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作者:云无常|发布时间:2024-06-29 05:36:14|字数:42551
张入云见一干人都去的尽了,反倒没了言语。当下默不作声,缓缓踱步至一旁草丛中将顾老人为自己炼取的铁丸拾了回来,取在手中仔细展玩,就见那铁球此刻依旧恢复了不经眼的黑色顽铁,哪里能想像到方才那般石破天惊的威力。低头思忖,如今日不乘毒龙心贪的疏漏,只与其正面对敌,再无这铁丸相助的话,只怕此刻与毒龙一众还在角斗,甚惑是自己已然被俘。
张入云自幼授教的是仁善侠义之举,但今日偶一于敌人失智时偷袭却可收此奇效,他虽知为人恶者不顾廉耻,行事总能占得上风,但如今自己一番身体力行,却又不得将这般的行径,再做想的深一些。只是他平日最恼恨作想这般计较暗算的勾当,当下心绪翻腾,内心一片挣扎。
白猿赤鸦受其重恩,见他在一旁静默,目光深沉,面色不住变幻,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艳娘虽能揣测一点张入云心理,但因不明他与崆峒门下一干事,也只得在一旁不耐烦的等待。
好半日张入云如梦初醒,才自转过身来,见白猿和鸦群都未退走,不由疑问道:“此件事已了,你等怎还不速速退去,那一般崆峒门下素来心窄,携私必报,虽暂时耐我不何,却难免将气撒到尔等身上。还有了上官锦母女好似也极爱豢养灵物,今次躲过,难保还有下次,还是趁他们刚走,你们也快些回转山林去吧!”
那白猿灵秀些,闻言便是将身一屈再要拜倒,张入云见此不乐,已是一指弹出轻轻击在其膝间,将其身抚正。而空中哀劳鸦则是久久不散,只领头的四尾赤羽静静落在张入云身前。艳娘见状冷笑道:“这群鸦和白猿倒是有心要跟你,只怕你推辞也是无用。那猴子倒还有些感恩的心肠,至于这群怪鸦,就我猜度想是见你有些本领,想于你左近相处,也好趋吉避凶一些!”
张入云此时心境并不好,他性格孤僻,平生只觉天化造物,万物均等,从没有收留异兽跟随的心意,闻艳娘一番话,心里反而有些不乐,倒怕裹带着这些神兽,却被正经修道人士看的小了,不利自己修行。当下脸色一作,只得开口道:“白猿你即已开口收留它,我自管顾不到,至于这群哀劳鸦还是速速离开此间,莫要在此久留,我平生最恨鸟兽聒噪,扰我清静,招我不奈的话,小心我行功将你等驱走!”
不料那鸦群闻得张入云喝声,却是赶紧振翅退避了十数丈,重又收羽落下,竟是一个个均不开声,只安心静守在一旁。艳娘这些乌鸦倒是聪明,能听懂人语,又知张入云心善,最怕的就是这等不与争斗只在一旁近身纠缠的举动,一时上想着群鸦此举定要让张入云大伤脑筋,不由就是一乐。
而张入云见此也是大伤脑筋,他却不知鸦类本就是百鸟中最为狡猾机智的一类,何况这承运先天戾气造化的哀劳鸦,见此无奈只得听之任之。他心境不好,自是不爱开口,当下只不理不顾,转身就要走开,此时天色已暗,仅余一丝落霞余辉,张入云倒是想早些找到宿头还晚上安歇。
正在他踱步不出十余丈,却又听见身后群鸦振羽的声音,因对方跟的这么紧,张入云一时气不过回首就要喝退。不想原来群鸦见张入云走出先时战场,竟是飞至已身死的同伴尸体面前,垂头落尾,很有些悲伤之意。如此一来张入云倒有些不好意思,见死伤的乌鸦极多,当下正欲施罡气将地上打出一深坑,好将死了的乌鸦埋葬,未想四尾赤羽,却是一声枭鸣,即激得剩余的众鸦也是随声附和。鸦叫本就难听凄厉,此时群鸦合鸣更显悲伤。
张入云当下闻声也不免一阵心酸,只是时间稍过的久一点,心神竟也被其哀声催动的有些恍惚,为此张入云不免一惊,这才知道这群鸦为什么会以哀劳为名。至于一旁的白猿则更是被群鸦哀声激荡的摇摇欲坠,只是它深爱那两柄金精剑,此刻虽是取爪子紧紧捂住双耳,但还是不舍那宝剑,只将其牢牢夹在腋下深怕离开自己一会儿。
就在众人惊异时分,却见四尾赤羽率先将周身翎羽抖开,竟好似刺猬一般鼓胀了开来,其余同伴见此也是随之效仿。当下过不多时,就见一地的鸦尸身上也是荧光绕动,就见得群鸦纷纷将一身翎羽抖动,一地死了的乌鸦羽毛便被群鸦受裹的尽了。至后又见三道精光闪动,那鸦王在内的三枚赤鸦内丹竟也被三尾尚存赤羽吞食了,一时间剩下的数十只活鸦因吸了千百同伴残存的精气,瞬时之内体形气热均自大涨,当先四位头领自不必说,就是剩余的黑鸦也有十余尾胸前颅顶都泛了赤色,竟似再过不久一身乌羽也要化了赤色一般。
张入云与艳娘不知这哀劳鸦还有这一番神通,一时间虽是死伤了大半,但留存的全都成了精英,一个个往顾回首均极神骏,那怪鸦本就体形甚大,得此番助益竟是个个都在四尺以上长短。至于做首领的四尾赤鸦更是尾后赤羽隐约可见一些五彩的痕迹,头冠上也有几许如凤凰一般的翎毛生出。而脚下精钢铁爪更是锋锐之极,就是比起雨嫣然座下的玄玉也不让多少。
一时张入云与艳娘都得大惊,当下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唯艳娘为那赤鸦邪火内丹未得到手有些不乐,只悻悻地道:“看这群乌鸦的意思,日后修炼的精神只怕还能变凤凰,这倒真是让人觉得有些稀奇了,怎样你可愿收留它们了吗?”艳娘虽是如此一般话,但她生性贪婪,心里实希望张入云能将这群神骏的怪鸦收归己用。
而张入云闻声则不作回答,一时只看着那群被收尽羽毛的怪鸦尸体全都枯萎化为灰烬后,方又展开步子向西方行去。艳娘见其态度甚冷,心里气愤,冷哼一声,也自缓缓跟了前去,白猿见主人开动,赶忙也随之前行,只是它身形只有四尺,一时手中拿了两柄三尺有多的长剑,实不太方便,当下它颠颠的一路小跑,磕磕绊绊不时拖地而走。
当夜张入云负气,乘夜色疾奔,直到得天色尽黑,估量已至与香丘当日篝火处,方停了脚步,因两年不到此地,路途生熟,只得找了一棵大树背靠安歇权作应景,以寄哀思。艳娘性气本高,见张入云作了性,自不会主动搭理他。
而那老猿倒是乖巧,仗自己一双火眼视黑夜如白昼,只待二人坐定,便是展开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过不多时竟手捧了好些新鲜果子回来。艳娘本不能食这些生冷素食,但当眼之下,见内里竟有数枚补气培元的异果,倒好为自己取食,心中不由一喜。而那白猿手脚迅捷,心思灵巧,至后又起了篝火,为艳娘精心铺好草榻,连奉上的鲜果也是用了新鲜干净的阔叶承上来的,艳娘久时身贵,身前身后呼拥备至,此时见这白猿堪用,心上欢喜,竟是连连称赞。
可张入云却嫌人多心闷,只在树下枯座良久,终是不耐,一个振身便是行出百丈之外,身登树冠,只在其上望月。艳娘素与张入云口角惯了,见此也不作一言,并不迁就他。
当下一夜无话,张入云只在天光稍亮,便展了身形,在眼前树林中一阵乱蹿,想尽数找到那难女埋骨的所在,不想也不知是他心焦还是事过两年,地理变化太大,竟是以其一双神目也没分辨的出当时埋骨的所在。张入云一日夜心怀哀怨,不免脸色阴沉,一时又犯了气性,只在林中四处游走乱闯。
艳娘有白猿在一旁服侍周到,初见张入云在林中乱跑还作一乐,但时间过得久了,直到正午张入云仍自不发一言于林中奔个不休,又见他犯了作性,行动时气息已是散乱一团,不动真气,全凭体力在林中挣扎,汗水早已将一身衣裤尽湿,为此艳娘已是没了兴致,连白猿进献的佳果也是无心食用,翻手过处,统统喂了跟在身后,正在树梢上歇息的哀劳鸦。
当下艳娘气不过已是一跃而出,近至张入云身前才驻身道:“你这般无头苍蝇一般的乱闯要找到哪年!这林中灵气怨气二者交融在一处,本就容易迷人耳目,再加你现在气的和条野狗一样失智乱蹿,更是难愈登天!想找到尸骨,再过一百年吧!”
张入云正没心气,闻言却不理她,欲待将其绕过再作寻觅,却听艳娘冷声道:“我倒知道个法子,可助你找到那人,怎么样?需不需要?”
张入云闻声将身顿住,只是稍一驻留,却又不欲落艳娘人情,一时又欲开路。艳娘见张入云犯了牛脾气,心里更是嗔恼,当下偏不愿让他如此作傲下去,一肚子火气却全发到了一旁树下的老猿身上,当下一声娇叱道:“给我过来!”
白猿聪慧,见艳娘受了张入云的气,却叫自己近前,显是没有好事,只是已拜了主人不敢不遵从,当下仍是苦了脸一步一挨的至了艳娘了身前。艳娘见其行动缓慢,迥不似平时那般卖力,心上嗔恼,已是骂道:“放心!我不打你!我知你通灵已会得一些小法术,此处灵气逼人,枝叶繁茂,尤其林外一片花田生的着实茂盛,算来定是有些伺待的花神在侧,你快给我行法拘来,我有话要问她,只是惹慢了半点,不遂我心意,小心我用修罗刀削了你的天灵盖!”
老白猿听了艳娘吩咐,心里就是一阵叫苦,虽是自己有此法力,但如自己这般畜类拘禁在册神祗可是犯了天条的,一个不好自己可有雷火之灾,自己这位新主人明明是阴身定也知道这般道理,却命自己拘禁,好不让它作难,可还没等它犹豫一会儿,就见艳娘本就白晰的皮肤,刹时已是化了透明,双目赤红,周身透出十四枚刀尖,只怒目面视于它,吓得白猿赶忙形法持咒,颂动真言,拘唤本地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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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此时功力精进,已不同凡俗,只白猿刚一持咒,便发觉周遭气息变化,灵气翻滚,耳畔竟隐隐听得有娇弱女子挣扎哀告的声音,又见艳娘脸色变的很不寻常,防她做出些出格的事,正欲上前阻止,却见艳娘忽地凌空探爪,就听得一记如撕破厚茧的声音,随之精光一显,艳娘手底已是多了一位环髻宫装的女子。艳娘心上嗔怒,伸手已将其一头乌发扯作一团,又喝声道:“你这小小的花鬼也敢于我作对!经我待下召唤,竟敢躲避不出,还要私自潜逃!”说完五根尖尖的玉指运劲,掌下女子便又是一阵颤巍巍地呼痛。
那女子被艳娘擒在手里,因其身上阴寒气逼迫,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待要分辩,却因艳娘手狠,只扯动的自己一头万千乌发钻心也似的头痛,一个抵挨不住已是泪流满面,正在苦苦哀求之际,却觉迎身一阵阳风拂动,腰间一暧,自己已为其抱走,至于艳娘于自己贯顶的利爪也被来人一掌甩了出去,睁眼看时,果是张入云将自己揽走。而威迫自己的艳娘也被他运纯阳劲气逼退出三四丈外。
张入云一将花神救下,便将其放落在地,眼色一作,便将一旁还在持咒的白猿喝止,那老猿本就是有心归属张入云听用,眼见其发怒作色,只比得了艳娘号令还要仔细,忙垂首担臂侧立一旁,再不敢言动。只艳娘见张入云竟为了一个花鬼与自己翻脸,一旁白猿又听其调用,心上更是一番大怨毒,当下双眸好似玄冰,只盯着张入云背脊一瞬不瞬。
当下里张入云即觉得自己背后如触冰霜,一股寒意直要钻入自己百骸肺腑之中,不禁打了个寒战,皱了皱眉,只得回首与艳娘道:“好了!你别再闹了!我知道今日我脾气不太好,多有惹你生气的地方,刚才我又将你逼退,让你难堪了!只是这女子我本认识,你出手就将她一番折磨,我怎能袖手不管,而且你一发怒就生怨毒,随意支唤人为恶,这样到底不好!还是静心宁气收收自己心境吧!”
艳娘本欲暴起发难与张入云恶斗一场,至不济也要将那花鬼抓破颜面,好出心头一口恶气。未想张入云转眼又说出这般话来,虽是话风依旧严厉,但语气却有服低之意,一时上心气一泄,凝聚半日的怨毒已是消散了大半,待她再查觉时,却见张入云已是和那女花鬼交谈了起来,当下又是愤愤一番,但到底还是作罢。
原来张入云只一当眼,已是认出那花神便是当日指教自己授救怨魂的月奴,此时将其救下忙和声道:“多时不见,月奴竟已升作本地花神,当真可喜可贺,适才我同伴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今日来此在下只为遵践当日相救此地难女的承诺,即是姑娘已为此地花神,该当知道她遗骨在哪里吧?”
月奴闻言略整了整衣冠便是一番作礼,再又垂首低声答道:“难女自两年前为恩公所救,择良地埋骨,收受此地灵气,元神坚固,后为本地十娘子赏识添作此地百花的职伺,全拜恩公,当真感激不尽。昨夜见恩人到得此地,本欲望见,无奈却是一月一次朝见十娘子的正日,待后夜往来时……”说完月奴却是看了看四周白猿和哀劳鸦才道:“只是后半夜恩公座下神兽已是在恩人身处百丈方圆内职守,小女子虽得职此一地,但未得化骨丹,依旧是个阴身,终不敢前来拜望,如此万请恩公原谅!”
张入云不知内里还有这些缘故,转眼看去,但见白猿火眼金睛,哀劳鸦也是一副尖喙利爪,实无怪月奴不敢近前,一时即笑道:“原来如此,不想我倒是于无意中将月奴姑娘惊吓了!”月奴闻声赶忙伏身直道不敢。张入云一面将其扶起,一面问道:“只是那位冤魂埋骨处在哪里,还请姑娘明示,今日一来,我也是想一了当日心愿,不愿在此多做耽搁,如此,还请姑娘多多帮衬。”说到这里,张入云脸上的笑容已是尽数收起,又换作先时一般的哀怨。
月奴闻言忙前行为张入云开路,只是她乃是阴神,虽是张入云生得慧眼,可将其在日头下辨认出来,但月奴也因受日光照耀,透体的烦燥,移动步子很有些艰难。张入云因她方才无故被艳娘作害,心上本有些欠疚,见此便取一只手搭在其肘间,一阵真气渡入,果然对方身形凝炼了许多。可是如此一来倒将月奴羞红了脸,赶忙加快步子往前行去,一张面孔竟似火一般的红了起来。
张入云见了,暗道一声惭愧,他多年来于江湖行走,见惯的是剑客侠女,却忘了眼见女子生前却是一位大家闺秀,素常最重此类形举,一时自己失了矜持,却惹得对方一番尴尬,若不是自己有恩于对方,只怕对方已然翻脸,为此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随后白猿擅观人气色,虽心慕张入云一身超凡的本领,但此刻见他与月奴一番脸色变化,却觉很是有趣,当下只咧开大嘴在旁不开声的作笑。正在它开心之际,忽觉背颈之间有一道寒光直打在毛皮上,忙回首看时,却见艳娘正泛了寒色正怒视自己,却吓得的它赶忙纵身一跃,归附在艳娘身后,垂首埋身,再不敢取目环顾。
众人行不得多久,月奴便已率张入云与一处平地驻足,玉指伸处,直指地面道:“此地便是难姑拜骨之处!”
张入云心上疑惑,不由问道:“当日我前来此地时,明明是个大土包子,可今日一见怎地变了平地!”
月奴遵声答道:“两年前此地确是如恩公所言,但近日因深植此地的缚妖藤开花,已是将难姑精气收走了大半,是故化做了平地,也难怪恩公于林间闯走数次都不得辨认出来呢!”当下月奴话语虽轻,但艳娘与白猿群鸦闻了却是脸上有些变色。
张入云闻言也是一惊,问道:“缚妖藤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种植在此间,至于要开花,却又是个什么道理?”
月奴答道:“这缚妖藤自小女子三十年前身死与此地,便已有之,想来该是与地底难姑身死当日便一同植下的,后偶有听十娘子指教,说地底埋骨人也是身前多做杀戳该有此劫,我等只是一界小神,难问这般因果事,而这缚妖藤百年才得一开花,想来地底幽魂,也该当在此地困守百年了!”
张入云闻声双目便是一睁,想着地底埋骨人百年凄凉还要日受毒藤侵食自己元气,如此毒难当真是令人发指,当下与心中怨气冲撞,顿时大怒,只一个咤声,便施放罡气将地面砸出一个几有两丈方圆的深洞,低头看下果然有数十茎藤蔓密密缠绕在地下,张入云气急连连罡劲涌动,却见生出的巨力,却将那藤蔓伤损的极小,虽是将地下又打穿了数丈,但却是根藤裹动,并没怎么受创。
为此上张入云又得大怒,当下却对着白猿怒声道:“快将你肩上双剑借我一用!”白猿见张入云生怒后脸色红的吓人,先是打了个寒战,赶忙将它花了一夜功夫才编好细索缠在背上的双剑解下。
正当它要交于张入云时,却听月奴阻道:“且慢!恩公即有心要除这毒藤还请稍待。”
张入云不解,只急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月奴从旁解释道:“这缚妖藤即已开花,稍待便要结果转生灵异,它因得吸取地底怨魂,若一修得人形,便恐要为恶,如恩公趁其初刚结果不使其落地生根变化,再用它哺喂给受了它百年苦楚的幽魂,不只可抵其这百多年来的元气亏损,也可因这毒藤经年来吸取日月精华的果实而得益小补。”说完又循礼道:“只是恩公一旦出手,只望除恶务尽,不然那缚妖滕日后流毒于小女子,月奴只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入云闻言知其心中担忧,忙安慰她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我即出手,定是善始善终,绝不会为你增添烦恼的!”
月奴闻言脸色才稍稍有些和缓,一时又趋步在前开路道:“即如此,还请恩公随我来!”
当下众人又与月奴一道前往,直行了百多丈,于林中向阳处一方水潭前才止住身形,众人环顾四周,就见了潭水清澈见底,内里还有数十尾红鲤在游动,潭外是片十余丈方圆的草坪,其间竟点缀了千百朵郁郁丛丛的红花,再往外间尽是数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古树。众人所居处的林子其实也不甚大,但丛林深处竟有这一所从林外不得一点窥伺的尚佳所在,倒是很让人有些惊异。
那群哀劳鸦前一日斗的狠了,又经一夜只吃了些素食,此时见了潭底这多鲜鱼,也不待主人吩咐便是一阵欢腾要捉那些红鲤,虽本身不是水鸟,但都仗了自己灵性扇动翅膀,卷带了潭水捕鱼。月奴见了有心想要阻止,却因害怕群鸦不敢作声。
正在张入云要出声阻止时,却又发现那群红鲤甚是灵巧,只一有些动静便深潜于潭底再不敢在浅水处畅游。一时里除了领头的四只赤羽哀劳鸦捕的五六尾红鲤外,其余怪鸦均无所得,如此月奴才稍稍定了定心。何况那红鲤生的甚是肥美,每一条均有十余斤重,一时数十只哀劳鸦分食了鲜鱼,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差不多也已称意,只是张入云眼见本是清清池塘本群鸦弄的一片鲜血淋漓,脸色不些不悦,那领头的怪鸦倒是极擅观人心思,一见张入云有些嗔怒,忙命手下将鲜鱼残骨拾拣飞至林外扔了,这才又栖身在一旁古树上静观众人变化。
月奴见群鸟上了树这才定了定神,手指底下十数丈方圆内的红花与张入云道:“这就是缚妖藤花,今日就是正日,待得日暮西垂,便要结果的,还请恩公仔细在这里留意才好!”说完想了想又道:“恩公来的日子甚巧,算来也该是地底冤魂能脱此劫,所以上天才安排公子今日前来解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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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张入云闻言却是一笑,只脸色甚是凄苦,反把月奴吓了一跳,她不知张入云当日为救此冤魂却等于送了香丘性命,如今月奴却说出这些上天安排的一番话,怎不叫张入云心痛!
只是张入云一番冷笑做罢,却又换了脸色与月奴道:“这地上红花怕不有千朵,难不成日落时,毒藤竟要生出千百颗果实来,又听你的话,只一落地恐就要生下异端,这可有些难办,实不行,我还是趁先将这毒藤毁了吧!”
月奴摇首道:“恩公说的话对了一半,到时确有千百粒果实结出,但内里只有一枚灵果,月奴见恩公跟从甚多,又多是些灵物,几十数眼睛牢牢顶住这些果实总该能有所得吧!”
至此张入云才知其中根由,只是回身看时,果见群鸦白猿都有跃跃欲试之意,知自己要是开口要其帮忙,等于是承认自己是这帮妖兽半个主子,为此倒有些作难,只是终究是行善举,一时只得开口道:“如此就多赖你等帮衬!”话音刚落群鸦与老猿即是一番欢腾。
张入云见此也不由一乐,只是又见众兽都是眼睁睁火着眼睛盯着那红花一瞬不瞬,口角还流出些腥涎,知这帮妖物还没受多少教化,万一一个见利忘义,把毒藤灵果嚼吃入腹,事后飞逃许也不定,忙又喝声道:“只是今此只求助你们帮忙,万一要是有人徇私起了贪念,可别怪我到时手下无情!”他这一句话再一出口,那群鸦连同白猿却都不禁有心扭捏,好似心意被张入云说出一般,大有些不好意思。一旁月奴见了,不由笑出声来,唯艳娘还在为先时张入云一番举动生气,只不作一言。
当下众人便各自分派各人管辖的红花,那哀劳鸦甚是聪明,又有统领筹划,一时上一尾赤羽竟统领八九乌鸦各划了一片花丛看管,至于那白猿则更是在花丛中一番念咒画符的布置,张入云问之,才得艳娘没好气的为其作答,原来那白猿因是久自修行,于木土两行的术法倒甚有心得,此刻早为预置就是防到时不策,那毒藤异果得空逃蹿。
张入云见如此堪用,又有心为主,确是个尚佳的根随,有心想也传其一些经典,但到底才知初识,难晓其根性,一时上只得先将此番心思搁下。时间不久诸事便已准备妥当,张入云只领着群兽在一旁静守,当下各人都是聚精会神展望自己眼前红花。
月奴见众人用心,却在旁舒解道:“诸位不必如此用心,这花不到日垂不得谢败,此时日正当午,时间尚早呢!还是各请自便,养足精神好到黄昏时使动吧!”
张入云何曾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他自到的此地都在日夜思及过往愁怨,哪里能够将一颗心平复下来,但此时得月奴好意指教不好推辞,只得闻声浅笑,盘膝坐下静养。
群兽也因为主人全神贯,自己才得用心,今见张入云松懈,一众山野惯了的灵兽自是落得清闲,纷纷振翅伸腰,吹欠连天呼作一团,好半天都不曾止声,直到后来艳娘为其噪声惹的恼了,一个叱声便将群兽吓得纷纷掩息,都做了休息状。但到底都是灵秀的异兽,虽是在嗑睡间,却是只要眼皮泛动就是一抹精光。尤其那老白猿当下更是学了人样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盘坐在地上,虽是一动一静,但竟也很有些修道人的气度。
月奴当眼下见众人都得安息,唯张入云脸上有些见红,知其心中烦恼,便开口寻个话头与其分解道:“如得恩公将这毒藤除去,月奴连同这片林中的草木都感恩公大德。”
张入云本就无心休憩,闻声便自睁开眼,当下再往四周环顾,当见那红花虽盛,但近前除生了些低矮的青草外,却是一木不生,而那潭中也除了数十尾红鲤外再无别的鱼类栖息。先时就觉有异,如今得月奴提醒,当时便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一时开口道:“这倒不用,我也只是为救人顺手之劳而已。”说罢又皱眉道:“其实这毒藤也只是依足自己天性而为,论不得什么好坏,但即是折磨了别人百多年,也确实饶它不得!”
月奴闻声道:“这是恩公心仁才能这般作想,但如叫这毒藤得了气候,这一片树林,只怕不出十年便要被它一人吸竭殆尽,到时连月奴在内的草木却只要闭目待死的份了!”
张入云轻笑道:“说来这草木也和人一样,即得了性命,却仍要心贪,为一己之私竟要枉顾他人性命,害得此一番水土,终招致劫难,依我性情本还不想取其性命,但到底怕妨碍你等日后安全,只好将其斩草除根。月奴姑娘我知你心善,但我此刻只想一人静修一会儿,你且暂作一时退避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月奴见张入云一番言语道来,面色多少有些转和,至此方又行了一礼,才告身退。
当下张入云待月奴走了,反倒沉心修起内养的功夫来,虽是心头愁烦,但到底张入云多年修行,又是遇敌沉稳的性子,盏茶功夫过后,到底将一腔心绪尽数收拢,闭目入定。当下无话,直到黄昏日暮西垂时分,张入云才陡地将双目一睁,刹时精光迸显,却将一旁白猿和乌鸦惊动。
张入云起身后略一查探,只觉今日这一番坐养竟似若有所悟,比平日还要来的精神,心里也有些疑惑,再举拳用力攥紧,就听骨节噼叭声不绝于耳,好似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他连是心情低落,此时觉功力又有长进自不免精神一振。唯一旁冷眼相观一日的艳娘见了,却知道他精气元神无一不是修炼调养至尚佳状态,知张入云再这般下去,出入青冥也是指日可待,为此上眉头攒动,目光中的怨毒愈发的深了,群兽见张入云立起,自是随之行动,也纷纷打点精神用心环顾自己值守的红花来。一时上月奴也自显身来见,为此张入云反倒怕她没有一些防卫的本领,而将其安排在远处,只做旁观。而自己则与群兽静守,至于艳娘依然是负气在旁做璧上观,张入云知她生性如此,只得由她,并不开口求其帮忙。
果然只在斜阳余辉落尽的那一刻,眼前千万朵红花,竟是灯笼一般悉数放出寸许的毫光,虽是个头小巧,但万灯点缀倒也把个一处草地修饰的灿烂夺目,华丽非常。只是那花谢的好快,不过刹那间功夫,万花即是纷纷落下,旋即就结了实,那果实甚小,只比黄豆略大一点,先只一点银光,瞬时便又多了一层金色,但金光耀眼想是那果子结熟了,随即便是要栽落于地上。
可一旁群鸦再就分派妥当,见一料金丸落地,其中正当值守的乌鸦见了只屏口一吸,就见那果子好似长了腿一般,箭射入那怪鸦的口内。一时上那乌鸦尝了尝味道,随之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说那金丸并不是毒藤元气所化。但就如此,果子的味道也是尚佳,能补其元气,当下那怪鸦一丸入腹不由仰天打个哈哈,若不是铁喙一口,只怕嘴都要乐歪了。
群鸦见今日值守的竟是这等美差,纷纷鼓噪口舌,跃跃欲试,一时那花丛中金丸纷纷落地,却见群鸦屏口作息好似鲸龙取水一般将那自三尺多高的花枝上落下的果实食得一粒不剩。如此倒是苦了白猿,它一张阔口不比哀劳鸦那般可以收拢吸取,且自己身子只有一个不及对方势重,但好在它一双猿臂奇长,两臂一展竟有一丈五六尺,当下它仗自己身轻,只在守护的花丛中如凌空的飞鸟一般蹿竺,双手好似千手观音一般只在花丛中不时摄取,也是一般的未令一粒果实落下。
张入云本有些担心众兽本领,不料眼见之下竟是如此堪用,当下心里一松,便只在一旁,一意用双眼神光在花丛中分辨,正待区分时刻,却听见一声怪鸦的惊叫,就见一粒金丸为其吸其不住,正在往泥土中钻去。张入云一眼看见,赶忙单臂一样,即是将那金丸连同地底三尺的泥土打上了天。
可不想那毒藤精丸只一挨土便是旋即放大了三四倍一时闪在空中,旋即精光暴射,当下里一只赤羽为争功,已是振翅翻身,张开铁喙去啄那精丸,未想只一挨近,便是一声惨叫倒翻了出去,倒落地时,口角已流血,想是吃了不小的亏。
群鸦与白猿见状,忙欲上前,却听得艳娘在旁喝止道:“不用!这毒藤的精丸上有些古怪,想是有人帮衬,你等只一介畜类难犯其锋芒,还是留待张入云出手吧!”
白猿性灵,又得一对火眼,闻言已是打住,但因见那精丸刁滑只一将怪鸦振翻,便是如流星一般向地面栽下,它怕张入云不能及时赶到,心上关切,打定了主意要出手。又因它方才已瞧出精丸身外包裹了一层紫气,定有古怪,当下也不敢硬接,心急之处,血口一张便将自己多年未经取用的内丹祭出,一时上就见一料银丸放出千百道毫光,直往贯地落下的金丸上撞了过去。
可还未待白猿内丹将金丸截住,就见的空中一道劲风刮过,白猿这边厢陡觉一空,再见那张入云高大的身影,已是挂在月空中,左手里金光闪烁,显是已将那毒藤丸取在了手里。正在白猿心上高兴时,转眼之际就见得张入云左掌轰的一声似有雷暴,跟着就见一团血雾自其掌中喷出,所风飘洒在空中,张入云一身修行已进门庭,一时上鲜血迸出,在群鸦与艳娘鼻下却是一阵异香流动,只惹得一众人举头看着那飘散于口中的红雾,眼里纷纷射出很是浪费舍不得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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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入云此时,却是皱紧了眉头,兀自紧紧攥住那在掌中如生了利刃搅动的精丸不放。
艳娘见张入云脸色张厉,知他犯了狠劲,但刚才一声惊暴威力不小,一时怕他五指被雷暴炸裂震飞,赶忙运目力细看他手掌。但见张入云掌中虽是血如泉涌,但五指尚在,又见有掌上有银光运动,知道张入云仗流星指威力,终未留下残疾,心里也自松了一口气,又想着张入云心细临危时还知用流星指取摄及保护自己,确比他平日里做作装傻时要聪敏的多,为此艳娘脸上竟不由有些笑意,只笑容才刚泛出,便被她自己查觉,旋即便又冷了面孔收起脸色。
再说张入云只要将那精丸取在手,只觉其间力道重如山岳,自己五指只稍一支撑,便觉抵授不住,可自己连哀劳,又加上这片密林乃是自己伤心旧地,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这精丸挣脱出手去。且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自己连这一粒害人百年的藤妖精丸都应付不了,实在枉自为人。是以只不断催逼体内真气与其相斗,他是少年童阳之身,此时又不顾性命,犯了纯阳烈火,体内蒸腾的阳煞气只如大海狂涛般的奔流而至。
众人先还只见他左掌内一点银光被体内修持的纯阳赤火冲抵化为火红,可不多时便已是赤光烧遍全身,全身如沐烈火,运功到了极入就见他紧紧咬住一口白牙苦苦支撑,额角间青筋好似蚯蚓一般屈节暴起,众人瞧了实是惊心。
正在大伙都在为张入云犯了如此大怒,生怕其与毒藤精丸两败俱伤之际,就听得张入云左掌之内一声厉啸,一声霹雳炸起,那毒丸竟是用尽全身最后一点精力将张入云手掌震开,可为此也是力尽而衰,只缓缓的落向地面。未想张入云此时右臂一挥又将其擒在手里,五指张扬处,直如一团赤红的烈火袭到,那精丸本就无力反抗,一挨至张入云掌内便是一手哀叫,随着张入云掌底运劲便又是一阵紫光掩映,如星砂一般紫雾抛散过后,便一动不动卧在张入云手心里。
围观者一时不知就里,只屏自己静观其变,到底那老白猿生俱一双火眼,又是双耳灵便,见主人收制了毒丸,率先一个欢呼,当下临空连翻了数个筋斗已未喜悦。只是它素囊内塞满了先时自己摄取的缚妖果,倒不敢开怀大笑。一时哀劳鸦也知主人得手,同在一旁欢庆,但到底人物众多不便管理,内有贪食嘴馋的,已自撇过,先其花田内果实为食,全不顾那满是毒刺的藤蔓。
张入云将掌中精丸略做探视,就见原先的金光已是化做了紫色,其上竟还布满了细致的十字花纹,他此时左右掌均已受创,当下略一比较就见双掌之中都是方方正正立了两个十字,尤其左掌伤势很重,几可见骨,张入云不敢大意,赶忙运气将穴道锁闭,不使鲜血流逝太多。
月奴与艳娘此时也凑上前来探望,眼见张入云双掌创伤甚重都做惊讶状,只是艳娘随之报以一串冷笑,再不见怜惜。当下正在月奴欲取用山间灵草医治张入云伤处时,却见白猿已是自经远处衔来两株红花,一时将花咬碎取了红色的花汁浇在张入云受创处,旋即就开始止血收口,月奴见那红花正是当地疗伤圣药,不意那白猿竟是识得,不由倒是对白猿另眼一番相看。
张入云自经那花汁涂抹在掌上,也觉一阵清凉,本已火燎一般的双掌痛楚大减,一时感那白猿遇事周全,大为得力,也不由一脸嘉许。稍时又行至一旁花丛中,用足尖在地上试了一试,果然如自己所料那地土已被白猿先时一番禁咒的如生铁一般坚硬,知自己今日不仗其相助,恐那缚妖藤的精丸入土后更加厉害,到时自己只怕还真对付不得。
当下正在寻思间,却见那白猿眼睁睁望着花田内的果实,一双红眼如要喷出火来,知它有意那些果子,忙在旁道:“你今日出力甚多,即是有心这些缚妖果,尽管自取,不然这群鸦口下可是不会留情的。”
白猿本就眼馋那些缚妖果,得主人自是再不做矜持,忙一个虎扑就冲了上去,但见一团白光在花丛中一阵游走,好似八臂哪咤一般将果实采撷,且白猿仗自己有两方素囊可先不做动静入腹,只管塞入口中,为此虽是让群鸦争了先,但终究没吃甚亏,一时也让它得了不少。张入云见此只让群兽在花丛中自管争闹,只慰其一日辛苦,自己却踱步至了埋骨处。
果然那缚妖藤一经张入云将本命元气所化的精丸摄走,只在片时之内本还是万千在地底深植缠绕的毒藤都已枯干萎尽,败落在地底,张入云上前只用手掌拨了拨便如摧枯拉朽一般化为灰烬于地底坑洞之内。
见此张入云连施了两次罡气,直将地底又打出三丈径深,这才见得眼前一片紫光蕴动。当眼只见,就见一方紫色帆布包裹的一团人形包袱于地底静卧。张入云一眼之下就知那帆布定不寻常,因不知到底是何样宝贝,便取望月奴希望她能知其一二。可月奴见状只忙着摇头,无奈只得又看了看艳娘。
艳娘正在为张入云不先问自己嗔恼,为此本不欲答理,但无意之中却见了那帆布上八角奇花样的图案,口底就是一声惊疑,当下不由怪道:“这是西域稀土崇光教的法旗旗帆,两样不差万里,怎能在此地见到这般物事?”
随即艳娘又与张入云嘲讽道:“我看这旗帆中压藏的人物很有些不寻常,崇光教是循身国护国神教,算不得什么异端,今用这法帆镇压这女子,你可小心莫要救错了人,给自己惹得一身麻烦!”
张入云闻言也自惊异,一时又道:“什么崇光教?又是循身国?你怎知道这些东西?怎地这女子就有麻烦?”
艳娘不意之下,一时多少透露出一些自己身世隐秘,当下见张入云见闻,却是脸色一寒,只冷声道:“这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反正话我也说在前头,至于事情到底如何做,却看你自己了。”
张入云也只好奇,见艳娘冷着面孔与自己,也就作罢,当下取手便将那紫色帆布携至洞外。又看了看月色,但见月光抛散竟是皎洁异常,一时只如珠辉一般落在那帆布上,直生出些妖异的光芒。张入云想着艳娘刚才一番话,心里不由就是打了个突,但他为人做事只问对得起天良,见有难女在前,怎不救顾,当下不在犹豫便伸手将那帆角的绳结打开。
不想那绳扣竟是密实非常,张入云为隐娘指教下,一双手实比世间女子还要灵巧数倍,但也是时久无功,一时上心焦,手底发劲,本就才刚合拢收口的伤口便为其震裂,鲜血滴落在那紫帆上,倒正是应了生相克制。一时帆布上禁法被张入云阳血破了,那绳扣随即便是应声而落,不由张入云动手,已是自解开来了。
当下那布裹一打开,便露出内里静卧了百年的枯骨,未想众人只一当眼便都是齐声惊呼,尤其内中月奴更是害怕,忙闪身于张入云身后,再不敢相看。便是平日胆大如张入云也是触目有些惊心,一时上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原来那一具骸骨虽是多有几处刀剑伤,手脚俱都有残碎,但最教人害怕的确是那女尸一身枯骨竟是晶莹如玉,白的太过吓人,在夜下只透出一尺来长的毫光,此刻再一遇月光竟是透体毫光随之见长,张入云虽是阅历较浅,不知其中究里,但一当眼也知那白骨与底下多年修持,已是化了妖类,这般晶莹的白骨虽看着好似一副玉石,但冲天的妖气却如刀斧一般的直透众人百窍,月奴被是个小小的花鬼,那有不害怕的道理。
张入云当下沉吟良久,先伏身取指轻轻一击那尸身,竟发出如鸣玉一般悦耳的声音,当下不由更是一张咋舌。因见那妖尸天灵盖正中插了一柄似兽牙制就的匕首,想是为此那尸身至此才没有一些动静,当下只微一皱眉,便再不犹豫将欲将那兽牙从其颅骨上拔出。
不想艳娘却又阻止道:“张入云你可想好了吗?那匕首可是恶龙的毒牙,这尸妖戾气太重,虽外有高人取了缚妖藤,紫罗幡几重禁制,但经了百年还是仗怨毒炼化成妖,可见冤气之深,其心之毒。如是一经被你救了,小心只待她一还魂便要反噬我众人,到时你可别后悔!”
张入云闻言不禁有些犹豫,本持着匕首的右手却是停滞在空中。艳娘见其心意有些变化,不由又道:“再说她将这一身骨骸修到这副田地,只要你我稍稍祭炼,便可制成威力绝大的法器,要是不使其生魂,倒当真是件宝物!”
不想张入云听到这话,便是笑出了声来,取手便将那毒龙牙摘了出来。艳娘见此大怒,直怒喝道:“张入云!”。不料张入云已是开口道:“艳娘!你怎和我相处甚久却还不明白我的心性。”说完手指那骨骸道:“你也是女儿身,即见了她耻骨乌迹斑斑,便刻知其人生时所受惨痛,就是今日为妖也是往日种下的因果,你若害怕她,且先退下就是!”说着又对身后月奴道:“月奴姑娘,也请你先暂避一时!再请去时与白猿知会一声,就说我命它率群鸦在东南方三十里处退避,不到天光见亮,不得回来!”
月奴闻言还等犹豫,却见张入云催促道:“快去吧!艳娘说的不错,这尸妖戾气极重,如若出世,恐真要暴起伤人也不一定!”
月奴不解,只疑问道:“那恩公为何还要解救她呢!”
张入云笑道:“世上的事难道只为一己得失便能论其对错的吗?如是恶人也该有解救一道,不如地狱之下不是满是不能得解救的恶人了!”说话间又和声道:“月奴姑娘你当日还不是为人弃尸荒野,当时若你能相告一介凡人,却难不成却因对方害怕你,而让你永受阳光蒸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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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奴本为心惊才得这般言语,其中虽有自保之意,但更多的则是害怕张入云为自己往日一言而伤了性命,如此只能令自己无地自容。今见张入云说出这番道理来,心里更是惶恐羞愧,一时红了脸,忙深深一福礼,再不敢说什么,急急的向林外走去。
张入云一时也自觉言重,欲待说些话安慰对方,但又见地上白骨已然笼起一层烟气,为怕是尸变,只得转身仔细察验那副白骨的变化。
待过了多时张入云见那烟雾虽是逐渐转浓,却迟迟难以凝聚,仿佛对方也正在苦苦挣扎只是累于有心无力,始终难以变化神通。艳娘在一旁看的那薄雾有异,只咬着唇冷着面孔,并无一丝动静,张入云见了,知艳娘不会出言指教自己,略想了想,便将才得的精丸放在骷髅眉间。
果然精丸一挨近,因是其内蕴藏了多年来冤魂的灵性戾气,那白骨取用极为便易,只张入云精丸一落,旋即竟是没入对方白骨之中,恍眼就是再无一丝痕迹。张入云与艳娘看那枯骨消融的精丸这般快法,齐都一惊,心知对方灵性还在自己想像之上,不由更有些担忧起来。
再说那一副残骨自得了张入云相给的精丸后,周身缭绕的白雾腾的一声,便即暴涨,瞬间便将通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好似被一层薄纱笼罩在身上,久久不散。时间不长,那白纱竟是泛了几丝红,且愈来愈加鲜艳。
张入云当眼之下,见那红色原来是白骨周身正在滋滋不歇,不断长出的鲜嫩血肉,其生长速底极快,时间不长便已是通体活动,血管暴处竟可眼见其内血液在流淌,且那尸体本是断了的一手一足,也在片刻间重新接拢生肌,不见有一丝残缺。为此张入云大为惊讶,不由转眼看了看在一旁侍立的艳娘。
艳娘见状,只冷声道:“你不是一心一意想帮她吗?她本就是尸妖,刚才又授了你这般大补元气的宝物,怎能不见血生肉,到时身体恢复如初,定和常人无疑,看她这般高的功法,只怕还可白日行走,为所欲为呢!”
张入云闻言不语,低头看下,就见那难女此时面颊上已是挂上了红肉,眼眶内的眼珠也已逐渐成形翻白,实是吓人的厉害。此般情形,他当日就曾在水镜寺三对尸妖身上见识过,一时两厢参照,竟觉眼前女尸竟和那飞天夜叉有些相似。张入云本就眼力无双,略一留心,就觉二女连骨格也很有些相似,不由间心上就是一动。只是眼见的尸身不断变化,逐渐凝聚成人形,却让张入云想起还在身埋黄土的香丘不由感慨万千,暂时先将脑海中的疑问揭过。
“若是以这般形态将香丘复活,炼转人形,不知可不可以!”张入云止不住的想道。可转瞬间便又摇头道:“不会的,香丘身前生性爱洁,如此这般变作尸妖复活,说什么她都不可能答应的!”
正在张入云迟疑之中,眼前女尸已是逐渐成形化为一赤身女子,一身纤毫毕现,无有一丝着露,张入云见此忙将外服解下,欲待披挂在对方身上,只是对方半日不曾睁眼,倒好教他有些心慌,一时竟手提外衣站在一旁犹豫。
正在其不经意见,那女子却陡地将双目睁开,当即便是一阵蓝色的幽光惊起,张入云见目泛蓝光,只以为她身化妖异,目光如此是在情理之中,未想再定睛看时,原来那女子本就是蓝眼直鼻,一身皮肤白皙的吓人,是个西域女子。
女子睁开眼后,因是仰卧,抬头即是看见满天的星斗,她看心里深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竟是半日只目视星空,不作一言。过了多时才只目光游移,瞥见一旁的张入云与艳娘,但也只冷冷看了一眼,旋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正在围观二人不解时刻,却又见那女儿将双目闭上,一时只屏息用鼻尖醉心嗅探深夜林中的花香。那女子气息好长,只一嗅动便是半日不绝,当下就见那胸膛高高起浮,双肩耸动,竟是身副身躯好似一张娇弱的弯弓一般撑起,久久挺立空中不动,面宠笑容似极享受。
张入云见她一身体态玲珑,本就是个美貌年轻女子,此时身无寸缕,一双淑乳好似两弯满月挂在胸前,白晰嫣红二色历历在目,再见她身体形格佳妙,此时雪白纤弱的脚趾因支撑起自己弯月一般的身形,只激动的小腿肚上结实的肌肉勾勒出美丽的线线,张入云目光游移,直顺着女子足下延至耻丘部位芳草,当下由不住他不动心,陡然间心里一阵起伏。
未知那女子耳目灵便之极,张入云心房只一跳动,瞬时就被她听见,旋即双目睁便自睁开,盯视着张入云。
为此上张入云不由一阵惊惶,只为自己方才心乱,脸面上很不好意思。而一旁艳娘却是脸色变的苍白,好似知那女子要对张入云不利,有心提醒,眉头连番蹙动,最终却仍是没敢开口。
而那女子此时已是将头颈弯动,顿时里娇躯便如无风自摆的杨柳,飘飘荡荡,只从足尖触地的一点挺立了起来。起身后她好似察觉自己手臂足下的伤处已是治愈,一时将手臂放在眼底仔细察验,过了半日,她又弯下腰来双手抱着自己先时仍是折断的残足着意打量,待见自己手脚果是完好,那女子好似喜极,竟双手捧着自己小腿连用面颊在其上揉搓。
张入云见她腰枝纤软,弯动腰身好似无物,便是隐娘再生也不过如此,一时又见她纤足白晰,凝滑如脂,心上又自一动。
哪知那女子随即又将其心跳声听在耳里,本还是喜悦的面孔,眼神却是一黯,玉臂挥动时,已是顺手将张入云丢弃在地上的龙牙匕首取在掌中。当下轻轻提起足尖,一步一探,只好似猫儿一般灵巧的向张入云身前走近。
张入云见她一步步的向自己身前走近,却不由的一阵头皮发麻,虽是对方面孔上无有一丝表情,但张入云却只觉的一阵阵死亡的气息,已是自女子周身上下席卷而来,将自己牢牢的包裹住。艳娘见了那女子果然与自己所料一般,只一复活便是生了杀机,当下忙再不顾与张入云计较嗔恼,只忙着与其开口喝声道:“你这笨蛋!怎还不跑?站在那里作死啊!”
张入云又何尝想与那女子打斗,可是对方此刻所放的杀气,只如千万柄刀刃一般将自己周身要害都牢牢的逼迫住,只要自己略有些退让的意思,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女子将自己重创,何况那柄龙牙匕首,刀锋乃是蓝色,显是内蕴奇毒,别说被那女子刺伤,哪怕是划破一丝油皮,只恐也有性命之忧,容不得张入云不打点其全副精神应对。
可张入云只一提力与对方目光逼视,就见那女子眼光沉稳之极,通没有一些张厉与嗔恼,就似手提匕首只是要来摘下自己头颅一般。见他又见那女子双手稳重,那龙牙匕首握在其掌中,就好似生根一般,至此时张入云才知她是精于刀法的高手,一时上事事出于自己料度之物,只让他心里一阵阵叫苦。
可张入云到底是九死一生多年打熬才能至今日地步的,一时知对方真要取自己性命,心气一紧,全神贯注之下,真气流遍边全身,目光充盈,直射出缕缕精光,顿时间面色也转了平和,只与女子细心对视,再不见一丝惊惶。
女子本是轻轻探步向张入云行来,此刻间张入云瞬时气质迥异,好似变了个一般,不由脚点略缓了一缓,目光垂动,好似有些疑惑,但也只瞬间便又收了脸色,重又向张入云逼来。
这一变故顿时让张入云觉得袭体的杀气立刻重了十倍,当下里他一身骨格不由被对方杀气激动的噼叭作响,就连头皮发梢也均自张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入云感对方重压,不由也将全身功力挣动,旋即周身精光一暴,虽是肉眼几不能辨,但其周身上下却已被若隐若显的玉光笼住。
艳娘不想张入云竟能修至这般境界,当眼之下心底稍稍放松,可没想到那女子却是如视无物一般,仍自相张入云近身挨至。
至此时张入云才将那女子周身打量了一个仔细,虽说对方是个西域女子,但看体形却比艳娘还有略作瘦小一些,一身形格虽也佳妙,但长年锻造之下,双手双足,四肢腰身都比寻常女子来的略结实一些,但绝谈不到丑。而在张入云眼底,反因对方这般积善外功,一身筋肉锻造到了极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亲切与美。想来也是张入云自己当年曾和这女子一般为了一求外功精进,而在体质锻炼上不知花了多少功夫。
可那女子却那里能知张入云心中此番感慨,当下见他眼里略有一些犹豫,便即抓住这一瞬,玉足一点已是冲至其身前,单臂一挥已是提起龙牙匕首,如贯长虹一般向张入云右胸刺去。
只在这一刹那之间,张入云就觉那女子匕首就好似在自己胸膛上生了根一般,虽是在脑海中已是连续花了四五副身形躲避那女子手中利刃,但到最后一刻仍是被对方将龙牙短匕贯入自己胸中。此时他平生遇敌罕逢的对手,便是当日隐娘在生也不过就是这般,一时脑中精光一显,只待那毒匕只差的一寸三分便要触及胸前皮肉之际,才脚底足趾一个暴起,双臂一挣,凭身虚影一晃硬生生将自己往左侧移了一尺才躲过这女子势若惊鸿的必杀一击。
那女子好似也不料张入云竟有这般轻身本领,见状目光又是一黯,但身势却没有一丝停留,足下一蹬,全身已自弓起竟如一羽疾矢自张入云腋下穿过。
正在艳娘不解其意时,却见那女子手腕一翻,将掌中短匕改了横握,直切张入云的腰腹,虽是看似只能将张入云割伤,不能重创,但她肘间一横已是单臂压下,看情形竟要借匕首锋锐,将张入云半腰切断。如此凶狠的一击,只激的平日毒辣的艳娘也是不由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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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此时脚底刚刚蹬踏,立身未稳,便又遭女子势如惊鸿的一击,但觉肋下一片都是寒气,只刀劲已然袭体,他未料到女子的刀法竟是如此凌厉,也是大惊失色,忙一个收腹,因是他周身百骸已是炼至极致,当下本是雄伟的身躯立是如化了面条一般,腰腹之际硬生生划了半个圈子,堪堪将女子一刀一让过。
那女子一击必杀,此刻被张入云让过,只得合身自其腋下蹿出,待身一落地,便旋又转过身来略带惊讶的看了一眼他。一时又开口想与张入云说话,但未料却是满口西域话,张入云一个字也听不懂。女子见对方脸上生疑不明白自己话的意思,只唇角扬了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便不再管顾,又是二次向张入云走来,此一回行的甚慢,看情形竟要与张入云做短打独斗。
女子适才一击已将张入云两层衣服割破,内出里火红的浑天绫,张入云虽自知自己并没有被对方所伤,但到底对方手里提的是一柄剧毒匕首,按理说只要蹭破一丝油皮自己就已要身中剧毒,自己只一击便已在女子手下落了下风。他近年对敌从未落过怯意,但如今额头已是不由自主生了些许冷汗,只感这女子给自己的压力竟不在无色僧之下,且对方身无寸缕,无形之中也让张入云眼触心惊,功力不能提至十足。
当下张入云忽然想起,忙将手中外服扔给女子。女子先是一愣,但眼望自己透身一丝不挂,已是明白对方是要自己以此遮体,当下唇间又是一扬,依旧诡异的笑看了一眼张入云。只是笑容虽是媚人,但目光却好叫张入云心上生寒。
一时那女子将长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但觉太过宽大,略摇了摇头,玉手抽动,已将手底外服撕下一片,便熟练的用它将自己一头长发包裹了起来。余下的布料只被她随手弃置,竟还是裸了一副身子,毫不在意与张入云面前一丝不挂的形态。
艳娘本听得那女子话音有些熟悉,此时再见女子绑扎头发的头巾样式,忽然想起什么,心中一惊忙对张入云道:“这女子是西域徐西亚人,她一族生性残忍,好用活人祭祀,她是安心要收你性命,并不是和你比斗游戏!”
张入云不想艳娘竟知道这女子的来历,只是对方杀气凌厉,直指自己,一时听完艳娘的话,却是涩声道:“她要取我性命这件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说话间,女子已是行至张入云身前,提过匕首便是又向张入云当胸刺来。只是这一会她的身法,再也不想方才那般凌厉,而是换了灵秀飘逸,直好似在二人面前做舞一般。
可张入云全不是这般作想,但觉对方一招一式尽是致命的解数,一时与自己缠斗在一处,就如附骨之蛆一般,与自己贴身不过三四寸径深。夺命的招数仿佛无穷无尽,时时刻刻都在威胁自己的生命。
可张入云到底此时外门功夫已成,纵是世间英雄也可一争长短,当下那女子虽是用尽了招式变化,也是不能将张入云致与死地。虽看去似是只差的一寸一毫,但总能被张入云似险实易的躲过。
艳娘本我张入云担心,见他可从空与女子比斗,心里不由略放了放,但每每看看到张入云总是只守不攻,狠不起心肠将女子重创,不由又是一阵担心。她心思怨毒,自是知道女人若是心狠起来,下场只定会极其可怕,而张入云于这番上却总是无知无觉一般,由不得艳娘不又将眉头皱起。
再说张入云与女子相斗良久,知对方技击本领还奈何不得自己,当下心安,却在找准机会将对方手中匕首震飞,好与女子好好理论。不料正在他心中思忖时分,女子却忽地将一直空着的左手挥拳相击,其势惊人,倒也不能小看。
张入云忙将右掌伸手格挡,将来拳架开,未想女子手法灵动,就势腕臂一圈,便欲扣动他的脉门。张入云见状心中一笑,只一沉肘便将腕间要害避过,又是就势将拳下击直落对方前心要害,如此反守为攻,实是佳妙。
不料艳娘见状,却是大惊失色,忙大声道:“不可心!她是想将你右拳锁住……”可话音未落,女子已是不管自己前心要害却将左拳张开,牢牢抓住张入云右臂,不但不将其致命的一击躲过,反还拉动他的手臂向自己要害处贯去。
张入云这才知道对方不顾及自己身体,也要将自己拖动,落得两败俱伤,无奈一个暴喝,罡气生出便将女子身躯震飞了出去,待烟雾散去,却见女子已是身负重伤七孔流血,缠的自己臂膀的左手也被自己震飞。可就是如此,那女子已用上臂腋下将张入云右臂夹紧,一个拖动,张入云上身便是一颤,脚下再一疏神已被对方在小腿弯处踢了一脚,两厢一凑,张入云身体已是失去平衡,侧身倒了下去。而在此一刻女子已将右手毒龙匕首高高举起,使足力气贯向张入云颅顶。
如此境地张入云依旧强挣着左掌将女子握刀的腕部托起,可那女子目标却不是张入云头顶,而是刀锋一改,拉近身,一个挥动已将短匕没入其被自己夹住的右臂肘腕之间。那毒龙牙所制的匕首内藏奇毒,只一落下,张入云伤口处流淌的尽是黑血。也不过片刻功夫张入云右臂已是变色致乌紫,刹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翻身就倒。
女子见张入云被其制服,一阵狞笑,一把将龙牙匕首拔出,上前又将敌人头首夹在腋下,白牙张处,已将张入云的长发用力咬起,匕首旋往下划,看情形竟似要将张入云的头皮揭去。
正在女子就要得手之际,便见得眼前一团绿火飞舞,直插其双目,容不她不防,一时将脸一侧已是让过两柄钢刀,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腋下一紧。原来艳娘拦腰将张入云抱起,用力往回夺。
西域女子此时全凭腋下一点劲力将张入云夹起,自是比不得艳娘力大,一时上肘间一空,好不容易擒获的猎物却已被对面女子抢走。她本是气恼非常,眉头皱动,额角已是镀了一层青紫,可再见艳娘也是一言不发,怀抱张入云怒目而视自己,不由心上有感,竟是忽然嘴色一弯,却对艳娘笑了一笑。
艳娘知她心狠手辣,虽是笑容满面,艳若桃李,但也是于瞬时间便是猛下毒手。她不比张入云心慈,见自己一人势单,忙屏口便是一啸,相唤远处的白猿与群鸦过来帮手。
西域女子也是机敏之极,闻声便知艳娘是在相唤帮手,不由眼色就是一暗,可她却没选择翻身而逃,而是低头弯腰,将被张入云震脱的断臂取在手里,当下便又接在了断腕上。片刻间便的腐肉重生,一双断臂又是完好如新,没有一些折断过的痕迹。
艳娘本想趁其弯腰之际偷袭对方,但总觉那女子时刻紧握在手中的匕首寒光掩蕴,竟容不得自己进犯,二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心的气幕,只要艳娘撕破的一点点,顿时便要化作山崩一般爆发。
直到女子将断臂重生完毕,她才将周身施放的杀气稍稍收敛,一时上只将腕上匕首高高扬至眉梢,又作了笑脸看着艳娘。
艳娘哪里有一些玩笑的心情,只将十四柄修罗刀密布与自己身前,冷目瞬也不瞬与对方逼视,可周身却是因为心中止不住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女子因此又是一阵嬉笑,当下刀锋挥动已是交至左手,脚底一撑已是向艳娘身前欺近,只听得一串如筛豆般的金声惊起,同时一时间二女都是传来两记闷哼声。
西域女子不料艳娘修罗刀威力惊人,虽是尽力抵挡,但仍是被两柄利刃插入自己腰间肋下。而艳娘见对方竟可用单手将自己十四柄飞刀接下,却用右掌来划自己的脸,幸是终被自己修罗刀所伤,失了威猛,但就如此,也是最终欺近自己身前,一掌挥下,虽是自己堪堪避过,但左脸颊上仍是被那女子抓出三道血印。
艳娘爱惜自己容貌,见脸上带伤,只一只作恼,险些便显了元身化了神魔。只是她怀里终还抱着个张入云,临到紧要关头,终是心气一懈,没有嗔怒到极点。但就如此,也是于林间惊起阵阵如刀刃般凌厉的凶煞气,一时上林中夜卧的百鸟走兽尽皆感因,顿时吓得直发出阵阵哀鸣。
女子不知艳娘还有这般隐藏的实力,相见之下,脸上也是一阵惊异,再见艳娘被自己所伤的面颊也是在片刻之内尽已恢复如初。这才知道对面女子也是和自己一般的人物,不由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笑完后眼光有些诡祟的看了看艳娘,口里又说了一句西域话。
艳娘虽听不懂,但却能猜出对方是在讥讽自己,她本有些心虚,闻声更是嗔恼,怒火一长,空中修罗刀又是妖光大放。西域女子见她生怒,反倒越发笑的厉害了。
就在此刻,就听见空中鸦声阵阵,远处一点白光也是急如箭矢一般的向二人面前冲了过来。
女子见有人来打扰,不由即是皱了眉,看眼色似留似走,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在她犹豫时分,却忽听得远处竟是冲天拔起一道绿光,其幽深惨淡,竟还在艳娘修罗刀之上,再听远处似有女子长啸的声音,却忽地把西域女子惊起。虽看脸色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激动之意已是溢于言表,一直面色从容的她,此刻身上也是兴奋的抖动了起来。
于此之际,女子却又回首笑望了艳娘一眼,当下却又似没事人一样,向远方行去,待走过被自己抛落的张入云外衣处时,却又弯腰将其拣起,披裹在了身上,步履轻盈的向绿光升起处走去。
此刻白猿已率群鸦回至艳娘二人身旁,见女子一径而去,忙与艳娘小声啼啸了两句,艳娘闻言却道:“不用了!你跟上去也是白搭,你这主人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救得人都要反过来取他性命!你还是快去摘取些疗毒的草药来,先救人再说!”
※※※
白猿闻言稍有犹豫,便被艳娘怒叱,顿时吓的一溜烟的走了。此时艳娘正欲与空中群鸦训话,却见月奴也已是飘身而至,不由心头火起,再又叱声道:“你还回来做什么?难道还嫌害的这傻瓜不够,非得要取了他的性命不可。”说完两眼含嗔,目光中大显异彩。
月奴本就极害怕艳娘,此时再见她生怒却了火性,心上更是惊惧,忙跪下身子欲待哀告。未想艳娘已是骂道:“不用再假惺惺的做这许多张智,你快些给我滚!没的让我看了心烦!”
月奴见艳娘因张入云受伤,牵怒自己,虽有些委屈,但终究是自己遗祸给救命恩人,为此满脸羞愧又镇重拜了几拜,方才立身退了下去。
不料本是伏在艳娘怀中的张入云忽然倒过一旁,扑跌在地,艳娘不知他到了这时竟还能有余力挣扎,心里甚喜,但又想到张入云急于从自己怀中脱出,又是大怒。她本性傲,一时以为张入云轻贱自己,杀气旋即大涨,直充抵的周遭哀劳鸦一阵惊惶。月奴见了也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谁知张入云一扑在地面,便是挣扎着将中毒的右臂往地上使劲砸去,无奈他中毒甚深,虽有心却是无力,艳娘见状不解,正待上前喝止,不想于陡然间张入云却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凭空生了一股内力,再次抡拳砸下时,竟得重重一击,瞬时地上出现一方三五尺方圆径深的孔穴。而臂上为毒龙牙匕首重创的伤口内,也是随之激溅出好些乌血。
艳娘见此一喜,但口中仍是骂道:“你倒是内力精深,神魂坚固,竟能在这种境地下还能将毒血逼出,只是有这样的修为确不知道用来对付敌人,反而是用在了疗伤上,活该你是一生受罪的命!”
张入云将体内毒血逼出大半,一身乏累顿时去了不少,只仍感觉天地旋转,行走不得,但口中说话却是无妨,当下只对月奴道:“月奴姑娘,你且暂避一时,虽极少可能,但那妖尸许有可能还要再来,我此时受伤也要先做防备也要觅地躲避一番。”
月奴见张入云一句话功夫,额头便已是布满了汗水,心上关切忙问道:“张……恩公!您身体还好吧!”
张入云勉强笑了一笑道:“无妨,我当日受过异人调教,体内又有异人所赠的法宝,能解百毒,死不了的!”
艳娘在一旁讥笑道:“什么异人的法宝,还不是一件用来害你的凶物,只是今回误打误撞拣回了一条性命罢了!”
张入云连日来与艳娘斗气,都是占了上风,可如今身软如泥,略一开口便是金星乱溅,实无力气与她打熬,当下也只得由艳娘喝骂!
月奴至此,只得上前又作一礼,便欲隐身退去,不料艳娘忽然大声将她喝止,急问她道:“你是此地花神,这方圆四地适宜躲避存身的地方总能想起几个,也好稍赎你害了这傻瓜的罪责。”说着又手指前时升起绿光的北方道:“记住,却不要指点那个方向的存身处!”
月奴也正为自己眼见张入云重伤,却出不得一丝力自责,当下闻艳娘命,忙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一会儿功夫,却是略有欣慰的手指西南方道:“前路三十里处是昔日桐柏老人旧居,上一年才刚搬走,倒是适宜恩公养伤,而且听说桐柏老人走时有一道灵泉不及带走,幸许能为恩公疗伤有些益处。”说完便欲行前带路。
不料艳娘却阻止她道:“还是不必了!你飞行太慢,张入云身上伤重经不起这样的耽搁。而且你毫无法力,也该快些回转你的居处,不要在外招摇,露了我与张入云的行踪。”
说完便对空中群鸦一番呼喝,命其分成四队,一种队前往探路,两队于艳娘二人身旁护持,留下的一队却在原地等候白猿以做策应。当下艳娘自己却怀抱着张入云,也不与月奴作别便已是临空飞走!
艳娘携了张入云飞行不过四五里的路程,便觉怀中人气息混浊,一副身子越来越重,只让自己好生不耐,不由骂道:“你怎么这般重法?这样要飞到哪一年?”说话间又将张入云头颈上的青筋已是因身体不时的颤抖暴起,心中一窒,牙尖作痒,便欲当头咬落。不料张入云却于此一刻忽地抬起头来与其说道:“你若是不嫌弃我体内的毒血,便将我受用了吧!”
艳娘见他迷离之际,心上竟还有这一点清明,为其将自己方才一番丑态窥破,恼羞成怒,不由骂道:“只那一点毒,本夫人还不放在心上,你要是再这样和我逞动口舌,小心我不但喝了你的血,连你身上的皮肉都一寸寸嚼食了!”
张入云笑道:“哦!是吗?”说话音,周身毛孔一个收缩,陡然间全身便是密布了一层细汗。艳娘不知张入云忽然间会有这番动作,当下胸前腰际,尽都沾染了张入云的汗臭,不由大怒,正要喝骂,却又觉张入云身体与这刹那之间,竟然轻了好些,当眼之下,知他用平日秘法,又强自将余毒清出一些,一时呼吸顺畅,清气提动,浊郁消解,身体自然变轻了!
到此刻艳娘也不得不佩服张入云一身修行当真可观,如他这一般精纯且又至阳的真力,便是艳娘自己也是生平仅见,如此一来却激得艳娘心中一阵波澜,心头起伏,虽是一腔的跃跃欲试,却总又有一丝犹豫在脑海中泛起。
此时张入云驱毒身轻,三十余里路,转瞬即至。那前往探路的哀劳鸦不负主人所望,虽是神人匿藏的洞穴甚是隐秘,但也已被其找到,只是洞外有些禁制,群鸦不能再进。待艳娘到得洞外,见有前人法术封闭,心里不耐,也不妥善解救,却是用修罗刀将洞穴半壁削塌,从容绕过禁法入得洞内。
至洞内,果是仙人遗迹,一应器物甚是齐备,但却太过多年狭小,只有里外两间,至于月奴所说的灵泉也在,只是泉水稀少,只留有一径如雨滴般的水源,无怪前人没有行法带走。艳娘见泉水稀缺,不由又是发了怒,一时上一起脚却把张入云踢入泉下映成的小潭内,形状甚是猛恶。群鸦见了不知二人又闹些什么,一时又是一阵鼓噪。
艳娘听了心烦,连声叱骂,将群鸦都赶出洞外。只是被她扔入水中的张入云却不气恼,反倒是将身整了整卧正于水中,眼角还有一些笑意。艳娘见此,知张入云将自己心意窥破,更是恼火,本想打他一顿出气,但不知怎地心上竟又有些羞愧。
正在不好自处的时候,白猿于剩下的一队哀劳鸦已是寻踪而至,一时老猿手捧了好些异果,与一枚青色的莲子奉上给艳娘,本还当自己好不容易觅得这枚可清毒的莲子可获主人褒奖,未知艳娘正在气头上,除劈手夺过那莲子,其余瓜果却悉数被艳娘扔出洞外,且还叱责它道:“只取了这点东西竟还敢回来!快再给我去找,不寻遍方圆三百里内一草一木,不许给我回来。”
老白猿耳听洞外一阵群鸦争食异果的吵闹声,两道长眉更是苦了七分,它往返百里,好不容易才求来这些东西,自己为主,口干舌燥之下,连个异果上的嫩叶都没舍得入腹,却被这群乌鸦王八吃大麦一样的将自己半日辛劳,吞嚼了个干净,好不让它痛心。只是它脸上苦色才刚显露,艳娘怒火即已是冲天而起,眼看着修罗刀起,直吓得它吱的一声尖叫已是飞身遁走。
艳娘见白猿被自己神刀威力吓跳,心上畅意,这才稍稍止了怒火,但回头再看,却见张入云正舒舒服服躺在池水中静养,而自己满身却是沾满张入云的汗臭,不由又是气恼,上前便欲给其一番教训,待握紧双拳时,又见掌中多了一枚莲子,心上计较,却是莲皮也不剥,只一指将其捏碎了,便生生塞入张入云口中。果然那那莲芯极苦,张入云顿时被口中味道激苦了一张脸,而莲皮生涩,更是加重了其间苦处。
艳娘本见张入云苦了脸,心上有些得意,不料对方只一稍做为难,便又换了一脸的轻松,她不知张入云当日与隐娘赌斗,曾受了隐娘四十余日折磨,日日不同的享受,却哪里是艳娘这粒青莲子能相比较的,虽是一时口中苦涩,但旋即已是不入在心上。
但那青莲子果是有祛毒神效,莲子一经入腹,张入云四肢百窍内的毒质便为其抽动提拔,缓缓与腹中凝炼。张入云此时功行已近仙流,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毒血逼出,一时口里喷出一枚紫血凝聚的血气打在石壁上,竟是直透石中一尺径深。
经此一役,张入云体内剧毒虽然祛除干净,但体力已被耗尽,身体虚弱,险些一头栽倒在潭水中。直过了半日才累力挣声与艳娘谢道:“今日多谢你了!若不是有你在,我一条小命已是被那尸妖取去了!”
艳娘闻言一声冷哼,却是故意不去理他。
张入云见此一笑,也不再作声,只竭力想从潭中爬出。但他手脚无力,连用了几番劲,也只颤巍巍的缓缓站起。
艳娘见此不解,不由疑声道:“你起来做什么?有这泉水滋养洗涤,你到底好的快些!”
张入云笑道:“还是不要了!我知我占了你本想用来洗净身体的泉水,如今毒已拔净,我也该出来了!”
艳娘冷笑道:“这池水被你弄脏了,你当我还会再用吗?”
张入云又笑道:“这是自然,只是我若还躺在水里,到底碍眼,你即救了我性命,我又已脱得大难,何苦再来惹你生气呢!”
艳娘闻言一惊,不想张入云心思竟是如此细致,但又想到他屡屡遭人暗算,如此细心还是为人算计,正想开口喝骂他,但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两眼迷茫,竟不知怎生应对,一时在洞内来回一番移走,只不时拿眼色狠狠的盯着对方,但到底没有发作。
※※※
张入云此时也已是疲累到极点,一出得水池便将择地盘膝而坐,静心调养。
艳娘见他已无大碍,先时心中的担忧已是去尽,转眼间却又生了悔意,只恨自己方怎么没有弃之不顾,或是取其性命。此时张入云一动不动静坐于一旁,直让她心中这番心思不住的翻滚。艳娘在救张入云之前已是心中一番挣扎过的,也曾想到事后许要后悔,却未想到竟会是如此强烈。牙尖咬处已是一步步向张入云身前走去,待其清醒时,已是立正在其身后,一双鲜红的十指,几是要扣在对方正在缓缓起伏的脖颈上。
艳娘不想自己不经意间已是要将张入云脖子抓烂,心中一阵悸动,却是害怕的接连倒退数步。再看张入云时,一方面孔依旧是中正和平,好似对方才的一切,一些也没查觉一般。艳娘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激动的心绪慢慢平复,此时的石洞内她再也不敢驻留,连忙急行了几步出得洞外。
此颗洞外已是一轮明月当空,月光抛散直将洞前白岩打的如生了光一般的明亮,经得晚风轻指,艳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才觉得心上略好了一些。抬头仰望,但见星海苍穹,月光清冷,低首聆听,只闻四野萧瑟,万物一空。如此夜景她已多年没有心境留意,今日于张入云病中,反倒让她难得领略。虽是心中仍有疑惑,但身体心神竟是异常轻松。不知不觉中艳娘竟是于夜下一叹,一时上只叙倚在一方巨岩上垂目静览夜色。
可时间不长,艳娘便是听得月处有轻声捷鸟一般凌空飞渡的破风声,艳娘为其脚步打扰,随将身直起,口中轻骂道:“这猴子当真回偷懒,要它寻遍方圆三百里,竟给我这般就回来!”话音未落,果见白猿已是从林中穿出,急急的向艳娘身前飞蹿了过来。
此一会,它身还未至,艳娘便已闻得一阵奇香扑鼻,倒是把她惊了一跳。凝神望去,原来此次老猿手上只提了一朵莲花,但那花瓣却是玉一般的润泽,花心还带有几点露水,更是好似繁星一般的晶荧明亮。
待老白猿近至艳娘身前,忙毕恭毕敬心怀忐忑的将莲花献上,他此次虽是花了大力将这玉莲和花间露水同时得到手,但若论疗毒功效倒还比不得先前那枚莲子,虽是有心真如艳娘嘱咐一般,将三百里方圆踏个遍,但无奈左近就有高人在侧,自己一介小畜实无胆量于仙人洞府门前放肆,好容易才从神鳄手中夺来这一茎莲花,只好先将就着回来。他怕此番还不趁艳娘心意,相递莲花时,又是一阵紧张。
不想此时艳娘胸中怒火已然掩息,今再见老猿,见它脚爪皮毛少了好些,背负的双剑也隐隐泛了些血光,只它此一番并不是不曾尽力,再又见其掌中捧的鲜花花瓣如玉,如取其花汁对自己容貌极有好处,一时已是换了一副笑脸,只对老猿道:“你快进洞将这花上的露水给洞中的笨蛋喝了,才把莲花拿来给我,进洞时给我小心仔细,要是让那家伙臭嘴碰了这花瓣一点儿,我就揭了你的皮,若是花瓣掉下一片,你的性命也不要指望要了!”
老白猿闻言,山一阵的点头,只是想着手中玉莲花瓣,忙又挺直了身子,不敢挪动,事后才一步一探的向洞室内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只一双后爪还未进的室内,便听见艳娘叱声道:“站住!”当下却把白猿吓的一蹦三尺多高。待回过头时,就听艳娘问它道:“我知你土木法术,只不知这提拔泉水这类小术,你精不精擅?”
白猿闻声,先点了点头,随即一想不妥,赶忙又摇了摇头。艳娘见了不奈已是骂道:“又不要你使大法,只是将这山腑之中的泉水给我少许拔动一些出来!这你也做不到吗?”如此白猿才点了点头。艳娘见之甚喜,却忙命其在先开路,自己随后跟了进去。
盏茶功夫之后,便见张入云与白猿被艳娘从洞内赶了出来。老白猿花了诺大的精神,才将洞中张入云洗剩的泉水搬运出洞,又用了平生之力,才将山腑中蕴藏的灵泉抽动把池塘注满,可还未来得及蹲坐在地少歇,便被艳娘提着耳朵赶出了洞外,一时肚里一阵鸣叫,才发现自己至夜还未进食,而身边主人也是蜷缩成一团,形容萎靡与自己一般的灰头土脸。
一时上,艳娘直在洞中畅意直洗了一个时辰,方才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的自洞中踱步而出,就见老猿与张入云二人正狼吞虎咽的分食一地的水果。艳娘见那地上鲜果,均是很平常俗果,不由一阵鄙夷,又见老猿双爪尽是泥土,而张入云也是一身水湿,至今还未干透,嫌二人身上肮脏,却是离的两人远远的,只在月下漫步,不是时驻身静心,宁神嗅动林中夜间草木清气,瞧模样倒很是享受。而白猿与张入云已是饿的很了,直将一地鲜果俱变成果核也就对付了个八成饱。
老猿一心为主,见艳娘腾出地界,忙扶张入云入洞内,生了火为其烘干身上浸湿的衣履,不久诸事皆办的妥当。艳娘也于洞外回转,白猿则是知趣的避出了洞外。
张入云食了一肚山果,精神略有些恢复,又经一旁篝火熏烤,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见艳娘近身,知要与自己吵闹,但此时身体虚弱,只得听之任之。不想坐等了半日艳娘还未开,心上疑惑,不由主动问道:“咦!怎么这一会儿你倒变的这般安静了!”
艳娘本没好气,见他反来撩拔自己,即时冷声道:“安静些不好吗?你今日劳顿折腾了一日,到头来还不是中毒病倒在这火堆旁!”
未想,张入云只“哦”了一声,便再不开口回应。
艳娘被他将一腔心神勾动,却又见对方再不搭理自己,不由又是一番嗔恼,行上前凝视张入云冷笑道:“我平日里以为你倒真有些定力,怎么今天只见到一个西域的赤身女子便是一再动心,惹来这大祸事,真是不知羞耻!”
张入云凝神回想,口中疑声道:“你是在说我当时为其姿色,心上不曾防备这桩事吧!呵呵,我是一堂堂正正的男子,美色当前便是动心也是应该,有什么羞不羞耻的!”
艳娘见张入云口强,便又鄙声道:“任你口里刚强,到最后还不是为人算计,你向来自负的技击本领,与那女子相对还不是一败涂地!如今所谓堂堂男子却输于一介女流,还不惹人耻笑!”
张入云笑道:“这算什么,我败在人手里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西域女子在地底幽恨百年,一身艰韧非我所能相比,输了也是应该,你别当她当时伤的如没事人一般,其间断腕的痛苦一丝也不见得比凡人少,这一点倒是与你有些不同。再说,我学得这一点拳脚功夫,从未想过要胜过什么人,只是用来锻炼自己身体的一种手段。而且……”说到这里,张入云想起隐娘不由语声低了下去,只轻声道:“而且有一位女子我却从来没有在她手里占过上风,但我却也从没觉得怎么难受啊!”
艳娘冷笑道:“你话里说的好听,我就不信你真的落败于人手,连一点伤心懊悔也没有!”
张入云闻声,轻轻一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对方是比我想像的还要艰强!我虽也尽了力,但却还是比不上人家,地底百年的怨恨着实非常小可啊!”说话间已是语声弱了下去,低头沉思,显是心神他往。
艳娘以为张入云心中不快,又追逼他道:“你今日对敌只守不攻,我看只怕不单是那尸妖的本领高强,而是你见了美色当前惑乱了心神吧!”
艳娘不知张入云为隐娘当年被困地底一事,深自同情那妖尸所以才屡屡相让,今见她一再追逼,心上不耐,不由还口道:“也不能这么说,论理,你比她要美丽不知多少,但你我朝夕相处这多日,我也并没有怎么动心啊!”
张入云这句话,触及艳娘痛处,当即生了大怒,因其体弱,已是一把为艳娘提起。张入云见自己玩笑开大了,又见艳娘粉面生赤,虽是急怒攻心,但本是一张俊俏面孔,此刻却已化作了恶鬼一般。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气虚,本还准备的一些争强好胜的话,不由也都咽了回去。
艳娘将张入云提动在十指利爪之下,随时都可以取其性命,但凝动的尖甲却始终没有将对方脖颈上的血脉挑断,过了多时才一字字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出世便要取你性命吗?”
张入云闻声眨了眨眼睛,当下因被艳娘勒逼,只能喘着粗气道:“说不好!可能是她出世之后,见人就想杀,而我不太走运,却正是让她最看不顺眼的那一个吧!”说完,却又垂目,眼望艳娘道:“那你呢!艳娘,当日有人将你唤醒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曾这般想过!”
艳娘不料张入云竟是一语道出自己心底秘密,一双明目,只射出两道神光好似可直窥自己心度,心中惊惶,手底一松已是将张入云从掌中滑了出去。待回过神来,却又一脸不相信的问张入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将我身世查探出来的!是不是小雅背地底里和你说了什么?”
张入云见艳娘满脸都是不相信自己的神色,忙摆着手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记得你平日里曾说过的一些话而已,何况此时此地,你又说出这些来,自然让我怀疑你与那女子遭遇有些相同,至于小雅更没有对我说过些什么隐秘!”说到这里,张入云只得赔笑道:“其实是我不好!老是惹你生气,今日没想到你会在我危难之际出手相救,实不瞒你说,我真的很感激你!”
艳娘闻言冷笑一声,只道:“不用你感激!今日我即救了你,或许我明白后悔了,也能再杀了你。你心思既然这般缜密,且用来猜猜看,我哪一天会取了你的性命岂不是好!”也罢也不再理张入云,当时踱出洞外,竟在月下白岩上斜倚了一夜。
※※※
至第二日晨起,张入云已是恢复了大半,只是到底一番身体打熬,气息还有些虚弱。那白猿甚是乖巧细心,待张入云与艳娘二人起身时,已是从远处采来新鲜水果与二人食用,虽比不得昨日的玉莲花和青莲子,但同样也是难得的佳果,纵是艳娘一介阴魂也能受用的起。
且白猿得了昨日讯息,早起在外一番奔走,不但采了好些异果,便是水嫩奇样的鲜花也是摘了一把回来。艳娘为昨日与张入云一事心里正很不自在,脸上一直寒了色,但见得老猿献上好些奇花时,也不禁心头一喜。她虽比不得小雅可采撷灵花异树的精气,但五色花汁却能为其添妆颜色,一时群花都化了焦黑一团的枯萎,但艳娘玉面上却是多了几许娇艳。
张入云见艳娘残败鲜花,眉头即是一皱,但想到昨日自己的失言冒犯,也只得听之任之,不敢上前阻拦。
平日里艳娘与张入云在一处,本就很少说话,二人自从昨日一闹,今日更是无心言谈,何况,天上地下,还有鸦猿傍走,更是不甚方便。当下张入云一人率众前行,众人在后相随,只无一人一兽发出声响,气氛甚是尴尬。要知无论是天上飞的哀劳鸦还是地上走的白猿,都是一顶一的聪明机智,虽不知张入云与艳娘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刻艳娘心中怒火中伤,一身的戾性凶煞气冲天,却是就连内中最笨拙的黑鸦也是能嗅的到的。
一众人在众人率领下往东北方向缓缓行出了三十里,到底白猿身为猿类更通人性,要比众鸦来的灵秀些。见二位主人如此这般终究不是个办法,于是斗着胆子,上前与张入云闻讯,想知道此去是前往何方,怎么看情形却是再走回头路。
张入云此时也正在无奈,见白猿搭话,正好开口稍缓一下尴尬的气氛,不过他不比艳娘懂的兽语,因无人解释,直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老猿的意思,当下只微笑道:“这一次西来,本是要先路过一位前辈仙人的居处,不过因急着救人……”张入云说到救人,一时就听得艳娘口中一声冷笑。
当时张入云与老猿便是收上随之一拎,但好在艳娘冷笑过后,并没再出声喝骂,一人一猿才长吁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虽说艳娘还是嗔恼,但到底开了口,凝重的空气也稍稍有一些松懈。
张入云接着说道:“今已为我缘故耽搁了不少功夫,该当动身前往,好在此去不远,估摸再有个一二十里路程便到了。只是实际位置,恐还要花些心思寻找,希望今日午时之前便能找到,也不让大家过于劳累。”
白猿听得懂人话,见张入云要去正东方向的前辈仙人居处,不由有些惊恐,它昨夜夜行采摘异果时就从到的彼处,只是自己夜闯仙人故居,险些还中了禁制,知当地主人厉害,怕自己前往会被对方叱责,当下脸上却有些作难。
不料哀劳鸦灵性,闻得张入云言语,竟已是服低在主人面前一阵低飞,又与艳娘一番鸣叫,见其并未阻止,便已是分出两队相前方飞了出去。张入云一见知群鸦已是先自己一步前去找寻,心中也是一喜,看来豢养这些灵兽,倒真的有些用处。唯白猿知道当地主人厉害,一时见鸦儿飞的高了,忙高声嘶叫了一两声,意欲提醒,无奈群鸦为主奔波,争功心切,也不及听它解释便已自飞的远了。
张入云见状欲问何事,白猿自不敢说出昨日夜盗主人家异果一事,一时只得唯唯诺诺闪烁其词,反正张入云听不懂兽语,当下白猿一阵乱比划,他也看不懂,只得作罢。
谁知探路的群鸦才飞出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众人便听见远处传来凄惨之极的鸦鸣,张入云闻声大惊,心道莫不是哀劳鸦无礼与药王门下争斗起来受了折损,自己此来只为求教仙人,如此还未见面便将人得罪可不好,只是那哀劳鸦虽才收服不过两日,张入云却已有些偏向,又觉前辈仙人若于披了翎羽的飞鸟一般见识,这本领也不见得有多高强。
且不说他一番心里胡思乱想,当下剩余的乌鸦闻得同伴被残害的呼救声,当时便是振羽前往前救,张入云见前行二队哀劳鸦不力呼救,后二队去了也是白饶,见状忙欲喝止,可到底比不得这生了翅膀的来的迅捷,但见众多灵禽已是抖开翎羽,火箭电矢一般的向东方去了。
张入云无奈赶忙提步展开身行疾行,艳娘飞遁本事更是比他快的多,她此时气恼,正欲与人打架泄愤,见状却是先去了,同时有心与张入云口中的高人一番角斗,想坏了他此行目的。
张入云见艳娘驾乌云走了,怎能不知她的心理,见之忙施展全副精神赶路,可步行终比不得飞纵,只过得四五里路程,便被艳娘与群鸦拉下了不少。而身旁也只有一个白猿跟随,且瞧气度,白猿迈动步子竟还甚是从容,当下只如一点银丸在密林中跳动,任张入云怎生催动脚步,它也是不急不忙的跟在其身后,没有一点疲累的样子。且白猿纵跃时与张入云一样,也是招手纵揽清风,若与可借风利处,乘势便是滑出去十余丈,轻松潇洒之极,如意写意处,却又比张入云一身轻身本领还要来的灵动。
如此为张入云见了却让他一阵好笑,看来自己这点轻身本领还有待磨炼,平日自以为有些一点小成就,也不过是不值一提。张入云却不知,那白猿已是七百年的修行,平生山涧密林纵跳如飞,在这弹跳纵跃的本领上,天下已是罕有,张入云此时内力还未得炉火纯青,怎能与这天生灵性的异兽相比。
待人、猿行至哀劳鸦出事地点时,却见艳娘已是率先将十四枚修罗刀祭出与敌人恶斗了起来。张入云心道不妙,忙上前想要阻止,不料就见与艳娘争斗的是三个头缠红巾,身穿乌黑色异域装束的蛮子。而再看地上,已有两只乌鸦倒在了血泊中,张入云见那三人满脸横肉,胡须就好像是钢针一样,直将半个面颊都遮住了。祭出与艳娘相斗的飞刀也是刀质不纯,一派的异邪气质,知对方难是好人,不由也是生了大怒。
可更奇怪的却是一旁的草纵中还有两个女子正斜倚在一方青石,都是玉面赤红,如喝醉了酒一样,懒洋洋的好像没有一丝力气。可就这样,其中年长的一位,也挣扎着要将年小的一个背在身上前行,好似非常着急的模样。
张入云见了年少的一个腿处挨了一刀,伤处赤红,好像如火一样。而年长的一位肩头也有一处刀伤,只是更细小些,伤的不深。如此张入云知道二女是被敌人带有剧毒的兵刃所伤,不由对三位妖人更是添了一把怒火。
因见艳娘还能应对的过来,便上前欲先救人,他此刻身上仅有一枚胡伶草和两枚冷香丸,因不知毒性,也不晓得有没有效,只得都取了出来。一时走近二女身前欲为两人服食了再说,不想才将冷香丸送至中毒甚深的少女唇边时,就听见一旁的年长的那位说道:“不用!壮士这药虽然难得却治不得食魂刀的毒,倒是那棵胡伶草略有一些功效。”
张入云闻言即将胡伶草分做两半,也不顾那年长少女反对,也是喂其吃了下去。年长的少女功力较高,得了胡伶草的药力,稍稍好了一些,但见其师妹却是依旧口角流涎,知仙草只到其咽喉并未入腹,心上关切,也顾不得男女嫌忌,当下只抓住张入云手臂道:“我师妹中毒甚深,性命只在一时三刻,还请劳烦壮士将其送往玉母峰我师伯药王处救治。”少女此时病急乱投医,其时自己师妹只得一口气,已到了将死的境地。但人终还未断气,少女总还存了一丝侥幸。
张入云见二女急难自是想也不想,已将年幼女子抱在怀中,又对白猿示意要其将年长一位也负在身上。才与少女说道:“在下正有此意,但还请姑娘指点一下道路!”
那少女见张入云只将师妹捧在怀中已是一掌抵在其背心上,脸上一阵赤霞泛动,师妹脸色便是一缓,知对方内力非同小可,竟可将小师妹心脉护住,为此心上大是一松,再觉身体一轻已被年轻人身旁的白猿负在了背上,虽是那白猿不过身长四尺,但颈项双臂就像是钢铁铸就的一般,担起自己就如同负了一棵青草轻松。
张入云与白猿将二女负起,便与艳娘道:“艳娘,还烦恼你在此抵挡一阵,只是量力而行,若不支时,便赶紧保身自逃,不用为我担心!”
不想他这话才刚落地,就听见艳娘一声冷哼,张入云闻声就是摇头一叹,但他此时手底少女的气息已是越来越弱,容不得自己再做耽搁,连忙脚底一跺已是向依年长那位指点向北方一座翠峰上奔去。而白猿也是轻松跟在其身后,一丝不见赘累。
可主仆二人才刚起步,不过两三个弹指,就听见身后阴风阵阵,张入云回头望时就见那三个蛮子已是驾了黑云从后背袭了过来,而艳娘已和群鸦驻身在当地不曾阻拦,当下不由摇头苦笑,心知艳娘定是还在牵怒自己,只待自己一动身,便是停手罢斗,好让那三个蛮子为难自己。
如此,说不得张入云只得纵起平生本事,乘风似的往眼前青峰疾奔而去,三妖人不知张入云一个不起眼的后生竟有陆地神行的本领,一时不查竟被他拉下了一段距离。可不料时过不久张入云便已是后力不继,盖因他毒伤初愈,身体还自虚弱,且他怀中少女剧毒攻心,张入云又要苦苦分神为其护持心脉,两厢计较更是体力损耗的异常迅速。再观一旁老猿,虽肩负着的少女身量更高大一些,却还有些余力,只跟在张入云身后随行,但老猿生性胆小,见三妖人从后运刀光掩杀过来,便不住的回头观望,出声示警,惹得张入云更是心生烦燥。
※※※
幸的张入云行的是山中密林,他与老猿又是世间罕有的轻身功夫,只在林中腾挪折转,纵跳如飞,身后那三个妖人虽是驾起黑云,但一时也追不上二人,时间不长,张入云已是到了青峰脚下。
那三妖人性极凶恶,见无论自己怎生加力追赶,却总是被眼前密布的参天古树阻挡,不能快速前行,其中为首的一人,看似生的鲁莽,但人却精细,一时指动的身后二位跃空上行,加急绕至张入云身前阻拦,一面又将自己背后的细长铁匣给解了下来,就如此,他也还是于空中一番礼拜后才将铁匣打开,顿时便见有一条火蛇从匣中蹿出,直挥撒着千百丈的赤焰向前方二人冲去。
那宝物好不厉害,所过之处,毫无一些阻挡,真个是遇树树毁,遇石石开,转眼之间已是毁了千百株林间古树,把个张入云身后烧得个赤壁千里,紧紧追了上来,眼看着只差一线便要将白猿追上。
至此境地老猿也顾不得在主人身后护佐,眼见火蛇扑至,一声惊叫,便是脚底一撑,眼看着就超过了张入云,蹿至前方。
哪知它身后负着的少女虽在昏迷之间,却还有一些灵性,此刻闻老猿惊叫,还以为遇上劫难,闻声回顾,果见食魂刀从后而制,当下挣扎着从腋下取出一柄其形似柳叶,七寸长短薄如蝉翼一般的银刀,当下也不见她作势,只夹着飞刀的二指一松,那蝉翼刀便化为一道银光直射妖人颜面。
不想那为首的蛮子,眼尖手快,只一番指点,空中火蛇便已将银刀咬住,一声清脆之极悦耳声鸣动,那银刀已被火蛇震碎成万千银屑挥散在空中。少女见自己救命宝刃被敌破去,一阵心痛,可如今自己也是毒伤在身,性命危在旦夕,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好在如此一番周折,到底将追敌迫的缓了一缓,老猿至此时惊惶失措,脚下如踩浮水一般的连蹬,竟是凝虚而渡,转眼间已是超过了张入云十余丈开外。
张入云见它到这时才拿出真实本领,见之不由一阵心服,也盼老猿早行一步,能唤来些救兵,好为自己接引,自己怀中少女气若游丝,实再经不得一些耽搁。
不想白猿好容易抢得二三十丈进深,却忽地又是一阵惊叫,驻在了空中,原来两位红衣妖蛮,已从空中速进,抢在张入云头里落下,空中飞刀已是夹着黑云直向白猿头顶落去。白猿身量太小,虽是肩负少女不嫌累赘,但此刻想腾出一只手将背上金精剑抽出御敌,却是不太灵便,它自来仗的是体灵身轻,此时一失势更是险象环生。
张入云见它妄想身负一人还以手中长剑抵挡飞刀,已是犯了其大忌,见状眉间一皱,忙喝声道:“撤剑!你连人带剑,两不周全,反不如只凭轻身本领趋避的好!”老猿闻声一惊,旋又心头清明,忙将手中长剑抛却。可是到底那金精剑是它新得之物,白猿性贪,一时略犹豫了一下,就听扑哧一声,老猿背后少女终被飞刀在背后伤了一记,虽是刀伤不重,但那妖蛮手下兵刃都是带毒的。少女被就身中妖刀剧毒,如此伤上加伤,转眼就晕了过去。
张入云见此勃然大怒。一时含身单臂将怀中女孩抱紧,空出一手,却是使足了力气将七枚金燕镖甩了出去,只取二妖人肩背要害。两妖人见伤了少女正在得意,不想转眼对面少年便是手挥七朵碗大的金花向自己袭来。光听那暗器疾锐的破风声便是非同小可,可二妖仗自己有教主所赐的飞刀并未放在心上。只运动飞刀上前阻挡,不想两厢一触,只觉张入云飞镖劲力绝大,纵有宝刀也是搁挡的极是艰难,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一人精乖些趋避及时,只将肩头擦伤,另一人则是自持功力较高,正在为躲开金镖自得,不想那飞镖只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子,却是其势不减,扔向其心腰间打来,那妖人这一次躲得忙些,但闻一声嘶叫,一条毛腿已是被银燕镖齐着膝盖打断。
见一击得手,张入云尚在庆幸,却忽得背心好似有通红的铁条一样只探背心,心道一声不妙,忙将又戴了流星指的左拳运动盾光抵挡,就见那本是一线火蛇,此刻已是化做一条红蟒,刀光运动,直张开血盆也似的巨口向张入云背心要落。当下红蛇银盾相遇,便听得山崩也似的一声巨响,风云变色狂涛疾走,张入云已被巨力箭也似的逼的后退,一连在空中打翻了十来个筋斗方才落地。及地时,巨力仍未尽泄,张入云一个忍耐不住,便将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再看那操刀的妖人,一时也被张入云盾光感应,身震出去数丈,见自己全力一记都不能取其性命,两眼之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而张入云这边厢才刚勉强站起,却见白猿已是疾身掠至自己身旁,一翻手已将肩头少女送至其身前。再将少女背后泛动,却见她背上中了一尺多长的刀伤,入肉处都已变了紫色,于雪白的肌肤上好似泼了稠墨一般。再探佳人,却已是只剩得一口气了,论伤势却比其师妹也好不了多少。
张入云见状无法,只得分手再将其心尖护住,可如此一来却再不能奔行,只能坐以待毙。老猿见为自己缘故,却使的少女受伤,心上极是惭愧,它此番甘于在张入云身边服役,一是因其有救命之恩,心上感激。二却是因为它观张入云气度不比寻常,日后或可大造,自己此时拜为门下,也为自己日后求个进身。可如今才刚与主人门下不过两日,便深负其信任,一个又羞又愧,便将背后双剑抽出,当下犯了凶性,只张开獠牙厉声尖叫,向三人扑了过去。它得有剑法真传,此时近身拼了性命与妖蛮相斗,却是占足了上风。只将三人打得不住倒退。
唯张入云见了心忧,忙急将左臂一挥,左掌中两枚流星指套便是扔与老猿手底,承又于其嘱咐道:“你双剑难挡那赤炼一般的妖刀,流星指暂借你一用!”说完急将束腰长巾解下,一时将年长的少女于身后负了又长巾绑定,随又将女孩取双手抱在怀中,手掌依旧按在其后心上。又因与那年长少女心口相抵,张入云一样可传功护持,当下待他立起,便与老猿交待道:“劳你全力阻挡他三人一时,只是不可过于激进,不能抵挡时只管逃跑便是,要知自己性命也一样是性命,只尽人事,余下的但求天命吧!”说完便是转身疾走,老猿见其身负二人,还要两厢护持,可奔行速度竟还是没有缓得多少,一身功力当真精纯之极,虽是在乱战之中,依旧惊了个目瞪口呆。
可张入云却是暗暗叫苦,他自己连番受挫,此时又要左右兼顾,实是将一身本领功夫早用的尽了。如此只不过奔行了百十丈远,便已是力竭而衰,无奈只得周身毛孔一放,全身运力施下密法。可他这门秘术,讲究的是全身肌理呼吸顺畅才能得最大威力,此时张入云前心后背俱负了人,阻塞了好些气孔,一旦施为也不过得了五六成威力。虽也是身体一轻,但行至半山腰时,便又已是力竭。如此下去,张入云全凭毅力身体往山上攀行,且双臂因护持两人,只能凭脚下蹬踏,便是他当年每日与鸡宝山往返时也没有这般艰难。
一时下张入云只感山势陡峭,双足不好借力,想着当日每一时一分的辛苦,心头灵机一动,甩开双足便将脚上鞋袜踢飞,一时空出光脚十趾,只在峭壁上借的石缝山凹上行,果然要轻便的许多。可就在这时,忽听得山脚下一声白猿哀啼,张入云不自禁心里一颤,正在担心时,就听得身下传来飞刀破风声,当下由不得他多想,只得奋力往山顶奔去。
张入云三四个起落后,身后刀风已是堪堪追至,眼看着离山顶还有数十丈高下,可刀光几有及体,张入云当下反而心头一阵清明,只一沉身便是使足平生力气,一个纵身,便是跃起十余丈高下,其势如电,竟比身后追至的飞刀还要快上三分。
可终究人力有限,待纵起十余丈后,终是力竭身形顿止。那妖蛮见张入云身形顿住,只以为转眼就可见三人腰斩做六截,可未想正在这一刻,就见空中少年一个鹞子翻身,竟是头下脚上,运足尖勾住石缝,一个回旋便如荡秋千一般的划了个大圈子将身扯起,借此一势少年已是又运足力气,便如扯满了弓的飞矢一般将自己三人射了出去。只听空中劲风呼啸,三人竟是飘飘荡荡直冲出数十丈高远,硬生生落在翠峰的山墙之内……
张入云飘身于空中时,便已是力尽神衰,气力透支到极处,险险就要晕了过去,只是想着怀中二人,仍是勉力沉气将自己身形扶正。待挨至地面时,已再坚持不住,三人直作了滚地葫芦,在草地上连摔出几个跟头方才驻身。而就在同一时刻,就见一脸色蜡黄的少年已是疾身奔至张入云身前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药王禁地!”可待少年看清张入云怀里二人时,旋又大吃一惊,再转眼看张入云时,却其早已昏了过去。
待张入云身醒时,却见那少年正手里取了一束如绿玉一般透亮晶莹的桑树枝在点燃了,熏起白烟于自己鼻下,当下每嗅的一丝烟雾张入云便觉自己体力恢复一分,少年见张入云面色转了红润,这才将桑树枝小心翼翼熄灭,又取出一方玉匣盛放了,更显此物珍贵。
张入云此时身卧草地,只一身醒,忙起身寻找二位少女踪迹,眼光运动就见二女身于身边不远处静卧,面色虽仍是赤红,但神色却显安宁。而二女身边正有一瘦身老者背对着自己静立一旁,正运指点动空中一道金光与那火蛇也似的妖刀激斗在了一处。
※※※
张入云知飞剑之中以修炼至金色为最上品,虽也曾见得秦红雪修炼得到,但到底没有见其施展过,眼前老人背对自己,不见其人真面目,但仅凭一剑便知老人道法深不可测。可再往空中观战,却见那火蛇竟与老人金剑斗了个不相上下,且剑气强横处竟犹有过之,赤焰纵横竟将半个天色都染成一片艳红,与金剑相斗其中,却如赤蟒抢金珠,倒显弱势。
但看形色,老人仍旧一手负背,单手指动,甚是从容,金剑所被赤焰包裹但往来飞腾并不见阻碍。只是时间长了,老人到底轻叹一声,当下扣两指一屈,便听得一声空中金剑惊爆,恍眼之间,老者飞剑便是化身千万,化出亩许大的剑阵将赤蟒牢牢围困,此时背负的左手,再又用力一招,便见空中金剑夹了一柄赤焰刀同时收入老人掌中。
同一时刻就听得空中一声惨叫,张入云侧目望去,就见那为首的红蛮已是口内捧血,手捂心口,栽落云头。
老人见自己终还是将对方伤了,不用一阵皱眉,而此刻烈焰刀仍旧不住跳跃,遍布蛇鳞的刀身并未因自己真气贯注之下而列火尽熄,知这刀光火候已足,便是自己也不方便收留。当下开口与那红蛮道:“将你打伤,很对不住!我知你若失了此刀,定要被你家教祖炼魂治死,且放心,我无意与你教下结怨,这刀我也还你!”说完,袖袍拂动,老者已将食魂刀还于那红蛮。
那红蛮本还以为此次失了妖刀必死,正抱着舍命与老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欲震崩肉身,连同这玉母峰在内一同炸毁。今见老人竟将教祖神刀发还,喜不自胜,当时气色便已转和了好些,只是他到底是野蛮成性,见老人将刀送还,还只当他害怕自己教祖神功盖世,不敢招惹,旋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性。
老人见他脸色变幻,至妖人难以说理,不由也是恶了三分,只交待他道:“只是还请回去与你家教祖赤摩诘转一句话,此次我两位师侄无礼冒犯,有她们的不是,但贵教祖也已用炼魂宝刀伤了她二人。我齐乐长只望教祖能就此罢手,免我两家从此后互生仇怨,惹无边烦恼。且尊上代教祖已将化血神刀收化,至后功成正果,而贵教祖先下却又再炼这般戾性大燥的邪刀,只怕与天理不合,不如苦自修行,积善外功,功到自然证果,岂不自在。”
那红蛮闻老人语气虽然客气,但却显露着教训自家教祖之意,顿时血口一张,便是一声暴喝,掌中妖刀又得赤光泛起。老人见他怒吼,知其不可教化,只是摇头道:“此一番言语都是老汉我的苦心,还望尊驾能够如实转告,我二位师侄还有伤毒在身,如此便不久留了,送客!”
当下老人“送客”二字一出口,便是将宽大的袖袍一卷,旋即风雷之声陡起,但见狂风催处,置身于空中的红蛮与他两位才刚刚挣扎而起的属下,已是被劲风卷起,眨眼之间已是被强风吹往南方,不见一丝踪影。
那脸色蜡黄的少年见师傅难得生些火性,便在一旁打趣道:“嘿嘿!我看这红蛮子这般粗卑,被师傅您老人家这一扇,少说也得飞出去三百多里。”
可是他这一回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脚上,话音才刚出口,便听得老师傅已是严声对他道:“还不快去把山脚下的白猿背上来,它虽是畜类,但此一回为救你两位师姐出了不少力,先中了刀伤,当该早些救治它。而且它是修道精深,中的刀毒愈久,功行散的愈多,你还有闲情在这里说笑!”
少年见师傅变了脸色,忙打了个寒兢,伸了伸舌头,跃身就往山下奔去。老人见他起身,又再交待他道:“清弦!下山时,顺便也将那群哀劳鸦与女子请上山来,只是言辞小心些,不要惹恼了人家。”少年虽一力往山下奔行,但闻师命,依旧高声作答。张入云闻少年语气悠长,吐字清正,知其年纪虽小,但修为却已见火候,尤其其中纯正和平,便是自己也有些不及。
老人这才转过身来与张入云相对,因见眼前少年只转眼功夫,便是体力尽复,也不由赞道:“年轻人好强健的体魄!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恢复了精神,当真难得!”
张入云知眼前老者是当世奇人,当下忙恭身作礼道:“不敢!晚辈张入云拜见齐真人,全赖真人灵药相济才得如此,倒不是晚辈身体康健。”
齐乐长闻言笑道:“呵呵,我那里是什么真人,只不过是个略晓得些看病炼药的道理而已。你也不必过谦,如你这样的苦心钻研外门功夫,又得如此境界的少年人,我已是许久不曾见到了,今天你既然有缘至此,且在我这山上小住数日再走,你看好不好!”
张入云闻言大喜,忙又施礼道:“如此真太好了!入云一定尽心竭力,只望真人不吝指教。”
齐乐长知张入云心意,不由笑道:“你这少年倒是很会打蛇随棍上,呵呵,我只说指点可并未曾说要传你炼剑的法门,也罢,且看你今后造化。如今,还是先施救这两个惹事的小丫头再说。”说罢,老人已是自怀中取出两面不过三寸方圆,晶莹透亮的一银一紫两面镜子。当下就见老人运紫镜放在年幼少女伤口处,又将银镜对着少女面孔,真气运走之下,那银镜顿时吹出淡金如有质一般的清风,徐徐渡入少女的七窃,而另一面紫镜,张入云看的真切,老人却是持了反面取附在少女伤中上,时过不久,便见鲜血混浊着乌紫色的毒气缓缓被那紫镜收入。
如此这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少女体内毒质便已被二镜上下一抽一送,取了个干净。当银镜只生暖风一时还不觉显,可那紫镜却是在收了毒质之后,透身紫气反而更盛了一些。张入云见那两面圆镜有些古怪,不由心中一股疑惑已是跃然心头。老者见状知张入云目力过人,这二面镜子虽经自己祭炼,但还是为其一眼看出了原质。当下他也不说破,只是依样与年长的少女将毒质取走,又喂食了二人灵药,便将二女就地放倒在草地上,任其安睡。
至这时老人才行至张入云身前,竟随手便将两枚圆镜递给了他。张入云见此大惊,一声脸上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老人反安慰他道:“我知你目力不虚,已看出这两件法器的来历,此物数年前欧鹭子便交与我,因是性质有异,为我用来医人救命,想来也能解得些那蝎精天性戾气,今即与你一见,自是要发还于你了!”
张入云正在为老人手里提了义妹谢红莲两枚盘节,不知怎生向老人索还,不料乐长老人竟是如此明理,见面就与赐还,一时慎重将其接过,正待说些感激的话。却又听老人皱着眉说道:“只是听说欧鹭子一方皓月钩又为妖人夺去,如此看来你要集起那十三盘节,只怕还真有些烦难!”
张入云闻言不解,只咦声道:“皓月钩?”
老人见了,便于旁解释道:“便是那十三节最后一尾的毒钩啊!此物大是凶性,其材质已不在当世飞剑之下,若被妖人得去重新祭炼取用,倒真是惹人烦恼,而且若以此钩伤人,只怕又要加重你义妹的罪过,越早收回自是越好!唉!欧鹭子道兄一生太过持仗这些世间异宝,如今为宝物所累,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张入云见老人深知自己究里,当下也不再遮掩,便直问乐长老人义妹遗落的十三盘节,现如今都存于何人手里。老人知他一心要将蝎尾集齐,当下也不推辞只答道:“如今你已得了四节,剩余的除被妖人夺走的皓月钩,闻欧鹭字当日却用一面雷节与昆仑太行夫人换了两枚蓝田玉实。”说话间乐长老人竟笑道:“那欧鹭子诺大一把年纪,却不知要取这蓝田玉实做什么!难不成真的嫌自己脸老皮厚,想服了它,返老还童不成。”
张入云闻言一动,忙问道:“蓝田玉实!太行夫人!老前辈,还请多多赐教,不知这太行夫人身处何处?而那蓝田玉实又有什么用,竟这般珍贵!”
老人不知张入云心理,只当他少年好奇,又不忿鸥鹭子用义妹残肢与别人相换灵药,当下便耐心解释道:“那蓝田玉实其实倒并没有什么滋补药用,但却是天下间的女子朝思暮想的宝物,服了它便可返老还童,白发重生,哪怕是丑胜无盐的女子,也可变作貌若天仙。呵呵,鸥鹭子的形象你也该当是见个的,便是服了那蓝国玉实,也不过是个三尺童子,只怕是无意的很了!”
张入云一时回想鸥鹭子矮的惊人,真要化身,只怕也如老人所言一般,不由也是一笑。
再听乐长老人又言道:“至于太行夫人,我倒是不从见过,但有闻她与昆仑坐望峰修炼,她是有家有业的修道之士,不似我这般行脚僧,你若行至坐望峰纵是其人不在,但总该能得些讯息的。只是有闻这位夫人脾气很大,你若往见可要小心一些。”
张入云闻那蓝田玉实竟有这样的功效,如此正可一了自己往日心愿,当下却是决意自己一途西行,无论如何也要望坐望峰一行。
正在他犹豫时分,却听见山下一阵飞鸟振翅的排响,眼前忽的一黑,便见群鸦已是飞身至玉母峰上,那叫清弦的黄面少年,此刻也是怀抱着白猿纵跳至跟前,看其脸色,虽是一番往返劳顿,但却并不见一丝疲累。显是真人门下高弟,当真名下无虚。
而就在此刻,却见艳娘也是凭空踏动莲步,直上云头,一步一踏的落向众人身前,虽是阴身,但此刻却并不见一些浑噩的形迹,反是张入云见她眉头几些蹙动,竟如清风吹皱梨花面,一雨带过梅雪香。不知觉中已是空荡荡的飘身于张入云身前五尺处俏身静立。张入云一见之下大惊失色,不想今日艳娘竟是美到了极处,却不知平日自己怎么没有留意到。
而艳娘只一顿形,便仍是冷着眉持傲而立,虽知身旁乐长老人功行深厚,几登真仙,但也是一般的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
而乐生老人见了艳娘竟也似为其资质相貌所感,当下脸色也是为之一肃,好在一旁怀抱着白猿的清弦见了两位师妹依旧被师傅放倒在草地上,不由疑惑道:“师傅,怎么千千师姐她们还在被放在地上,是不是中的毒伤太重了,不宜挪动?”
老人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他这位二弟是两年前与市集拾拣的孤儿,论资质比大弟子秦乐官差了好些,虽已在门下两年,但自己相擅的医术倒是没学了多少,反倒因平日里见惯自己往来御剑飞遁的知交契友而心生向往,一意的想要成为一门混迹的尘世中急人危难的侠客。偏他资质也还有些,但为一心用在剑术一途上,自是将自己得意本领生疏,此时说出这般不足道的话来,由不得乐长老人不摇头。
可老人生性和蔼,闻言也不着恼,只耐心与二弟子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你二位师姐因身中毒伤后,长途奔波,毒血已然流遍肺腑,只仗你楚师叔的护心丹抢自支撑而已。后药效渐失,却又得这位张少侠护持心脉,但一般的周身颠簸,心血已是活动开了,如此为我用取毒质救治时,虽较轻松透彻些。但经脉连番激动,如调制不好,对她二人功行会有缺漏,因是女子阴质,所以才放在草地上静心安置,直待两个时辰后,她二人气血归顺了,才好扶至静室中休养。”
说话间老人又从小徒弟手里将白猿接过,一时取了右掌便切在白猿脖项上,顿时间只见老猿本已是因体弱而衰败的一身毛发,随之便是一阵抖动,两眼也紧接着睁开了。老人见状只安慰其道:“好了,你虽中了一点刀伤,但因你体质有异,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日便可恢复。”当下老人一面说话一面为白猿驱除刀毒,并不再如方才一般需用红莲的蝎尾为其拔毒。且老人功力深厚,见机会难得,反于一旁的二弟子解说白猿火性与人类的不同。
张入云因闻得老人称自己“少侠”忙在旁恭声道:“弟子劣质,不敢当前辈如此称呼!”
老人笑道:“你也不用这般谦虚,赴人急难,原来就是侠士的本份,她姐妹二人与你素昧生平便得你义助,说你是侠士也不为过,何况最要紧的是你收了这修炼数百年的老猿于门下,教化它也如你一般的为人急难不顾自身安危,这就更加难得了!算来今日也该是千千这小姐妹二人有些磨难,我因坐关闭守,比平日晚出静室一个时辰,才致这姐妹俩有此性命之忧!不过如此一番也好,这两个丫头平时胆子太大,经此一会吃了苦头,多少也该能收敛一些,只怕还可为楚妃子省些麻烦!”
待老人将话说完,掌中的白猿也已自站了起来,老猿性灵知眼前老人是当世修道前辈,才刚站定,旋又跪了下去。乐长老人见它乖滑,但确是道行精深,为此止住其身形又道:“我知你志向高强,即是你已归张公子门下,又得救了我两个师侄,多少总该看顾你一些。我平日因制炼丹药,正缺了你这一般身轻体健,自在神行可在深山大泽四处采药的行者,如你愿意,可愿在我座下服役一番?”
老猿闻言大喜,本要将身跪下领授,待转念却又回顾张入云以求其意思。张入云见此知白猿怕自己独擅薄了自己面子,忙笑道:“即有前辈仙人指教,自是好过我这般的野狐禅,你只放心留在前辈门下就是!”
哪知老猿闻言却忙摇手,意思只求在乐长老人门下求解门径而已,绝不敢心生异向,叛离张入云。张入云见它一个猴儿倒是有这多礼数要守,不禁莞尔,只得随声附和,任其行止。不想一人一猿这边一番周旋,却换得一旁一声女子的娇哼声。
老白猿闻声心中就是一突,险些跳了起来,忙跪至艳娘面前,求其首肯,却不料艳娘竟不阻拦,而是冷眼望着白猿冷声道:“天下间心生异向的人多了去了,你只一为成人形的畜类,又怎能守得了心志,何况前辈异人和你家主人都为你好,我却未何又要阻你好事!”语罢便是连着三声冷笑,每一笑都把白猿长眉激得阵阵抖动,心惶意乱。
而艳娘对白猿教训一番后,却又扬声于乐长老人道:“老爷子,我这里一只猴子还有它主人,都指望你的好处,不愿离去,我是阴魂孤鬼受其挟制,不能不留在此地。只是你这山上尽是些男子,还请你快些为本娘子预备静室,免得彼此不便!”她语气作傲之极,张入云自不必说,便是一旁的老人弟子清弦闻声,也是为之变色。
不想乐长老人倒是一丝也不在意,当下忙吩咐小徒弟为客人打扫静室,好为其预备休息。
说话间便已置备妥当,当下张入云与艳娘便随老人师徒山间院落中行去,正在众人行走间,本栖身一旁的树上的一尾赤羽哀劳鸦忽的一声怪叫,已是振羽落下,竟驻在艳娘香肩栖身。张入云转眼过处,原来正是当日为自己所救,四尾赤羽中最小的一只。
而一旁老人见了那尾赤羽尾后彩纹,却反倒略有些吃惊,不由开口道:“倒恕老夫眼拙了,原来这是西方的哀劳鸦,且还道行很深,如此看来再过得一两百年便可化身作火凤凰了!”
张入云闻言一惊,忙问之,老人答道:“此是西土极幽之地聚先天哀怨气所化的神鸟,如能渡的九百年大难,便可化身火凤修成正果。张少侠能收得这多哀劳鸦又规其正途,当真是一声功德了!”当下老人又见一旁剩余的三尾赤鸦更是神骏,心里又是一番惊讶,便笑对张入云道:“呵呵,不料我还未助益的公子,公子两般座下神兽反倒与老夫很有助益,未惠人者,先受惠,如此看来,老夫倒是先得利了!”张入云疑惑又问老人何意,却被乐长老人笑着止住,只说待日后再与张入云艳娘二人详解。
而此时那尾小赤羽在艳娘香肩梳羽剔翎很得她的意,一时就闻艳娘道:“同是有毛的,你这羽轻的,倒比那俱人形的还要忠心,如此看来,倒是我先时看走了眼,错待了人了!”艳娘这番话说的虽轻,却只教一旁跟随的老猿听了好一阵心惊肉跳,一双火眼不时翻动,当夜张入云一行便在玉母峰上落住了下来。
至第二日早间张入云略作梳洗,便与长乐老人房间问安,老人此时已然起身,见张入云进见,忙让至室内。当下宾主一番寒暄,张入云果是按捺不住,向其求教炼剑的诀窍,并将顾老人当日允其若求到真金,便义助自己炼剑一时说了。
不想齐乐长老人却仍是皱眉道:“原来顾少阳竟会答应张公子此事,这老头子倒是还和当年一样的脾性。”说完又语重的心长的与张入云交待道:“不瞒公子,我一门修行并不在佛道之间,平日只重医病疗伤,少作杀阀。”说话间将手一指显出自己金光闪铄的飞剑又道:“当年我年少无知,穷五十年心血才炼得这口无方剑,至后仗剑寻仇,如今思来直是伤人害己,张公子年少血性,却能多行善举,实是难能。可如此痴醉于炼剑一途,倒把你一身内养功夫负注东流,实是叫人好生可惜。如此实恕老夫我不能相助少侠,老夫苦心,少侠日后当能明白。”
张入云也是天生的傲性,自己诚心恳求,礼下于人,即不得老人竟允,为此也就作罢,且一时揭过,反为难得进见前辈高人,而语出求教。
老人见张入云心性豁达,不由又是一番另眼相看,当下倒是有问必答言出不尽,一时两人说的久了,齐乐长干脆说道:“我一门功法传自盛唐,虽是起步的晚,但讲究的五行精要,又因施术救人顺应天干,倒也不弱于佛道两家,公子即是有心求救,可在玉母峰上小住,后院藏经楼除南苑一角有金漆封闭的书柜,公子可尽行取录,便在这山上久住也是无防,而且老夫自负医术也还有些,若公子不弃也可从小徒平日一番观览,如若习得一些,到底可利己助人,平日行走江湖也好修积外功,救惠受难世人。”
张入云本从口中闻得乐长老人有受自己为徒的意思,今老人这般开口,几已是将自己当做半个徒儿看待,一时忙俯身相谢,只是他向有些心向,因自己已拜的傅金风为师,此一回上倒不好开口求老人收录,不想二人师徒缘分便止于此,今后张入云也再无求进的机会。
再说乐长老人见张入云求教之意极是诚恳,当下也开口将前晚欲求张入云的事告之,原来老人知哀劳鸦生性习火,且当中为首的三尾赤羽,只差百十年功力便可进身火凤。即是如今也可口喷纯阳烈火,老人平日相惯炼丹合药,若能得三尾赤鸦于旁司炉,所得丹药势必更加精纯,是以才有今日相求张入云一言。
张入云闻得这番道理,只忙应道:“如此倒是它三个的造化,日久长傍前辈身边,可得口授垂询,乃是大有进益的事,即能为自己进身,又可添前辈炉火,彼此两利当真是求之不来的好事。”
自此后张入云座下白猿和赤鸦,倒成了乐长老人采药的童了和司炉的火工,但因日相与老人亲近,果是多得造益,只不过十数日的功夫,便显露些气象,直比前番愈加的神骏。
而其中犹以白猿最为乖巧,每次出行采药,便是挖空心思采得好些名花异草为艳娘取乐,生怕她还在为前番自己于老人前薄艳娘的脸面与自己计较,可艳娘却是每每收下,并不做一些好脸,如此倒让老猿愈法的恭敬,每一次采撷回的花草也是愈法的灵异。
值此一月有余,乐长老人见白猿采药确是刻工心诚,这才授了它一方神符,自此后白猿日携此符,又仗着自己天生灵异身轻御风飞遁,往往三两日功夫便是寻遍名山大川为老人一一采办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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