,只怕我不愿意吗?”
张入云不料艳娘这等聪慧,转眼间便知自己心意,为此也不再尴尬,直声道:“你即知道那就不用我再多言了,我见玉柔几年功夫本领大造,欲提拨她一纪,至于灵龙也是我偏心,为她有些灵秀,近日又有用着她处,所以想事先布置一番。至于下余的一粒当由你处置,这龙虎丹有你当日调理才多得了这几粒,怎样打发如何也得听听你的意思才行!”
艳娘不想张入云还留了一粒与自己,倒是有些意外,只口中仍冷笑道:“只是听听我的意思而已,何必又来问我?我知道你想成就她二人,日后你不在观中,她姐妹两个好做这老杂毛的膀臂,哼!就怕这浮云子以后羞愧的无地自容,一双弟子却比自己道法精强。不过如此反倒趁我的心,你即出口,便这么办吧!”说完又打量了一番阿蛮,虽也有心相助,但一来如此太过褊袒张入云门下,二来阿蛮身形资质是三女中最好的,龙虎丹与了她反不能尽得药力,略一思量便也得了主意,又道:“即是还有我的一粒,那好,你且拿来!”说话间得了丹药,便踱向窗外,摒指打了个唿哨,顷刻间便见得廊外一道白光疾驰,还未等张入云众人看定,就见白猿已拜倒在艳娘门户外。见此,张入云兄弟二人即刻为之一笑。
再闻艳娘庄了声与白猿喝道:“我知道你这牲畜这两年道行精进,又开了人口,想当真做起人来,先时张入云曾吩咐你,要我相中一名姓于你。哪好!我想了半日,你腿脚快捷,用来看家护院最是相宜,还是取个‘旺财’比较贴切,又添喜气……”未想艳娘话才说了一半,那老猿已是苦了一张脸将个星火般通亮的双眼连闪个不停,后又悄悄转首,直往张入云一面递眼色。艳娘见它在自己面前作做,当时骂道:“怎么?我亲赐名姓你还敢有不满意?哼!即如此,那就‘来福’好了!只是比‘旺财’终要差着一些!”
※※※
说罢艳娘便口称‘来福’命白猿平身,众人见白猿晃了好久才将身立起,一张苦的几能挤出一把水来,终是阿蛮年小,闻的艳娘硬要提老猿安排个狗名,忍俊不禁,一弯腰便得大笑了出来。到此刻张入云也只得开口安慰它道:“艳娘与你玩笑呢!此番唤你来是有好事吩咐你,不由如此委屈。”
谁想艳娘却不依不饶,只命其列过一旁,又捧出灿烂如火的龙虎丹托在掌中训道:“如听命的话,这龙虎丹便是你的,若不依从,我便丢了这丹药喂狗!”她这里话才出口,浮云子舌头一伸却在嘴边打了一转重又收了回来,险险便把“可惜”二字道出。
那龙虎丹威力绝大,偿一粒可得百年修行,老白猿也是七百年修行,道力就是相比狐女也差不得太多,得此一粒灵丹功行即得超拔,且二云观内还中异类修行的经典《内景元宗》日后老猿超升几是无疑的。白猿今番事艳娘与张入云为主,自知自己得了造化机缘,可艳娘如此发付自己,也叫它很有些难堪,无如只得垂了首向张入云求助。
张入云知艳娘一番做作是她挟私必报,为出当日一口怨气,今见白猿为其玩弄与股掌之上,已该令其满意,此时自己再不出声,反将好事做坏,当下连忙再旁相劝艳娘道:“这猴子这两年来采花献果也很出了些力,你也耍得它够了,还是莫再与它为难了吧!”
可艳娘素性高强,闻言不理只哼声道:“好!你即不乐意,我也不强你,我知你心高,一味的想投天仙位业,即不原做我家鹰犬,我便赐你名作‘超尘’,只望你异日早些超拔,攀了高枝再不用在我面前走动,碍本宫的眼!”说话间,众人眼前火光一黯,原来是艳娘玉掌合拢,将龙虎丹宝光尽敛收了起来。
白猿见得了“超尘”作名字,自是比“来福”强了百倍,可如此却失了一粒龙虎丹,当真亦失亦得,真不知那般更叫自己欣慰。正在叩首心痛之机,却见眼前一豆如火,似火丸一样跳掷在自己面前,老猿长臂一舒即将弹丸抓在手里,放大眼睛细瞧,不是龙虎丹还能是什么!正待心上喜悦,开心拜服艳娘。不料艳娘已然厉声道:“死猴子!今日得了我的好处你可记下了!异日若敢再有反骨,我只教你吃了我什么?却给我吐出什么来?”
老猿闻艳娘动了火气,只吓得一身激令,忙五体投地再不敢起来,张入云本欲开慰一两句,但转念一想,也庄了色道:“你本山中老猿,虽得了精气,但终究还未脱贪嗔余有恶根,尚需仔细修行,小心异日劫数。今日于在我等门下办事,我纵随性不欲过多制责你,但异日若你又为贪嗔行凶,可小心我追你性命毁尔法体!”张入云素来言辞纤和,一但换了庄重,却教老猿耳畔如遭雷霆,当时再不敢作一色,只连气都不敢吁喘了。
艳娘见张入云难得和自己一气,虽知他一番话确实出自心声,但到底面色有些转和,又知道白猿百年修行,道法不俗,得了龙虎丹可自己尽行化炼收敛,当时佯怒将其叱退,方又与张入云道:“你说了有几桩事寻我,这龙虎丹才知一桩,那剩下的还有些什么呢!”
张入云这才沉声道:“这一桩事倒慎重些,今日红莲为蝎尾性发一事你也见了,我怕不是长久之计,欲与你商量,玉母峰临行前齐前辈曾有赐教,你在他门下更久,当知真人心意!”
艳娘闻声不乐道:“我虽在那老头子山上住了一年半载,可从没将他当做什么师长,你可别在我乱编排什么名分?不过谢丫头心燥,日子久了性发起来,把你兄长这宝贝道观拆了倒是大有可能,确是该替其安排才是!”说着,回首与浮云子冷声道:“喂,牛鼻子老道!事关你宝贝道观,你也动动你这大脑袋想一想啊!”
浮云子倒有自知之名,连忙摆手道:“我这点玩意可不入艳娘子法眼,有你和我兄弟两家主持就足够了!我如今一点心思只放在炼丹修炉上就够我费尽心思的了!”
艳娘皱眉骂道:“说什么蠢话!你当你兄弟真的那么拙笨,这二云观里算来只有你一人是个正经修道人家,一身气性不染一些邪祟,道法修行也不沾一点污秽,诸般人物均须你这老道士调合,你又一甲子修行,到底有那么点道行,但有些见识也正是我等缺漏的,所以才霸了这道观坐个观主,不然我众人纵是不稀罕你这破道观,谁又愿位居你之下!”说着又朝向着灵龙女道:“如此一来你也该知道你师傅对你期许,所以才得初入门便授你龙虎丹,你这孩子性灵,我不必多言,日后也当得知道如何处置了吧!”
灵龙子当时连忙福身在地,受听训教。而浮云子见艳娘一副颐指气使气派,显是不放自己众人在眼里,可艳娘方才开口,也终是等于抑自己为长,她气性如此高法,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想到这里倒让老道长心里一乐。
当下艳娘才收了作色与二人商议道:“以我见底谢丫头盘尾数量众多,不宜单造小样防器,她又本用原身铠甲炼化了一身赤甲,不如将其十三节盘尾与其相融,再造一副朱翠如意由心甲,如此倒能克制住她一身火气,又好将其盘尾威力发挥至极致!喂,老道士,这宝甲与盘尾生克相制正是你所擅长的,到时你当与百草和谢丫头一同拟造才是!”
浮云子听得艳娘吩咐,为怕与红莲交接,又有些畏难,借故推托道:“可是我还有丹药要炼,只怕丢不开身子!”
艳娘当时冷笑道:“你忙个什么?我先时已问过你座下弟子了,只仗你这几年采办的那数味草药,显是你自己也没敢作想真费心思炼你首炉丹药,现如今放着你兄弟和那猴子两双天下少有的快脚不用,还待怎地?何况灵龙这孩子现下道行还弱,待半年后有些精进,才好为你护法炼丹,而这半年时光内还是为谢丫头置办宝甲重要,你当张入云是与你作谎吗?这丫头心燥起来,便是你兄弟也难制的住,到时真若将你道观毁了,有你哭的时候!”
言语间艳娘望了张入云一眼,就见的对方也正扫向自己。张入云因见艳娘安排的妥当,句句都说出自己心事,心上好生惊服,自己已破了童阳,满道观里日后当日能为兄长护法抵御阴魔的只有灵龙一人,自己相授龙虎丹也正是为了此一节,今被艳娘轻描淡写说破,心知自己将佳人从玉母峰请下,实在英明,心上欢喜,再看艳娘时分,却见对方已将俏首移向一边,嘴角微微仰起,倒像是在负气一般。
当日二云观两门大弟子便将龙虎丹择吉时服下,分别由各自师长施术导引将药力尽行消化,浮云子功行虽较张入云差了好些,但他这两年来修习《内景元宗》有成,施仙法妙用,功效倒不在自己兄弟之下。何况祝玉柔到底是多年修行,又兼灵秀,只一得将丹药收归己用,立时道力大增,形容气质大改,于众弟子中脱颖而出,几和红莲百草一般的气像,生生将自己师长浮云子也给比了下去。
待七日后张入云兄弟五人择吉日于观中结拜,众弟子门下观了礼,方亲送灵龙与芙蓉谷中,至于阿蛮张入云不愿意其过早授的自己技击本领,便将其托在艳娘身旁央前相授阿蛮医术。不料艳娘早有成算,当日她在长乐叟门下便将老人一生经典抄录,纵还不是完璧,但已得了十之八九,且艳娘只略施小术便秘录订制成册,事事周详远比张入云安排的妥当。至于阿蛮初还有些不服艳娘,可稍一接触便察觉艳娘灵性不在自己师姐之下,而心思毒辣,行事方便更是自己师傅师姐不相及的,她年齿尚幼,不能世务,又兼有些歹性,倒服艳娘一身手段本领,至后言听计从,俨然倒成了艳娘子弟。
而艳娘与浮云子四人则终日价为红莲宝甲筹谋,每日里费尽心思,张入云于这般动心思的灵巧勾当帮不上忙,见还有好些时日才得圆满,便与超尘两个分派各自采办仙草灵根,又再想起多年不曾拜会昆仑沉香儿,当日曾有相助自己采撷灵根的言语,目下自己正的空闲便领了超尘一路西行,一人一猿都是世上罕有的身法,当日清晨起行,不过午后便已到的玉阳山下密林中。
张入云为此处乃是昆仑重地,自己又为白鹿堂抢亲一事与昆仑结了深怨,当时忙压低了云头,与林中穿行飞舞,白猿天性喜游猎山林,一时在林间飞渡,但见两岸苍天古木,满眼芳草萋萋,灵气四溢,沁香扑鼻,真好不快活。不想,张入云这一小心,倒让两人从容预备,待飞渡不久,就见林中最为高阔的古树下,正围拢着一群人物。主仆二人都生的一生秀目,当眼便看了个仔细,却为张入云认出内里竟有峨嵋崆峒两派人物,尚幸沈、叶二人俱不在内,倒让张入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再说张入云于远处张望,见峨嵋一众人中有沈、叶二人师傅伽难师太与东方文宇在内,至于昆仑一面倒有少年向为尊敬的昆仑长老天矶道长,为此少年眉头不由一皱,以天砚道长本领,自己实无把握胜得过,虽说此刻众人聚在沉香儿原身前不知做何端地,但张入云多得江湖行走,却已闻出些不自然的味道。可再待他留意时,却见贵为天矶道长与峨嵋伽难师太,竟处处向着人群中一不足四尺,一身锦绣,唇红齿白,赤了一双光足,驻中空中通身云光萦绕的童子礼敬有加,行动言辞都是做后辈的礼数。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