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作者:云无常|发布时间:2024-06-29 05:36:14|字数:46692
艳娘为二人一番对答正犯了嗔恼,又见张入云竟不顾自己而去,心中更是不悦,只稍一耽搁便见其身影已晃出老远,于林中消失不见,一时不得不随后急行,不想才刚入林不久,却见张入云正在野径旁一树后立等。艳娘此刻正没好气,因知顾神斧剑炉在南方,当下也不顾他,只将身摆动,身裹愁云,加急的往南方去了。
张入云见她使动性情,倒不想再得罪艳娘,一时里只得紧跟其后,哪知艳娘却是风驰电掣般的向南方飞去。张入云见她身法太快,忙欲拦住去身影,可艳娘飞行绝迹,却又谈何容易。
就在艳娘眼见前方有冉冉烟火燎动,忽听得耳旁劲风急掠,晃眼过处,就见张入云已是于自己身旁并肩而行,且一手探过,就把自己拽住,当下二人立顿在当场,却见张入云清吁了一口长气才急急道:“你奔的这快般做什么?昨夜夏老弟身手法术了得,其祖师定然更是惊人,你一人孤身前往,又是负气而行,要是有个闪失可不好!”
艳娘见张入云陆地神行竟可赶上自己于空中飞遁,心里先是一惊,再见只片刻间张入云额头上便已是蒙了一层细汗,显见他陡然间发力,身体也是有些吃不消,为此才得稍稍出了一口气。再听张入云言语,眉间一冷却又恼道:“你这话说的好听,还不是怕我一人阴身,会为其厌恶!我被伤了事小,若冲撞了你想见的那位高人才是事大!”
张入云方才事急才不得已将艳娘拽住,此刻二人顿形,不由的有些尴尬,一时先丢了手,才又开口道:“你这说的那里话,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而已,再说人家世外高人,就尊重慎行些也不为过!”
艳娘唇角一扬,讥笑道:“什么世外高人?只怕还没有我的年岁高呢!也就只有你这样没见识经历的笨蛋才会仰为高人!”
张入云闻其讥讽,却是不恼,且并未还口,只和了一张脸,在一旁微笑。
艳娘见不与自己争论,反倒有些不得意思,当下追问道:“你一副傻样,只在一旁作笑做什么?没得让人看了讨厌!”
果然张入云此刻心情甚好,闻言乐道:“没什么啊!只是看你近日来心性有些变化,所以有些代你欢喜!”
艳娘啐了一口道:“只以为你在装疯,没想到你真恶心起来了!我什么时候有变化,又什么时候改性情了!”
张入云仍笑道:“呵呵,你今日有说过些好话啊!你刚才不是担心那孩子如若失了金鳞恐为日后受劫吗?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为别人安危担忧呢!倒是那寒女说了,这金鳞上附了婴儿先天戾气,你且可别受其影响,变的脾气更加不好啊!”张入云这番话说的艳娘在一旁沉默不语,不料对方却又开口道:“还有啊,你最近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沉默不语,话也变的多了,真是好事!”
艳娘本为张入云先前一席话脸上泛了一层煞白,不想此刻又闻张入云说自己最近话变了,却又是由白转红,又变了一脸酱紫。一时上艳娘又欲拔脚提步,却早为张入云将其手臂捉住道:“求你别再跑了!你飞遁太快,我可不是每次都能赶得上的!”艳娘闻声冷哼,一个甩手即将张入云震开,虽仍是快步而行,但到底比事先要慢了好些。
那剑炉不过十余里的路程,二人一番疾行,转眼便至了地头,等从一丛密林后穿出,张入云眼前即是一阔,但见对面一方十余丈的危岩于地上孤然耸立,石前又有一条小河穿过,却将石前百十丈方圆围成了个小岛,岛内建了一排简陋的木屋,空地上种了几色庄稼,十余株果树,又散养了鸡鸭鹅三禽,甚或还有两排衣架上正晾晒着衣服。全是一副乡家景色,哪有一些仙家气度。
艳娘见此先是一笑,脸上大有些讥讽之意,只是鼻头嗅动,旋又改了色,当下又展眼往那小岛上细看,却又一无所得。正在犹豫处,却见身旁张入云正转过了脸,面对一旁树丛中正凝神观望。艳娘见了忙也将目光掉转,不意竟见了一位老人肩上担了一负担子在林中缓缓而行。
艳娘为此大吃一惊,她这一年来连番服食异草灵丹,又得毒火淬炼,功行早比以往大进。可眼前这老人不过在身前十余丈处,却是凭自己现时功力竟也查觉不到,心里不由就是一沉。再见张入云身为人类比自己还早探的这老人一步,知他五感灵异炼有秘法,心里却又是一番踌躇。
正在艳娘犹豫间,张入云已是迈动步子走近那位老者抱拳施礼道:“这位老先生,晚辈张入云今往拜见此间主人,不知老先生是不是就是顾老仙长!”不料那老人仍是肩上担了竹挑,仍在林中低头缓缓而行,并未有答理张入云。
张入云方才已是观看了这老人行止一时,知他在林中来回行走,只为了捡拾那草丛中的树上掉落的木柴。此刻行的近些,更是瞧的仔细,就见那老者行的甚缓,却原来是身上有些吃力的模样。再往那竹挑内拾捡的十余只枯枝看去,却都是乌沉沉的好似沉重非常的模样。
张入云也算是经年的历练,当眼之下,果见那乌木枝不仅沉重,且木纹经络处还隐隐露出些金属光泽,知纵不是宝贝也有些灵气。又见老人步履沉重,不知对方是在真心如此,还是有心相试。当下终是又上前一步道:“老先生辛苦,这副竹担看似颇为沉重,如若不弃,晚辈倒是替先生挑一会儿吧!”
那老者半日不语,此刻得了张入云这一句话,却是忽然顿了身形,转身过处,已是毫不客气的将竹挑交与张入云手中道:“那敢情好,我徒弟不在身边,只好累的我老人家做这些粗笨活,我看你这小伙子生的倒是壮健,总该有一把子力气,不至交我失望吧!”
说话间老人已是手捶腰背,舒展筋骨,将弯了半日的腰伸直了起来。他这一伸腰不要紧,却把张入云二人吃了一惊。原来这老人方才为肩担压的弯腰,二人不曾看的仔细,此刻站直了身子,竟有九尺高下,虽是老迈,但两臂晃动也是一般的孔武有力,且他手臂好长,只好似个猩猿一般直过双膝。看他一脸皱纹,鸡皮鹤发,没个一百也要有八十,就如此还是骨格奇大,雄壮之极,若是年轻时就是何劲举一般的巨人,怕也要比他矮上一头呢!
老人边将担子交与张入云,边看了看筐内枯柴,略数了数了才道:“今日虽得的少些,但差不多也够用了,小伙子,你即帮我担担子,我总得请你喝杯茶,你且在这里慢慢走,我先回屋里烧茶去。”说话间回头过处,却见本是木屋一角冉冉升起的白烟忽地转了黑色,不由有些变了色,直骂道:“笨小子,这般没用!烧个柴都烧不好,没得给我丢人!”当下大步一迈便是向河对面小岛行去。老人家两腿奇长,虽不见怎么迈动步子,却是几步就到了岛上,晃身就进了木屋之中。
艳娘为老人照面,就有些心惊肉跳,此刻见那老人去了,这才心上一松,当下开口与张入云道:“这老人功力好深,身上人腥味几不可闻,看来就是你所说的那位顾仙人了!”
未想张入云闻言却未答理她,艳娘好奇,回首看时,就见张入云已是一脸赤红,额头暴了青筋,一副竹担只将他平日里如铁一般的身躯硬生生压矮了三分。
艳娘见此先是一声冷笑道:“叫你这般逞能卖好,这会子却是变成这般熊样!人家在家里安心砌茶,你若走的慢些,可小心茶凉了,冷了老前辈的心!”
不想张入云闻言仍是紧咬了牙,单单只是将竹挑挑动,便已花了他全身力气,可更别说是迈动步子想往前行了。一时脸上红云又深了几分,却哪里再有力气开口与艳娘分辩。
艳娘见张入云累成这般模样,不由也是大吃一惊,眉头皱动处,探手入那竹筐内,愈掂量一下那枯枝的分量,未想指尖是如遭电击,忙将手掌松开,当下淬了一口骂道:“这老东西不是好人,这木头虽重,但也不至于重成这般法子,显是这木林里被人下了禁制,加其分量加重了十倍,也只有你这般笨人才会上这样的当。”
张入云闻言很想露出些笑容回应她,只是肩头担子沉重,只将他压的连气都呼吸不畅,一时只见他脸颊间皮肉抽动了一两下,模样却比哭还难看。艳娘与他时间处的久了,已知其性子,见状知张入云在作笑自嘲,因他脸色古怪,平日里虽是冷心冷面孔的艳娘,当下见了,也是盈盈一笑。
张入云本为了考教自己一身功力到底到了何等地步,才会在当地苦苦坚持,今见自己修炼有限,却是不能与仙家禁术一争长短,为此上无奈,只得阔胸取了一口气。当下艳娘就觉张入云浑身劲气忽得大变,功力竟在片刻之间提升了一倍,再见身旁人形一立,张入云已是直起身形,大踏步向小岛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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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娘曾两次见过张入云施动这般全身肌理运动,周身皮肤都得吐纳真气的秘法,此时再见张入云周身泛赤,一头长发竟在劲气激荡下冲天而起,随风招展飞扬。虽是她历来见多灵异奇士,但见张入云此刻这般威武,心魄也是不由为之一夺。
可张入云此时却远不是艳娘想像的那般轻松,他这一门秘术,维持不了多久,当日才刚练成之际,也不过只能运动的一息之间而已。此后功力飞升,也只挨得多一些些时间而已。他自从担起这竹挑便觉力重千钧,实不是自己所能承受,赶忙快速步行,当下不过数十步便是精疲力竭。幸得那乌木林离得河中小岛甚近,张入云不多几步便已是踏入小河中欲趟水而过。
张入云本以为到的河中水浸石滑,只怕是更难行走,未知只一涉足河内,那肩上担子便是轻了一分,越往河中行去,反倒越是轻松,当下待他登至对岸,那担子已是减轻了十分。虽仍有千余斤左右的重量,但也再难不到张入云了。
而此刻小岛空地上,早有老人设了青石席案,绿竹小椅,连同香茶在一旁静候。见张入云竟能将竹担挑至身前,不自禁也是抚须意甚嘉许,但口中还是提点张入云,将竹挑搬至一旁木屋之中才算完事。
张入云闻言苦笑,虽是此刻他身上担子轻了好些,但一时再得多行走几步,足下也是如灌了铅一般的艰难。好容易将竹担放入房舍中时,却见夏超光正一人蹲坐在屋中,守着一方火炉目光转睛将脚边乌木放在炉中烘烤。因是有见张入云进屋,夏超光不免回头应顾了一下,只是行色匆忙,只裂了大嘴冲张入云笑了一笑,便施又速速掉转回头盯着炉中火情,不时又左手火钳在炉在翻滚。
张入云眼尖心细,只一夏超光这回头之际,便见他脑袋鼓了好大一个大包,痕迹甚新,显是才加人给映上去的。想着夏超光一个大头坚硬无比,又是两臂有千斤的力气,估计也只有那老先生一般的身量才能揍得出,为此不由一乐。再转眼过处,却见炉外又放了好些乌金一色的炭块,似是夏超光才刚与炉中拣起的。
张入云虽知没有这般烧炭的法子,但眼见之下又很似是这么回事,再后又看那炉中烈火竟得紫色,而屋外又是缕缕白烟燃起。张入云也不算是笨人,略一度忖,也并不多领略了其中一些意思。只是他在屋中稍一滞留,夏超光便已双手挥舞催他快走,看情形倒是很急的模样。张入云不知那老人是个什么古怪脾气,怕窥了人家隐私,招人嗔恼,赶忙也自退了出来。
待他一出屋,就见老者招呼他道:“年轻人,到这时坐,累你为我挑了半担柴,这清茶一杯请是要请你喝的!”
张入云见老人说话轻松,心里也得一放,忙大步行至老人身前,未想艳娘见状却是紧随在张入云身后,一时并不上前,看情形却似有些畏惧那老者一般。张入云不明就里,但越行的近老人身前,越觉其一般阳煞气极重,这才有些分晓。
一时先谢了坐,张入云才敢落座饮茶,虽是那茶水甚苦,但一经入腹,却极能提息养气。片刻之内,张入云只吁了一口长气,便觉精力恢复了大半,脸色旋即好了许多。正要请教对方时,那老人倒是爽快,已然当先问道:“年轻人,我这居所寻常人不得知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若是有事,只管快说!”
张入云见对方爽快,也就不再多做周旋,随即朗声说道:“晚辈张入云,入得此间有两样事要请教,只是不知老先生可就是顾神斧老前辈!”
老者闻言一声冷笑道:“我是姓顾,不过却不是什么神斧,同辈间之叫我顾打铁,至于原来名姓倒是少有提及反倒给忘了!就不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我?”
张入云闻言一喜,忙道:“前辈戏谑了,即如此您定是顾老前辈无疑了。”当下忙又重施礼道:“晚辈此番来,一是为寻找一位段惊霆兄弟,有人相托要转交他一样的东西。一是有闻老前辈有神工鬼斧的美名,弟子虽不才但想凭自己力量炼制一柄防身宝剑,为此想请教老前辈炼剑一事。”
不想顾老人闻言却是半日不语,一时又抿了几口茶,却是不时拿眼打量着张入云上下。至后方开口道:“你找的那个段惊霆已伙带着我的徒弟不在这里,不过再过的个十天半月抑或是半年就得回转,你要是不怕耽误功夫就在这里等他,要是有事呢!就先把东西丢在这里,等他回来我替你转交。至于炼剑的事嘛……”
老人话说的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反盯着艳娘说道:“咦!这茶都已放了半日了,这位老奶奶怎不喝茶,待凉了的话,可就更苦了!”
艳娘守在张入云一边只为那老人自回到小岛后,一身阳煞气竟是大涨,自己乃是阴身,在其身前正是相冲,且对方老人功力深不可测,自己实是抵挡不少。只一与自己动手,便有扫魂荡魄的危险,是以才这般窘迫。只是她生来性傲,今见那人竟在张入云面前唤自己老奶奶,如何能不大怒,当下即翻了脸道:“你这老东西?你竟敢说我老?”
张入云一见艳娘发怒,心里就暗叹不妙,不料那老者却是闻言笑眯眯的道:“不是我说你老,是你自己先前说自己老!我现在一把年纪都已是爷爷辈的人物了,你自称比我还老,那怎地叫你奶奶还有错了吗?”
张入云听顾老人竟将他二人在林外一番对答听了去,这会功夫却又借此讥讽艳娘,心里不由一阵好笑。只是他也终怕艳娘气性大发,和老人争闹起来,一时忙取手在艳娘面前摆动,示意其不要嗔恼,一面与老人赔礼道:“晚辈先时疏于检点,不该于人后议论前辈,今被前辈知晓,真是好生惭愧,还望顾前辈不要计较才是。”
顾老人仍是笑道:“呵呵,我哪有生气,如照年岁论起来,你身旁这位佳丽确是要比我老了不少!我本只是想尊她年老,却忘了女子是最烦别人说她老的,马屁拍在马腿上,这可是我老人家的不是了!”
艳娘听他一句话里竟有四个“老”字,明里暗里都是在讥讽自己,她原就性暴,此时按捺不住,竟将修罗刀祭起,瞬时肩上就是浮出十四枚飞刀的踪迹。
张入云见状也顾不得了,忙将艳娘手腕捉住,一个真气压下,那容易才将她火性制服。而那顾老人见了艳娘十四柄修罗刀,脸色上却有些诧异,一时上目光闪动,转侧之下倒有些在疑惑的神态。
张入云怕二人真个争斗起来,当下忙岔了话题笑道:“多谢老前辈一番提点,只是晚辈还有求前辈炼剑一事,不知前辈可能答允!”
不料那顾老人先时还是笑容可掬,可此刻却像是陷入沉思之中,又得一脸的烦恼模样。因一番思绪为张入云打搅,却没好气的答道:“你年纪轻轻心思却大,我看你一身真气已很有些门径,说什么防身宝剑,还不是想自炼仙剑嘛!可能是你有诚心造剑,却哪里能尽晓内里艰难,神州大地有的是前代仙人遗留的仙兵,花点心思精神用在寻宝上,只比你自炼一剑要快的多!”
张入云闻言遵声道:“前辈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前辈仙人遗赠,总是他人的,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晚辈有心求剑,哪怕到时只得一草一木,也终是自己辛苦所致,算来反更觉安慰。”
顾老人见他不听自己良言,只得冷笑道:“哼哼!你哪里知道其中艰苦,只若以为一意求诚便炼成个四不相的东西来,那就算是剑了!我老人家可没工夫陪你做耍,被人知是我指教的,也没得落我这张老脸!”
张入云受老人奚落,倒并不见气馁,只又道:“老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晚辈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即已是有心造剑,总要身体力行用尽心思才得罢休!”
顾老人见他先时一番和气,到了此刻词锋却是改了绵里藏针,掷地有声,一时不由抬起头来,就见张入云亦是如常一般含笑看着自己,只是他目光清澈,好似一帘秋水,点漆样的瞳子更是如两盏明灯,好似一眼即能被人洞查其心理。可恍惚之间观者精神也似被其眼中神光卷走。顾老人一时好奇多望了两眼,却觉自己也有一些神不守舍,心上一惊,齿间竟微微泛了一声惊咦!
一时下顾老人倒收了小看张入云的心思,只是左顾右看又觉不妥,当下将柄中茶一饮而尽,却是伸出大手于张入云面前道:“这些闲话,且不必多说,你先把那对铁指套拿来我看看!”
“铁指套!”张入云闻声有些惊异。
顾老人见此不耐道:“就是你那对用流星铁打的指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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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这才明白不过,当下忙将流星交于老人手中,只心里仍有些疑惑,不知道隐娘交于自己这件防身法宝,竟也能得这位前辈高人的垂青。
顾老人当下接过,倒是改了先前声气,一时却眯了眼细将那两枚铁指套仔细打量。稍顷,其一双浓眉竟是挤皱作了一处。张入云虽不知自己流星指到底是何宝物,但瞧意思,眼前老人家心情却在瞬时里变的很不好。至后又闻老人摇头一身叹息,才将流星指还于了张入云。
张入云生性不爱窥人隐私,见老人举止有异,反倒并不开口向老人讨教。只未想他自己正在一面思忖到底该说些什么打破场上沉重的气氛,却又听顾老人又对着艳娘说道:“这位老人家,也把你的十四柄飞刀拿来于我看看如何!”
张入云和艳娘均是细心之人,只一闻老人这句话,便略有些晓得其中意思。只是艳娘才与他动怒,倒是犹豫该不该将修罗刀借于他细观。
老人生性有些暴燥,见艳娘犹豫,只皱着眉开口道:“放心!我即不会收了你这十四枚邪刀,也不会白看你的东西。即是我开口求你借东西,自是总要让你二人得些好处!”
艳娘闻言不由一声冷笑,她虽心贪,但气性却更高,耳听老人一番话却是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倒有心不借于他瞧。正欲回绝时,却又见张入云在一旁授意,当下又一转念,计较之下终将修罗刀交于顾老人手中。
艳娘只将修罗刀尽数取出,便被老人看出是为艳娘用毒火淬炼过的,先是眉头一皱,旋即却又得一笑。但见他铁掌过处,竟可将那其上冥火环绕,锋利之极的十四枚飞刀,漫不经心,浑不在乎的放在掌中把玩,却未有一丝被刀锋伤到。一时就是张入云艳娘瞧了,也是暗暗咋舌。
待老人一番细观后,却又轻笑着艳娘说道:“你这女子倒是更有心思,这般的妖刀再经这毒火和你一身怨气滋润,倒也算的是一件奇兵了。只是这般歹毒的兵刃落在你这等凶女手中,若再于正教中人为难,可大是令各门派门人弟子烦恼呢!”
艳娘听他言中意思不对,以为他要将飞刀收了,正在翻动眉眼欲作嗔怒时,却又听老人笑道:“你放心!我平日只管炼铁造器而已。兵者,只是器也,它那怕再过威力,伤的人再多,那也只是使用它的人歹毒而已。我一生行事只问是否对的起天良,至于方式手段倒不是多在乎!因见你这几柄小刀有些意思,想成全再将它威力炼的更大些,你可不要这般小气急着收回嘛!”
艳娘心思歹毒,奉人便欲算计,一时以己度人,听了老人的话后却是心里半信半疑,但终是也想将这十四柄修罗刀才炼的愈加威力些,好为自己添一神器。要知她自将花娘子冥石毒火收取小半后,日夜又其淬炼这飞刀,近日已是真正与自己元神相合,威力也是越来越大,实让她好生得意,她知眼前顾老人虽是有些作性,但一身本领却是深不可测,真要能助自己炼刀,当真是不容自己错过的一场机遇!
而一旁张入云听了老人一番话,心里却是暗暗摇头,他虽只与顾老人相处一刻,但张入云颇能识人,已知这老人说的都是些实心话。且一时说要祭炼那修罗刀时,眉间竟得稍稍扬动,瞧情形不但跃跃欲试,却还心里大是为此兴奋。张入云此时克制艳娘已是甚为吃力,若再为她添了利忍,以后自己的日子只怕是更加难过。可是他又是一副天生不阻富贵的性子,一时只在一旁图叹,却是只能任凭老人随意施为。
未料正在他哀声之际,却听见老人已是大声招唤自己道:“小伙子!我看你力气蛮大的,你喝过了茶,又坐了这么些时辰,该是恢复力气了吧?”张入云正在叹气,闻言有些不解,却是随之点了点头。顾老人当下一拍大腿道:“即这么说,且委屈你代我徒弟做些粗活,一来帮我个小忙,二来也帮你同伴炼刀。放心!也不会叫你白出力,我知你身上还有三枚缠玉石,你且先拿出来,我看看内里到底是件什么,即是起了炉,顺便也为你添上一两样小玩意儿!”说话间,老者又在一旁大喝,将个木屋中仍在烧制木柴的夏超光给唤了出来。
夏超光想是很怕自己这位师公,闻顾老人呼唤忙从木屋里冲了出来,只是因久为老人惩罚在屋只炼木烧炭,被烟火熏的头晕脑热,出的门口时,因心急,却是重重的撞在了木门上。好在他一颗大头不是白长的,当真是坚硬的厉害,一时不但没伤了一点油皮,且还将那木门撞得歪斜了半边。当下正欲收整,却早被顾老人怒声唤了过来。
一时就听老人道:“你且将新烧好的莽桂枝给我尽去了来,我要开炉生火。”夏超光闻言赶紧快速跑回木室之中,等其出来时却已换了肩挑两担乌木烧成的黑炭。
不想老人却又将其唤住,当下随手自筐内取了一方黑炭在手,略一打量,见其上有几处边角有些许烧炼不善的痕迹。心里恼怒随手就用那木炭在夏超光大头上敲了一记。那莽桂枝方才张入云是经历过的,知道虽是此刻脱了禁制,又被艳超光裁剪的甚是细小。但就只顾老人手里一小块,怕也有个二三十斤重,敲在夏超光脑壳上,只怕比用块生铁还来的力道些。就见夏超光纵有铁头一颗,果也承受不住那木块的敲打,立时就得抱着头蹲在地上直叫痛。张入云仔细留意,就见他脑门已是生了一颗肉瘤。幸是他头大,一时安在起脑袋上,倒也不怎显。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抱头呼痛,却仍自骂道:“笨!教了你那么多次,连个木头都烧不好!不敲打敲打你这笨脑壳,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说完,又叫骂道:“这次桂枝没有烧好,我罚你三个月内去小镜湖边给我挑十桶水在这渝溪里,每日功课照旧,若再给我错漏了半点,我一脚把你踹回鄂州去,罚你和你师父一样,在闹市里给我再打二十年的铁!”
夏超光先还抱头唤痛,此时听师公竟罚自己去小镜湖边挑水,不由眼前一亮,却忙丢了担子与老人磕头道:“多谢师公恩典,徒孙一定每日好好打水,绝不敢有负师公期许!”
顾老人见状见任是绷着一张脸,只又骂道:“量你也没胆子偷懒!还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给我启炉生火!”说话间又欲动手,却早被夏超光抢着担了担子向岛心那危岩下跑去,想是他心里太过兴奋,一时走的急了,脚步虚晃竟是打了个趔趄。老人见自己徒孙乐得心花怒放,只连个路都不会走了。当下口里虽又喝骂,但目光中却是饱含笑意。
张入云自一旁见了,虽不知其中根底,但也很替夏超光欢喜。他虽自幼就拜入金燕门习艺,但其时李志远受其做关门弟子,只为了其母亲当时将一大笔家财赠给了金燕门下。事后虽得其师傅传授,但李志远一来平日为了开疆辟土整日繁忙,二又怀着江湖师傅的劣性,有些武艺总是藏而不传。虽是张入云与其门下近七年功夫,但却从无顾老人这般爱惜弟子的情义。一时心上羡慕,鼻子竟有些酸酸的。
顾老人虽看似鲁莽些,却实为心细,一时查得张入云心上变化,却是不由也叹了口气。他日前曾得老友相托,示其对张入云多加照顾,今日见了眼前这少年,确是很对自己的脾气,一时上见他有些自苦的意思,老人年少时也是苦行出身,自是深知张入云的心酸。当下取掌在张入云肩头一拍道:“年青人,发什么愣啊!可别只顾在这儿发傻,过会还要你出力气呢!我徒弟不在,少了个催火烧炉的,到时可别叫我失望啊!要知若是炉火烧制的不好,这顽铁可难成大器啊!”
张入云此时正在感怀往事,听得顾老人这番言语,怎能不知对方是在有心安慰。当下心感,心情大动,忙抱拳道:“多谢前辈指教!只是入云从没有一点烧炉治铁的经验,只怕反教前辈受细,倒是弟子的罪过了。”
顾老人听了张入云的话,却是抑头作笑道:“这个你倒不用太作担心,你即日后有心炼剑,自该有些觉悟,若你真的是拙质不堪,造不得自己兵刃,经今日一败,你也该知进退,只管往神州大地,仙山洞府中去求取,不用再生此妄念。况且祭炼自己的兵器,讲就的是心火相济,你有什么缘法,为什么气度的人物,自也是烧制的出什么东西来。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心中有火才行,我看你气性,倒也像是有些经历的样子,至时取火,却并不很为你这一腔热火势弱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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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三人正往岩后行去,艳娘见张入云行动,加上心里好奇,便也轻移莲步想与三人一道去看个究竟,不想顾老人查觉艳娘要跟了上来,却忙阻止道:“你是阴身,这岩后是我炼炉,内中纯阳赤火,不是你能挨近的,还是在这里饮茶歇息稍待一会儿吧!”
艳娘见老人这一回说话辞色方正,不像是在与自己说笑,又见张入云也在一旁示意,当下只得隐忍在一旁守候。只是她近来少有与张入云分开,一时孤身一人,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再说张入云与老人一路,只愈近得那方岩跟前,就愈觉得迎面扑来暖风,虽只微微的,但其中干涩辛辣,却仿佛如火星一般灼人。张入云目光锐利,至此时才方觉那十余丈高上的巨岩竟是很有些不平常。他现时只以为老人在岩后作案,设了高炉于此冶铁制器,不料几眼观测下来,却觉得那危岩大是不平常。
顾老人见张入云目光闪铄,只盯着那巨岩打量,知他有些根性,却看出这巨岩的古怪,心上也有些嘉许。
而待张入云行至岩体背后时,却见并无什么炼炉。细眼再望,却见那高大岩石当中,却似被人工挖出一个凹穴,其上布了炼台,再上炉上看去,却有一点荧火在微微燎动。张入云见那炼台与岩石浑然一体,倒似那巨大的岩石就是高炉本身一般。心惊之下,不由开口疑声道:“老前辈,莫不是这危岩便是一方炼炉吗?不知这高炉是何人何时所造,当真是了不起!”
顾老人闻言知张入云已是一眼看出这是上古的奇物,并不是自己采制,心里倒是不由不有些佩服,一时赞道:“你这孩子倒是眼利,这东西确实是年代久远,上集天罡灵气,下承地煞石火,当年只不过是为人造些炉鼎用的,今时却为我换作冶铁铸剑用了,也算是将废物利用,不使这般大的顽器糟贱,弃之荒野吧!”
张入云这一二年来也是渐通玄门妙谛,当下只一闻老人有言炉鼎一事,旋即想起鹿鼎中原一事,正欲开口相问,就见顾老人已是伸手阻拦道:“即是造器,就应该守心静气,不要多想些不足道的外务,这炉子就算来的神通,也不过是件器具而已。只有用它炼铁才是最重要的,你少年心性就不要为此中渊源多做那些无谓的烦恼了!”
张入云闻言不由脸上一红,当下赶忙诺诺称是,再看顾老人时,却见他本是有些衰老的神形,竟是在越走近炼台之下,愈是倍足精神,老人本就高大异常,此时将弯着的腰挺的笔直,几有一丈高下,双目充神,好似明星,鄂下三尺有多的长髯无风自舞,一身精气只好似少年一般的自体内源源不绝的散出,直好似一尊天神也似,纵是张入云自负勇力,但如今竟也是大有力不能堪之意。
老人当下走近炉前,一面命夏超光将一块桂枝投入炭火中,一面又命张入云将随身三枚缠玉石交与自己。当下张入云忙将藏在身旁两年的石子交在老人手里,不想顾老人只一将缠玉石入手,便是口中称咦,一时忍不住开口道:“想不到雷音洞里走一遭,你这孩子倒是得了些福缘,两年前各门派的老不羞将缠玉石交我打制时,除了那沈丫头的,却就属你的这三颗石质最好!”
张入云闻言即是将身一颤,他知老人说的定是沈绮霞,只是当日在雷音洞里沈绮霞双眼受毒血浸润,虽事后得自己寒露丹婆罗叶救治,却不知视力到底有没恢复,心上记挂,急想与老人问个明白,只是此时炉火正旺,张入云却哪里能开口分老人的心。
再见老人竟已是用长长的指甲将两枚石子划开,一时里众人只觉眼前一阵赤光,却见内里两枚石子里竟盛了如血一样红的晶砂,当下里夏超光先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满眼都是艳羡之色。一旁顾老人见了那朱砂也是不由惊声道:“刑天砂!竟还得这般好的品色,倒真算是件稀罕物了!”
就在老人赞叹间,却见一旁的夏超光已是丢了手里罗筐,涎着脸走近师公身旁嘻笑道:“师公!你瞧这刑天砂这般多法,又是纯净,您老今天又难得开炉,不如就把我那……”
他话音未落,却已被顾老人啐了口唾沫,又随手给了他一个爆粟骂道:“不长进的东西,本事没学会一成,却就知道贪人便宜,整天就在这些小玩意身上下功夫,玩物丧志,没一点出息!”只是待老人一番口水之后,却又拎着他耳朵骂道:“这刑天砂是你张师叔的东西,你求我有何用!要人施舍却不去求正主。”
一番话提醒了夏超光,忙眉开眼笑的与张入云说道:“张大哥!”他这大哥二字才刚出口,却又被老人打个爆粟,当下却赶紧改口道:“张师叔,您得的这刑天砂,足够平常六七柄兵刃锻造的,侄儿我最近得了两枚匕首,也算罕有,若得这天阳赤煞的刑天砂相合威力又可倍增,所以想求您老施舍一丁点儿,还求你千万答应!”说着又手中比划道:“放心!我那匕首很小的,实用不上一小撮,一点点就足够了!”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为得刑天砂,却是半求半逼的,只欺张入云心善,当下大摇其头,可是自己话已出口,自是再不容收回。
张入云见夏超光作色恳求自己,忙连声道:“夏老弟说哪里话来,我不知这刑天砂是何物,但纵有些难得,也只是些砂子罢了。老弟当日赠我银燕镖,花了好些心力,仗此镖使我脱得好些灾劫,今日只要些晶砂,哪有不允的道理,只千万不要作此般颜色,不然反让入云愧煞了!”
夏超光得了这句话,已是眉开眼笑,当下也不听师公号令,便已是一溜烟地着向木屋冲了过去,当下想想不妥,却又边跑边回首与顾老人急声道:“师公,您这炉火可慢些开,徒孙我这马上就好!可千万等一等我啊!”说完掉头猛地加速,只一入得自己卧室内,便是一阵山一样的搅动翻闹声。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倒是深知自己习性,竟还知道临行时嘱咐自己不要开炉先行炼化,错过其炼刀的时机,一时又喜又怒,但到底位尊,即被夏超光喝破,却也不得再行此举。当下趁无事,又将第三枚最为坚硬的缠玉石划开,未想此番却是从里滚出一粒鸽卵般大小的铁球,通体乌沉沉,竟很有些分量,老人一生冶铁,这等物事却也是第一次得见,当下大手翻动,只取在眼下仔细把玩。
过得一会儿,才似是看出其中一些道理,却让张入云站开一旁,扬臂一挥,只用那铁卵击向一方三四尺径方的青岩上。但听得一声雷暴,旋即一阵飞沙走石,那小小的一枚卵石大小的铁球竟将三尺见方的岩石打了个粉碎,只空留下一地的只数寸大小碎石。
张入云也是暗器高手,但眼见这如神雷一般威力的铁卵,也是不由惊地吐了吐舌头道:“老前辈,这是什么东西?竟能有这大威力?”
顾老人闻言也是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这铁球已是浑然天成,再炼不得其他兵器,不如就依此形状炼一件暗器就是。我知你身旁那女子大是难斗,今她十四柄修罗刀再经我一番锤炼,威力又要增长不小。如有这一件暗器应对,倒是省你不少力气,合该你有些运道,你这两枚缠玉石内又有极上乘的刑天砂,与这铁球都是一般刚猛绝伦的气性。两样相凑再加我炉火融汇,说不定倒是能练出一件威力不小的异宝来呢!怎样,年轻人,虽说只是暗器小品,但你自己第一回参与制炼,可也要用心竭力啊!到底日后为你傍身常用,若能得身气相合,威力定是要大的多!”
张入云一时为眼前朱砂铁卵威力迷惑,倒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但听得老人一番言语,却觉正是自己长日来心上所期盼的,当下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顾老人见他一脸心志高强,心上也自欢喜,却手指一旁一排风炉摇柄与张入云说道:“即如此,那你可要尽心用力才行,这风炉本要八人才能拉得动,但如今却只你一个人,你可要多多担待了,过会儿我先取金钩上的毒砂,还有超光与你携手,之后炼你这铁丸纯属你一人取用,却不能由超光相助,你可先要做好准备哦!”
张入云此时心里终是如染烈火,胸中澎湃起伏,闻言自是点头。大人一抚须,却是自怀内取出一柄如水晶灿烂夺目的金钩,一时只放在炉上炙烤。张入云当下看得仔细,就见那金钩上虽是晶莹剔透,但却浑有几许杂色,虽也是色彩艳丽之极,但在那钩身上,却好似如涂抹了杂色油彩一般让人瞧了极不舒服。
※※※
张入云因闻得老人说有毒砂一辞,此时又见那钩身古怪,便也自留了些意,当下依老人所命,行至岩石一测,果见其上八副做羚羊角一般形状的手推抚柄,先任取了其中一副。虽因老人不曾有命,但好奇心下,却暗里略用劲力相试了一试。果然那抚柄沉重无比,不愧是要八人才能拉动,当下张入云连催了三次劲力竟才只能稍稍伸展的一些些。
就见电转之下那炉中炭火旋即拔高了一尺,而老人见他连番催劲也早有准备,当下见炉火扬起,却是只取双睛凝望着高炉中四溅的火星。心中一番思忖,却先将手中那枚缠玉石中的铁丸丢入了火中。果见那铁丸不同一般,虽是在这岩下地底石火的催烤竟也没有一丝变色,只任是一团乌沉沉的淀在炉火当中。
正在此时夏超光已是从木屋内将两柄烂银水洗一般的匕首取在手里,先见老人已至炉前还有些心焦。再见师公只目视炉火,手里拿着那柄断金钩,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顾老人终是依了自己,要先提拔了钩上的毒砂。当下见此,忙将怀中铁匣取出,放在老人身前炉台旁以便取用。而自己却是老老实实踱至张入云手边,也是提起一柄抚柄在手。夏超光跟随祖师已有两年功夫,深知其习性,当下见顾老人目注炉火,却是不敢怠慢,赶忙与张入云打个手势,已是提起抚柄就开始鼓风。
张入云因不见老人示意,略有些迟疑,却已被夏超光抢先一步,将推柄拉动,当下就见夏超光揽腰顿足,眉间凝动,黑炭般的双臂上肌肉便如钢铁似的虬结,但听那十余丈的巨岩随之便是如巨人一般的一声沉吟,顷刻之间,那河中的小岛竟仿佛与那石吟声一起晃动了开来。
张入云见夏超光一人便可提动鼓风擂火用的推柄,便知他天生神力,再又竟顾老人与傅洁羽调教,只一生力气,便是不及自己,怕也是差不得多少。因是夏超光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眼见他神威凛凛,不由也勾动少年心性,忙也取了一副抚柄在手,一个沉声作气,便也将一身巨力尽注那巨岩之内。
果是张入云一般功力不同凡响,自与夏超光二人合力,那本只沉吟的巨岩竟如万马欢腾一般的雀跃不已。随之一刻,本只做灰青一色的岩体竟是陡然间变了黄澄澄一般的亮色,那岩身上积年郁结的尘土石屑也随之泼天一般的被巨岩抖落。
张入云正在心喜那巨岩变化,却本是通体无一丝痕迹的岩身,竟在放光变色的过程中,一一显出诸般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的画迹。张入云不解其中究里,只以为那石上本是刻的这诸多画像,此刻为自己二人操动才得显迹,正在分神看了石上雕刻,却见那诸般奇禽异兽,竟渐渐于石身上活泼起来,纷纷摇首衔尾,振身抖羽,欲挣扎出岩体之中。
正在张入云留心观察之际,耳畔却听得顾老人大声喝骂道:“你两人磨什么功夫!躲什么懒!就这点力气怎能勾动地火催动炉鼎!快给我用力拉扯风柄!”说话间已是取了两枚桂枝投入炉中,就见两条乌芒搅动,竟是如漩涡一般只探的炉底,随之而来的,也是那根连大地的石炉,竟在乌芒搅动之下被勾出一两丝绿火上来。
老人见只勾动出这一些些地火,脸色一沉,口里便是一番喝骂。夏超光想是平日里见惯了师公的威喝,此刻见老人变脸,却是不敢怠慢,忙尽力施展一身神力,只将那风柄拉动。欲将地火催的旺些。
张入云见夏超光脸上忧急,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若不是自己好奇打量这岩上变化,怎样也可多出几分力,该不至惹老人嗔怒。心里歉疚之下,忙口底一声惊暴,双手提动风柄,只将一身真气尽数注入岩内,直化做了源源不绝的动力。
当下陡闻那巨岩又是一阵撼动,原来已是遍体的金黄色,竟在张入云与夏超光二人催动之下缓缓变做了一团赤火。岩上禽兽也自先时的一番挣扎,变做了已可在石上自由走动,若是沉住些气用心倾听,竟还可闻得几许兽鸣禽音。
可就是如此这般老人还是显不足慰,当下只仍是喝骂二人道:“还不够!还差的远呢!只这点炉火怎能提拔淬炼毒砂?超光!你也入我门下十三年了,怎地到了现在还不能成事,难不成你要跟着你师傅师公身后做一辈子小徒弟不成?”
夏超光本是孤儿,虽然年小,但却心高气傲,生性最恨为人瞧不起他,此时听师公喝叱,又骂他无用,勾动起高性,只是闻得他一身狮吼,一身粗布制就的单衣,竟是随其体内充盈的劲气鼓动。
一旁张入云只觉手下一轻,但见八副风柄竟在夏超光一人之力催动之下,比二人先时还要迅速灵动。他不料夏超光一身神力竟然至此等境界,为不落人后,忙也亦步亦趋,一身功力随之起伏。只是到的此等境地,张入云也觉筋皮力竭,几有力不能支之感。他一日之内连竟两番将体力用尽,一时上虽是身体上还能打熬的住,但于精神上却有疲累不堪之感。
再说那石炉在张入云二人又一番催鼓之下,已是化做一团青色,首一次如火山一般的发出雷鸣,连番震动之下,满石的神鸟俊兽已是放开四蹄翎羽,绕动那巨岩四下盘旋奔走,只在那鸟鸣兽吼四起声中,炉底一点青幽的地火,已是如泉涌一般的炸了出来。
见此状,顾老人才得喝道:“就是这个火候!超光,今日你师傅不在,权靠你守护火力,此是你首次生炉,可要尽心竭力才行!”
张入云与夏超光二人此刻已是汗如雨下,脚跟好似水洗一般,流了一淌的汗水。但夏超光闻言仍自喉头一声低吼已做应对。夏超光能有如此长力,且能挣扎运动这许久,只这番精神意志,但又叫张入云吃惊不小。他本也是苦行出身,只为这两年来,总为修玄门内家功法,少了些肉体锻炼,一时上与夏超光相较有了些相形见绌之意,却将张入云往日精神勾动,当下面色一沉,再不做一丝挣扎运力之想,全副心思只放在助老人将那金钩淬炼好的事上。
张入云这一般运作,本是有冲天之势的炉火,竟是随之变了沉着,且火势不减,但却更多一潭纯青。
顾老人一见炉内火势有异,再转侧见张入云双目如炬,只照定自己石炉内,知他已是将全副心思用在司火上,心中暗叹孺子可教,再见其目光凝动,满面沉毅,知其力还可持久。当下再不犹豫,旋即就将手中金钩送入炉内,但听得钩上一阵嘶鸣,其上一层油彩便如活物一般在钩身来回游动,却总是不能脱得钩去。
顾老人见正当时机,忙将夏超光存放在一边的铁匣打开,只见一阵金光晃动,却是为他赤手扯带出一尾一尺七八寸长的金背蜈蚣。当下他却不怕那蜈蚣有毒,竟将那蜈蚣如铁链一般的缠在腕上,又取左手指甲重重在其缺了一半的头首上一敲后骂道:“还不将那血蟾砂吸出?不然留你何用?”
那金背蜈蚣虽然生性不畏火,但眼见这地底石火势力,也是不敢轻动,闻得顾老人喝令,却是张牙舞爪,一番挣扎满心的不愿。老人见其不听自己号令,因本就厌它于蛇姬难中施动毒手,当下也不再与其纠缠,手腕一番,便将其抛入炉火之中。
那蜈蚣见老人竟要用地火烧死自己,只吓得连翻滚动欲逃出炉外,不想却早被顾老人取了两只有近三尺一长墨漆一般的铁条,当做火钳一般夹动自己,不使自己跳出火圈外。虽是它天生灵物,头顶独角连连闪动,可避得一些烟火,但到底那地火在张入云二人催动之下太过炽烈,实难以抵挡。万般无奈之下,那金壳蜈蚣精,只得合身往火焰上一扑,但听得一阵焦臭味四溢,身下百足已被炉火烧化了一小半,而其口中一番作动,却将那金钩上的一直往来游动的油污衔在嘴里。
当下老人见蜈蚣已将毒砂取下,便不在用铁钳阻它跳出火圈,就见那蜈蚣一跃而出,透体只在片刻之内烧得如铁条一般的赤红。为此老人也不得不佩服天地造化,不想这地烈火这般炽热,竟也烧不死这金蜈蚣。
而蜈蚣精只一出得火外,略作喘息,因口中还衔了美食,当下为补元气,却是阔口一吸,便欲将那毒砂摄入腹内。
不想却被顾老人用铁钳阻住喝骂道:“你要这般污移的东西做什么?还想以此逞恶作威吗?”说完不顾那蜈蚣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嘶嘶历啸,只将案上铁匣打开,精光过处又将其收在匣中,只留下那案上几点如淤血凝集而就的赤砂。
※※※
老人已将修罗刀备在案上多时,见毒砂已然取出,便不再犹豫,又将十四枚修罗刀尽数投入炉中。果然不出其所料,那飞刀虽是邪教秘宝,却也是为自己所料的高手打就,而此刻炉火已得纯青,竟也烧不了那飞刀分毫,只是因在炉中滞留稍久,才隐隐听得那刀身上传来丝丝鬼泣之声。
顾老人闻声眉头即是一皱,但知这飞刀原质来历,便是自己功行也是解救不得,为此上只稍一沉吟,便又取了数枚桂枝投入炉火当中。那莽桂树本是上代仙人遗赠,用其合炼地火,精益冶器最是相得。但见一阵青光乍现,炉中烈火已是化做了紫色,十四枚青光闪铄的修罗刀也是在片刻之内竟都被炉火灼成了赤红。
老人见行将得功,怕张入云二人力有不继,却故意又于暴喝声中催逼了二人两次,果然旋即炉火更纯,火势更盛。见如此,老人将案上赤砂用手中火钳夹起,悉数投入那炉中。再又丹田内运动九鼎玄气,口中一声断喝便是一团清气吐出,将个正在火炉内四散游走的毒砂化做一抹红云。
当下定睛看准时机,单手如挥琵琶将那十四枚飞刀与红云聚做一处,另一只手,却是被他将火钳甩手丢出。此时他手中无物,脸色一作,猛地就是一记掌心雷击落,但闻一阵惊雷轰鸣,诺大的巨岩竟是摇摇欲坠,再转眼过处,那本是漫天游走的神兽,却已在瞬间如电矢一般,尽数重又没入岩体之内,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张入云只是初次经历,不只内里详细,为恐有变,仍是强拉那风柄。一旁夏超光见了,忙欲将其拉住,只是他自己现下也早已是使脱了力。就见他伸出去的手臂还未触到张入云肩头,便已是力竭不支,一跤坐倒在了地上。张入云闻声回头,见夏超光已是心安理得的坐在地面,并不见一丝惊慌,知事已做成,这才也放松了精神。张入云功力虽比夏超光高出一截,但毕竟不似他自小打铁,吃惯其中辛苦,当下不觉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时与夏超光相视一笑,又见对方周身都好似从水潭里爬出来的一般,一身的汗臭熏天,不由又是莞尔为乐。
而再见此刻顾老人已是将炼制好的修罗刀齐捧在手里,当下一枚一枚迎着日头照耀,查其火候成色。半晌过后,便是向来严肃的老人家,也是不禁于脸上露出几丝得意的笑容。一时与张入云开口道:“这凶器得我这纯青炉火锻造,再经这血蟾砂合炼,威力之怕比往日大了足有一倍,此器质料虽也难得,但能冶炼至此,也是足以让那臭丫头欣慰了。可是年轻人!如此一来,她有这十四柄飞刀助益,你日后要管教于她只怕又要难上加难了!”,老人说完话便将飞刀交于张入云手中。
张入云将那飞刀取在掌中查验,就见原来已是被艳娘毒火熬炼成青色的刀身,此刻已是化做了深紫,本就只一二尺的刀身上,那如冲箭也似的刀芒就几有三尺,张入云一时要将那飞刀尽数取在手中,反还要经心不为其割伤。再看那紫色的刀光,虽乍一看,似有些祥和瑞气,但再一展动,却是邪光异彩满刀盈动,当下每一枚刀生出的寒气,都将他全身毛孔激得闭住。心道顾老人当真有神斧之名,只这一会儿功夫,竟将这飞刀磨炼的这般厉害。再想起老人的话,日后艳娘有此持仗确是威力更增,不由又是一声苦笑。
而就在此刻张入云却又听老人呼唤自己道:“年轻人,打铁要趁热,你也已经歇息了一会儿,那炉中的铁丸经此一番,温度火性已是削减了不少,还是快快振作精神,将你那惊天雷一般的铁丸炼制好了再休息!可先说好了,我老人家今日心情好,虽是你助我一臂之力,但过时不待,稍时我要是疏懒错了火候将那铁丸炼成个四不相,你可莫怪我!”
张入云闻言知老人言笑是假,激励是真,当下只待老人话音一落,即是一个盘身跃起,因见自己一身水湿,上衣披挂在身上甚是不舒服,却忙将绕身红绫秘裹在腰间,一时即将上衣脱落,露出内里铁一般的身段。
夏超光自幼也是在师傅教导之下,苦修外门硬功,虽是小小年纪,但一身肌肉早已练绞结集起,被他将外力锻炼至了极处。可此时再看张入云腰身后背,但见其上肌肉只如一根根铁条一般的横平暴起,而侧身柔软时却又似水波一样的柔滑。便是自己只怕也不及多矣,一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脸上即是红了一红。
转眼再看自己师公,却见老人正抚须凝望,目光中甚为嘉许。当下查觉徒孙正查看自己神色,却是敲着其脑壳骂道:“整日里和你说了人外有人,你却只会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现在知道自己本事低微了吧,连个身体都锻炼不好!还与我门下学什么本事!!”
正待二人谈话之际,却见张入云已是依老人先时所言,一人抽动那风柄起来。他这一回有了经验,知不出全力绝拉不动那抚柄,当下只一开始,便是动了全身的真力,但见岩上石色变幻,神兽又在隐隐做动,不过片刻功夫,张入云竟凭自己一人之力,便已几为重显先时与夏超光两人操火时的状观景象。
夏超光至此才知张入云功力确是高出自己甚多,正在惊服之际,却听见身旁师公不满骂道:“不行!不行!那铁丸质料比飞刀坚硬的多,只你这样拉上一百年也是不济事。我知道你还有藏私,一身本事并未尽得施展,要知这铸剑也是和做人一般,若总是留手不全力以赴,岂能显你真实心性。你年纪还这般轻,正是火性旺盛的时候,若只知在人前遮掩,却难成良器啊!”
一句话即将张入云提醒,他此刻虽苦苦支撑,但总觉还有一些余力没有施展,一时再不犹豫,只将浑身毛孔一放,当下满身真气游走,内力蹿行,那手中风柄却是鼓了风一般的被张入云扯动着。又听空中群兽一阵嘶鸣,那本是漫天游走的禽兽,已是纷纷落羽沉足,竟在铁丸所存的炉火中来回蹿飞游走,每当有神兽飞禽于火中出入,便得一阵精光灿烂,雷动轰鸣。而本是碧青的巨岩,此刻也是化做了纯白,只叫一旁的夏超光看得目瞪口呆。
可到的这般地步,顾老人任是作了面孔大声叱责道:“还是不行!再快些,再大力一些!”
张入云行此秘法本就难为长久之计,当下只过得一两息,便觉自己体力真气消耗殆尽。骨骼肌体之间因超出常人难以想像的磨擦碰撞,周身上下已是快化成了一方火人。他自小善忍,遇事总是耐心细致,暗底里将事体缓缓化解周全。可如今做到这般地步,顾老人仍是一口一个责骂,毫无一些怜惜,明明自己已是将老人交办的事做的善嘉,但对方却如与自己做对一般,至此际也不见满意。张入云自幼因父亲弃家不顾,而养得一身乖张性子,至此时此刻,仍就强忍着推动火柄,虽是双眉蹙就的几已拢在一处,却终是没有落下一滴委屈的泪水。
顾老人见眼前少年心高气傲,又是如此一般的善忍,见他功候虽足,但一来不得其法,二来难动其真心,一时也是怜惜,只叹道:“年轻人,这冶铁铸剑本就是末流,我修行人士讲就的是修心明性,不染外物。只是你此番铸打兵器,却忘了其根由,现时你虽已用了全力,但却连七情都不动,如何能纯得这炉火,要知那物器本为人使用而制,你这一心无为,却要取用制炼它来做什么?这一层关窍你若是参不透,纵是你将这炉火催得再怎么刚猛,也终是难得火候啊!”
至此张入云才得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他自隐娘假死,香丘玉殒之后总是将自己真心包裹的紧紧的,人前人后,便是自己一人独处时也是尽量不让自己有心思伤情生怨。面此刻听老人意国,却要为炼那铁丸让自己于人前显露心迹,却让他心情叠荡,不知如何是好。沉吟半晌只想着崆峒、乾坤教一众道法功力均强过自己太多,实不是自己现在能对付的了的。当下历历往事尽显于脑海之中,不由让他心中一阵阵气苦,精神毅力只在苦苦挣扎。
顾老人本指望自己一番解释可让张入云脱下心头枷锁,未想眼前的年轻人却在自己训教之下,半日不再言语,只将个手中抚柄如扯了风一般的拉动。侧耳倾听之际,竟连张入云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为此上老人心上大惊,怕张入云坠了心魔,不做呼吸,不吐纳真气,只要再过的弹指功夫,少年便有劲气郁结,解体自爆的危险。
正在他欲上前阻拦张入云操火,未想就见张入云面庞上一点晶光坠落在扯动风柄的手臂上。老人眼见晶光一闪,心上便得一惊,而耳畔却听见张入云喉头竟传来一声似兽吼如鬼泣一般的吟动。
※※※
刹那间本是炽热纯白的炉火,竟在转瞬间跳动翻转好似生了灵性化作活物一般,包裹炉案的神兽见张入云发动真气也是先得一惊,但展转即是一片欢啸,群拥而至,将那火中铁丸团团围绕,炉中已是烧炼至赤红的铁子此刻随即便得由红转白,由白又化作了淡金色。
顾老人见张入云有此纯阳真火,心里大动,忙一个箭步冲向炉前,正欲将炼制备好的刑天砂相就时,却又听见身旁少年一声狂啸,手里本只能扯出三尺的风柄竟为其抽出七尺有余,瞬时间那危岩上百窍竟都似做了拔火的烟囱一般,尽皆青烟燎绕,而本在雀跃欢腾的群兽受此感应,也是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五色烟火于炉中烧炼那铁丸。
顾老人大惊,他生怕那铁丸质地不堪反受不得这炉鼎上群兽神火催逼,当下左手一个翻震便是一团金光飞出,将炉上百兽烟光扫荡了一些,右手赶忙将刑天砂与铁丸融合作了一处。再欲手劈惊雷,却见炉火太盛,反为不美,而张入云此刻则已是发了狂性只在一旁催逼炉火,当下忙大声开口喝止,可张入云却哪里又听他的。
老人无法,只得运空中剑光向张入云扫落,意图将其惊走,未知张入云此刻正犯了凶性,见老人剑光飞临,却不避让,竟如无色僧当年一般,引拳驾遁光拼命就是一击,当下一声狂雷乍起,立被顾老人剑光震退出十余丈开外,落入岛外河水当中。
张入云被老人一剑逼出,只一落水,便是双拳一振欲排开河水飞身再击,可眼望前方却见顾老人早已收了剑光,趁火势未熄,双掌交映,一连价的焦雷击出,正在锤炼炉火中的法宝。而自己也因受清冷的河水一浸,心头意志逐渐恢复,才得罢手。只待他是刚一凝神收势,却又觉体内烦燥无比,丹田之内真气涌动,只要炸了开来一般,周身难禁之下,已是不作主的口中厉啸,抡拳就是砸在了水中。
老人此时正在开炉取宝,但闻耳畔一声山崩地裂,就见张入云取掌抡拳,竟将小河断流分开,河床之下硬是被他砸开三四丈方圆的深坑,再见雪涛翻滚,白浪击空,张入云已是被河水陷落在深穴之中。老人与夏超光在旁等候良久,才见张入云于河水中缓缓行出。
顾老人见张入云一脸凄然,双眼之中满是疲倦困顿的神情,因知眼见前少年心境,只得柔声道:“年青人,若是累了的话,只管在这草地上歇一歇,总是将精神心志绷的紧紧的话,可是要伤心伤肺的!”
张入云闻言止了脚步,却又缓缓摇头道:“老前辈说的是!只是晚辈现下还不是歇息的时候。纵是想休息也没有平心宁气的心思啊!”
顾老人见此也是只得摇头,又叹道:“如此就依你自己的心意吧!少年人多敲打敲打也是好的,只是不要刚而易折,尽力之后反而倒馁了力,再无进修之心了!”
张入云点首应声道:“前辈教训的是,只入云自幼修持,自负还有一些忍性耐心,不敢轻易言弃,目下,还是且让晚辈任性胡为吧!”
顾老人闻得张入云一席话,心里不由也是一激,当下只笑道:“就依你,我也是老人家一个,少年气性不剩得多少了,能见年轻一辈之中有一二还有些真气性的弟子,倒也弥足欣慰了!”说罢,即唤过夏超光操炉,再取刑天砂为他炼制其一双匕首。而张入云此刻因方才一番剧力劳顿,为求尽速恢复体力,已是盘膝坐倒在一旁,静心运气调息,直待祖孙二人将匕首制炼好,方才睁开双眼立起,当下虽还未精神尽复,当已可从容举止,不见疲倦了。
只是张入云一时振身而起,却有觉周身气血毛孔有些异状,虽说不出些意思,但总觉体力真气奔流往息,总在不自觉之中欲透过周身肌体泄出,虽是心下几番凝神控制,但那些涓涓气息总是乱若奔马极难控制。
老人此时已将匕首扔于徒孙,见张入云面露惊讶,又见他一身气劲环绕,毫皮肌肤之间竟是隐隐笼了一层精光,虽稍有阻滞,但却已可在周身往还流淌,眼见少年功力至此,心下也是又叹又惊。一时开口指教道:“张入云,你不必心生惊慌,方才一番锤炼,已将你周身劲力拔出,虽是有些强横过激,但你底基打得甚牢,倒也不会致你有些伤损。只是如此一来虽将你一身功力长了一分,但你透体劲气萦绕,却是过于显迹,山精鬼怪虽是见之忌避,但邪道高人却见你这般灵性又要与你为难,你还是速速养心静神,将你操持浑身气孔毫发的本事收敛至如意运转才好!”
张入云得老人指教,心中顿悟,当下振肘击出,只以臂腕当先,但一身劲力亦是如利刃一般自腕间汇成气刃迸出。又是一个肩头晃动亦复如是,当下辗转腰侧后背莫不如是,且他一身外门功夫高绝,当下只见其周身毫光迸动,自由如意不见一些滞累,好似成了一个光人,只将夏超光看得惊大了一张嘴,手中匕首也险些掉落砸在他脚背上。
顾老人见张入云一得指点,便可如意挥洒使出,虽只得三分劲力,却可让他施动的可在周身毫寸之地尽显,不由赞道:“当真孺子可教!”旋又大声与其说道:“即是你已可以操动自如,老夫便也不用再耽心了!张入云,你连番使力已是真力渐竭,还是再喝杯茶,稍作一番休息吧!”
张入云闻言自是收了拳脚,忙尾随老人又回到木屋前空地上。而再见艳娘时,却见她已是脸上有些忧色的在旁守待,她方才见巨岩后连番异动,心上不宁,欲待前往,却又见岩上群兽欢腾,俱是与自己相克的烈火神兽,不容自己上前。今见张入云安然回转,才得心上一放。又见张入云已是行近身前,将十四柄修制好的修罗刀还于自己,一时连番展动,见威力刀劲竟比先时大了一倍有多,心上喜悦却是溢于言表。
而顾老人只待张入云坐定,便将铁丸交于其手里,张入云接过手里,但见那本是乌黑无光的铁丸,经老人一番祭炼,却是一丝变化也没有。心中疑惑之下,再取目细观,但见其上似有似无笼了一层赤光,等恍眼再后,那赤光却又不见踪迹。一时不解只得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老人。
顾老人见状解释道:“这是因你一身纯阳煞气竟超于我的想像,这刑天砂连同铁丸都是威力刚猛的资质,经你这刚猛绝伦的纯阳真火烧炼,那刑天砂却已被尽数透入之铁丸之中了!今后只有于你运用时才会显出。”说话间又沉声道:“只是这铁丸经此一番祭炼,威力绝大,你日后取用时可要妥善预备,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却不要用这铁丸伤人性命!切记!切记!”
张入云闻言自是顿首,当下他因连番意气,心内便不再作犹豫,只直声道:“得老前辈相助,晚辈与艳娘都得了一件异宝,心中甚感。只是晚辈此来只为求教炼剑的路径,不知此一事可能得老前辈恩准!”
老人闻言便是一笑,旋即却又皱眉垂首摇头,半晌方道:“你可知这炼剑的艰难,你方才炼这粒铁丸即已用了全力,更不用说日后炼剑,还要时时以心火相济,一寸一毫也差错不得,若是时日久也,纵是祭炼个十年八载也是难有成功之日。就别说其中还有要外魔侵扰了!你以一日之力,实炼不得这仙剑呢!”
张入云闻声也是将眉头皱动,只口中仍是执声道:“晚辈即有此心思,自是不畏内里艰难,只望前辈开金口指点一条明径才是!”
顾老人见张入云口气坚绝,又连用目光在其脸庞上扫视了数番,才转身斜倚在竹椅上与张入云道:“既然你不怕折磨自己,就等你日后能得了天地金精再说吧!如今你手无寸铁,再有甚豪言壮语也是无济于事。”
张入云闻老人开口,旋即起身抱拳施礼道:“如此,异日晚辈定再来向前辈求教!今日入云一番劳动已甚愧乏,晚辈无礼,今且先行告退了!”
顾老人好似早料到张入云要告辞,闻声却连背也不转,只挥了挥长大的手臂以示送行。张入云见状,只又与夏超光一抱拳,便是迈了大步就走,夏超光见张入云只来此地半日却要告辞,心中自是舍不得,见状忙欲上前拉扯,却闻师公已是开口大声道:“超光!你张师叔今日疲乏欲离去歇息,你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夏超光闻言不解,却口中嘟囔道:“这是为什么?张……,张师叔才来得半日,怎说也该住上十天半月再说。”再又提其未用完的刑天砂道:“再说他走的匆忙,连这神砂也未带走,我可得追他去!”说完却是自顾自的迈步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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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张入云身前,即是大声与其说道:“张大哥怎这般快就要走了,才刚来怎么也该多玩一些时日。”说完又小声与张入云道:“大哥别忙走,我师公人最心软,你只多待几日,小弟必设法为你求他老人家答允,实不济怎也偷两篇秘芨给大哥得窥其中门径!”
不料此次张入云行色却是坚绝,因闻夏超光心直情重,面上倒是红了一红,当下略一思忖却从怀中取出莫怜星交与自己的荷包递给他道:“我急欲要走,因闻令师公有言段兄弟异日还要与尊师回转山谷,此是段兄弟一位姓莫的好友之物,今时有愧负人所托,不能亲手交在他手里,夏兄弟可一定要帮我将此物妥善交给段兄弟才好!”
夏超光略将那荷包打量了一眼,便自揣在怀里,又急声道:“这只小事一桩,大哥还是多留一些时日才好!其实我师公眼界高,你能得这样,已甚得他老人家青眼,只要多留数日便定有准主意的……”
张入云此时心上正是烦闷,见夏超光为友心热,却不放自己走,当下只得一抱拳与其道:“夏兄弟勿怪,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日后为兄定要再来探望兄弟,求见顾老前辈,到时你我再相叙旧吧!”说完,已是一个振身,已是遁空而起,只一个起落便已是行出老远。
夏超光见了,却很舍不得,正在他又要拔动脚步,跟上张入云,却有听得耳畔风声一紧,旋即耳根大痛,已是被师公拽起。当下就听顾老人喝道:“你这笨东西懂个什么!你这张师叔从未在人前显露心迹,今为炼这铁丸,却是动了气性,这孩子心高气傲,如今怎还有脸再留在这里,你却还要上前与他拉扯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给我炼炭,长这么大个脑袋却又生的这般笨!真是看着就让我生气!说完就欲抬脚,夏超光却已是滴溜溜蹿进了木屋内。
老人见徒孙走了,这才收了脸色,眼望张入云去时方向,半晌过后,方得长叹一声。正在他作叹时分,身后却是一阵香风拂动,顾老人还未回首,却听见一女子清音道:“怎样?我说的这少年如何?”
老人目眺远方,一时沉声道:“这孩子,目光深湛清可见底,来的时候又能不骄不躁,年轻一辈中少有他这么沉稳踏实的,我看可比东海那些个少年仔强多了,由不得人不欢喜!”
女子闻声笑道:“他说要自炼剑,你却并没拒绝,难不成你当真有心成全他!”
顾老人亦笑道:“这可难说,这孩子心思太高,只怕这剑却难成,不过近百年来已罕有后进愿意自炼仙剑了。能有这份心志,便也算是难得了!”说完回首与那女子又笑道:“就连你我这样的老家伙都懒得动弹,更别说这般连个剑术门径都不知晓的少年人了!”
女子略觉惊讶,又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挺欣赏这孩子心性的!”
顾老人冷哼一声道:“如今年轻一辈顺风顺水,样样占先,事事人强,直让我看的腻味了,得此少年气性却又不知他今后造化如何!倒是颇教人有几份期许!”
女子听老人亏赞张入云,却是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只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你还不是把你宝贝徒孙收回身边安心教诣,也不见你让他自个在江湖闯荡,历练历练啊!”
顾老人被女侠讥讽,却未与其相辩,过后方摸摸脑门叹声道:“唉!关心则乱,溺之害之啊!”当下回着观望夏超光木屋,却见其内一阵刀光闪铄,显是他不止在焚炭,还趁空将一柄新炼制的双刀取出把玩,只得摇首叹息无奈道:“也不知这傻小子高兴个什么劲!整日价尽做这些没正经的东西!”
女侠客见顾老人口硬心软,不由戏笑道:“我看你也是老了,枉称少阳,到的如今却是一些火性也没有了!只知安居这方乐土,调教徒孙,陶冶情志,倒真是个颐养天年的样儿!”
老人被女子讥笑惯了,倒是并不在意,一声长笑作罢,却将怀中涤炼好的金钩还于了女子。
再说张入云晃身离去后,因是左近无有栖身之处,便只好又折返至蛇姬寒女的竹室。寒女此时与仗法力将损坏的竹屋修缮扶正,见张入云二人折转,却是又惊又喜,当下忙欲布置饮食,却早被张入云拒绝,只择了静室一件,便已室内安心调息。
艳娘自张入云与老人岩石好行出,便已察觉其举止有异,只是往日里素来和蔼的张入云此刻颜色却是颇显张厉。如此反倒惹得艳娘有些心惊,出其不意之下,却是第一次不敢过于与张入云亲近,当下只任他在静室里调息冥想。
艳娘先时曾有意夺寒女爱子纯阳,自与他母子二人不和,当下自己虽又得修罗刀威力大增,但自负也仍无把握收夺得了寒女,一时下反因此各自相安,艳娘只在水榭内散心。寒女却因怕张入云比预期的时间早走,因此上只得率爱子于竹室内赶紧录译经文。
如此直至第二日晌午,张入云才得从室内复出,艳娘第一个查觉,不由趋步移身,先行观望其变化。未想张入云经得一日夜调理,气色精神竟都已恢复往日,见了艳娘也是与平常一样的举止,倒让艳娘心上有些担忧。
只是艳娘心细,见他表里虽是与往常一样,但内里却是有些不同,自己虽也说不出什么,但总觉张入云身形好似比往常挺拔了一些,声音言动也似比往日有了些威严。
再说张入云行经外间,见寒女正急急携了幼子在抄录经文,知其意,却忙笑称不用。只道自己此行虽比预期归来的早,但还是会等母子二人录完经卷之后再走。为此上还坐倨一旁顺手为其指点其中精要,寒女见此大喜,忙手捧经卷求教。张入云却是知无不言一一应对。虽是他与法术一途上少有天份,但在调息炼气法门上却是一枝独秀,且又倾心教授,寒女自是从中得益不少。
因是寒女爱子甚喜张入云体气,见其坐在身旁,即是下了地,张开胖嘟嘟的小手要抱,张入云见了也不避讳,揽手将其放在肩上,任其在自己身上游走攀爬。寒女因张入云一身道法已近仙流,又是纯阳之躯,爱子与其相处一处,不但可扫荡其一身残存的妖气,还可经此沾染张入云祥瑞和平的品行,为此上又是大为感激。时过不久,张入云却又想起什么,忙怀抱那孩子,行出室外,高声相唤艳娘。
艳娘正为他三人独处一室心怀叵测,见张入云相唤,虽是面有不悦,但终是飘身而至。不想张入云只待其落坐,却不再理她,只又为寒女做讲解。艳娘见张入云先不理自己还待生气,但至后却听得二人满口往答的俱是吐纳导引的法门,一时却是大惊失色,心头晃动终是忍不住喝问张入云道:“你这算是做什么?当日背了我与小雅,只和那老杂毛日夜讲谈这经文。今日却怎改了气性,难道想指望你传了我这经文,我就会感激你吗?”
张入云闻声笑道:“当日我也不欲藏私,只为我兄长有所交待,怕你二人得了这经卷,如虎添翼,日后愈发难以管束。只是这经卷到底是前辈仙人留赠,并不属于任何人独有,三娘子为一灵异都已精通此文,今我又将其晓以寒姑娘,自问没有不传你的道理,所以才召你前来,你知道我性子甚懒,即是今日得宜,两厢一并教授总好过日后我再慢慢与你教习来的省力。而且你与寒姑娘都是天资聪颖之辈,比我强得太多,俗语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大家在一起谈授,许连我都有进益呢!即是一举多得,我又怎能不做呢!”
艳娘闻言脸上先是一红,旋又作色道:“我看你是生怕将这经卷只传了这妖精惹恼了我,却在这里做个顺水人情吧!”
张入云闻言哈哈一笑:“你说的也未尝不是,我却是有几份害怕你时时嗔恼我呢!”说完又是一笑。而坐拥在他怀里的婴儿,却因天赋奇佳,虽只两日功夫,但已渐通人语,一时听得艳娘又恶语相向自己母亲,却是鼓动小嘴伸了舌头向艳娘扮着鬼脸。寒女见此一笑作罢,却又赶忙将其喝止。不想本是心胸狭窄的艳娘见小儿与自己作对,却未怎样与他争闹,只冷眼相看他一眼,竟没见有甚嗔恼……
五日过后,张入云与艳娘又相起程,行时有言如其爱儿日后因遇三灾有甚艰难处,还请其至二云观内相告,到时或可助得一臂之力。寒女生性恬淡,闻言也只一笑,只是因张入云一片好意,仍是携子拜谢。张入云见自己如此一番反倒些着相,倒有点不好意思,因此上也更为佩服寒女心志,一时深深还礼,便与艳娘向谷外行去。
※※※
张入云自出得琅琊谷后,知顾老前辈有心与自己炼剑,但为考教自己,却要他设法寻觅天下奇石金精。张入云经得这几年江湖浪迹,也已晓得中原故土难有上佳奇铁,因当日就曾见夏超光用西昆仑奇铁炼剑,虽是茫茫西方无着无落,但此刻自己正要往西行,不如索性往西去一点,终要经历一番才是道理。
他先时本要到无名谷去寻鬼女月奴嘱咐的难女怨魂,此时诸事已了,自是不再作耽搁,一路疾行,只是眼前路径,当日他与香丘曾往返两次,今日故地重游,张入云不由的内心激荡,心绪不平。艳娘见张入云自顾老人剑炉回转,连日心情神色都是郁郁不乐,为此,倒是少有难得的安静起来。张入云不想艳娘竟也会体恤起自己的心情,心中不由感慨,只是想着当日比肩同行的香丘,却换作了多行恶端的艳娘,剑眉愁动,竟又多了几分哀伤。
他二人一个陆地神行,一个飞行自在,当日到了黄昏时分,张入云就已依稀分辨出离那香丘遭难的无名谷不过百里路程,因见日头还在,仗自己气力长足,便又将脚程紧了紧,意图当夜便能在谷中露宿,已便自己吊念香丘,相寄哀思。
不料张入云只行出不足二十里,却忽见得北方天空青红二色精光交相辉映,竟将半边天都给遮掩了!只是那绿是惨绿,红却又是血红,竟是一片妖光冲天,大伤晚霞美景。张入云本急于赶路,虽见妖光,却不想误了自己行程。可是当眼过处,那红光自是自己熟悉,便是那绿色也是有些映像,一时略显迟疑,脚步便放得缓了。
正在张入云举棋不定,却见得远处忽然传来连绵不绝凄伤绝伦的哀鸣声,但下再驻足细看,就见一两点惊红划破天际正欲临空遁走,却忽然被身后一金一银两道精光尾随而上,只一遇合便是两声厉啸,随之万千血点抛散,纷纷栽落云头。
艳娘见状却冷笑道:“这是正教门下异禽在诸伤那些血鸦,我看你路赶的这么急,又是合该那些牲畜该死,这一回当不会再多管闲事了吧!”
张入云闻言不置可否,但艳娘说的的确不错,这群恶禽两次都是乘人劫难时偷袭图谋,算来也确是死有余辜,不用怜惜,只是此刻耳畔传来声声厉啸,则又惹得张入云心头有些晃动。正在他欲摇头不顾,振身起行之际,却又听得艳娘开口道:“只是上一回你在那蛇姬故居救得那几只血鸦,却又是白救了!”
张入云闻声旋即将拔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当下反倒面泛疑惑,凝着眉盯着艳娘半日。艳娘见此,心上不解,只冷声道:“你这般看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未想张入云随又开口道:“即如此,我们且去看看,到底出了些什么状况!”话完也不待艳娘答允,便是晃身往北方蹿去。
艳娘不想张入云改主意改的这般快法子,一时向东一时向西,不知其心理,只是对方一两个起落已是行的远了,不由只得跟着。但为此,却又将张入云愤恨一番。
二人脚步迅速,只半炷香的功夫即已转过一处山坳,讲眼前战况看了个清楚,而至此时耳畔的声声怪怪的哀鸣也已渐渐止了!
再说张入云行近一看,局面却远超自己预料,但见场上竟有三四处人物角斗在了一处。自己连日相见的怪鸦,此刻已是被空中一面巨网置定了十之八九,只剩下三四只周身如火的赤鸦还在网外奔逃。可是但有想飞逃的怪鸦,都被一个少女指点一金一银两尾俊鹰于空中拦住,张入云细眼看时,就见火鸦当中的鸦王已是栽倒在了血泊之中,为此不由眉头一皱。再当张入云定睛看那施网的人时,却是瞬时间面红耳赤,经脉逆流,额头青筋旋即便得根根暴起,一腔怒火直如燎天之势泼散了出去。
艳娘正与张入云并肩而立不意其竟生得如此重怒,当下忙也将目光移动,就见那空中法网两角,正被两位独臂的男子扯动收拢,因是一此捕得这多怪鸦,均极兴奋,虽生的一副英俊面孔,但看在艳娘眼里却又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一时再往旁观,却又见一位身形高大的老尼姑正手持法诀颂动真言祭持宝网。艳娘与张入云相处时日已然不短,每常里也对张入云过往的恨事有一二分了解,今见他对眼前这三人这般忌即,聪明如艳娘自然是猜出些首尾了。眼见张入云此时双拳紧握,一身杀气直如刀刃一般放出,以艳娘之凶性,实是非常想看到张入云屠戳正教门人的情景。一时鬼女也为此取目凝望张入云,满眼俱是寄希的目光。
只未想张入云只抱含忧怨凝视远自三人一会儿,便强自令自己转过身去观望别处战况,见此艳娘却是俏面含嗔,满脸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
再说听两处战场,则是换了人兽交斗,其中一对是两位长身女子,各祭飞剑比斗,一绿一白只在天空斗了个旗鼓相当,那正教飞剑运动的白光自不必说,而另一厢邪教妖女的青剑,行动空中便是阵阵阴风嘶吼,绿火缠绕乌云拖动直将天空染成墨绿。虽是邪教妖人,飞剑威力却不在对方之下。更有甚者其肩头还有一对五彩缤纷,神骏之极的绿鹦哥,一时见主人久战不胜,竟晃动翅膀,化做两道碧火,呼啸着向敌人撞了过去,身行灵动之极,相比剑光也一些不见落后。
如此三来两去,竟将对面少妇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待她欲撤手回身,祭动法宝抵挡时,就见她身后持立的黄衫少女已是将玉指一点,背后一柄仙剑已是临空而出将两道绿火敌住。那自在一旁指动双鹰的少女本已分出一尾金鹰前来驰援自己母亲,见此一声呼哨便又将那鹰儿唤回。如此双方才又扳回了平手,可时间不长,那展动白剑与敌相斗的少妇,见自己久斗不胜对方,心焦之下,探手即入腰间豹皮囊内抽手一方神弩,一时上扣动机括,便是一箭三枚赤火射出,只击向对面妖女。
那着红裙的邪教女子见对方施出纯阳烈火箭,眉间皱动,却只口中喷出一道绿气已作抵挡,当下便听得三声雷暴,那烈火箭虽终被她挡住,但身体仍不免遭余波激动,一时明玉一般的面孔上即是青红变幻,待面色止住时,俏脸已是多出一层血色,为此妖女大是不忿,咬牙切齿之际,欲吐出内丹迎敌,但转念做想,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如此一来她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剑光也随之黯淡,少妇见其势弱,却是一口清气喷出,空中剑光大涨,渐渐将妖女绿剑压制了下去。
而少妇近持的女弟子,一道青光也自不弱,虽是独斗空中两只鹦哥,竟也不落一丝下风,且她玉指凝虚点动处,空中绿火竟也要趋避。如此转眼之际,一人双鸟已被她师徒二人战得渐落下风。
而第三处比斗却最让张入云与艳娘称奇,原来场上捉双取斗竟是三尾遍体长毛,身势迅捷无比灵猿,就见得两金一白如三道疾云直在地上滚作了一处,身形之矫捷实非常人所能想像,旁观者稍一驻足观望,便见眼花耳热,几为三方这般快的手脚晃的精神不守,头脑发晕。
张入云目光锐利不比常人,凝神看处,却原来是一尾白猿与两只金发神猱战在了一处。其中一只新生的爪牙比另一只略短一些,竟是当日在纤微洞外被自己打伤的那一只。如此倒让张入云触目惊心,不知这白猿是得了什么道行,竟可与这一双凶神斗个平手。
当下留了意,却见那白猿长眉一尺,几可垂至颊间,双瞳翻转,便是金光迸现,竟如射闪电一般,任那一对金发神猱怎生携手强攻却也难伤它分毫。只是因对方都是正教门下,长年听经授教,功法也不寻常,两只联手威力更是绝大,那老猿虽几次欲夺路而逃,但总也被两只神猱缠住,不得遁形。
再说那被张入云打伤的那只金猱因久战不获,违了当日在主人面前夸下的海口,心急之下,便是闪至一旁,阔口一张,便将净瓶吐出,一时又祭起诛仙花,欲将老猿伤了!
不想那白猿得道年久,已是不比寻常灵兽,见金猱祭出诛仙花,自己也是将身一抖,瞬时脑后即飞出一道青光,已将那空中致命的刀花敌住。且它一柄桃木剑虽是质地不能与仙家飞剑相比,但因其是毛公之后,天生的精擅剑术,一旦这一柄青光祭在空中,即是迅捷灵动无比,飞剑在空中只数个剑花翻动,便已将那满天的诛仙花搅做一团再不成威胁。且那老猿此刻已是被两只神猱激得恼了,剑光绕动之际,竟能取那诛仙花反制那双猱。但见空中银花绕动,那双猱反被白猿赶得四处落跑。
可也怪那白猿犯了嗔性,见大敌被自己赶得狼狈逃踪,为求畅快,却忘了速离此是非之地,一意的想将二猱伤了才肯罢休。可那金猱乃是天地间的灵兽,怎能被白猿轻易伤到,且那些诛仙花,本还或多或少能为金猱操控的一些。如此时辰稍久,老白猿也依然未能得手。
可这边厢毒龙师太与两位徒儿已在双鹰的配合下将一群怪鸦尽数捕落,抬头看见白猿竟占了双猱的上方,不由俱得大惊。毒龙师太因要借重这白猿身上要紧事物,见此生恐其逃走,日后再难捕捉,为此上,也为喝声,只将脑门一拍,就见一道聚仙剑已是电光而至,只一个交会便将老猿桃木剑斩断,再又算定落处,一扬手一记太乙神雷击出,正落在白猿脚下。但听得一声猿啼,老白猿便已被神雷打翻在地。一旁双猱见此齐声欢呼,双双扑下,便将老猿四肢牢牢锁住,再不容其挣扎。
※※※
那金猱与白猿都是一般的长臂,当下六条膀臂紧紧缠在一起,双猱又得纷纷骑在白猿身上,虽是白猿素擅腾挪变化,但也无一丝缝隙可以周旋,加之双猱又是天生神力乃是自己不及的,一时上栽落黄土再不能动,只得束手待毙,它是多年老猿,相通灵性,知自己此番被擒凶多吉少,想着七百多年道行附诸流水,金眼翻动,不由一行泪水已是流了出来。
上旁观站的上官锦见双猱终将白猿制住,心里高兴不由一声吹呼,接着走近白猿对其骂道:“哼!你这臭猴子,作恶多端,吃了我家多少仙果,本以为你多了不起,可如今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今回可让你好好尝些苦头!”上官锦虽是口里强硬,但眼中却是温和,她实爱那白猿一身纵跳如飞不弱金猱的本领,且这白猿功堪造化,已是自习至飞剑的手段,再假以时日训炼一番,只怕比双猱还要听用。
她落霞山两代母女都喜豢养灵兽,这在场的双鹰双猱,除其中一只金猱是自峨嵋借来的外,其余都是其母曹灵凤四处讨要摄取来的,如今上官锦又见了白猿这般灵兽,怎能不爱。一时眨了眨眼睛,却又侧首与正在一旁照管怪鸦的毒龙师太求告道:“毒龙师伯!您大人大量,我看这只猴子,您就不要伤害它了!大不了,师侄这两日再与您捉住一只堪用的灵猿就是!”
毒龙师太早就窥伺这白猿,今见终于将其捉住自是心喜如狂,谁料上官锦却说出这般不知道理的话来,因她不愿得罪其母,只得合声笑道:“这可不成!上官贤侄,我知道你甚体恤这只白猿,只是我徒儿还需它一双臂膀修补残体,事关重大,不能答应!”
那知上官锦还是与其争闹道:“好师伯!您就发发慈悲吧!这白猿实是可怜,您看它都流眼泪了!您就放过它这一遭吧!”
毒龙师太见上官锦撒娇任性,不通礼俗,只好肃声说道:“当真不可,当日我与你母亲已是说好,我助她这哀劳鸦擒获,她助我将这白猿捕到手,我只取这白猿一双长臂,连它体内内丹都不要,今这两般恶物即已被捕,礼该由我取了这妖猴的双臂,你莫忘了,当日在刘家村,它竟与夜中要吸取民女的精元,这般作死的妖物留之只能害人,如若放纵,那还有天理!”
上官锦闻言眉头即是一皱,待还要张开小嘴分辩些什么,正与妖女相斗的曹灵凤已是开口喝止道:“锦儿别与你师伯纠缠,你就是将这白猿留下,我也不许你带它会落霞山,还是听你师伯的话,由其放落吧!”
张入云在一旁本想上前救那只白猿,只是从后听得毒龙师太有道那猿猴竟曾要涂污民女,本已踏出的脚步,却随即又收了回来。
艳娘见他脸上犹豫,则在旁讥讽道:“怎么,听了这老尼姑一番话,你便不想救这猴子了吗?也好!这尼姑本事不小,以你本领却难对付的了,再说那一旁的老女人法力更大,你真要上去只怕也是和那猴子一般凶多吉少!这会子有了这个话头自是最好为自己开脱了!”
张入云本不欲理好,但艳娘一番话,却又说中一点自己的心事,不由开口道:“事情也不是尽如你所料想的那般,我平生最恨这妖猿一般的行径,它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谁知艳娘闻言冷笑道:“我见你平日好似有些意气的样子,这会子为求保身却反听其你这仇家的一面之词来了!且她也说了,这一双猿臂是用来给她两断臂的徒弟应用的!换是我,只要是能定仇人开兴的事,我一定都会阻止!不然的话,怎现的我厉害手段!!”
张入云听了艳娘这般凶蛮的恶理,不由转身看了她一眼,却见艳娘面孔已是露出些潮红,咬牙切齿,眉间张厉,眼里大有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态,当下自己心潮竟也随之起伏,一腔热血也是相外翻滚,充盈的胸间几欲撕裂开来。
再说另一边厢毒龙师太,为防夜长梦多,却是已取了聚仙剑在手,一时行进白猿身前,竟欲当场将其双臂割去,为自己两个徒儿修补断臂。那白猿见自己终逃不得噩运,虽是行将就毙,但也忍不住哀啸悲鸣,伤音直催人肺腑,那周氏兄弟法网中被捕的群鸦也受其感应,纷纷挣动羽翅,开声相喝,那群鸦即名哀劳,一时鸣叫起来也是一般让人断肠,当下里猿声清啼,鸟声哀唱,直催得这山间诸物变色,天空云际翻滚。
上官锦闻得这催人泪下的声音,却是经受不住,忙双手捂住耳朵,将身背了过去。毒龙师太为哀声所感,也是激令令打了个寒战,但她为自己两个徒弟也是顾不得这许多,当下仍是一步一步逼向白猿。
正在她挥剑欲将灵猿长臂齐根斩下之际,却忽见远处一点乌光,呼啸着席卷残云而至。老尼姑到底修行多年不比寻常,见有人偷袭自己,忙将剑光一挑,盘转身子已是取手中剑向那乌光迎了上去。但听得一声震天价的霹雳,空中就是一道乌云翻滚,银红二色的闪电不住游走,毒龙师太手中仙剑竟被这惊雷震出掌外,只是那雷动余波未完,一时竟将地上双猱一猿激得飞遁在空中。
那白猿机敏非常,一待双猱与空中惊慌之际便是趁针长臂舒动,脚底连番踹动,已是从双猱掌下挣脱了出来,再一撤身便已是闪出数十丈开外。
上官锦因自己靠的近些,也不免被其波及,飘飘荡荡只甩出十余丈方落下地来,幸是她轻身本领也自不俗,当下一个翻身,已是将身放平,双脚落在地上。只是那惊雷激起的余威还在,直让她连连扭动了两次腰身才得站稳,她是小孩子心性,见有人偷袭自己,却待开清来人后破口大骂。
果然就见眼前烟光里两条人影已自远方扑至,待云雾上去,即是现出一男一女来,女子千娇百媚,便是平日里画中人物也是比不上,而男子虽不是十分英俊,但神情端正也自不俗,一副身段似金亭玉柱一般的挺拔,双眼运动之间,目透精光,却不在那白猿金晴之下。
上官锦此时才刚十六岁,正是少女怀春时节,虽不曾为眼前男子迷惑,但眼见来人生的俊朗,倒先将火气削减了三分,本是要骂出口的恶语也是收回了腹中。只是再相打量时,却见那妖妖娆娆的女子,显是心上高兴,满面春风俏立于男子身后,一时心上欢喜,竟取一双玉手斜倚在男子肩头。那男子见身边女伴如此动作,先是皱了一双眉,但到底没有将那女子双手推开。为此上官锦很是疑惑,他二人一个方正,一个妖邪,却不知到底是何关系!
可是就在上官锦仔细打量对方的时候,那男子侧是将一双目光投在一旁,仿佛视自己如无物一般。上官锦心高气傲,见对方明明看见自己,却又不顾,心上便又是一番嗔恼。却不知男子已是开口与跌坐在一旁,正刚刚立起的毒龙师太冷声道:“毒龙!两年不见,你还是亦如当年一般的下作!真是一些长进也没有!”
毒龙师太已被张入云一枚撼天雷击得虎口流血,周身乱颤不止,见眼前男子神威凛凛取笑自己,却是半日也没能将对方认出来。只是看得对方目光极为熟悉,一时心神又是一颤,方大声道:“张入云!是你,你怎么竟没死!还……,还又变化这般大法!”
张入云见毒龙师太心生惧怕,心上快意,不由放声大笑,一时又道:“这也得谢你师姐妹所赐啊!未有你姐妹二人造化,我张入云哪能得这般境界!”
毒龙师太师姐妹当日与雷音洞中因害得张入云二人才得了全副的灵角,虽是在老师太眼里并不见得做了甚错事,但毒龙到底还有一些良知,每每想起多少有些歉咎。此时忽见得当日自己毒害的仇人立在自己面前,不由的一阵心虚,只是因见张入云方才神雷厉害,不知他功力到底高至何等境界,忙心上运动剑光,将跌落在一旁的聚仙剑收在手里,尚幸张入云见状却并不必出手阻止,一时长剑入手,毒龙底气一足,信心也随之渐渐恢复。
可谁知她将长剑取在掌中后,却见剑身上已是被方才神雷击去一角,细眼观下,剑身上竟还有一尺多少的一道裂缝。此剑与毒龙师太身心相合,宝剑即受折损,毒龙怎能无恙,一时老师太闭了半天的气再也经受不住,一个激动之下,竟得一团血雾喷出。当下只气的她颤抖着双手直指张入云道:“你!你好奸诈!竟用这般恶毒的法宝偷袭于我!我当日就见你眉眼不对,果然只这几年下来,你已是成了奸雄,可恨当日竟没能亲手毙了你,留此余祸!”
张入云冷言相对道:“哼!这般恶毒的法器自是用来对付你这等恶人才会用的,你当日没能杀得了我,今后也再没有这个机会了!”说完,却又换了狞笑道:“毒龙!我本想在日后杀了玉音之后再诛你师徒三人的,即是今日一见,你就有害我之心,我也无谓为自己留下烦恼,今日我就将送你归西,也好省你在害人!”说完袖袍一卷,便是电射而至,掌底竟放出精光,其势至刚至猛,竟欲将受了重伤的毒龙立毙当场。
只不想,张入云这边才刚起势,但见得空中就有三道赤火急蹿向张入云身前,那烈火箭来的好快,转眼已化惊鸿,竟是抢在了张入云头里。眼看那威力无比的神箭便要射中其遁在空中的身影,不想张入云左臂扬处,便见得掌内银光涌动,抡拳就将三道烈火砸了出去。
众人不知他竟有这般高强的本领,为其神威所犯,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的身势也被烈火箭相阻,也自落至地面。
※※※
就闻远处已占上风的落霞山主曹灵凤大声道:“你这后辈,以下犯上,竟敢谋害尊长吗?”原来曹灵凤这一二年来,也有曾风闻过一些张入云的江湖传言,因方才见他与毒龙师太一番往答,已知其就是那位新近一二两崭露头角的少年后进。只是曹灵凤心气一向很高,见张入云辣手偷袭毒龙,今又见他要将其力劈掌底,自是将他于江湖中的传言信了个十中,认定张入云确是峨嵋门下不成器的年青弟子。
张入云虽借流星指之力,将曹灵凤三枝烈火箭击出,但对方神弩威力非同小可,只此一击,左手便已是颤巍巍酸痛难禁,几再抬不起手臂来。因是见对方出手无情,自己又正犯凶性,闻言也是没好气的答道:“我是江湖后进不假,不过这条毒龙却也算不得什么尊长!以下犯上在下更是愧不敢当,你是什么人,并不了解我与其一番恩怨,便来横插一手!”其实张入云见得上官锦与杨碧云,便已猜到对方身份,只是此刻意气,却又故意薄曹灵凤的面子。
果然曹灵凤见张入云目无尊长,竟连自己这位同宗的长辈也敢冒犯,不由大是嗔恼,当下边将空中剑光紧了紧,边怒声叱道:“果然是个胆大妄为的不屑弟子,竟连我也轻言冒犯,不怪你师父李志远要将你逐出门墙,竟如此我也不再顾息,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惩戒你一番。”
张入云闻言怪笑道:“呵呵,这位同宗长辈,您且慢说大话,如今您老人家也是分身乏术,且等您顷力拿下惩戒完那位姑娘,再来教训晚辈吧!弟子素来胆小,即问长辈教训,只好在此静候,绝不敢生心逃跑。”说完又是一笑道:“只是您老人家即腾不出手来,我可先可了解了这老尼姑了!”说罢便是又踏步向毒龙师太行去。
果然曹灵凤因叱责张入云分了一些心神,与她相斗的妖女功力其实在其伯仲之间,即得此便利,空中白骨剑绿光即得大涨,剑光涌动处却将曹灵凤打得一阵手忙脚乱,当真如张入云所说无暇顾及到他。
再说张入云亦步亦趋直向毒龙师太逼去,一时上想着香丘惨死都是为毒龙师姐妹所害,咬牙切齿之际,满面俱是狰狞,再见毒龙脸上大有惊惶失措的神色,心上更是得意。上官锦本还为张入云先时出众的豪气所夺,可如今见其面犯凶煞,好似厉鬼,却又打了个寒战,一些好感顿时化了个烟消云散。众人之中唯艳娘见张入云一脸凶相,如化恶鬼,心上却是满心欢喜,当下只跟在张入云身后,只想看着他怎样将老尼姑残杀至死。
毒龙师太见张入云一身杀气,直似利刃一般的指向自己,虽身有重伤,但也不肯坐以待毙,当下强挣着体内受了重伤,屏唇将一口清朦朦的元气喷在了手中聚仙剑之上。但见那残缺的宝剑随之精光大盛,掌底一刻,已是一个龙吟疾向张入云当头斩落。
周氏兄弟此刻正将法网收拾好,欲上前相救恩事,今见毒龙飞剑竟还能逞动威力,心上旋即大喜,当下蹿出的身形也随之顿住。
万没想到张入云目注飞剑加身竟不躲避,一时待聚仙剑落至近身,身形一虚,人影顿时不见,待众人惊异四野环顾时,就见张入云已是返回原地,左手流星指内已是多了一道如灵蛇一般搅动闪铄的青光。
毒龙师太见张入云竟能将自己聚仙剑牢牢擒在掌内,周身气息为其感动,本就是重伤之躯,在此心惊气闭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竟是伤上加伤,身体更为虚弱了。其余后进弟子见张入云掌收飞剑,更是惊得嘴里如塞了一个鸭蛋,实不知他一身本领竟能强至如此地步。只曹灵凤瞧出一些端底,但亦是口中惊声道:“分光摄影!你这后进弟子竟已修得分光摄影!这怎么可能!”
张入云自修得经天身法,后又经师伯天鹞子指教,已知自己身法施展至了极处,已可凝虚摄取,夺人物之精神魂魄,但他也知自己功力不堪,强施这般功法,不只自己身体抵受不住,便是所摄之物也要为已重创,他心底仁善,一直以来都因无把握妥善,而不敢行此秘技。今因见毒龙恼怒之极,又兼得对方重伤势弱,不顾厉害之下,仗流星指威力,竟是一击而就,此刻听得曹灵凤说出这秘法的名称,心头却是一震。
只是眼中看着这柄昔日逞动威力追逼自己与香丘的飞剑,心头却又是一震大怒,愤恨之下,右手一个霹雳已是将无形剑祭出,当下运全身功力怒砸在了左手中聚仙剑之下。就听一声宝玉落地,叮叮咚咚一连串极动人耳目的声音,其左手内一团青光已是化为灿烂夺目,千百片细屑四散飞去。为落霞赤光照射下,更显那万千青光娱目动人,一阵劲风吹过,竟是席卷那宝剑残屑飞得不知踪影。
当下只听得毒龙师太一声惨叫,口中鲜血狂喷,已是仰天倒下,周氏兄弟虽是惊惧张入云,但二人为毒龙师太弟子,倒不是那等会弃师不顾的劣徒,见状纷纷抽动腰间兵刃,连声嘶吼,向着张入云冲来过来。
不想张入云待后人袭近,却是将身一矮,一个箭冲已是迫至两兄弟近身,双手如苍龙出洞,闪电一般的已是将二人咽喉要害拿住。一时两兄弟还欲挣扎,展动手中宝剑相袭,未想张入云只手底提劲便已将二人双双凭空提起,指尖催力,瞬时已将二人气血闭住再也动作不得。就听他道:“两年不见,你两兄弟还是一般的没有长进,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
张入云本想将兄弟二人如此生生勒死,但眼见两兄弟瞪眼吐舌一脸的丑陋模样,竟叫自己心生厌恶,双手一个运劲,便将二人脑袋重重砸在一处,打得两兄弟眼冒金星,口底流涎已是昏死了过去。张入云嫌他二人腌臜,双手一抡便将兄弟二人掼至一旁躺在地上的毒龙身上。毒龙师太此时已然昏死过去,被两个徒弟如两只破口袋一样的砸在身上,反将她立时砸醒过来,只是其人已受重伤,如此一番折腾,更是气若游丝,不剩多少生气了!
张入云见师徒三人惨状却是不生一丝怜惜,反开口与一旁正与敌手激斗的曹灵凤道:“怎么样!老前辈,晚辈弟子这里已快料理干净了,如再不上前教训弟子,这条毒龙还有那两条如蛆蝇一般的徒弟,就要先被弟子掌毙了!”
曹灵凤得他讥讽,却苦于分身乏术,不能腾出手段,为此慎恼之际,却探囊取出一粒金珠,要待施为。一旁杨碧云见状,却忙惊叫道:“师傅,这可使不得,巽雷珠威力太大,要波及到小师妹的!”
曹灵凤本就心有顾忌,闻爱徒一言,也只得摇了摇头,重又将金珠收入怀内。不料听得杨碧云这一番话,张入云与那正对敌曹灵凤的妖女却都是心上一惊,二人都是心思缜密。一时都有了速战即离的想法。当下张入云已是一步探出,欲生生将师徒三人打死。那妖女也是将指一点,空中白骨剑又是一阵精光暴涨,欲待趁隙逃跑。
未想那边厢杨碧云却是个极有见底的,她本藏私,一时见她主仆三人有了去意,指间连连点动,即将空中两只鹦哥阻住,旋即也不见其作势,左手袖笼内已是踪出一道青丝,转眼就将内中一只鹦哥一只利爪缠住,再逃不脱。
那妖女与这鹦哥情重至极,见状无论如何不能充之不理,为此只得回身再与曹灵凤斗在一处。等她欲再出手相救那鹦哥脱索时,却早被杨碧云将青索带过,剑光也为曹灵凤缠住,竟不能解救。
而另一边厢,张入云才刚踏出脚步,就听见一旁的上官锦已是抿嘴作哨,指挥肩上两只俊鹰向他袭来。张入云见恶鹰扑面,只欲架起盾光抵挡,不料那金银二鹰飞行绝迹,竟比自己预期的要迅捷的多。但见其在空中一个折转翻身,便已穿过张入云手腕,张开利爪,向自己当胸抓来。张入云见那一对恶鹰,双爪竟如飞剑一般的生着寒光,为恐自己避过,双鹰抓伤身后的艳娘。当下不得取掌回挡。只张口便是震天价的一个叱雷,但见其袖袍如被狂风吹摆,一时间本已探爪及体的双鹰竟被张入云这一身罡气打得在云中如风车一般的翻滚。
上官锦对这一对神鹰宝爱非常,见状以为已被张入云重伤,却忙飞身扑去营救,为想双鹰只在空中一番翻滚,便得在空中顿住。见此上官锦才得大松了一口气,知因这双鹰自幼便经炉火祭炼,爪牙翎羽与众不同,张入云罡气虽然威力无比,但仍是没有能将其伤到。
但到底经此一番凶险,上官锦心神摇晃,为此又嗔又怒。再见张入云自方才猛然间发力,正在回气收息不得空,却忙怒声与身倨一旁的双猱道:“大宝!小宝!给我把这个恶人擒住。我要重重的制他一回。”双猱当中的大宝因未与张入云敌斗过不知其厉害,闻言即是一声呼啸,已向张入云冲了过去。唯那小宝当日在纤微洞前吃过张入云的大苦头,此刻又眼见敌人比往日功行高了数倍,当下却是犹豫不敢上前。上官锦平日待这双鹰双猱甚厚,今见小宝裹足不前,却是气的嗔怒跺脚,小宝见其发怒,不敢再作耽搁,只得脚底一点,也上前相助。过得不久,空中双鹰也已收拾好羽翼,抖擞精神加入战团。
而张入云此刻却已将艳娘让在一旁,只在空地上与双鹰双猱厮杀,要知那鹰猱都是天地间的灵兽,此时上下配合,占尽地利,竟将个一身本领的张入云打得毫无还手之功。上官锦在旁见自己这加神兽得利,自是兴高采烈兴奋不已,只是与张入云一直相守在一处的妖艳女子此刻站在一旁竟是一些也不为其担心,反倒一身慵懒的只作旁观,眉眼间时时露出盈笑,只当是在看戏作耍一般。
※※※
上官锦此时功行比起三年前于峨嵋绝顶时大有长时,定睛细看,就已查觉艳娘是凶魂厉魄所化的恶鬼。她自小于正教门下成长,受尽诸般好处,难闻人间疾苦,对此一类阴邪丑陋的旁门妖异都是深恶痛绝,此刻待其查觉艳娘是阴身女鬼之后,眉间顿时一番皱动,再冷眼相看张入云,心中却已与其母一般,将他看成堕落不堪败坏门庭的峨嵋不屑弟子。为此口中连连作哨,催逼双鹰双猱进击,便是将张入云重伤至残也在所不惜。
一时下鹰猱得了主人命令,顿时杀着尽出,再不如先时一般多少有些留手,张入云本就有些不支,如此加急之下,更是有些拙襟见肘,时时出现危急。
上官锦见张入云险象环生,心里正自畅意,回首再看,就见一旁艳娘仍是懒洋洋的在作壁上观,全无一些上前相助的意思,且眉间唇角却又泛着一丝张厉残忍的微笑,好似对张入云甚有信心,不见一点忧急。
上官锦见状,不知怎地心上竟是一阵怒火升起,为逞心意又是口出哨声逼迫神兽。艳娘见眼前小姑娘竟有要置张入云于死地的心思,倒是有些不解,一时侧首看了看她,一阵轻笑,却旋即将明若秋水一般的明眸收了回去。
上官锦正以为自己连番占了上风,艳娘有些为张入云担心才目注于己,不想对方竟未有一些动作。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疑惑,她哪知艳娘心思歹毒,此刻只恨不能上官锦将张入云再逼迫的紧些,好惹得张入云性暴再做出些残忍的事来,使其心底戾气翻动,好将其心境拉入邪道,是以眼看上官锦这般手狠,反越是随了她的心意。
再说张入云与鹰猱相斗良久,虽是自己功行大进,技击功夫一流,但到底难挡这般先天灵物的合力进击,眼前四兽当中,他知其中一只金猱是沈绮霞豢养的守山灵兽,所以总有些顾忌,何况他与落霞山门下到底也算是峨嵋同宗,不愿将其门下神兽打伤。可眼见上官锦越闹越不成话,竟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加之一个疏忽,其中一只金鹰竟将自己外衣胸前一块撕下一大块,险些将自己一块皮肉都给抓去。
这件外衣是百花谷群女精心为自己赶制的,其中针脚绵密,即是一年多下来也不见一些破损,张入云平日里也甚为爱惜,今却被上官锦座下神鹰毁去,不由的心中一愤,即是生了大怒,当下便与上官锦喝道:“上官锦!我因与你总算也是峨嵋同宗,所以才这般处处留手,只为留意抵挡不伤了群兽才会为其所制。只是你若再苦苦相逼,可莫怪我手下无情,我此时根基有限功法未纯,只一出手,你座下鹰猱便要受重伤。你杨师姐又与我有恩,望你三思,可不要一再苦苦相逼,以至我等日后反目为仇,成了冤家!”
上官锦见张入云此时已被鹰猱逼的只能在身前一两尺境地趋于抵挡,她到底年少识浅,未看出张入云一身真实本领,只当他是在临危之下强作声气,套交情,避劫难。当下小嘴一鼓,只讪笑道:“你死到临头还胡吹大气个什么?若是自负不敌,只要缚手就擒,再赔脸说些矮话,我说不准倒能放你一条生路,可你还在这里强打嘴硬充好汉,只能是想要面子,反而死的更快!”说完也不理他,只又抿唇作哨,一意催逼。
张入云听她说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因是重重危急之下,即刻眉间一作,大犯戾气,当下一个暴喝,即是将胸中郁积良久的真气吐出,就闻一声炸雷,环顾自己的鹰猱已是为其威力绝伦的罡气震了出去。
上官锦见张入云力斗之下还有这样的巨力,也是大吃了一惊,当下赶紧探视自己的一方的鹰猱,就见四兽或在地上翻滚,或在空中腾挪,俱是只略微趋避,便重又振身而上,一时大松了一口气,只以为张入云乃是强弩之末,鹰猱又都是几近仙老们淬炼过的,虽是他拼尽全力却还是难以伤其分毫。
哪知张入云震身将灵兽逼退只为自己好施展本领,此时见双方拉开距离,双手连环扣动,转瞬间便是冲天而起四五道神光。闪身而至的鹰猱因是占了半日上风,不免将张入云小看,疏于防范之际,但听空中羽翼纷飞,地上走兽哀鸣,施即就已将金鹰左翼打断栽落云头,而地上大宝也为张入云强横的指力将一条后肢打穿了一个血窟窿,痛地它大喊大叫,只在地上打滚。
杨碧云见张入云出手就伤了一鹰一猱,心痛之极,忙一个跃身上前,取出怀中灵药为其疗伤,可心里任是气不过,竟命剩下的银鹰与小宝继续上前相犯张入云。当下除小宝知张入云厉害,略有些害怕,迟疑了一番才又再上外,那银鹰却为爱侣受伤,心上愤恨,只要将张入云双目挖出才能解气,连声鹰啸之下,轻羽竟化做一点电光来袭张入云。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负担少了一半,却已可从容面对,再不陷劣境。
只是过得一会儿,大宝已为杨碧云将伤口裹好,且它是天生凶顽,虽是一肢重伤,但依旧是纵跳如飞,但下伤势只好了一小半,便又是一声厉吼,重又再上,当下三兽又将张入云围在当中,成了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张入云方才一时意气,才不顾厉害将曹灵凤座下神兽打伤,当下见鹰猱负伤落地,心中恶气一吐,旋就是有些清醒,为此也不再出指伤余下的鹰猱,只想上官锦知难而退,不再与自己为敌。不想那小姑娘不知一些进退,至此还和自己纠缠不休。如今重又被灵兽绊住,虽是负担减轻再伤不了自己,但如此这下何时是个了局,却又让他气闷不已。再瞥眼看处,见杨碧云已将一只鹦哥拿下,而妖女也在曹灵凤剑下又落了败相,知时间再长,只怕自己反有被这师徒三人合力围擒的危险。
他自经当日为玉音师太制肘,便深恨为人阶下囚徒,当下眼见上官锦一脸怒色盯望自己,又时时回头看看自己母亲,显是在等待自己母亲师姐前来擒拿自己,不由刚刚恢复的神色,重又显出些狰狞来。
正在张入云心下犹豫嗔闹之际,就听一旁艳娘娇声笑道:“怎么?义薄云天,急人危难的张大侠此时也是周展不开了吗?可要我这妖女帮你把这个讨人厌的小姑娘拿下,只是如此一来她母亲可定要将你认作是妖邪一流了吧!”艳娘见张入云处境狼狈,脸色又显张厉,恐其犹豫不决,便又再旁催了一把火。
果然张入云闻言,只瞥了她一眼,口底冷哼一声,却将身形一潜,蹬脚跺处,一副诺大的人影已是凭空消失不见。正在鹰猱惊诧不已之时,一旁的上官锦却只觉脖项间一热,自己咽喉要害已是被张入云巨掌扣住。
当下就听张入云一声霹雳也似的巨吼道:“住手!若再不听我苦言相劝,小心我一掌将她锁骨捍碎,成了终身残疾的废人!”
曹灵凤见爱女被擒,细细的脖颈在张入云制下,随时都可能遭其毒手,心上慌乱,随即便将飞剑收回。杨碧云心思灵巧,见师傅住了手,忙也将自己飞剑收回,可是她遇事不慌,行事沉稳老练,却并不将青索上缚着的那只鹦哥放出,只留待做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听曹灵凤急声道:“锦儿!你这恶贼,残害得毒龙师太师徒,现如今又欲与我落霞山结怨做对吗?”
张入云正待回答,却不想一旁艳娘已抢着答道:“这你倒放心,他向来胆小,从不敢与正教门下结怨的,只是你女儿太不知进退,小小惩戒一番总是免不了的!天下事都是倚强为胜,方才你想教训张入云,可此番你女儿落在他手里,被教训一顿也是应该。”说完却对张入云娇声道:“嗳!这丫头虽长的不怎样,但难得年轻,平日里又为炼功疏懒,十指纤纤,这指甲长的却好。张入云,我看你把她这十指红红的指甲拨下给我,我们就饶过小丫头这一遭吧!”说时双眼冒火,直盯着上官锦一双嫩手左看右看,大有垂涎之意。
曹灵凤见艳娘竟要将女儿十指连心的指甲生生拔起,心里大痛,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栽倒当地,待将身体挺直,却是一腔怒火都抛散在了张入云身上道:“恶贼!峨嵋门下竟出的你这般败类,真是我一门的耻辱!”
张入云见艳娘一句话,便陷自己于不义之地,心中也是大为恼火,只是此样事可大可小,仍是要与曹灵凤好好解释一番才行。正待他欲开口分辩,就听得脑后一阵劲风,知有敌人偷袭,忙将一旁闪去,可不料对方如影虽形,自己又拎着个数十斤的上官锦在手,不免有些拙坠,竟避不开去。回首看处,原来是双猱大宝小宝,仗自己身轻潜进近身偷袭,张入云眉头一皱,正待施展罡力将双猱震退。未想又是一缕白光闪动,转眼就将双猱敌住,张入云定睛看时,却是先时被自己救下的白猿前来营救。
那白猿前番被张入云所救心上感激,并未潜身而逃,只在一旁静观,因前一时分惊魂未定,总不敢与鹰猱争锋,此刻见恩人被双猱偷袭却是再忍不住,一个闪身便为张入云解围。它是多年苦自修行的老猿,便是力斗双猱也不落一丝下风,如今大宝身上带伤,运动时有失灵动,更是应对自如,任双猱怎生施威也抢不进张入云身前一步。
曹灵凤本对双猱偷袭还寄有一线生机,可如今二猱被白猿拖住,却赶忙将其喝止住,但因见这奸凶的白猿竟为张入云听用,却是又将张入云看作邪异一流的心思加重了几分。
而一旁艳娘见其脸色变化,眼珠一转,则又有了主意,当下轻移莲步,走近那被周氏兄弟遗弃的法网之下,一个修罗刀光过处,那法网中的群鸦便已被其统统放了出来。
※※※
就闻得群鸦一阵聒噪,已是纷纷遁形于空中,此时鸦群中领头的两只火鸦与鸦王都已被毒龙师太与上官锦的双鹰致死,内里只余下四尾赤羽的,一时上勉强率领着余下的哀劳鸦竟不做远避,只振翅顿在空中,久久不散。
艳娘通鸟语,又擅观颜色,见此却与张入云笑道:“看情形,你这救下的乌鸦倒不乐意就走呢!就不知你要怎生处置它们?”
张入云抬首看去,果见当日自己于蛇姬庭院内救得那只赤鸦正开动口舌与剩下的三只同辈争辩,它本是同辈中体形地位最小的,但此刻赤鸦只剩的四尾,另外三位兄长倒也不得不听取它一些意见。
张入云见此眉头不由一皱,自己此番强击毒龙,一为其与自己深仇,二为当时白猿要遭毒手气愤不过,至于这群哀劳鸦,劣迹般般,倒真不是自己有心放纵,今被艳娘趁众人分身不便放脱,却是为自己平添了一桩麻烦。
只是他手提上官锦,外有曹灵凤环厮,一不小心恐要身败命裂,此刻哪有多余的心思的顾这个,想着救都救了,只得听之任之,真要是这群哀劳鸦日后又再作恶,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擒下制罪,可如此一来终是又为自己多事之身添了老大一件烦恼,一时下只得盯了艳娘一眼,但到底没有责备她。
艳娘本就是要扰张入云清心,以坠邪道,见其嗔恼,反倒更是一乐,只又负了双手,再不说话,安心相看张入云如何化解眼前这一干事。
再说曹灵凤见爱女久被张入云扣在手底,半日不曾出声,此刻心上关切,只急得颤抖了声音道:“张入云!你助纣为虐,私放恶兽,今还收纵它们为己用,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肠,快把我女儿放了!我或用网开一面的慈悲!不然,我纵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这恶贼碎尸万段!”
张入云听了曹灵凤一番话,不由就是一阵好笑,暗道:天下间也没有哪个母亲是这样救自己女儿的,这上官锦平日里一副娇蛮任性的心性,看来还真是师出有名。可是自己却不是邪徒,虽有上官锦在手,但也不好过份仗其逼迫曹灵凤,左思右想之际,只得端声道:“上官夫人少安毋躁,今日弟子出手也是事出有因,毒龙师太与我素有深仇,汪剑秋师叔深知其中缘由,日后夫人一问汪师叔即知。至于将上官师妹扣住实也是无奈之举,我方才已是连番退让,但夫人爱女却又苦苦追逼,实是叫弟子没有安身,只得为此,何况杨师姐还有恩于弟子,上官师妹弟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伤害的!”
曹灵凤一听张入云说出汪剑秋的名号,心中便是一凛,虽是汪剑秋多年来于门派之中,不显形迹,但一众长老都知道他的厉害处,且为人清正向有佳誉,如此倒容不得曹灵凤不作一番犹豫。再又听杨碧云有恩于张入云,心里更不知所谓,当下看了看自己徒儿,却见对方也是一脸迷茫,但总是从张入云口中听出不会伤害自己女儿,虽不知其真假,但到底心中一放,当下脸色收转,一时清了清嗓音,语声渐和道:“那好!你既然无意伤我女儿,且将她先放了!不然叫我如何能信你的话。”
张入云闻言笑道:“要弟子放了上官师妹不难,但就怕一旦放了她,却又再起争执,这可就大不好了!为此还请夫人耐心听弟子一言,只望夫人能够答允。”
曹灵凤只当张入云趁机要挟自己,不知其又有什么图谋,当下疑心陡其,渐渐收复的怒火重又燎起道:“什么话,你快说,若是要我助纣为虐,做害人的勾当,可是休想!”
张入云笑道:“弟子哪敢!只是眼前诸般人物,弟子不知夫人为何要擒拿它们,所以想为清楚缘故,况且与夫人为敌的女子,当日也曾有恩与在下,如若夫人开恩,将其一人二鸟放走,弟子甚感。至于这毒龙师徒,弟子今日也无心取其性命,不过其身上一件物事,弟子却要取走,为此还请夫人不要阻拦,我同样也是想以此物救人,倒不是妄取。”
曹灵凤正在没心性好气,见张入云竟要耐着性子问自己捕猎猿鸦与妖女的根由,更是一番恼怒,为此没好气道:“这妖女乃是多年僵尸炼成的夜叉鬼,一双恶鸟也是其帮凶,她多日来一直流连与此地,不知其要生心谋害什么,我与她正邪不能两立如今见了,当然是要惩恶扬善,锄恶务尽。”说话间又冷眼相看张入云道:“只不知她怎会与你有恩,可见你也不是什么良人。”
张入云闻声笑道:“这却难说,即是杨师姐能有恩于弟子,那这女夜叉能救得在下,倒也并不是没有一些可能!”
曹灵凤在山中做威惯了的,今见张入云与自己斗嘴,不将她放在眼里,且又将自己爱徒与一恶鬼相提并论,不由又是大怒,只是眼望自己女儿还在对方手里,一连将秀目翻动,却终是没有再恶语相向,当下又手指那与双猱对峙的白猿道:“至于这恶猿,昨日我师徒三人行经张老集,却见它夜入女子卧房,欲行奸枉法,如此不知天伦,大奸大恶之物怎能留它!还有那哀劳鸦,乃是集北地忧怨气蕴育而生,天生的凶顽恶劣,平日里诸多劣迹,就不知你这后进弟子知不知晓!”
张入云闻得那白猿夜犯女子禁室意欲行奸,此是他平生最为相忌的恶行,当下眼色一作,却是恼恨自己救了无良这辈,一时上左手接连四指弹动,只将双猱与白猿分开,当下趁白猿无心伤害自己,一把将其擒在手下道:“如何!上官夫人说的此番话,可是真的?”
那老白猿因感张入云解救自己于危难,才未作挣扎,轻易被张入云拿在手底,此时见恩人疑惑自己为恶,忙双手摇动,一脸的委屈,急欲分辩,只可惜它横骨未化,说出来的仍是桀桀兽语,一时只叫人看不明白。
张入云见此正在疑惑,却听一旁艳娘轻笑道:“这猴子说它两百前被那女子捉住,险些将它害死,今次前往那女子家中只想取其元气,却不敢行奸坏了自己戒体。还说那女子前世生性浮荡,所以今生投了女身,只是淫心不改愈加如是,虽增日看着是良家女子,但其实是私娼,自己七百年修炼至今一直清守戒规,倒舍不得将一点元阳浪费在那女子身上。好笑上官夫人师徒明察秋毫,却怎未看出,所以一路而来疑心她师徒是窥伺自己体内内丹围捕自己,只得拼命逃蹿!”
众人听得艳娘这一番添油加醋的话来,或嗔恼羞疑不一而足,当下张入云手拎那白猿,只眼色生寒力定其瞳子道:“方才艳娘所说的,可是真的?”
那老猿虽不能开口,却听得懂人话,一时连连点头,不想张入云逼视自己的目光竟是转瞬之间精光大张,只如一双明灯射出两道银光只射白猿心魄,当下老猿周身一抖,随即心神即被张入云摄住,只能与其往视,为其看顾自己心理。
曹灵凤先时总觉张入云行事刁毒,一身技击本领虽堪称佳妙,但因将他看作是不入流的堕落弟子而看不起他,不想此时张入云目中神光惊显,两道银光如冰玉一般迸溅抛洒,此是玄门正教下堪有的内养功夫,精气元神无一不到不能炼就,仅此就足证其人心境方正。如此目力便是自己也有些不及,一时上惊异莫名,倒对张入云心性有些改观。
再说张入云目透神光片时,见老猿虽受制于己,但眼底却没有一丝晦色,知其所说不假,当下即将其放落在地上端声道:“即如此,且信你一回,只是那女子前世为虐,今生已遭劫报,你即已修炼多年,便该知天理遁环,如取人阳气精元也是坠了邪道,日后只盼你不要与其再作纠缠。而上官夫人一路追逼与你,也为得是你确有不法的行径,既然你此刻毫发无伤,就也不要将这桩事放在心上,好好回山中修炼去吧!”
白猿听张入云一番教训,不敢有违,忙伏地屈身拜领,持礼至恭,张入云不想为别人当他施恩望报,一时肘间放力,便欲将其身子抬起,不想那白猿不止力大,且一身灵动就连张入云也不及,当下微微扭了扭身子,却到底没为张入云托起,仍是拜了两拜。
张入云无法,只能听之任之,一时又回首与曹灵凤道:“这白猿方才出言无状,还望夫人不要见怪,只是方才弟子探察过,于大奸大恶上,倒不似是在说谎,夫人宽宏大度,还望不要与一只猴子一般见识。至于这位女夜叉,虽在此处流连,却并未真见甚恶迹,也请夫人留情放纵。”
曹灵凤此次出猎为的就是看中白猿内丹与那夜叉鬼的一粒禫日珠及哀劳鸦的一身赤羽,如今被张入云几句就要打发,心中自然不愿,只是到底爱女落在人手,不容自己说个不字,当下只得冷哼一声。
而张入云则又开口道:“至于这哀劳鸦,前日我也曾无意施救的数只,算来也是有缘,如今鸦群已被夫人与毒龙除去好些,即是玄门教下,也该讲个仁字,只望夫人能放过着剩余下来的残鸦吧!”
曹灵凤运思良久,只得首肯道:“即如此,就依你,只是还却要先放了我女儿,不然我可不能答应!”
张入云笑道:“我看夫人直性,只欲男子相类,君子一诺千金,弟子方才已是多般无礼,既然夫人已开金口,我怎能不信夫人呢!”说完已将擒着上官锦的手松开,且张入云为人心细,先前已在手底运功,为这丫头做了一番调理,不令她作出些形态来又惹其母亲与自己结怨。
果然上官锦在张入云内力注入下,只觉一身清爽,当下为共放开后,心里又惊又服,一时扭着头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但到底有些害怕,一时赶忙回到母亲身边。曹灵凤见爱女无恙,一把将其抱在怀中,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
一旁杨碧云见张入云将自己师妹放了,不置可否,只得取目征求师父的意思。曹灵凤虽是娇蛮但却为性傲故素来守信,当下只朝弟子点了点头。杨碧云见师父点首,袖袍翻动处,青索上缚着的鹦哥便已为其放脱。
那绿鹦鹉得了自由,心上喜悦,只抖擞翎羽在空中上下欢舞,未知其主人此时却是一脸的寒色,眼见之下,心里一凛忙止了行色,另一只鹦哥沉稳些,见此赶忙上前将其召回,如此两只鹦鹉重又栖回少女肩头。当下里翠羽红裙白袄煞是分明,为观者一阵悦目。
女夜叉本就与张入云有夙怨,不想今日反被他解了围,虽是手下得了平安,但心上却极不畅快,只是到底受人恩惠,不好再作脸色与人看,一时只与曹灵凤冷声道:“上官夫人,经年来你累次相逼,只怪我功行尚未完备才遭你相欺,待异日有暇自当来投落霞山相报,至时也让夫人见识见识我石冥儿的手段。”说完也不与张入云答谢,只看了看他口底一声冷哼,招手便是一团绿光烈光,风卷残云一般的往天边去了。
艳娘见那女夜叉为张入云所救,却没有一丝感激他的意思,为此嘲讽张入云道:“原来做好人,只能落的这般好处,那我今后可要再多多计较才能行善举!”
张入云受艳娘讥讽,知她一身戾气难以教化,只当没有听见,他本有心将哀劳鸦与白猿劝走,但眼看曹灵凤这边厢师徒三人并四只异兽,万一对方要是弃信翻脸,自己一人倒真难应付,因此上未将鸦群与白猿劝退,却先行至毒龙师太身前冷声道:“毒龙,我知你身上定有万年断续,今日你如将灵药交我,我便饶你三人不死,不然,我杀了你师徒,照样也能得手!”
毒龙师太不料张入云心思缜密,见自己先时为修补弟子残臂,要斩白猿双臂为其补救,即刻就已猜到自己身上定备用好不容易苦苦向求,才得来的万年断续。当下先是大惊失色,后又咬牙切齿,只挣扎道:“什么万年断续,我可没有!你要杀就杀,何必诸多借口?”
张入云冷笑道:“不想你与你那师妹周旋在一处只两三年功夫,竟也学会她一套假仁假义,口是心非的本领。我拜你师姐妹所赐,可不是当日那般可以为人欺哄的无知少年,你即说你身上没有万年断续。那好!我便将你这两不成人样的徒弟剩下的双臂也给拆了,你若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两人受苦不救,我就饶了你三人这一次,再不问那断续一事。”
曹灵凤闻张入云要折周氏兄弟双臂才得放脱三人,困她不知张入云与这干崆峒门下纠葛底细,只因见这年轻弟子又要犯上作乱,折辱前辈先人,心上又是一阵大怒,本已收回的剑光,当下重又祭起在空中。杨碧云见师傅动手,不得已也将长剑取在手中,唯上官锦方才吃了苦,见母亲要再动手教训张入云,心里却极是高兴,口哨中也指挥灵兽再趋近张入云身前。
张入云见曹灵凤变卦,不由眉间即是一皱,他此刻因与毒龙对质,心中气血翻滚,正在不乐,见对方又要持强与自己争斗,脸上一作,顿时即将周身杀气放出。一时间只惊得上官锦座下灵兽感应一阵惊动,就连近处张入云身旁的鸦群和白猿也被其气势惊服,不由自主直往后退。
曹灵凤见张入云一身杀机好似利刃一般直指向自己,一个抵受不住,也是心头一阵嗔恼,空中剑光随之大涨。到底她是峨嵋名宿,一身功力绝高,片刻便将张入云杀气压下,步步进逼对方。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却忽然听见一旁艳娘轻声与张入云笑道:“怎么!你要抢夺别人东西吗?这般事,我最爱做了!你方才没听我话将小姑娘的指甲给我,那这灵药我却是要定了!”说话间,即有十四柄绿火萦绕的尖刀自肩头透体而出。略一运动便在其双掌之内上下翻飞,好似风车一般的滚动,那妖刀运动过处,众人竟隐隐听见其内好似有恶鬼哭泣一般的怪声。
曹灵凤初以为艳娘不过是张入云随持的孤魂厉鬼,可如今一见艳娘飞刀,便知是用恶鬼本命精元揉和了冥火淬炼的妖刀,况且那修罗刀刀质精工本就非常可观,如此两厢相济更是厉害非常,心里多少也有些惊恐,直至此才知将艳娘瞧的小了。再望张入云身后看,那白猿和群鸦并没有一丝散去的意思,知两者虽是恶物,但却都有报恩的心肠。度算之下,弟子杨碧云要胜艳娘只恐艰难,而自己要取张入云性命,短时间之也是殊无把握,鹰猱又被张入云伤了一双,恐难敌对方白猿与鸦群,几番思量,双方都是势均力敌,最多也只是惨胜的局面。曹灵凤才经爱女被虏,心上不免有欠沉稳,一时上心气松懈,渐渐便将空中剑光收敛。
张入云见此,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值此又将脸转向毒龙师太道:“毒龙,你可考虑想好了?”说完也不再开口,只挨得一刻,便举步向其身旁的周氏兄弟走去。
周氏兄弟为张入云几次三番的教训,心上最是怕他,此刻见对方寒了一双脸色,目光冰冷,直往自己逼近,收中更是恐惧非常,当下赶忙回首哀声与毒龙师太道:“师傅!”
毒龙闻声一叹,只得颤着一双手臂,自宽大的袖袍内取出一只革囊,当下抖开囊口欲从中取出灵药。不想在她手未持稳,便见眼前白光一绕,旋即手中革囊便已被摄去,再定睛看处,就见驻在张入云身后的白猿此时已是双手捧定那皮囊恭身奉上。一时间老师太想着自己纵横天下数十载,今日却被一只披了毛的牲畜相欺,心中大愤,体内气血直欲冲冠而出,哇!的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翻身又栽倒在地!
张入云当下自白猿手中接过革囊,待看见毒龙气发吐血,心上不由有些残忍的快意,只是眉间皱处仍是教训那白猿道:“为人不可过贪,你即心向仙道更应紧守,何况这毒龙虽有诸多过恶,但到底不比她师妹玉音奸恶毒辣,你这般趁其积弱折辱对方却是你的不是,我看你多年修行,至今不昧,只怕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那白猿夺过革囊只为其内有诸多灵药藏匿其中,一时见毒龙师太遮遮掩掩生恐为人窥伺才这般手忙,老猿现时为她飞剑将自己修炼多年的桃木剑毁去,恨之入骨,此刻见了老师太这般做作,却是当面夺过,一来携私报怨,二来献药报恩。不想反被张入云教训一番,它本通灵性,又是多年修持,转侧作想,知自己在一刻之内喜怒嗔痴尽犯,当下只惊的它一身冷汗,忙双膝跪倒在张入云面前,只埋身屈首再不敢起来。
张入云见了,却不受它的礼,但只白猿功力高强,不是自己轻易能挟制,为此便往外踱了两步,再相打开革囊,略一张望,便见其内果有一枚当日与沈绮霞一样的玉丸,知其是万年断续,便伸手取了放入腰间皮囊内。一时又看见空中正振翅未有飞走的哀劳鸦,当下心念一转,便取手再从囊内取出数枚丹药,放在鼻下嗅探,当下又取了两枚,收在手里用力捏碎,旋又高高抛与空中道:“尔等多有负伤在身,此是毒龙疗伤灵药,取用一些倒也不算过分!”言毕,便又将那革囊抛回毒龙师太身前,并不妄取一粒丹药。
一时毒龙师太三人见张入云将万里断续抢走,只以为可以脱身,周氏兄弟赶忙挣扎着身子将师父扶起,正欲退走,却忽闻艳娘一声娇喝道:“忙着!张入云放你等走了,我可还没答应呢!”一时上曹灵凤只道张入云与艳娘二人唱双簧,扮红白脸,到最后还是要谋毒龙师徒的性命,场上又是一阵紧张,而此际张入云也不知艳娘要做些什么,只怕她恶态复萌,真做出些害人性命的事。
不想艳娘却眼睁睁的移身至周氏兄弟身前,将二人金精剑与剑鞘一同取在手里,正在张入云面显不悦之时,却见艳娘已将双剑抛于白猿道:“我不是那伪君子,做事最爱道理分明,那老尼姑刚才将你多年修炼的桃木剑斩去,今由我做主,将他徒弟两口长剑赔给你,倒也抵的过,你知恩图报,为主人着想,很趁我心意,今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亲随,好自修行吧!”
那老白猿闻声先是一愣,再又见张入云脸色迷惘,虽瞧神色似有意与艳娘争辩,但到最后终是没有开口,当下见其不置可否,为求日后进身,却忙于艳娘身前拜了三拜,一时艳娘甚是心喜,只让它立在身后。而待白猿欲拜张入云时,对方却终是不授。
至此时白猿方将金精剑取在手底细观,当眼之下,只是白铁金精凝聚,因自己只是一畜类,难有炉鼎法力炼得此利刃,日后再经祭炼,炼至身心相合,虽不能算是至上的神兵,但却要比自己一口桃木剑强上十倍,何况还是两口,难得轻重长短无不一样,一时上兴高采烈,直为有这般体恤属下的女主人开心。
而另一边厢毒龙师太知无计与张入云争斗,就是被夺了双剑,也是只得铩羽而归。曹灵凤不知双方到底有何仇怨,但如今局面闹的如此收场,心里老大不是意思,一时吩咐将身一摆,即欲将他师徒三人卷带了飞行。未料张入云却又开口道:“毒龙!你日后回转崆峒,与我带句话与玉音,就说我张入云大难不死,近来只在外奔忙,日后待我功行再有些进益,定要与她清算他年久帐!”当下毒龙师太闻声,只是一颤,却终没作回应。曹灵凤见此,只又怒视张入云一眼,便摆身遁走。
杨碧云见师傅走了,一时却大了胆子,行近一些与张入云道:“两年不见,张师兄竟能得此深造,真是可喜可贺,当日老君观一会,竟没认出师兄,当真惭愧。只是师兄此时功力精进,便心境却好似有些浊乱,还望能及时收拢才好,些许良言只为我等终是一脉门下,还望师兄不要怪罪!”
张入云知她聪慧,已认出当时的乞丐正是自己,又见她心底和善一出口就是有心向导自己,当下只轻笑道:“有劳杨师姐苦心!师姐放心,入云今日虽狂放了一些,但到底紧守持正,不敢心生妖异,我与毒龙、玉音一事日后自有公论,到时师姐当能明白。两年不见师姐功力愈发高强,小弟着实带师姐欢喜,日后若有遇我六师兄,还望一并带好,只说入云多年不见心上挂念,望师兄一路安好!”
杨碧云见张入云开口提及李连生,知当日自己与上官锦在道观外一番言语已被其听了去,一时面上一红,再不好意思言语,只得道声珍重,便携手上官锦并鹰猱一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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