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作者:云无常|发布时间:2024-06-29 05:36:14|字数:44436
小雅闻言即是眉头一皱,欲待上前,却忽闻身后艳娘又得一声冷笑,不由迈出的步子重又收了回来,未想张入云见状却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支持,小雅几番犹豫才终又举步上前,于方圣琪面前俯下。
张入云见小雅竟得在众人面前出手救人,直与一年前判若两人,正在感概间,却听得身旁艳娘讥讽道:“张入云!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小雅这丫头为情欲所扰,如此一来定要再坠轮回,你以为你多番助力之下又将她抚回人性了吗?哼,她几经辛苦才有近日神魂凝炼,再入轮回,诸般心血全都白费,这一切却都耐你这张大善人所赐!”
张入云闻言,不想小雅与这方圣琪竟有这大关系,施即眉头一皱。而此时小雅已是俯身取手按在了方圣琪的胸口上,就见她手底隐有绿光游走,一时之间竟将十六弟胸口结起一层寒冰,只是几番运力都看似极为勉强,时过良久都为见功效。张入云见小雅只施术片刻之后额角上便已是密布了一层青气,脸色明显憔悴,良久之后,一张俏脸竟已其淡如纸。她本是精魂炼就的形体,此时用本命神火为十六弟提拔蛊毒,大损元气之下,魂魄灵气涣散,人形也更着渐淡。
张入云不料她竟会拼到此等地步,虽是他向来慷慨,为友情热。但此刻见小雅辛苦如厮,却是于人群中当先第一个大声说道:“小雅!快别在这样!再如此不顾性命,小心你元神大损魂飞魄散!”
小雅此刻正在用尽心力,本已是摇摇欲坠,为张入云喝声一激当时便是委身跪倒在当场。张入云见状,忙将其扶起,就觉得她周身好似已化做一段寒冰,竟是奇冷无比。未知艳娘见他将小雅接在怀中,忙上前一把将张入云推开,再将小雅揽入怀中大声责骂他道:“你一身纯阳气,想把她激死吗?”说罢竟难得取掌抵在小雅背心,为其收拢精神。
桃花二女同为阴身,小雅得艳娘相助,大感受用,当时气色便是转了好些。未想她才一刚睁眼便又低声道:“他这身上的蛊毒好生厉害,我已是用尽心力也只将其阻在心口外,如此这般就是行蛊的人催逼,这毒虫少说也得三四个时辰才能改破心房。你们这多人,还是快想别的法子救他吧!”
艳娘见她才得醒转便又顾着他人,心下不忿道:“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这般贱男人也配你动用这多心力!”
小雅难得见艳娘对自己语出关心,虽是知艳娘如此另有一番打算,却是只皱了皱眉,反倒眼神关切的看着一旁伤重的方圣琪。
白沙帮见小雅花了诺大的心力也是救不了自己兄弟,不由又将希望落在了三哥江恩宏的身上。江恩宏见众人目注于己,不由低咳了两声后,方道:“凭我的本事已是无计,不过……,不过白沙坪上住的那位莫小姐,素闻其师传翘月金钗与疗毒上有奇效,如能求到,十六弟性命当可无忧!”他这话一落,白沙帮内在场的十四位兄弟却又将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一旁伫立的十八弟。张入云见眼前异状,不知其内还有甚古怪,一时也是随着众人目光望向脸色有些窘迫的十八弟。
果见十八弟见众人都瞧着自己拿注意,不由面上微红道:“兄长们看着小弟做甚,如今十六哥伤重,小弟还有什么难为的,这白沙坪且由我走一遭,死活要将那金钗求到才是。”
因是他紧守着时辰,当下将双刀挂好在肩,便欲迈步向山下行去,未想十姐方圣瑶却急着开口道:“十八弟且慢走,你与莫小姐最近势如水火,此刻前去就是能将金钗求到,怕也少不得一番口舌,若是万一打起来,只怕更糟!且再商量一下再走不迟!”
十八弟一时闻言也只得暂缓行步,就听那似异域客的九哥黄洋也上前一步说道:“十妹说的不错,十八弟这一去,万一要是求宝不成,反又落得打了起来,却为不美,方才这位小雅姑娘也说过来,只能紧守三四个时辰保十六弟无事。我等还是再议一议吧!”说完话,却见他又摇头叹息道:“若论理,五哥与莫家小姐还有些交情,这一去的话最有把握,可五哥水性又太差!”
他这一句话却把何劲举给说恼了,一时跳起身道:“水性差怎么了,为救十六弟,我就是拼死也要在时辰前赶回来!”说完就欲动身,只是想想又觉自己水性确是不好,当下却是拽起南宫璞笑道:“十五弟,众家兄弟中你一身水性最好,且和我一同去,到底保险些!”
他这一句笑话倒是说的众人都笑了!只是有感方圣琪伤重,旋即又馁了色。当下江恩宏见状却拍掌道:“五弟说的不错,我众人怎么也要拼尽全力先救了十六弟再说,不如分批赶往白沙坪,也见我众兄弟诚意,况且十六弟即是中了蛊毒,尚需敌人发动其威力才会生效,也不定时辰到了,那毒虫就会放动。”说到这儿,却又低了声道:“但,最好是能在三个时辰内将金钗求到才最妥当!至于十八弟此番我看还是别去了,一来怕再生事,二来那二妖人此时虽是去了,难保不再归来偷袭,七弟已然受了重伤,十八弟再一走帮中无人主持,若为妖人欺到,十六弟定是第一个要为其伺谋的!”
众兄弟闻其所言也是道理,一时只得力请十八弟留下,当下众人分配好,依旧留了九人在帮中,其余七位兄弟即刻上路。正在众人欲动身时,张入云上前一步道:“哪小弟呢!左右无事,若蒙众位不弃,小弟倒是愿效些微劳!”
他这话却将何劲举说的笑了,一时只道:“对!对!我怎么把张兄弟忘了,你轻功那么好,一定比我众人行得都快!”众兄弟闻言,都得一愣,却又听南宫璞也道:“五哥说的不错,入云兄水性轻功都是绝等的高强,那白沙坪虽四周环水又是来去一两百里的水旱路程,但若是入云兄的话两个时辰内定能往返一遭!”众人闻言这才明白。至于方圣瑶更是救弟心切,一时忙拜领张入云盛意。
张入云见状赶忙答礼,一时道:“小弟就只这点与人传信的本事,若是众位仁兄不见怪,且由方十姐写封书信,表明来意,且容在下先行一步!”
白沙帮众兄弟除与其相识的何劲举与南宫璞外,都觉得张入云口气未免有些托大,但因见过张入云方才一番力斗秋暮蝉的本事,知他实是有些本领,一时谦逊,都是口称如此最好。
当下张入云因小雅身体虚弱便递过一丸丹药与她,心上又怕艳娘趁自己不在为祸,一时又将二人收回扇中,这才收了书信,又问明了南宫璞白沙坪方向,便是纵身而去。
虽是众兄弟也是随之动身,但却难及张入云陆地神行,众人从寨子里奔出,因是自上而下看的清楚,但见张入云一至小岛沙滩,竟不摆渡回岸上,而是依了直线,径取方向而走。南宫璞先时已瞧得张入云踏水凌波的本领,本不足奇,但未料张入云在水上奔得良久,竟也不显阻滞,明是功行到了极深厚的地步。不由的又将南宫璞惊了一跳,只怎么揣测也是想不透张入云怎会在一年功夫里进步如此神速。
再说张入云一路踏浪而行,也为得是考教自己这一年来的功行进益,他自得前段白阳二十七解后,内力已可融会贯通,内外兼修之下,虽是知道自己武艺有了长足进步,但却也未料的竟至如此地步。先时与秋暮蝉一战,如自己一人在场再小心应付,自忖就不能取胜,也当可全身而退,一时下也不由对自己一身本领有些满意。
此刻他虽是久战之后,但觉体内真气运走却并未见颓势,心上有些兴奋,更是放了量的飞奔,直行了约有五六十里旱水路程,才觉有些许疲累。当下略将脚步缓了缓,却见不远处的隔岸上竟种了数不尽绿翠一般的杨柳树。此时正是三月天气,虽是午后申时,但仍一般的春光明媚,轻风拂动河岸杨柳,与湖水两样碧波叠迭而至,又映着湖岸上雪白的沙滩,当真是一脉春色,着人心旷神怡。张入云见此,知眼前所在该当是众兄弟所说的白沙坪,当下慢行了几步,将一口气喘匀,这才举步再度凌波而渡。
未想他才刚入水不久,便忽觉水底似有异常,刚要侧身趋避,却见水底已是蹿出一道人影。那人势头急猛,显是冲着自己而来,幸是张入云轻身功夫已是绝顶,见来势迅猛,脚下一个盘旋便身身子停住,而对方竟也是轻身功夫高绝,虽也是身形极速,但也是一至其身前便得顿住,就连水花也没有溅得张入云一丝衣角。当下张入云只一当眼,就已认出这水下来人正是前番于雪原上同自己携力合斗秋暮蝉的古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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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两人亦是久别重逢,张入云一时见了也自欣喜,正待与少年打个问讯,却见那少年冲着自己古古怪怪的一笑后,方惊声道:“二弟果然在此等候为兄,真信人也!你要的这破经卷害得我惹了好些麻烦,且为此被人打伤,今先还你!至于身后的女子你也该为大哥我挡一挡!”说话间已是踏浪近至张入云身旁,随手交给他一团物事。
张入云闻他言道自己有伤,一时果见少年腰跨肩头果时有好几处带了血迹,正自疑惑时,却没防到对方竟会给自己东西。正待还与他,就见少年已是转身躲在自己身后。紧接着却又见得水下蹿出一道人影。张入云还未来得及避让,却见来人手中已是握了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剑直向自己当胸刺来。
张入云当下便是惊了一跳,原来那水底刺客功夫极高,虽是分开水面才得取剑当胸疾刺,但竟惊雷之声,且剑上精光耀眼,宝剑尚未及体,剑芒已然当先而到。张入云当下只想着暂避锋芒趋避,只是忽又想起身后还有那少年,为防自己闪身,他却不及躲避,无奈之下,只得屈指扣出一记指风将那宝剑弹歪。
幸得张入云存的心思只是将剑弹歪,并不是要将来人克制,当下一记指劲击出,就觉刺客这一剑附着的内力竟是强劲无比,显是取人性命的杀着。若刚才自己弹指神通是与其针锋相对的话,恐还要受些轻伤。当下他将敌剑移避,赶忙翻身趋避,张入云知那少年一身轻功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只要自己脱附的开,他也一定能做到。
不想敌人却是不给张入云丝毫闲暇退让的余地,虽是右手剑被他弹开,左手一挥又是一剑撩上,竟和前一柄一样的威力。且那人一身剑法出众,每一招一式虽都是进手强攻,但却附有凌厉的后着,张入云只与其相斗一二式,便知她剑法精奥,非同一般。
双方交手数个回合,张入云才看清对方来是一年少女子,且年纪甚幼,就连身量都未长足,但身法精妙,与其剑法正是相合,显是得了高人指点。且连一身内力也是纯正和平,虽还年幼,但与张入云相较竟不逞多让,灵动之际甚至犹有过之。
如此年少高手,张入云游历江湖还是第一次得见,心上不免又惊又奇,好在那女孩本领终比自己逊了一筹,一身临敌的经验又差的自己多矣,只十余个回合,张入云便已是应付自如。正在二人激斗之际,张入云忽觉身后少年警讯,正待开口与那女孩说和,不料对方双手连环,激近身边抢三式,把自己也弄了个手忙脚乱。再察觉时身后人已是去的远了,知再追不上,一时下摇了摇头,明白自己已被那少年给戏弄了!
张入云此行目的为的是向白沙坪上莫家小姐求取金钗,此时见这少女模样,想也是白沙坪上的人,当下不敢与其当真角斗,只得连用轻身功夫闪避来人。只是如此一来却又犯了女孩的爆性,得势之下手中双剑如泼风般的向着自己倾泻,纵是张入云一身轻身本领也是避得艰难。再后张入云忽得看见那女孩左手中指上套了一件墨玉所制的指环,忽然想起些什么,忙高声道:“且慢,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因误会伤了和气!”
未料那女孩正打发了性,闻声只恶语相向道:“什么自己人!谁和你这淫贼的帮凶是自己人,本小姐打的就是你这样的自己人!”说罢趁张入云手脚放慢,刷刷刷又是三剑,却险些将张入云半边头发削去,一时他头巾被女孩挑落,满头乌发如水一般披散了下来。
眼见这女孩不可以理遇,张入云也不由得皱了眉,慎恼之下,长发无风自舞已是绞结成了一条大辫,掌上也已将流星指套上。待张入云这面也动用上兵器,场上形式立时改观,任是那少女手底如何凶狠,也尽被他左手流星指挡下。且此时张入云也不再刻意忍让,体内真力也开始与少女长剑相撞,过得七八个回合,果然那女孩被张入云内力震得双臂酸痛,剑法也逐渐散慢了下来。
见此张入云也放慢了手脚,赶忙在旁解释,自己与那少年并无什么交情,说话时还将少年递给自己的物事抛还给少女,果然待那少女接过后,打开一看,却只是本寻常人家所用的旧年黄历,一时却将她惊得呆住了。张入云见女孩终于停下了手脚,轻松之下,忙长吁了一口气,想着那少年纵是被敌人追逼,也是口上要占便宜,唤自己二弟,不由又是摇头苦笑。
未想那女孩见了那包袱里的黄历,小眼珠不住转动,几番思量,却忽地指着张入云骂道:“别以为我在水下就没听见你两人说话,都称兄道弟了,这会子你还抵赖不成?”
张入云见她狡赖自己,只得耐着心思与其分辨道:“我何时与他称兄道弟了!你在水下即听得真切,就该当知道当时只他一人说话,我都没有与他往答?”
那女孩何尝不知道此事,只是此次失去经文,自己也有担待,如今她病急乱投医,既然眼前有个张入云,她也是顾不得了!若将他拿了回去,多少也算有个交待!只是张入云一身本领非自己所敌,左右思想,因见他人甚方正,却又有了主意。当下改了颜色上前与张入云见礼道:“既然如此说来,倒是错怪你了!只是到底你口说无凭,本姑娘一时也不得分辨清楚,你即话说的好听,可敢与我回我姐姐处做一番商量。”
张入云见其改了声气,心下也得一松,只是又见眼前这小姑娘嘴角间露出些许刁顽气,心道定是会无好会,但此刻自己是为白沙帮一事而来,能早将金钗取到手自是好的,一时持仗自己本领年来大进,只道:“也好,我正代友人伤重有求莫小姐,还烦请姑娘带路!”
那女孩见张入云与自己争斗好一会儿功夫,除一开始使出指上强横劲气,真气浮动,湿了半腿外,至后与自己打的那般火热也未再坠入湖中。且张入云一身衣着不比自己质料特殊,出水即可将水珠抖落,此时才刚住手这一会儿功夫,他体内纯阳真气运转竟已将小腿以下的衣服熏干,只这一份过人的内力,便连自己也是罕见。她本有心想趁张入云疏于防备暗算于他,此时见对方功夫这般高法,为防一击不中,不由又动了些歹毒心肠。
当下就见她假意领路忽又左手指向前方,与张入云道是自己姐姐飞身而来。右手底却忽得抛出一粒碧绿色的珠子。就见那绿珠只一出女孩手心,便如活物一般,砰的一声抖做一面巨网,直往张入云当头罩落。此网不是凡器,乃是邪教恶物,为女孩师长夺来哄弟子们玩的,当下只一出手,不竟将张入云四面罩落,且还网上生有巨大的吸力,直要将张入云吞入网底。
正在女孩以为张入云逃避无门,心喜之际,却忽见网内精光大作,跟着脚下水浪翻滚,还不容女孩回首,自己脖项要害已被一身水湿的张入云拿在手底。就听张入云怒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痞赖!”待他又见那娇翠欲滴的碧网上挂满了倒钩利忍,不由大怒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歹毒,我好言好语与你相劝,你却使出这般阴毒的暗器害我,若是换了别人无有我这般经天身法,此时岂不被你打成重伤!”
张入云素恨这般笑里藏刀的举止,又见这女孩手底法网如仿佛当日妖道生擒百草和红莲的黑网差不仿佛,心上一恨,却是指下用力,一时内劲疾走,便将少女刀网震出掌外。但下他劲气到处,不由震得那女孩脸上作色,口底娇吁吁地呼痛。
不想此次张入云心上却换了刚硬,只道:“你即知道呼痛,可曾想过这样的毒网将别人缠住后虽受到的痛楚!”
那小姑娘倒是口硬,虽是被张入云擒住,倒不见一丝气弱,只高声道:“我这宝网,是专门用来擒拿你这样的恶人用的,真是得其所以,痛死你这恶人才好呢!”说话间又是咬牙切齿,只在那里忿忿的臆想怎生将张入云生归毒网之中的快意。
张入云此次而来是为求宝救人,一时气动才口底刚硬,此时心气稍泻,又见那女孩年纪实在幼小,不当与其一般见识。只是此来是为求人,今若将白沙坪的人得罪,却反要为何劲举一班兄弟惹下烦恼,思忖之下,不由皱了眉,但最终仍是将女孩自手底放落。
谁知他这一面才刚收手,就忽听得脑后金风袭来,张入云听出风声有异,忙一个沉足,便又以落入水中。待重新跃出水面,却见先时掌中的女孩身旁又多了一个少女,一身杏黄衣服极是合体,身量适中,俏立于水面,面容是美到了极处,只是此刻一掌扶了自己姐妹,却是粉面含煞,只怒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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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闻得刚才袭体的金风便知其定是飞剑一类的法宝,此时再见那黄衣少女一身气质比起她姐妹来,却是功力高出太多,一时心上也是一凛,眉间皱动处,欲待和来人分解,只希望这一位女子还能讲些道理。
不想先时与自己一战的幼女却已娇声与其姐姐呼痛道:“八姐,这人刚才欺负我,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你看!他都把我脖子给掐肿了!”说罢就比划着自己细颈与自己姐姐看,其实她自己也瞧不清是不是有被张入云捏肿,但她排行最小向在众姐姐面前撒娇,此刻脖子上痛疼,自是要姐姐面前邀宠。
那黄衣少女低头看去,果见自己小妹白晰娇嫩的脖项上多了三道青痕,她此时心绪极差,一时不由大怒,只寒声与张入云说道:“你这人可恶!竟敢欺我白沙坪无人,还将我小妹打伤,且让你也尝些厉害!”说话时分,纤手一指,便有三枚金针自她袖内飞出,直射张入云周身要害。
张入云自来只与飞剑相斗过,却从未有与飞针抵敌的经验,此时见那飞针虽是细小,威力比仙剑小了许多,但游动之下其势却又迅捷许多,张入云虽是轻功绝顶,但与这水上不落实地避退也是艰难异常。那金针虽微细,但观其威力,只一打中身体,也一定是洞穿而过,且还不知有没有附毒,张入云想到猛恶处,越法的不敢大意,全力周旋之下,也一样的闪避的极为狼狈。
那小妹见自己姐姐已然占足上风,却是乐了开来,一时又拐了自己姐姐臂膀道:“八姐!他先前和那姓段见面时还称兄道弟的呢!偏被我撞破还不承认!”,说着又再指着自己粉颈道:“你看这恶人把我伤成这样,先前还好声好气说自己不是那姓段的兄弟,过后翻脸却又动粗,打起架来和那姓段的小贼一般的不知怜香惜玉,我看定是兄弟俩!错不了的!”其实她说的此话只为自己遮羞,到底女孩和张入云相斗一场,见其与心性与盗经人的邪性诸多不类,此时先放了话,却好为以后遮掩。
黄衣少女听自家姐妹提及怜香一语面上随即一红,一时只嗔声道:“你且少说些话,别分我的心,待在一边看我将这人拾夺下。”只是那八姐虽是这般说话,但手底却显是比先时慢了许多。
再看这时的张入云,却是为抵挡金针用了全力,一时亦如前番与秋暮蝉恶斗之时一样,将流星指双掌分戴,纵双拳将三枚经天游走的金针抵挡。他此刻所遇对手不比先时与秋暮蝉相斗时可下狠手,虽是尚有一些余力,但又不能施展,一时间只觉此一战只比与秋暮暗角斗时还要艰难。不多时,便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而那少女见张入云这番拼斗也是心惊不已,她不比自己小妹功力浅薄,只与张入云相斗一会儿,便瞧出张入云武艺虽杂,却有峨嵋、崆峒的影子,因是自己师长与其两派多有纠葛,当下却防自己不甚伤人致使师门意气,且她也知道自己小妹平日说话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她为人精细,已略能听出自己妹子话里有些气虚,当下却倒先自住了手道:“且慢,我看你一身本领好些古怪,你且将你师门相报,莫要伤了师长间的和气。纵是有盗了我门下经典,但只要交还,看在你师长面子上,也不一定就与你当真计较!”
张入云与少女只恶斗片刻,便已是累乏不堪,当下连喘了三四口粗气,方将真气理顺。再见眼前这年长的女子不比先一个,说话较是有理,当下才将来意与少女说了一遍。说话间又将方圣瑶与自己的书信递过,为防对方不信,又将何劲举先时给自己的漆牌一并与少女看了看。
何劲举曾在年前无心之中助那少女采得一株灵药,所以有些交情,那少女闻张入云与其交厚,不由面上便得放宽了一些。但她身旁小女孩却道:“是白沙帮的话,更不借!那施玉楼更加讨厌,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打注意打到我八姐身上来了!”说完又转过头对着自己姐姐道:“八姐你且小心些,指不定就是那白沙帮此次比试不过我们,却暗里派了这姓张的和那段的兄弟俩,里应外合盗咱经卷!千万别上了他白沙帮一派恶人的当,五姐嫁了个姓周的已经够委屈的了,我可不要那施玉楼当我八姐夫!姓段的也一样!”她童言无忌,一时言动由心,却将两家一些私密也当着张入云的面给说了出来。
这边厢她话未说完,黄衣少女已是给她一个爆粟,口里娇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啊!再乱嚼舌头,我撕你的嘴!”说罢,又与张入云道:“我就是莫怜星,即是张师兄话说的周整,我且信你一言,但在经典还未追回,事情没闹明白之前,我却是不能放师兄回去。而那金钗我也不欲相借!只是张师兄还请放心!他白沙帮此时有高人在测,绝不会弃那方圣琪的性命不顾的,少我这金钗,也至多使他受制一时罢了!”
张入云先时在白沙帮中便听得两面人马有些闲隙,此刻听得二女一番言语,已大至猜到内里有甚隐情。因见对方难以通融,虽是有些不愿,但不乐见此两派高人斗法,却令小辈为难,到底还是将当日黎紫婷送与自己的墨玉戒指取了出来。
那小妹见张入云也有一枚自己姐妹才有的戒指,不由跳起身惊叫道:“这戒指是你哪里偷来的!是不是你害我们姐妹,说罢就要上前动手!”不想已被莫怜星将其拽住道:“邢妹别在人前胡闹,你以为姐妹们个个都如你这般未习得全艺就能出世吗?”一时却又与张入云道:“不知张师兄这枚戒指是从何而来!还请师兄明言!”
张入云见她为人着实精细,一见之下便知这戒指是自家姐妹送于自己的,便答道:“此是一位姓黎的姑娘交与在下的!”说着又瞧了瞧一旁的邢小妹道:“倒不是在下偷来的!”
莫怜星闻言忙缓了脸色道:“如此说来,你就是那位救五姐夫的张少侠了!”一时她口里又念叨了几声张入云的名字,恍惚间似已想起有人相告自己这个名字。一时忙施礼道:“方才小妹因舍下失了经卷,又为邢妹一番言语乱了方寸,以至和师兄恶斗一场!真真得罪了!还望师兄多多见谅,不予怪罪!”
张入云见这戒指确有效用,莫怜星即时便换了脸色,一时只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再见那莫怜星,确是生的绝世姿容,虽是温言与自己往答,但自有一股子威仪,与那白沙帮统领十八弟倒也堪称良配,只是先时又闻得邢小妹言语又提及那姓段的古怪少年,好像与这莫怜星又有些瓜葛,一时不由又望了那莫八妹一眼。
未想莫怜星本就有些心虚,此刻见张入云打量自己,不由面上已是有些羞红,当下忙将头上一枝镶有星月的金钗递至张入云手中,避羞说道:“即是张师兄与五姐有恩,这金钗倒是不容不借!”只是待将金钗交与张入云手中后,莫怜星脸色倒是又有些不乐。
一旁邢小妹见金钗被张入云借走,八姐脸色有些难看,却知道,如此一来逼不得那白沙帮高人出手相救,这赌赛双方还要再僵持下去。自己姐姐心高气傲,不愿坠落凡俗嫁与自己不乐意的男子,本以为已可就此打住,如今又起烦恼。邢小妹到此时仍觉得张入云与姓段的是一伙的,一时只冲着张入云冷着面孔哼声道:“也不知你这么做法,到底是在帮谁?”
张入云心思虽缜密,但脑筋却还没能快到事事料知的地步,见邢小妹言语古怪,虽觉她话里有话,但却着实难猜,他天性于此人情事帮上有些疏懒,当下猜不通透,干脆作罢。即是金钗已得,当下便欲问明了用法,赶紧回去。
正在他要开口相询之际,却忽见得天边一道金光疾走,还未待张入云回意过来,但见金光已然及至三人身前,耳中只闻得细微的如同金针刺风声,眼前已是多了一位柱着龙头拐杖,一头白发,却并不怎见老迈的婆婆来!
莫怜星与邢小妹见状忙俯身礼拜,张入云也是首次见得这剑仙一流的人物,知来人辈分定是奇高,忙也跟着施礼。
那婆婆神情甚是倨傲,当下只命自己二位弟子起身,又将一物抛于莫怜星怀里道:“傻孩子!下次别再轻信人,平白将宝典与人盗了!”因见邢小妹见自己训斥姐姐面露微笑,却又骂她道:“你这小丫头最是多事,若不是你无故显摆自己家私,哪能为人盗了经典,这会子竟还有脸笑你八姐!我罚你入静守斋面壁一个月,若是先天一气乾阳功再没有精进,你趁早给我回白鲸岛去,没得在外被人伤了坠了我一班老人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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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张入云闻言心道糟糕,这看似仙风道骨的老婆子,但言语中却不大气,想来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即已提起邢小妹被自己伤了一事,多半接下来就该要教训自己了!
果然张入云料得不错,那老婆婆将自己一对门人说教过后,便是拄了拐杖掉转身子看着自己。老人早已是剑仙一流,一时间她有意想瞧瞧张入云到底有何根底,眼中一对精光只打得张入云如刀斧加身,虽只无形压力,但也一样刺的张入云难以抵挡。一旁邢小妹看着张入云吃了苦头自是开心不已,而莫怜星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入云本就是个执拗性子,那老太婆启始凝望自己一刻,他还当是高人初遇自己有心试探。但至后,却见那老婆婆多时不曾收回眼底神光,生生有要将自己压服之意。如此没来由的一上来就要倚仗功力强压自己,却惹得张入云嗔性大作。当下再不避让,双目运动,立时也是精光大作,目下神光只激老仙婆。
那老婆婆随之也是一惊,要知她百年功力,辈分比当世峨嵋、崆峒掌门还高。虽是出手就要压服张入云,但在她看来,制服比自己低了两辈的后生弟子,实不过件微不足道与人无伤的小事而已。如是张入云就软服低,她又从汪剑秋、秦红雪口中多听得对这年少弟子的嘉许,或还能予其些好处。未想这小辈竟是不自量力,在自己目光下竟还有反击的心理。
且张入云双目生来灵秀,又是暗器大家,神目更是深造,上两年为青鬼毒血浸润眼瞎,其后努力勤修,才得终于复明,经历此一番劫难,他已得青鬼灵气,目力更是大进。日后再若功力进精些,几可目射九幽,趋避鬼神,当世年轻一辈弟子中除了与他同日被毒血伤损的沈绮霞外,再无一人目力在他之上。
此时的老仙婆虽仗着自己年久功深,几番与其争较,但为目力并非自己所长,竟一时与张入云相较不下。虽是仍占了上风,但张入云总有法子抵挡却并未为她完全制服!
老仙婆因自己辈分尊贵,虽也是小性,但时间持久之下无功,也是不好意思再以此为难张入云。一时收了目光,却是心上大为气忿,手中龙头拐往水中一顿,竟在那碧波荡漾的湖水如击实地一般,打得周遭水浪翻滚,如开了锅一般的蒸腾。
而张入云却比不得老人功高,方才运动神目之际,劲气外泄,又已是落了水底半足,只是他丝毫不以自己功力浅薄为耻,当下意态从容,又整力重举水面。两位年轻女弟子见他这样于水上浮沉虽有些狼狈,但目中神光依旧精湛,没有一丝隐晦,当下心神也是不由为之一夺。
再听老人口中喝道:“你这小辈就是那个多事的张入云吧!你别以为仗着汪剑秋和秦红雪二人对你多有抬举,就敢在我弟子门前撒野。他二人在我面前还要道一声长辈,何况你这个小小的峨嵋后进!”
张入云已然知道这老太婆身架大,是个辈分功力虽高,却并不甚讲礼的前辈。他又是素来有些顽劣,不愿做低服软的性子。今日一番经历,他已基本算度出来白沙帮与白沙坪两班人马与背后高人如做游戏一般的举止。此时又见莫怜星似是对那戏弄自己的段姓少年很有些牵挂,但眼前这老人却又自持身份本领,于人背后操纵别人命运而无有一丝不耻。此向来是张入云深以为恨的举止,想到乖张处,不由骄性大发。当下只听得他言道:“汪、秦二位师伯乃当世英杰,是晚辈所遇前辈高人中最为尊服的两位师长!这位姥姥即是比两位师伯还要年长,那自一样是入云的长辈,刚才入云与老前辈神光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恕罪。至于误伤尊弟子一事,实是晚辈无心自救之下才有的举止。想来前辈仙法高强定擅前知,内里详情,即是入云不说,前辈也定已知晓!”说话间已是施礼与老人面前。
只是一礼过后,张入云却是旋即倨身而起,他本就生的高,此时刻抖身而立,更将那姥姥比的形神枯瘦,挑衅之意显而易见,由不得对面老人不恼。再听张入云道:“只是晚辈此时还要速回白沙帮救治好友,不能在此久歇,还望老前辈多多见谅!容弟子先行一步”当下张入云也不待老人回答,便已躬身往回倒退,行退之间又与莫怜星一揖,便欲掉转身子疾驰而去。
未想那老婆婆见张入云说了一番软言刺语过后就要走,心上嗔恼自是不容,大喝一声,便将张入云唤住。张入云倒也不惧,只又和了色问老人尚有何事要交待?
老婆婆骂道:“你这言语刁滑,不尊长辈的顽劣之徒,今伤我弟子还想那么快就走,且给我留下,待我替你师门管教你数年,将你心性收整调教一番才能放你出这白沙坪!”
不想一番话却将张入云说的笑了!只乐道:“入云不才,一身功力浅薄难堪大造,正在四海求师处,不想老前辈您竟会收录,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前尚有白沙帮十六弟毒伤甚重,还待入云回去救人,前辈且稍待一刻,待弟子救过了人之后,再回白沙坪,求个进身吧!”
老婆婆见他眼角带笑,口底刁滑,如何不能知张入云心意,至于回来求师,更是不见影的胡说八道。目下只要张入云一离得此间,定是脚底摸油,从此再无音讯。一时老人还从未遇到过晚辈弟子在她面前如此放刁,大怒之下,已是伸出五指后说道:“不必了!你白沙帮自有高人在侧,那方圣琪的小命定能保全,却不用你多事了!你且给我留下来吧!”
未想她指下真气扣动,欲将张入云摄回,却被其用古怪精灵之极的身法,将自己掌心吸力解走。她见张入云竟也抵挡自己,不由更是忿恨道:“这么说来,你是定要我老人家动粗,才能留得下了!”
张入云一时为老人劲力袭身,为解巨力,只在原地好一番翻舞。待将身止住才笑道:“弟子辈分低卑,前辈们之间的斗法自是无能也无力参与,只是白沙帮十八兄弟是晚辈好友,此刻友人为难,怎能不出手相救。前辈即要生擒在下,入云也是习武十年,说不得,也要试一试了!至于动不动粗还悉听您老尊便!”说完张入云已是扭身就走,只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是眼前老太婆的对手,若论脚底摸油,或还有一线生机。
未料才当张入云起步,那老婆婆便已是身化一道金光纵于水面,立时便已是拦在张入云身前,当下她五指放出五彩光芒,好似当年如昆仑长老天矶子一般,施出罡气要将他拿下。
张入云一见之下,便知这眼前仙长已将个先天罡气修至最高层境界,不但功力精纯之极,且劲气尚可由己心意运用自如,自己只要在她身前五六丈方圆内,便是身形再怎么个快法也是脱不出她五指威力。
一旁莫怜星见自己师长好似动了真怒,为防她将张入云打成重伤,忙高声劝阻道:“三师傅,您老大人大量,这张入云虽不会说话,但到底辈分低微,且又与五姐夫有恩,可别太难为他!”
老人自知莫怜星为张入云说话是为何事,当下重重一顿后才道:“我知道!只是这小子太狂,今天说什么也要给他个教训才行!”说话间她手指扣动,掌中罡气已是铺天盖地将个张入云围了通透。
未想就在众人都以为张入云必要成擒之时,却将他忽地身形一伏,身体旋即小了好些,再得将身一扭,竟是凭空不见。那莫怜星见此不由一惊,不想张入云竟有这般身法,而身旁邢小妹却是撇了撇嘴,张入云正是仗此技将自己打败,此刻又使了出来,她心里却是只想自己师长能破了张入云这本事才好。
果然那老仙婆不是凡人,虽见张入云绕身不见,却是胸有成竹,手中龙头拐化为飞矢一般的飞出,便是击在自己身外十余丈处。她那拐杖好生古怪,只一出手便已是化身一记赤虹,转眼间竟如活物一般,振动长尾在空中与一物相撞,一身惊爆过后,便见得张入云已为那龙头拐打落在湖心上。
张入云这一经天身法从未被人破过,此一番败落自己最为讨厌的人这手,再又见那老太婆仗得是法宝威力,气恼之下,脸上忽地显了凶煞般的戾气。
那老婆婆见此讥讽他道:“我知你一身本领有些精怪,见我罡气厉害,竟还想仗了缩身术与经天身法相避!可你也太将我一班老人看的小了,只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顽徒,今日着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才可!”
未想她这一边话还未说完,张入云一身精光便是大作,左手流星指化做的银盾竟在他功力催逼之下隐隐生成了蓝色,一双面孔此时已是白的吓人,透身的劲岚盘舞,竟将周遭湖水激得如波涛汹涌,直向四方荡了开去。
那老婆婆见状大怒,只喝声道:“你这无知的逆子,竟也敢在我面前逞强斗胜吗?”
※※※
莫怜星不想才只这么一刻功夫,张入云与自己师傅竟都得生了大怒,她虽知张入云绝不能是其师的对手,但此时在他盛怒之下,一身强横的外门劲气也绝不容人小视。如要为师傅击败,少不得要受重伤。
正在她委绝不下,欲待全力与二人周旋之时,却忽见得本是狂怒之下张入云激起的周身劲岚,竟慢慢地掩息了下去,而再定睛看时,就见其人身旁此刻正站得一位身形奇矮,破衣破帽,脚上还趿了一双破棉鞋的小老头。而张入云之所以外劲顿息,也是因这老人一双雪白的手掌正按住了自己的脊骨,不由间一身劲气便已被老人收拢重归丹田。
张入云方才也是一时大怒才得失态,此刻被老人制止,心气顿时松懈,身形也随之一萎,他知来人是白沙帮一面的高人,虽是心上仍有些不忿,但到底来人为自己解了一场危机,当下忙以晚辈身份上前礼敬。而一旁的两位少女与这老头也有过一面之缘,知他是自己师门好友,当下也忙着屈身施礼。
那老头将张入云止住后,只睁动两只小眼睛与其笑道:“年轻人,别动不动就这么大的火气,在长辈面前放尊重些,不会有你烂果子吃的。再说你面前这位老太婆,生来就是小性,遇着她高兴还好,遇着她不高兴,只怕你小命可要不保!”
一旁的老婆婆见那老头子说话夹枪带棍,又是嗔怒道:“范老头!这小畜牲已被我拿下了,你却在这里做什么张智,当日已说好了,我不去你那白沙帮为难,你也别到我这白沙坪捣蛋。今日怎么又违背前言,难不成是你已知道胜不了我,特意来认输求饶的吗?”
那老头先与张入云说话时倒是和颜悦色,此时听老婆婆讥损,却当场吐了一口好大的唾沫道:“我呸!邢小妹,你别胡吹大气,我刚才都近得你咫尺之地了,你还在与小孩子作恼,竟也未能发现我。你要不是仗了你这宝杖古怪,哪有这么容易拦住这小子,再说你身为前辈,方才一击不中本就该害臊,此后又再动手,还是仗法宝的威力才能将人留下。邢老太婆,今日这桩事要是为我传扬开去,我可看你羞也不羞!?”
未知那邢婆婆闻言倒是一丝不惧,反还大声道:“怕什么,我邢天兰一辈子就是这么争强好胜,你这范不死有本事就告诉我大姐去,可看会不会有人说叨些什么?”
那范老头见邢婆婆撒泼一般的唬赖,确也是无法,当下只得摇手道:“罢了罢了,与你这样的人物争辩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是说不清!不过这孩子为友心热,他也只是轻轻捏伤了你宝贝侄孙女而已,且还是你孙女儿不对在前,这本就是些小孩子之间的事,你也就莫要再横插一手了吧!”
邢婆婆为人撞破自己与年轻弟子为难,虽是口上强赖,但到底有些心虚,又见有眼前这难缠的老人作梗,心虚之下,只得顺势说道:“即有你范不死为这小子说和,我也不无谓与后生小辈斗气,只是你今番已踏足我白沙坪,照当日约定,你已是自食前言,自此后可莫要再提那施玉楼与怜星的婚事!”
范老人听得这话,却旋即睁大了眼睛道:“你这老太婆倒说的容易,今日明明是你宝贝孙子卖弄家私,致被那段小子将经文盗走,事后她二人一个为救火,一个轻功不及人家追赶不上。又是你这老不羞的上前才将经文取回,是你自食前言在先,还是我食前言在先?”
邢天兰先是老脸一红,却又恼声道:“呸!你这老东西倒是眼毒,只是今日白沙帮击退秋暮蝉一双狗男女时,要不是你暗算秋暮蝉,又将花娘子惊走,你那面的经文也早就不保,还何来此时与我斗口!”
范老人哈哈大笑道:“说我眼毒!你还不是一样日日观察我白沙帮中事?适才我是出手不假,但到底也只暗中帮了众小子一把而已,到头来经书还是经他小兄弟几个的手,将经文给夺了回来。哪如你邢小妹这般厚脸皮,干脆亲身上阵才将经文收了回来。到头来还被那段小子跑了!若论起来,你可比我毁约厉害的多!”
当下他二人年纪虽老,竟如年轻人一般的斗开了嘴,长时争执不下,却都得各人道理,幸是那范老先生还讲理一些,虽与邢天兰斗口,但到底不如对方那样动不动就要扯兵器动手。
张入云见他二人只怕还有一番理论,为想着白沙帮十六弟伤重,却先于范老人告身要退。一句话,将范老人提醒,忙道:“你这孩子倒说的是,你轻功不错,此刻回返也来得及,我与这贼婆子还要再斗一会儿,你且先上路吧!路上遇着白沙帮群小子们,也劝他们先回去。”说着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忙又嘱咐张入云道:“哦!对了!可别对这一众小子说你曾见过我,不然可给我老人家惹些麻烦!”
张入云本就见不惯二人这般,一时得了话忙依言遵从,赶紧转身就走。身后莫怜星见张入云走了,虽是有些话想问他,但到底不能在人前开口,只得皱了皱眉睁睁睁的看着他去了。
不料张入云只刚一走,那一直与范老人争执的婆婆却忽然冷着眉言道:“这小子一身本领古怪,竟有正邪两长,先前倒有些小瞧了他了!只是气性太顽劣,日后总有他苦头吃!”
范老人见老婆婆倒对张入云如此上心,眼珠子一转,脸色忽然间竟变的有些古怪起来,再又哈哈一笑,方道:“这张入云于年轻一辈中倒也不是寻常人物,他和那姓段的小贼生性一刚一柔,却又一般的心高气傲,骨子里透着些邪气,倒是有些相似!只望他二人不要搅在一块才好!”
邢天兰为人虽火爆,但人算得精细,一时听出老人话里有话,忙问道:“范不死!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闻言一笑,依旧有些古怪道:“我一众人移居海外太久了!虽是中原之地剑术再不轻传,难有杰出一辈的后进。但万物有道,这天地间的事,又岂是我这些个只得寸进的老人所能遮盖的了的!”
邢婆婆闻言脸上即是一嗔,但思顾之下,确是从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瞧出些不平常来,一时心里不自在,却是注目于张入云离去的方向。
再说张入云因不乐二位老人举止,只一得脱身便是全力向来路奔去,他此刻已为众人耽误不少时间,估量自己虽比白沙帮众兄弟轻功高上不少,但也该将与众人汇合。正在他加紧急驰时分,却忽闻得背后有疾风奔袭之声。转身回头,就见那先时戏弄自己姓段的少年正往自己这面奔来。一时就见他衣身上好些破损,只比先时还要狼狈一些,张入云知他定是与自己有话要讲,不由皱了眉头,却未待对方开口已是先驻了足。
少年见张入云只气定神闲的驻在当地,脸上即是一笑,他身形虽不高,但一双筋骨却极挺拔,鹰眼直鼻,周身只透出些邪气,此刻一笑之下,本就俊朗的面孔更生出些诡异来。一时行至张入云面前,也不与其见礼便直言道:“今日之事,你也见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张入云闻言,便知他所问何事,即是对方问的简单,自己也不愿多言无谓,只答道:“只不过两个老人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在做游戏。即是与我无关!我也不愿和这些人亲近!”
少年见张入云果是生性乖僻,心中虽有期许,但脸上却不显露,又道:“不错,他二人功力虽高,却不知天高地厚,只以为自己可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如此拙劣的行径和世上恶人持强逞能并无什么分别!”
张入云闻言笑道:“哦!想不到你竟也有善恶之分!那方才却为什么要陷害我?”
少年亦笑道:“那是你自己蠢!你大可先制住那小丫头,再和她解释!再不然,这种不知深浅的丫头,给她点苦吃也是好事!”
张入云被他喝骂倒并不着恼,但他素来于人,只求无愧于心,如这少年一般的举止却又是自己做不到的,当下只冷声道:“若如你这般说法,那莫姑娘的金钗只怕是求不到了!”
少年闻言也是换色冷声道:“那是你这人有毛病!你先时即已知有那范不死在白沙帮身边,就该知道他绝不会坐视不礼,要不到翘月金钗更好,只让他两个老鬼翻脸狗咬狗才趁这些闲极无聊人的心意!”
张入云闻少年言语恶毒,不由皱了皱眉,只奇道:“那位范老人真的是叫范不死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少年不耐道:“是又怎样,我也无意说这些老东西长短,只是一般自以为是,只当自己得了些仙道,实际却尽是些行将就木,活死人一般的老废物罢,见了这等人只污了我的眼!谈论这班人只会脏了我的口!”
※※※
张入云不料少年竟如此痛恨这些海外遗老,虽是他语气过激,言底过恶,但不知怎地,自己却实为其一番话,觉得心上痛快,不由间,已是嘴角挂笑。
少年看在眼里,知张入云气性与自己一路,当下即直言问道:“我此一番来,只是为了想与商量一件事!我从不求人,虽也有倚仗你的地方,但彼此两利,也不算占你便宜!”
张入云本就心思缜密,只是在人前从不显露,此时与这一身邪气,言辞凌厉的少年面前,却不肯示弱于他,一番思量之下,已知他有求什么。当下开口道:“你可是要我助你将那双方密藏的经文偷到手?”
少年见他脑筋转的倒快,当下眉间一挑道:“不错,你即明白,我也就不用多说了!只问你一句话,你且痛快一些,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张入云略有些作难,便再问道:“但我不知道那经典到底有何效力,如兄不厌其烦,还请赐教?”
果然少年有些嫌张入云罗嗦,但张入云一年下来功力大进,若愿意与自己联手,实是一强助,于是只得耐着性子说道:“那是天竺佛门典《大日轮经》,这范不死和邢天兰一班遗老虽是道法高妙,却都是些无学之士,连个古天竺经解也看不懂,却又依此作阀,要两班人马以谁先译得经文,便遵从谁家的意思!”
张入云笑道:“那是个什么意思呢!且即仙长们不解,难道两班小辈们就有办法了!”
那少年不愿在张入云面前多说自己与莫怜星的纠葛,一时只避重就轻道!“这有什么!天下之大,多的是能人异士,就不是武功道法高手,也总有别样的强手。他白沙帮老十六方圣琪虽才二十许岁,但已纵览群书,对这天竺古文已得深造,此番白沙帮正是靠了他才能译出经文。而莫怜星这面却更是有些怪诞,她请来的译典高人,却是位出身青楼的风尘女子,依其所言只在江南一带无心遇上,因那女子又心向道,看出她举止不凡,竟是主动与其攀谈,不想一拍即合,之后更是拖家带口,连她女儿和一位异姓兄长也携了来。”
张入云闻言便将身一晃,忙问少年道:“那女子可是姓柳?而其异姓男子可是姓萧?”
少年见他竟知道,不免惊讶道:“你倒猜的准!怎么?你也认识那柳如烟不成?”
张入云笑:“也不算什么,只是此女与小弟也有一面之缘,如今她能投到莫小姐门下,倒也算是了了小弟一桩心事!”要知柳如烟到底出身风尘,张入云虽并不在意,但却不欲让少年误以为自己与其有甚隐秘,当下且掉转话师问道:“只是兄台说了半日也没有谈到那大日轮经到底有何威力啊!值此一事,还往兄明示。”
张入云有此一问,少年却有些踌躇,稍顷方道:“其实连我也不知道那经卷内里到底载的是什么内容,但有偷听到好经卷义理精奥,虽是大乘经解但却多是超渡魑魅魉魉天地诸恶所用,至于伏魔神通倒是少有记载。不然那老太婆和范不死也不敢将这般经解轻传与莫怜星与施玉楼。但……”话说到此处,少年又冷了眉道:“但这般老人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真要是拿些假话来骗自己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连那秋暮蝉都一意要将其取到手,就足可见这经解绝对有我出手的价值!”
少年一气说完,却旋即目注于张入云道:“好了!如今我已把自己所知道的与你都说了!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别在磨蹭,给个痛快话吧!”
张入云见少年追逼自己甚紧,略一思索后方答道:“我虽也欲得此经典,但白沙帮何五哥与南宫兄都是我好友,这一面我是不会动手的。而你那边的莫姑娘好似也与你有情,兄台如此举止,岂不是要冷了她的心!”
少年不想张入云竟会说的如此话来,只冷笑道:“这关我屁事!我又不喜欢她,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可怨不得我!”
张入云闻他说出这般冰冷言语,不由皱着眉道:“如此看来,你倒是个无情之人!”
一语之下,却把那少年又激的恼了,当喝声道:“这不也关你的事!我只问你,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张入云此番倒是不作思索,旋即答道:“若助兄台盗那《大日轮经》,却要使莫姑娘伤心,陷兄台于不义,如此不良举止,还恕小弟实难从命!”
少年本就晓得张入云有些迂腐,不料他竟真的说出如老学究一般的话来,当下闻言便得凝眉倒竖,双目喷火,只恨不能将张入云烧死。只是他先时见得张入云身手,已知其一年来功力大进,论真本事只与自己不相上下。虽说言行惹自己讨厌,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一身韧性,竟能走至今天地步。一时气极反笑,只大声道:“什么叫盗?那《大日轮经》什么时候就成了她邢天兰与范不死自家的东西了!佛家经典只为普度众生,我只是要他一卷译文看看,先渡了自己罢了!却得你这一堆酸臭至极的道理!看你一身功底,也定是经自苦修方能到手的,我只问在你里心底,是不是也觉得如邢天兰那样的老太婆都能成仙!直是个人间大笑话!”
说话间,他已起身迈步,又与张入云高声道:“实告诉你,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将这班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打个落花流水!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与我联手!”一语投地,他即是转身就走,再不回顾张入云一眼,那少年轻身功夫绝顶高强,此时回竟急奔,只片刻功夫,便已是不见踪影。
张入云不料他性子如此高傲,去的竟是这般快法,当下还未来得及问他姓名,不觉有些可惜。张入云心中实也是与少年一般的意思,当下失之交臂,只得空望少年已逝身影空叹。几番思量,才得展颜一笑,只默默道:“下一次!下一次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张入云当下回身,片刻功夫便与南宫璞一行汇合,因自己轻功比众人快捷许多,便又是率先而走,待赶回白沙帮山寨时,来去也只用了个两个半时辰。
江恩宏得了金钗,却不待张入云教其用法,便已是借金钗上星月所生吸力将方圣琪体内毒日驱出。当下解了义弟重症过后,便又接连施针喂药,他医道确实高明,先时的方圣琪还是面如死灰,一副行将就死的病容,片刻过后,便已是面泛红润,鼻息渐重,已是坠入梦乡。
张入云知小雅与这方圣琪甚有瓜葛,当下却将她自扇内放出,不想小雅却是怕自己体质阴柔,一时被放脱出扇外,倒并不上前探视,只远远在一旁观望。张入云见她竟会有如此举止,心上却是很有些怜惜。
直待方圣琪入睡半个多时辰,何劲举一行才赶回寨中,当下闻十六弟已是无碍,莫不欢欣鼓舞,只个个与张入云称谢。只是张入云有感小雅此时定是心上难过,反倒有些提不精神来。
此时已是深夜,众兄弟当即摆酒设宴款代张入云,因是小雅为救其兄弟出得大力,十八位兄弟倒是并不介意其身为鬼类,当下也是一般的奉为上宾,就连艳娘也是顺带得到众人礼遇。只是席间张入云却为担心这两个女鬼一不留神显露些恶行恶状,而有些食不知味。
众人见张入云古怪,问其缘由,张入云只推说先时不慎与白沙帮邢丫头有所争斗,而怕因自己鲁莽伤了两家和气。未想众人却是十中有九大声称好,欢声之下,都说早该给这小丫头一些教训,尤其何劲举嗓门最大,他酒入肠中,不免说漏了根由。原来当日众兄弟为力助十八弟迎娶莫怜星,却是没少受这刁钻的邢小丫头的敢,此时众人当着施玉楼的面还有些不好意思,独何劲举为人之求痛快,又加上酒后脑热,当下倒是给道了个通透。
张入云眼见施玉楼在席上不免有些尴尬,想着他平日里统领群雄,竟也有这般英雄气短的时候,也是一乐。又想着莫怜星虽一表聪慧,却竟会得那姓段的少年有意。情之一物,却是叫人难以琢磨。
他今日连见小雅与莫怜星二女两番情意,不由竟在席间想起数年来从不敢在脑子里盘旋的无双与隐娘诸女来。一时间回忆起伤心事,只让他食不甘味,当下略与群雄应对,便起身与众人告罪身退。
一众白沙帮兄弟,以为他一日里不住奔波,几番辛苦,身体疲倦的厉害,当下也不敢过于强留,忙领其入净室歇息。张入云见众兄弟竟都离席与自己随行,想着自己借故推辞,好生过意不去,当下连连施礼谦谢,方将众人送走。
只是一入得室内,张入云却恢复先时一般没生气的样子,此刻桃花二女还未被张入云收回扇中。艳娘见小雅与张入云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却是连连冷笑,竟大有些不服气的意思。
※※※
未想小雅听着她冷笑,倒是忙收了脸色!难得没有和艳娘争执。张入云见她被艳娘讥讽,知她今日为救方圣琪已多劳累,不愿她再为艳娘负气,一时取过室内杯盏与小雅倒了一杯递过道:“我看你今日也疲累了,不如且与艳娘回扇中歇息,待明日再将你二人放出吧!”
小雅接过清茶却幽声道:“不用了!难得我三人共处一室,虽平日都是会生些口角,但难得我今日却是觉得颇为自在安怡呢!”
张入云闻言皱头就是一皱,虽是小雅未曾表露但却能从其举止里觉出其心中的伤感。回首看着艳娘,此时正凭窗而望,假作未听见二人对答,艳娘虽是一身凶煞气,但一身庸容气度却非小雅所及,她美色本不在小雅之下,此时倚窗而立,月光拂映,只将她脸庞打的更加娇艳。平日里张入云确有些轻视她的美色,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艳娘之美貌与小雅相较,丝毫未因其心性歹毒而有一丝逊色。
再看小雅却与静室一角闲坐,抵首支额,只在一旁沉思,两道似忧还喜的笼翠眉,合着如幽蓝湖水般纯净的明眸,长长的睫毛开合时分只将那一潭湖水搅动,碧波荡漾间,一张俏脸时惊时喜,如白玉惊红,只瞧的张入云也一时为其美色所夺,怔在当场。
张入云为人虽算不得好色,但如此境地,却又两位绝色美女相伴,且各有各的风致美貌,纵任你是天下英雄,也无不生得些心驰神望,一时眼色也不由转了温柔,只是眼角却又流露出些许遗憾。
张入云本不欲打搅小雅静思,但一时任是忍不住上前问道:“那你是不是想要走了?”
小雅正在百感交集,心头千愁万绪解不开处,忽听得张入云有此一问,却正中她心头,惊异之下,只用一双大眼睛看了张入云半日方道:“是啊!你倒猜得准!只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张入云一笑道:“你即有意留在此地,我明日就去与方十姐说,至于你现在形体有些不便,我想明日再去求见一下范老先生,他是前辈仙人,总该有些办法。”
小雅不料张入云竟想的这么细致,虽知以他为人不会不同意,但为了自己张入云却做得这么,事到临头,却又不由心上有些晃动,激动之下只看着张入云说不出话来。
二人正在心情激动时,不想艳娘在旁见两人脸色变幻,有些尴尬,却是止不住的大笑了出来。
张入云闻声皱眉,刚想出言阻止,却被小雅拦住,轻声道:“不要了,只由她笑去吧!她会如此,其实也只是在生气而已!”
不料被艳娘听见,旋即大怒,忙大声与其喝道:“你说什么!”
小雅闻言只露出些苦笑道:“没什么!你素来与我不合,如今我离了你,还不趁你心意吗?只是我二人总算姐妹一场,我也无意在分手时,再与你斗气,你比我年长,今日且称你一声艳姐,也算完了我姐妹俩一桩情义!”
谁知艳娘却连声冷笑道:“谁与你姐妹相称,你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青楼戏子而已,只是被黄种篱与乱葬岗上招了魂魄,得了些灵气,也竟想与我比肩吗?”
小雅闻她在张入云面前吐露自己生世,只将唇一咬,却终被发作,轻笑道:“你能如此作想,倒是甚好!免得我还有些牵挂,去时不爽利。”
艳娘一句话说出口便觉自己语气过重,但她从未在人前未弱过,当下只皱眉道:“且由你去,少了你一人,我也得好多清静。世间男子薄情寡义,你即愿意作贱自己,自投落网,我凭什么要拦你!”说话到此处,她又觉得自己语气又太谦和了,慎恼之下,却又与张入云大声叫着自己要回桃花扇中。张入云正为她脾气乖张担心,此时闻了,当下忙将其收归扇中。
待艳娘消失,张入云与小雅不由相视一笑。张入云想说些什么以宽慰小雅,但小雅见其脸色变化,已是抢先说道:“你也不用在意,艳娘方才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她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自己并没有人可牵挂而生气罢了!我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她比我活的还要艰难些。”
张入云见她无恙,也笑道:“那就好!只是你嘴巴还是这般毒,却又趁她不在戳其痛处。”
小雅也是一笑,只是之后二人忽然半日无话,倒是颇为尴尬,张入云生性如此,见此只在一旁静默。不想小雅忽然伸出纤手与张入云手掌相触,张入云先为其异举一惊,但后又觉得掌心冰凉,并不似有甚异动,竟仿佛领略其心思,当下并不挣动,只觉小雅手所虽凉,但触在自己掌中却又觉很是舒服。
就听耳旁小雅传声道:“你有曾经想过和某人只活在这相守的一瞬吗!”
张入云悠然道:“以前的我曾经天天都这么想!”
“我也是!”小雅接声道。
张入云闻言轻轻笑道:“那不是最好,你即有此机会,该当珍惜才是。”
不想小雅听得张入云的话后,却变地有些激动,只口中急道:“他前世与我一番纠缠,是我对不起他,我不想再错过眼前这次机会!”
张入云见状,忙摇手道:“我都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也知你虽与艳娘不和,却已生了姐妹情份,日后我一定多多管带她,不使她再坠迷途。”
小雅见张入云竟是深知自己心理,一时上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她自与张入云吐露一番心事后,心绪却得大好,胸中郁闷为之一轻,当下却又重萌故态,忽然又与张入云调笑道:“不过你这般容易就放我走,倒让人家心里有些不乐意呢!”
张入云不意她竟会有此语,只奇道:“这是为何?”
小雅盈盈笑道:“看你心思也算挺巧的,却难知女孩家心意,你这般容易就放我走,虽是显你人品大度,但也多少让我有些失望啊!想不到与你这小气鬼相伴一年多,你却连一丝情意也没有!”
张入云这才知小雅也有些舍不得离去,一时长叹一声,方道:“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块木头,你这一去,我也舍不得啊!”
小雅惊道:“那你怎么还是如以往一般,一副从容的样子!”
张入云笑道:“那又能怎样?我只是舍不得与你这样的美人分开,而你却是恋着别的男子!两相上下不可以道理计。只不过为一己之私,就能让情侣两地相隔吗?这样的话,我如何能说的出口!”
小雅知张入云善意,但却又有些为其可惜,却点着他脑袋道:“你这人,就是太不会与人争了,纵有再好的女子在你身边,只怕也让你傻子给冷了心。”
张入云闻声却笑道:“哈哈,就因为这样,所以如我这样的蠢人才合宜求道啊!”
小雅嗤声道:“自甘堕落,无药可救!”
张入云揖手道:“多谢你这八字评语,日后我定然牢记于心!”
二人一番嬉笑过后,却又忽然重归寂寞,当下又是多时不语。张入云知小雅这般将心事藏的极深的女子一旦动情,只怕反倒容易伤身,二人已然缘尽于此,却不愿令其心上再多牵绊,当下只劝小雅早些休息。
小雅却摇了摇手,过得好一会儿,方与张入云慎重说道:“小心艳娘!她出身尊贵,心高气傲,虽这连日来为你正气所感,有些收敛,但如今我这一走,只怕你二人日后又难相共处!艳娘行事刻毒,如心狠处,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张入云见小雅语出诚恳,又为自己着想,心有所感,却只轻声相谢谢道:“谢谢!我以后定会多加小心!也免她再做些有损心志的事!”
小雅得张入云这般回答,虽有些不满意,但也只得道:“那就好!你这人虽有些婆妈,但有时做事倒也挺能让人放心的,出其不意处,也有细心的地方。”
张入云闻她又损自己,却只能憨憨一笑。
当下二人见天色不早,便也只得各自歇息。
待第二日清晨,张入云起身,便欲先与十八弟商量,求见范不死老仙长。只因为小雅此时尚是鬼身,若是能得老先生相助,洗尽一身煞气,再与方圣瑶姐弟道白,一来姐弟二人好容纳一些,二来小雅这面也好看一些。
只未想,待自己欲见十八弟时,竟得帮众报其帮主并不在寝室内。无奈之下,张入云只得与其众兄弟相见,问其行踪。后得江恩宏相告,原来这几日十八弟有师长与帮中禁地相见,昨日深夜,只与他一人交待,这两日里因有机要事要办,恐难与众兄弟相见,为此还特要自己与张入云告罪,望其不要见怪。
张入云闻言知江恩宏所说的师长,定是范不死老人,自己昨日去的早,也许范老人与邢老太婆又有什么交待,才得使十八弟今日不能见客。张入云倒不在意这些繁文俗礼,只是不能与范老人相见,倒是让他有些不乐。
※※※
张入云不知十八弟还要在禁地闭关多久,他此次前来白沙帮,只为拜会何劲举与南宫璞,此时二事完备,若不为小雅事,已然身走。当下欲与方氏姐弟商议,不料方圣琪因是中毒时久,此刻还在昏睡之中,一样说不得话。好在方圣瑶倒是心思灵巧,昨日小雅人前相救自己弟子,一番失态已为众人瞧在眼里。今日与张入云一见反倒拿话试探张入云,巧问他与桃花二女是何关系。
张入云自是知道对方因防二女是自己侍妾才有此语,当下忙将详情解释,至于小雅为黄种篱收治,不仅多遭患难,尚沦为阴魔害人等诸事,也为二人若日后长久相处,终有明白的时候,所以也不避讳,都尽实说了。
一番话下来,纵是豪爽如方圣瑶,也是没了主意,思虑良久,只说此事终是自己二弟与小雅中间事,自己虽是姐姐也不便插手,且由弟弟身醒再做计较。
张入云闻言也知方圣瑶虽是侠女,但也终是凡世俗人,能如此一人不做计较便已是难能可贵,当下只得善言谦谢。事后与小雅照实说了,小雅也早知会有这样的局面,表面上倒也并无一丝显露。张入云为防其心上焦急,只耐了半日,便一个忍不住又与此时帮中身份最尊的三哥江恩宏相见,想问他十八弟何时才得露面。
不想去时江恩宏正与七弟邱君豪疗伤,他二人于白沙帮十八兄弟结义之前便已是生死至交,其后又逢奇遇,在药王门下讨教一年功夫,当时二人一得医术,一得剑术。是以帮中除十八弟却以他二人身份不同。两人也算是修行同道,又在半日内得了十妹方圣瑶口传,已知小雅一事,却不知张入云为什么一定要求见施玉楼。
张入云知他两人虽与十八弟亲厚但却也不知道帮中有范老人在侧,为防他兄弟间起了闲隙,只得假意说此事与十八弟商量过,因他一身功夫玄门正宗,却知道怎生救得小雅脱得桃花扇禁制。只是此刻人不见了,自己不免有些焦急。
两兄弟听得张入云话里有些语病,但也不好明言,他二人也都是修道一辈,当下心奇,便讨要过那桃花扇来细观。初还只以为是件恶道自炼的玩器。未知触手便如遭电击,正反面两位妖女都是积炼下经年的怨气。虽只一眼望下,也打得二人心神皆晃。当下二人同道一声:“好不厉害!”便赶紧将扇儿还与张入云。
张入云见他二人功力与自己差得甚多,只怕难以为助,但到底两人年纪比自己长了几岁,又是药王门下得过传授的,仍是怀得一丝期望询间兄弟俩可有良策。
不料邱君豪寻思良久,竟意出张入云之外道:“不瞒入云兄,贵宝扇威力不比寻常,其上小雅与艳娘姑娘,更是千中无一的怨魂厉鬼,能救的她二人,只怕实在是不容易。如是昨日十八弟与兄说道小雅姑娘有救,倒有可能是与十六弟近日秘译的《大日轮经》有些关系!”
张入云见二人竟与自己相谈《大日轮经》一事,显是未将自己当外人相待,心中一热,又不免问道:“敢问两位兄长,那《大日轮经》有何效力,却能渡得了这桃花扇?”
二兄弟中江恩宏较了解那经文,当下从旁解释道:“那《大日轮经》是天竺传于中原之地罕有佛教秘典,上载经文可渡世间一切苦艾艰难,超渡游魂厉鬼更是其所擅长。我想虽是小雅姑娘一身戾气积聚的厉害,但也该能救得出苦海。”
张入云闻言脸色便是大喜,未料江恩宏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即便是有经卷,也必得当世高僧主持,我十八兄弟中纵有几人习有玄门道术,但却都与佛法无缘,持不得经文,咒不得小雅脱难。况且那经文到得今日也未曾译完,这一事上只更加烦难。”
张入云惊疑道:“这是何故?昨日不是有笑罗汉与那什么花娘子来夺经吗?”只是话刚出口,他忽又想起孙圣也曾盗抢十六弟方圣琪,一时已是明白了一些,随有住口。
江恩宏又从旁解释道:“这也正是笑罗汉的厉害处,他倒算得准,在《大日轮经》行将成功的时刻来夺经,且又对十六弟下手,如此两厢总有一得,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我众人都未料到张兄弟会及时赶至,一时满盘皆输,实是我白沙帮大幸。”
张入云口底忙略作谦谢,但到底心上终有些不乐,只沉声道:“如此说来,那还得要贵十六弟身醒,译得真经,再觅得高僧才能救得小雅了!”
江恩宏见张入云面色有些疏懒,却又安慰道:“这倒不一定,当日十六弟得高人授经时,曾传于一串沉香珠,至后每日里十六弟都要焚香沐浴日夜念颂经文,如此过得半年时光,那沉香珠竟得日夜放光,于是为十六弟日持佛法,练成了一件法器。只要译完真经,再将这沉香珠诵颂一百八十遍,便能自由运用,到时借此宝为小雅扫除戾气,只怕也不难做到!”
张入云不料佛门法术竟得这样神奇,忙道:“竟有这等事!如此看来,也只有等十六兄起身炼得法宝,才好解脱小雅了!”
江、邱二人见张入云有些无奈状,不由俱笑道:“如此也好!入云兄一可在本帮盘桓数日,二来也趁便等候十六弟身醒译经,只怕到时十八弟也已出关,我寨中众兄弟除大兄刘长河,二兄颜九利在外有公干外,近年内难得聚的如此齐备。张兄大义此番我等兄弟多有领授,大伙正好亲近,有我众兄弟相伴也不愁时光难渡,最好是依了五弟意思,张兄自此后就留在我帮中坐一把交椅,也好叫众兄弟自在快活。”
张入云虽是与白沙帮众人甚为投契,但他天生有些喜散不喜聚的性子,虽是帮中热闹,但总觉不是自己久留之地。何况自己身上帐务甚多,又与崆峒、昆仑结了大仇,不愿自己负累众人,一时口气中有些松懈。江、邱二人也是英雄才俊,见此也不再多做口舌,只连日来众兄弟与张入云为伴作乐。众兄弟里五哥何劲举所与张入云最为相契,但他也是个痛快人,见张入云两次推辞,也再不计较此事。
如此之下,张入云倒是轻松自在的过了一个月的时日。他白沙帮十八位兄弟出身各自不同,所习艺业也是大异,一时张入云与其往还多日,倒是长历了好些见识。众兄弟中,虽大多都是师出名门,但其中数人却又是一身独门秘技,其中十二弟方盛本是一名神偷,当日为十八弟所擒,反与众人结成一伙。十三枚袁传颖却也一身灵巧的针艺,只是她不比翠微众女只以针红为长,却又将其针炼成独门暗器,其中的逆水行舟针精巧无比,中者钢针逆血归心便是无救,只十七弟秦小伶人最单薄,武艺也是不会,他本是江恩宏的行童,因三年前救得众兄弟一场急难,反被众人拜为兄弟,一丝未有见弃,且他生性灵巧,白沙帮里的帐务倒是由他一人打点的精精细细。
至于那西域胡人九哥黄洋却又精擅打铁炼器,张入云正好身旁金燕镖所剩无几,一时无事,便求他帮忙再造一副,好补十二枚的缺数。未想待张入云取出自己当日夏超光师徒为自己打造的暗器时,却将黄洋瞧得惊心不已,连道比得自己炼铁伎俩高明的太多,实是难望其项背。
张入云至此时才知那傅洁羽竟是当世高人,当下听得黄洋说起这银燕镖的精深处,却是深悔当日与其未有深交。要知张入云此时功力精进,已近仙流,虽还未得剑术,但日久道行再进,炼剑是迟早的事。他脾性怪异,不愿巧取旁人,只欲仗一己之力,取自己纯阳真火铸剑。若能得请傅洁羽指点帮衬,却好过自己走错太多弯路。
当日张入云与黄洋相处时,因见他于铸铁上极为痴迷,又见他为自己心热,长用心力铸造金燕镖,心中深感,一时为表心意,却想起自己身上还携有几枚缠玉石,便欲一股脑的相赠,未料黄洋接过缠玉石后却是大惊,反道自己功行太浅,这般灵界的物事反不敢多受,当下只领了两枚而已。且其后将玉石剥开,见内里都是饱含星沙,黄洋知此沙珍异,当下却反用星沙合在铸镖的熔铁中,一时张入云余下九枚金镖虽不能与先时三枚银镖相比,但也一般是切金断玉的利器。
当日汪剑秋欲成全张入云,命其在雷音洞中采撷缠玉石,张入云虽看似无心,但他双目不虚,且又是冥冥之中雷音洞中阴煞气反有利于他。是以缠玉石采的虽少,但却都是其中的上乘。只可惜本来一枚赤精石却为沈绮霞得去,不然倒是又可炼成一样异宝。可是如此一来,沈绮霞却又误撞之下得了赤精石与冥玉石雌雄一对,日后求的长辈仙人相助,倒成全她得了一件威力绝大的炼魔法宝。
※※※
因张入云所赐的缠玉石中星沙量多,待九枚金燕镖铸造好后,只不过用了十之一二,为此上黄洋趁势又为众兄弟合炼打造兵器,除内里如南宫璞、邱君豪都得神兵宝刃外,余者都得了些好处,其中方圣瑶上日与孙圣相斗时因兵器不利,被黄洋加意打制了六枚淬金分水刺,又为他十二弟方盛铸得一柄伸缩如意的金钩,余者因各人兵器都甚长大,星沙不足敷用,黄洋只得尽意打了六把精光四射的匕首,直到最后才为自己炼制了一柄不足两尺的圆月弯刀。
张入云不想只小小两柄缠玉石竟可添造出这多适手的兵刃,心下也感奇异,他于寨中居住了近一个月,众兄弟照顾无为不止,如此自己能为众人效些微劳,心上才觉过意的去。
而十六弟方圣琪自为江恩宏救治后,七日之后便得痊愈,只是因江恩宏为其医治时动了针刀,因身受血光,所以直用了静心焚香三日后才始译经,那《大日轮经》本就只剩得最后一两页,如此不过三日功夫,便已大功告成。
只是十八弟闭关半月后仍是没有一丝动静,而方圣琪又因要咒诵心经以全沉香念珠法器,也是多日静守在室内。他与小雅本是前生素识情侣,虽是转劫重生,尚幸真灵不昧,伤毒初愈为小雅日夕侍奉时,便已觉出小雅比任何女子都要亲近,三五日后便已情根深种。张入云见他虽历一世,却也不负小雅,当下倒是深为小雅能得此好归宿心喜。
只是十八弟自那一日晚间与范老人同时不见,张入云倒是有些担忧,他知此时真经已然译好,且不说白沙帮与白沙坪两班人马还有些争闹。只最重要的却是当日秋暮蝉与花娘子一去,虽是败走,但却未将其重创。
张入云这一年多来,屡坏秋暮蝉大事,自己也与数次争动之下得知秋暮蝉行举的都是乾坤教中公事。如此屡番失败,只怕那魔教再难容他,以秋暮蝉狡毒心计,如若再来犯必是穷凶极恶,孤注一掷。困兽之斗最是凶险,可偏此时范老人与十八弟又都不在,张入云虽知二人定还是在寨子附近。但连日不见踪迹,余下的诸人都难挡秋暮蝉两妖人的威力,是以心上不由得不作烦恼。
不想正在一日张入云与群雄对饮畅谈时分,却忽听得湖心岛后山爆出一声脆响,众人闻声遥望,但见空中竟有两条金龙盘舞,纵横天际,时久不息,寨中出得如此异像,众兄弟都是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急探。其中唯有张入云见那双龙与施玉楼当日手中使得双刀一色,心上却是有些分晓。
果然还未待众人近至事出地点,却见一道纵地白光惊起,眨眼已至众兄弟身前。张入云看的仔细,正是范不死老人挟带着施玉楼,架剑光而至。
白沙帮众兄弟见只不过几日不见十八弟一身气度便又与平日迥异,他本生的雄壮,又兼一声霸气,近一月不见,眉宇之间却又多了一层清洁,虽只一线,便已有些超凡脱俗的气质,而昔日背插的双刀,此刻愈发的精光耀眼,还未出鞘,就已始见其上好似有两条矫龙游走,众人当眼之下,虽还不知就里,但都已明白施玉楼入禁地闭光,旬月之间功力便得大进。当下尽都上前道喜,又见一旁范不死虽是身着邋遢,却又有一番仙风道骨,知是前辈,也赶忙拜见。
未想一向喜开玩笑的范不死,此刻却是眉间凝重,也不待众人礼敬,只与众弟兄喝令道:“老夫近日与施师侄闭光修炼,疏于防范,今日占得一卦却有些大不利的际象,如今我与玉楼先赴白沙坪救人,未求安全计,我已将《大日轮经》收起,只是方圣琪精晓经义,你等兄弟却要将他好生看顾,行前我已于寨中禁地布制禁法,你等尽快将寨中人马分散安置,要紧人物也先进阵内暂避一时。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阵,放心!只守过三数日,定有高人前来急难。此刻且不要再犹豫,大伙速速准备去罢!”
白沙帮十几位兄弟一时听得老人吩咐,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又看得施玉楼与众人慎重点了点头,知其所言不虚,因相惯听得十八弟号令,忙四散布置。何劲举与张入云最相要好,却是手拉着张入云要他与自己在一处。不想范老人见状却阻拦道:“张入云!今日你也随我一行,你一身本领有些独特,此行恐你能生的些助力,就不知前途有艰难,你敢不敢去!”范不死话说的虽轻松,但他今日占卦之时,却是算出张入云于自己诸人大利,只是他到底前辈高人,耻于在后辈面前求助,如此一番话,已是说的极为谦恭了!
张入云见前辈高人竟也会有激将法,一时知事情严重,不由笑道:“范前辈但有差遣,弟子敢不从命,只是弟子尚有一事要求教前辈,万望前辈到时能伸于援手!”
范不死闻言作笑道:“你这后生有些意思,我邀你相助,你却赶紧着要回报,年轻一辈弟子中,胆子大如你的,只怕也算是少有了。我知你要为那女鬼求情,只是如今时前紧迫,我们路上再说吧!”
说完即是将手一指,但见其脑后即是钻出一条白线,瞬即白光万丈,只将施玉楼与张入云裹带在剑光中,惊天的白光飞舞,当下只化作长虹径往白沙坪方向飞去。
一路上,张入云与老人交待,可否用《大日轮经》或沉香佛珠救得小雅,范不死一意加紧赶路,一意思索片时才道:“这二女俱都罪孽深重,论理都不得如此快的脱得阴身,只是相较之下小雅到底情非所愿,却比艳娘天性歹毒要轻的好些。但就此如以佛光照体,也必将她多年修炼的阴煞气与功行照散,如此一利一害,却先得和她清楚。到时她只是一缕精魂,虽是我有些良药,但灵药难得,素来不舍这般无用之辈,为你义助暂破一次例,但如此她元神也是难以凝聚,不过得个三年五载恐也难在人前显迹。而那艳娘我却是绝不得解救得,当日也不知那庶叶仙子打得是什么主意,却让你做这般没来由的事!”
张入云见仙长已答应解救小雅,心上大喜,至于不解救得艳娘,反倒让他松得一口气,这一年多来,虽是小艳气质变善多矣,但艳娘却是受益甚微。若真将其解出桃花扇的控制,张入云还真不也作想平日怎生与这恶女子朝夕相对,至于若要将她安置于百花谷或二云观这两处地方,却又无一人能制得住她,自己更是想都不敢作想。
那白沙坪一去,不过百里不到的路程,二人才刚将话说完,已是身至其间,当下就见得白沙滩前,邢天兰老人已是率着莫怜星二女与秋暮蝉二妖人斗了难分难解。
张入云只一上眼,便觉有异,就见三人此刻竟不施放飞剑与飞针,只莫怜星手中一方十丈青绫与邢老仙婆那日败得自己的龙头拐杖与敌相斗。而秋暮蝉此时漫天刀影已是将三人团团裹在中央。不意之下竟是邢姥姥这一面落尽下风,而秋暮蝉这一面的花娘子却是竟未出手,只掌中托着一乌一青两道精光,持立在一旁静观。
如此异像就连范不死也惊了一跳,他虽卜得一卦知大不利与自己众人,但未想到白沙坪这面竟会败得如此不堪。当下见三女危急,忙将自己冲阳剑祭出,直指秋暮蝉而去。而一旁施玉楼见师叔放出飞剑,自己也紧跟着将两口金鳞刀放出,他近一月来朝夕受范不死指点,便是教习其剑术,施玉楼一身心法本已可观,功行不差,早已可施得剑术。只为长辈们苦心,剑术一直未传,前番被花娘子二人所败,反要张入云上前解救,他心高气傲深以为耻。而范不死又是护短的性子,不愿自己门人子弟人前露短,当下即违了自己兄长的成命,私下授了他御刀之术。
要知施玉楼这两枚金刀来历非同小可,刀身内本附有两条金龙精魂。一时虽是传得匆忙,但有仗刀身锋利,虽是仓促而就,威力也是绝大,当下为他加意之下,只将得半天都映成了金色,只与秋暮蝉修罗刀卷起的森森白气遥遥相望,倒是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未知正在一旁苦头的邢天兰见二人放出刀剑,却忙大声喝道:“快收了飞剑,花娘子有南极子午磁精所制秘宝,小心飞剑被她收了!”
邢天兰一语道出,便将范不死大惊,忙将飞剑回收,可就见花娘子盈盈轻笑之下,已将手中两道精光放出,当下只生出绝大的吸力来摄他飞剑。幸是范不死百年功力不比寻常,当下几费了全身劲力才将从那花娘子磁精吸力下将冲阳剑收回。就如此也累得他满头惊起冷汗。口中直骂道:“该死!不想她竟有这么一件阴损的法宝!”
※※※
而另一边厢施玉楼才刚放出的双刀,却旋即被花娘子掌中精光收治,尚幸范老人急救及时,一个掌心雷击出,将花娘子身前打得一晃。就如此,其掌中两道精光一作,一柄金刀也被其收了。施玉楼双刀合击有术,此时被夺走一柄,失了好些妙用,当下刀光立时大敛,不意自己才刚学得御刀秘技却是上阵就挫了锐气,当下只气得他眉宇泛青,但连自己师长都无奈对方,施玉楼也只得眼望花娘子图叹而已。
花娘子见老少窘状大笑道:“老东西,上次打了我一巴掌好快活吗?这一回我可要连本带利都要取回来。你还有什么法宝只管施展出来,看本娘子能不能将它都收了!”
范不死闻言眉头皱动,他方才击了花娘子一记太乙神雷,却未料对方竟还有其他防身法宝将神雷抵挡。那两极磁气采制不易厉害非常,一切金器所制法宝都能为其收治,如今自己神雷无功,能破此宝只有神木剑一流法器,或是五行剑气,可自己功力不够剑气还未得修。至于神木剑因精制艰难,威力不够更是少有修道人炼制。
此时他掏摸了身上半日,却也没见什么可用来克敌的不是取用五金制就的法宝。他与施玉楼都是身为男子,少有如莫怜星一般的长绫法器,至于邢天兰那海底万年红玉珊瑚所制的拐杖自己更没法找去。一时上老少二人无有威力至大的法宝飞剑,反比邢天兰三女更落险地。而另一边的花娘子自是不会放过这般绝好的机会,法宝玉红花已是屡屡放出金刺向二人打落。
当下老少二人一时无计,又不得动用兵器,不免避得颇为狼狈,只张入云久惯近战,金针及体时分倒是从容不迫的将其打落。花娘子见张入云仗流星指之利将自己金针打下大半。因欺其是一件金器,子午磁精又再放出欲收夺张入云的流星指,未料张入云虽是立感手上阻力大增,但终究没被其夺去。原来他掌中铁指套本是流星铁所制,为磁气相扰极微。虽有些许感动,但张入云一身功力上乘倒也还能持得住。
只是时间一久流星指为花娘子大受牵制,却又难挡金针,正在张入云危急处,范不死瞧出便宜,当下取神雷再击花娘子,果然花娘子两下施法,左右不及,自己神雷打过,磁精气便见薄弱,关键时刻张入云得脱阻力,立时又将漫天金针扫落。如此之下两地三人却都有些投鼠忌器,只僵持在当场。
花娘子见范不死只一得空驻立当场,一双小眼睛便是一阵乱转,知他是前辈高人,此时受制于自己法宝,但一身本领还在,只要让他想出什么对策,场上局面只怕立时就要改观,而秋暮蝉此时能全力运用修罗刀围困白沙坪三人,也是因为自己有磁精制肘,如若是她三人与范不死这边联手同时发动,自己与秋暮蝉只怕也有落败的可能。心计到处,反倒是先声夺人,一时将一面玉镜与磁精分付左右手,口中一吐便是一朵红花射出,花影拂动之际又是满布天空,玉指挣动处每一朵红花旋即又涨大了数倍,只是娇艳欲滴的花瓣上全都隐有刀光一般的锋芒。当下群花怒放,却每每能听得见花丛中发出那几可将人骨头碾碎的刀齿相扣声。
正在张入云三人看得疑惑之际,却见空中花蕾大放,众人耳边之听得嗡嗡声作响,立时便有千百只金虫自花心中蹿出直射向众人。范不死一见那毒虫身作金色,面色便是大惊,只是眼光落处,见原来是一只只大得平常蜜蜂数倍的异种金蜂,随即心上便得大安。只口中叹道:“还好!还好!万幸不是金蚕,不然今日老头我还真只有逃命的份了!”
说话时份便见他自怀中取出一只如小儿玩器一般纸风车,手下捏了一记法诀,一声敕令,便见那风车陡地大了十倍,风声过处,旋即将花娘子放出的金蜂吹散,只是那风车法力有限,只能趋避金蜂,却无力相击花娘子与秋暮蝉。
花娘子见范不死竟取出这般不入流的法宝与自己相较,当下哭笑不得,只好骂道:“老东西!你竟好意思用这般唬弄小孩子的东西拿出来显宝,也不嫌寒碜!真笑死人了!”
范不死闻言反讥道:“哈哈!你管我拿什么显宝?就算是能唬小孩子的玩器,如今能哄得动你这赖以成名的玉红花也不见差啊!再说老头我一生就爱哄小孩玩儿,如今换换心气改戏娘子你,倒也正相合宜呢!”
花娘子见范不死竟与自己调笑,忙啐了一口,只骂道:“没脸色的老东西,本娘子也是你能戏弄的?不给你些颜色,你还真当你是前辈高人吗?”
范不死见状却是一面周身掏摸,一面脸色变幻,口上也不示弱道:“哪能呢!老道人我今年二百多岁,至于老娘子你也少说有个二百五了,你没嫁人,我也没聚老婆,倒正合适。只是我替你算过了,你今年天罡不对,小心命犯杀星,今日还是快退了吧!别误了自己百多年道行!再想重新修积却是追悔不能了!”
花娘子见范不死脸色变幻犹豫不定,不知其到底在预备些什么,但总觉其别有阴谋,一时只得咬着牙怒骂道:“老不死的!我斗不过你这张毒口,且手底下见分晓吧!”说完又回首于秋暮蝉大声道:“喂!我一人要分持旋光镜与两仪磁针,忙不过来,你也该卖弄些威力,将他老少六人一块拿了,如此夜长梦多,我怕终有变数。”
再说此刻的秋暮蝉,却又与一月前形象有异,鸟兽一般的环纹遍布全身,虽仍是一身的道服,但此时看去反倒像是个身处苗疆的炼巫术士。张入云眼力惊人,虽相陋甚远,却也能看见秋暮蝉已是靛青的脸上,血口白牙,只如虎狼一般的外翻裸露着,双睛光芒四射,竟已成了碧色。尤其见他听得花娘子言语,点首之际,喉头却是语出如兽声。此异像实看得张入云震惊不已,左右揣测之下,意料秋暮蝉连番落败,只怕已是落了和当日孙圣一般的下场。
当下张入云见秋暮蝉闻声之后脸色又已大变,双臂擂动之间,本就将莫怜星三人围困的刀阵旋即又是寒光大作。顿时里三女压力大增,竟有不支之势,范不死见此忙手中连向秋暮蝉击出太乙神雷以分三人之忧,无奈都被花娘子将用旋光镜将其神雷收下。到此境地范不死只得连连长叹,欲不顾被花娘子偷袭的危险运使接引神雷,引动天火强击二妖。
正在他欲出手时,却忽闻得张入云与老人道:“前辈且忙动手作这大法,晚辈自负有力量可使花娘子分心一时,老前辈要是有什么阵法运用,且趁此时布置吧!”
他一句话使得范不死大吃一惊,当下只赞道:“不想你这孩子竟知道我要用接引神雷,不但有见识,心也很细嘛!不错!我确是想过用六合锁妖阵制敌,只是内有秋暮蝉飞刀,外有花娘子持两宝环伺,我与玉楼一身法宝不得取用,难与那花娘子正面较斗,你若是能相持一刻,待我与邢老婆子合在一处施法便是可转危为安。”说话间就见他急将两枚青灰色的三角小幡交入张入云手中道:“此时六合阵法旗,你也不需会运用,只要到时听我号令招展即可!”。
张入云闻声接过,只一笑道:“如此就依老前辈指点!”说话间一个扬身已是直冲花娘子身前,范不死见张入云冲了出去,忙也扬手击出两记神雷相助,一时花娘子忙于应付,又兼张入云飞遁神速,竟在一瞬便为其穿过花娘子漫天花影。当下他手起霹雳,便是一拳砸向花娘子。
施玉楼见张入云近及花娘子身前,却欲动身随张入云身后,想先拿下花娘子一人,便可除了后患,安心独斗秋暮蝉,未想他这面才刚动身,已为一旁师长拦下道:“算了,空手拳击近搏非你我所长,我二人不能使动金器,到时两人三脚反不好收整,而花娘子此刻却是满身的法宝,此时你我且先放出剑光,先与邢老太合在一处再说。”
施玉楼闻言再向张入云二人一面看去,果然花娘子已将漫天红花合起,把个自己周身包裹住,也只能如张入云那般动若迅雷的快手,才可仗流星指的威力将扑天似的红花挡下。若是换了自己前往只怕多半无功,当下只得默然随范老人一同施出剑光去救莫怜星三人。
再说张入云一人独斗花娘子,当下为遮挡敌人红花便已是情急万状,而花娘子掌中磁精展动,更可克制自己流星指。是以虽只顷刻之间,自己体力即已开始透支。可是他身处如此境地却为自己久已习惯了的,一时今日能重游这般惊险局面,反让他身体兴奋莫名,拳脚挥动犹如电光流速,竟得在久耗之下也不见一丝缓慢。
※※※
花娘子本只当转眼便可将张入云周身皮肉,用红花威力削的一丝不剩,只空留一副白骨,不想多时之后,也不见张入云成擒。再眼望一旁范不死竟已施展剑光与邢天兰一伙合在一处。心惊之下,却又得娇声道:“喂!你就是叫张入云的小伙子吧!怎么整日里都和我神教过不去,我看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造诣实在难得。你又不是与那范不死的一路,何苦淌这遭浑水,你且快退下吧!与你说句心里话,姐姐我见你一身美质可实在舍不得伤你呢!”
说话时分,就闻花娘子喉间轻吟,似有似无之间,竟隐隐传得些腻人心肺的娇吁声。腰身摆动之际,全如杨柳倚风,虽是花娘子徐娘半老,但此刻施展这般乱人心志的邪法,却越法显得她一身成熟妩媚,风骚袭人,迥与少女的青春艳冶不同,两厢相较,只怕是花娘子这类妖艳妇人,反倒更能动男子心魄。
张入云为花娘子施展媚功之下,虽是他多年修行,并未为其所动,但总觉对方语声娇嫩腻人,不觉头皮便是一紧,那本已被他逼至身外三尺处的红花竟是忽得趁机欺近身前一尺方圆,曲臂振掌之际,压力陡地大了许多。
而花娘子见张入云修行当真精纯,竟能不被自己媚惑,但到底自己功力高过他太多,一时张入云也在其妖声侵袭下露了破绽,为此上花娘子旋又娇喘连连,急欲在片刻之间将张入云杀死。就在眼见着张入云处境越来越加窘迫,花娘子开心得意之际,却忽见对面少年只屏口一吹,当下一道气箭便已化做疾矢直打向花娘子面门。
要知张入云此时功力比得三四年前不可以道理相计,当年他只能打得叶秋儿面颊生痛,或是拂得满天花雨。可如今便是块生铁,在他气动之下,也当能打出些痕迹。何况此时的他早被花娘子逼得气郁半时,一口闷吐尽吐,威力已不寻常,且又是巧打花娘子的双眼,就如是功高似花娘子这般的妖人,也是不得不为之趋避。
因花娘忙于自救,张入云周身红花威力不免得以减弱。而张入云之得这一息,便得精力大振,当下却并不趁机将红花震退,而是将腰一拧,已是如玉女投梭一般的自红花阵中射出,直欺花娘子近身,他久欲与花娘子近身搏击。如今得这般绝好时机却是怎能放过。
花娘子见张入云来势凶猛,一拳击来只带起一阵破风声,当下只得将玉指一屈,金花陡起之际便欲架张入云双拳。未想张入云招式还未使老,便已错身让开,绝不与其在拳脚下耽搁功夫,而是移形再做进击。无色僧当日曾对张入云说过,若论技击一技,张入云已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花娘子身为女子,又是妖法高强的妖人,多年成名,一身搏击功夫不免有些丢下,这般近身搏斗若与张入云相较自是大非其所长,如此不过片时境地,张入云便已将她战至下风。
花娘子从未料想到自己竟会为一后生小辈打得如此狼狈,惊心之际,又羞又气,当下只得拼动真元,一个娇叱,竟将丹田气劲炸起,只将个方圆十丈之内一应物事震得飞退。待张入云也为自己重击退走之际,忙手指烟岚,百花丛生,再欲挽回先时局面。她此刻已起全力搏杀张入云的心思,不禁运得满天红花,左手又将补天锦抖出欲将张入云裹住,再不让他有施动轻功的机会。
未料得张入云虽被花娘子震退,却见他忽地取臂一挥,竟是生出绝大的风力,将个花娘子还未凝聚成形的满天花雨硬生生撕了道口子。花娘子不知他还有清灵羽这般能扯动风力的异宝,眼见自己花阵又露出破绽,只张入云轻功绝顶,定可从中穿过。一时上赶忙将掌中云锦甩出,但见一抹彩虹流经天际,好似矫龙一般直向张入云卷来。
花娘子自度纵是张入云轻身功夫再怎么佳妙,也绝比不得自己这件成名法宝来的快捷,只让她万万没有料想的却是张入云见状只腰身一扭便已得凭空不见。花娘子大惊,忙欲将红花云锦回收急防,就见张入云已在自己左前方三尺凭地惊现。右户一晃,拳似惊雷一般直向自己打来。无奈之下花娘子只得架拳硬接,但闻得震天价一声雷响,少年人竟将花娘子打得飞身倒退十余丈。
纵是多年成名的妖人,此时也是被张入云重击之下,将双臂抖做一团。可未料对方用心歹毒,即得上风便绝不留手,左右手连环翻飞,又是十二枚金银飞镖急射而至,当下欺花娘子此时无暇运动两仪针,只将个花娘子周身围裹,眼看着美妇人就要身遭不测,却就见那十二枚金燕镖好似撞至无形气墙,一阵好似急舞琵琶一般的叮叮冬冬声,张入云绝杀的十二枚飞镖却是尽皆落在了地上。
张入云知花娘子该已无还手之力,能有这般异像,只看得他心上一阵莫名,正在惴侧之际,忽听得远处有范不死老人急呼道:“张师侄,速将你的旗幡招展,莫错过这大好机会!”
张入云闻声回顾,原来此刻范邢诸位已是分布天空一角,邢天兰与范不死二人各持四面主幡已放出赤青两色烟光将秋暮蝉刀阵架起,而莫怜星三人此刻也持了青黄色六面小幡分赴三面与自己结成四角将花娘子与秋暮蝉围在当中。
当下张入云见状也速将自己的怀中三角小幡取出,只是他因不知怎生催动阵法,只得默守阵规静观其变,手中持着旗幡依样花葫芦如莫怜星般的招展。待六人结成阵法,将二妖人围在圈中,两位老前辈催动阵法,搬动威力自不必说,余下四位小辈却立时在功行上分了上下。莫怜星与施玉楼素习玄门功夫,功力已自不弱,只是隐隐间施玉楼手中仙幡却比不得莫怜星灵动,旗幡上催出神雷天火威力,却被对面女弟子比了下去。
而张入云虽一上来有些持重,但稍时却渐渐显出自己多年修习的功力来,虽是其势比不得莫怜星二人,但也一脉的自有烟光神火放出,一样兼具威力。时间稍久,手下烟岚越聚越多,渐渐已自后赶上二人。独邢天兰侄孙女邢小蝶一人功力浅薄,六人虽结得法网,却是她这一处最为薄弱,二老见此无奈,只得颠倒阵法,力图将其一面弱势掩盖过去。虽也弥补的好些,但总是还有些疏失。
但只这一般,六合阵内满天神雷落下,也将阵内花娘子二人打得支撑艰难,虽外有秋暮蝉将刀阵放起抵挡,旁有花娘子将玉红花补天锦遮漏,但一样难以防范。瞬时间攻守易势,花娘子与秋暮蝉立刻便落了下风。他二人也是有心想逃,但是想着自己连番落败,神教中惩治起来,代价极大。秋暮蝉更是几次失手,已被将肉身元魂摘戳早已无退路,一时间只拼死挣扎,竟未有逃蹿。
如此一来倒乐得范,邢二老运阵法牢牢将二人困住,正在二老以为得计,今日定可将二妖锄戳时,却忽见得天边一道青虹直泻而来,竟得从容冲入阵中。二老见此法力,只疑自己双眼有花,却未料花娘子好似见惯了一般,当下玉手一招,便已将那青光收在手里。
范不死见此暗道不妙,眼见如此法术,当是飞剑传书一般的威力,可这般精纯功力,漫说是邪教门下,便是玄门正宗也是难有人会得,只这一手已足见得行法运剑书之人功行在自己于邢天兰之上。
果然正在范不死犹豫时分,却听得花娘子放声喝道:“一般不知死活的狗男女,只你等这般不成体统的阵法,也想擒下我神教门人,当真白日做梦!今日且让你们尝个好的,我神教门下以寡击众,莫又在外间说我们仗势欺人!”说话间,便将那青光送至的碧绿的翠玉葫芦打开,一时上冲天的绿火便自葫芦里放出。当下也不见那绿幽幽的鬼火怎生升腾,就见得正教门下旗阵中不是落下的焰光雷火,只一遇上便如火星落入水中,迅速消融不见。
到得这时,不止众小大惊,便是二老也一样脸上流下了冷汗,果然又在花娘子连声娇笑之际,便将那绿葫芦内所有碧火全部倾尽。如此一来不只将众人所布旗阵敌住,且还向守阵众人弥漫开去,当下守当其冲的就是功力最为不济的邢小蝶。眼见身前三四尺境地便是那遇物即枯的毒火,邢小蝶一张俏脸虽是被眼前火光映成绿色,但依旧可为众人瞧出她在急难之下,一张粉脸已是惊至如纸一样白。
邢天兰见自己孙女身陷险地,关爱心切,只欲上前施救,可她与范不死主守阵法,一旦离开只怕还要连累他人,心上关痛,犹豫不决,只累得数百岁的老人也是因难见于颜色。范不死见此,也是心焦不已,眼见无救,只得暗下决心,纵是舍了自己百年修炼的冲阳剑,也要将老人孙女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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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无奈,都要舍阵救人之时,却忽听得脚下一声长啸惊起,竟是闪出一道人影直扑守困艰难的幼女。二老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正在惊心,却被张入云发现来人却是那先时已负气身走的段姓少年。当下就见那少年一把将邢小蝶手中旗幡夺过,他虽是不懂这阵法奥妙,但一般的如张入云内功深厚,且他得一臂妖龙助力,操纵阵中神火比常人还要简易,只瞬时便将身前碧火逼退至七尺开外。
如此转危为安,却还没等邢小蝶回过意来,小脑袋上已挨了少年一记爆粟,跟着喉尖一紧,已被一只铁手紧紧箍住,当下只听少年喝骂道:“臭丫头!平日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今日家里这老的救不了你,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出丑露乖的丢人模样!”邢小蝶瞬时间生死两重天,虽是生的一张刁口,但此刻心上惊慌,却只傻立在一旁,半日未想出言语应对。
再又听少年与邢天兰道:“死老太婆!你要是想救你这孙女儿,就将你收着的三粒碧灵丹拿来我用!”
邢天兰见少年要挟自己,虽是碧灵丹珍贵,但与孙女儿性命相较还是小事,但如此这般便要在人前示弱于一个后辈。她一生性强,从未服过人,今日被一个无礼之至的后生小子克制,更是让她下不来台面。正在犹豫计,却是范不死怕她耽误坏事,抢先说道:“灵丹只是小事!只是万一你无力回天,却要送了小蝶命怎办?还是先把小蝶放了,事后我等必将碧灵丹送上!”
少年骄声喝道:“范不死!你少来这套!你两个老人,相斗比自己法力还弱的妖人已是倚强,这会子还要仗人多布阵才能扳回局面,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这会子和我说什么要先放人?只当我是三岁孩童哄骗吗?”
邢小蝶一阵惊慌过后,此刻已是回过神来,见自己为少年擒获要挟长辈,意气上来,只发了小姐脾气骂道:“段惊霆!我八姐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将你满身的伤治好,就连我也是多时端水送药!你倒好,只待伤愈,便火烧我白沙坪还盗我真经,这回又来要挟我祖母!我问你,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去,快把我放开!”说话便将身挣动。
段惊霆闻声脸色一作,白净的俊面上两道剑眉几乎凝作了一处,也不答话,只将掌中旗幡止住,就见那身前碧火旋即便得扑上,少年见状,却反将邢小蝶挡在自己身前,只望火中投去。他如此骇人听闻的举动,只惊得连张入云在内也是齐声惊呼。
而少年却在将小雅送至绿火三四寸处时才将手中仙幡摇展,一时间烟光立起,他与操火一术上有先天根器,当下施功只将那碧火在空中逼住,却并不驱荡了开去。邢小蝶虽是往日里争强好胜,但到了此时,就见眼见燎天也似的绿火翻滚,其中腐人骨髓的阴寒气,只将她精神魂魄摇动。一个惊惧万般之下,终是再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不料段惊霆却并不就此怜惜,反回手给了她一记耳光,才教训她道:“这是采自深山大泽内的冥石阴火,不论仙凡只要被其烧到,便是元神都没得救,到时这一群老不死的有通天的手段也救不了你!臭丫头,别以为我此时在与你姥姥讨价,便不敢伤你。我也不杀你,只将你的脸弄的鬼还难看,到时再用你性命换取丹药,你倒说说你姥姥和这范不死肯不肯?”
邢小蝶为少年心恨,已是心胆皆丧,当下只蜷曲身体,抖做一团,再不敢与其争辩。
莫怜星见自己小妹被段惊霆惊吓如此,早一旁惊叫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妹虽对你连日来对你有些无礼,但到底这多日为你端茶送水,并没有亏待过你,你怎么此时却恩将仇报!对她这点年纪的孩子也这般毒手!”
段惊霆闻声却是横眉冷对道:“我知道你想说,是你救了我!但当日我倒在这湖里,又没开口求你救我,是你滥做好人自作主张为我疗伤,但可别指望我会有一点感激你的意思!这臭丫头我早看她不顺眼,日后被我撞上也要寻她晦气,今日算她时运低,你要怪,就先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救了我,而又让这臭丫头与我结怨吧!”
莫怜星在自己姐妹中最为长辈们垂怜,只是不料命犯恶星,竟为一时疗伤对眼前少年生了些情义,她虽知段惊霆性冷,但却没料到竟会到这般地步。今日一事,他不止将邢天兰二位长辈惹恼,还将姐妹中最小的邢小蝶欺负,日后不但老一辈仙长不能容他,便是一般姐妹也不得答应自己与其交好。实等于自此永绝二人情份,莫怜星心性聪慧,知段惊霆此举也定是为此着想,她也是内敛性傲,一时想到深处,却将朱唇反咬,只睁大了眼睛直逼对面少年。哪知段惊霆一双目光,只比她还要冷上十倍,竟是一丝不做避讳回视于她。
正在一双男女挣扎时,却听得邢天兰在旁高声喝道:“就依你!这三粒丹药给你就是!”说完便是扬袖一掷,便见一溜白光跃空而过。段惊霆伸手接过,当下打开那玉瓶,就见青光一闪,随即便是奇香扑鼻,知不但是货真价实的青灵丹,且还是出自上辈峨嵋仙人之手,效力直比青城自炼的还要高强。俊目中精光一耀,便将那灵丹放入怀中。
只是邢小蝶,却一时并未被他自掌底放脱。邢天兰见他取了丹药却不放人,心上焦急,正欲喝骂,却已为范不死阻住。只为老道人看出眼前少年毒滑,不到得自己安全境地,多说也是无用,此刻小蝶在其手中,自己一面也无选择,暂时还是不要再撕破脸才好。
老仙婆为范不死劝阻,只得强忍胸中怨愤,一力将法阵合笼,当下她大怒之下施了全力,到底是数百年上清修为,一时拼动老命,六合法阵威力便得大增。范不死此时见其动了莫许大的功力,为防邢天兰一人激奋施力过度,反将阵法崩溃,少不得他这一面也只得卖弄精神,将阵法收整。
段惊霆一身本领比邢小蝶高出很多,又兼得他身有灵异,于操纵火术上别有灵秀。如此一来四位小辈中各持本领,反将个最不懂阵法,又不具异能的张入云比了下去。
张入云见自己一面雷火势弱,怕有碍阵法发动,成了缺漏,当下虽已全力尽出,但仍不能与众人相比。他近年来功行大造,已不比往日,为此上一个沉眉,便只轻吁了一口气,周身骨节抖动处,只将周身肌理激活,一时周身上皮肤都得真气吐纳,功力顿时增长一倍,便见眼见赤焰激迸,却又将三小压过一头。
被一旁范不死看在眼里,却是心上大惊,他是长辈仙人,只一眼得窥便知张入云竟可借周身肌理呼吸,可又能运动起玄门内功,这般异数秘法与正教玄功相合的法门,也不知眼前这后生小子竟能掌握。到得此时他才觉自己竟一直将这于白沙帮中的无名后辈看得小了,若是他日眼前人再得些进益,位列于自己这班剑仙之内,怕也是指日可待。至此张入云这个名字,才在老人心中留下了映像。
再说法阵至此结成,又为二老四少合力发挥出真正威力,纵是花娘子放出的毒火猛恶,也是渐渐落了下风,本作燎天的业火,却被六合阵生出的神火烧成缕缕飞烟,化灰而去。多时之后,二妖又为众人围在阵法当中,日渐狼狈。
花娘子到此时心上焦急,想着众小之中段惊霆与众人最不相类,于是娇声相劝道:“这位是段公子吧!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与这帮老少联手相欺我这一弱质女子。他所谓正教门下虽会倚强仗势为胜,今日事你也是看到的。如若真刀明枪厮杀,就算身死此死,也只能怨我等学艺不精,可这般仗得人多为胜,却怎叫人心服!我知段公子得了邢老太婆三粒灵丹,但我神教门下异宝成山,只要小兄弟今日罢手,放我二人一条生路。待我回教中求允,别说是三粒青灵丹,便是三十粒三百粒又有何妨?”
花娘子一时为求生计,却那顾得这青灵丹来的珍贵,如此胡乱许愿自是不皱得一点眉头。只是他乾坤教却是四处掠夺天材地宝,虽无花娘子说的如此豪量,但也确实家大业大,积宝成山,比得过天下任何名山大派。
不料段惊霆闻言却是纵声笑道:“你这是在求我吗?”花娘子不知段惊霆语出何意,但为今之计,性命要紧,只做一时服低,又不得短了些什么,当下闻言便是将头轻点。
不想段惊霆见状,却又得大笑道:“要让我放手饶你,当然也可以!”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去,却将个正在施动阵法的五人惊的脸色大变!
※※※
花娘子见段惊霆竟会应承自己,虽知眼前少年难以对付,但急难之下得有一线生机,也由她面上显出一丝喜色。
未知段惊霆这边厢却又放声笑道:“只是这臭老太婆要我帮忙,我取她三粒青灵丹。若要我换了心意来帮你,却非得要三千粒不可!”
至此花娘子才知段惊霆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戏弄自己而已,她一生心思毒辣,事事占尽上风,此时被一后生小辈于难中戏弄,更是惹得她瞋目大怒,芙蓉般娇艳的面孔顷刻间却是化作了夜叉恶鬼,急怒之下厉声吼道:“你这小辈竟也敢借机取笑我!可小心异日我将你剔骨抽筋,炼魂噬魄,历经艰难也不得死!”
段惊霆听得花娘子放刁,耻笑她道:“你这婆娘别在我面前逞强,此刻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实与你说,纵是没有这几个老不死在场,我也一样要寻你二人晦气!即是今日正巧你双方放对,我也乐得借机取些好处。你若真想治我,且等你逃出生天再说吧!只不知到时,谁将谁剥皮抽筋呢!”段惊霆语毕,即是声声冷笑,唇齿开合时,竟露出内里好似野兽一般的犬牙。寒光内蕴,却将正在怒火冲天的花娘子也看得心上打得一突。
范不死六人被就将秋暮蝉二人牢牢围困在阵中,说话功夫,阵口雷焰赤光又将那碧火打灭了好些。花娘子眼看着大难临头,却是再不顾什么同门道义,只一扬手便将身旁仍自运动刀光秋暮蝉提起。
张入云见此异像只觉奇怪,照理他二人功行相仿,前番秋暮蝉又与花娘子多有不合,该当不会这般为花娘子擒下,且观今日二人应对,秋暮蝉又想是事事在听花娘子的调遣一般。
正在他犹豫时,却见花娘子另一支手只往秋暮蝉后心探去,但听得一声好似撕破厚纸的古怪声响。提在花娘子手中的秋暮蝉已为其放落,而她另一支手上却又多了一个正在拼命挣扎的孙圣。
张入云从未见过这等妖术,一时为眼前花娘子异术瞋目,却见得女妖已是不顾孙圣挣扎只按在天灵盖上颂诵咒语。本已是只剩的一副孤魂的孙圣也在其掌上便得越来越有生气起来。他此刻已是兽身,周身披满鳞甲,此刻在花娘子妖咒祭炼下,却是浑身如着了火一般,流动盈裹着一层绿焰,且本就高大瘦长的身躯,此时也是越涨越大,只是任他如何挣扎,也是逃不得花娘子的一双纤手。
众位小辈见识浅薄,但见此等古怪的行举,心上也是不由生的好些惶恐,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旁范不死经历最多,估量一时,方惊叫道:“这花娘子好毒,为求脱困竟连同伴也要相残,她生生将这孙圣的妖魂烧炼。如此大凶恶法,只能维持一时,但只怕比得邪教神魔还要厉害三分!”说话间,连他都有些心寒,抖手就将自一粒神雷打出,欲坏花娘子行法。只是二妖此刻正为妖焰绿火包裹,范不死太乙神雷虽然精纯,但透过火阵后,又是威力大弱,再为秋暮蝉刀光一绞,终是为其抵挡了下来。
众人见连功力最高的范不死都耐何不了对方,当下虽都是心上惊的厉害,却也只能看着敌人将法术施完。只有张入云见花娘子这么恶毒,虽是心上一样痛恨,但心里却又有另一番心事,决是犹豫不下。
而众人之中却是段惊霆最为了解其心性,眼角瞥得张入云脸色异样,略一料度,便已知其心中所想。当下却在旁嘿嘿笑道:“你就别在怜香惜玉胡思乱想了!你天生就是靠女人搭救的命,趁早将你那双鬼放出来,化身阴魔与这孙圣恶斗。不然的话,你别瞧这两个老家伙活了这大把年纪,只要那姓花的婆娘一脱得这旗阵,转眼就能将这两个老不死的治住,再接下来就是你我了!”
张入云被其道破心事倒没什么,只是不喜他言语刁毒,有轻慢小雅和艳娘的意思,一时也反讥道:“你既然算得这么准,为什么不趁早赶快就走!依你的身法,此时抢先一步逃命,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段惊霆未料一向好声气的张入云竟会首次与自己斗口,倒有些惊讶,只是转眼间面孔上便又恢复往日的冷峻道:“我素与乾坤教不对路,今日即有机会能教训他教下这一对狗男女,怎能放过!倒是你,整日间行得这多伪善的举动,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女人帮忙!有在人前做那伪君子的闲功夫,就该多用点心将本领多长进一些!没得总是自打耳光,丢人现眼!”
众人见段惊霆出语伤人甚重,只怕张入云慎恼,范不死在旁见张入云不语,忙相安慰道:“张贤侄莫听这臭小子胡言乱语,搬弄是非。只是你那桃花扇里的二女性属阴邪,若是将其放出的话,倒是可添不少助力。你且勿要为那段小子折磨了心志,要知那二女生前多作杀孽,若得行善修积外功,一应的转劫应世都要少好些阻力,如此帮人便是助己。虽是眼前过于激冒,但还是速将二女放出助战才好!”
他这一番说出口,张入云还未曾回答,便听得一旁段惊霆已是声似惊雷一般暴笑了出来,再听他大声与张入云道:“哈哈哈!天下间的伪君子数不胜数,张入云!你这修道的路还长着呢!要做到如这范老不死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欲要别人替自己卖命,却好似自己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一般。这么铜铁不穿,油煎不烂的厚脸皮,只怕你现修上十世也及不上。倒不如索性做个恶人,把自己一点肮脏不堪的心性放在太阳度下晒晒,倒还显得些男儿血性!”
莫怜星三小听得段惊霆竟敢如此藐视范不死,公然说出这般没天没地的话来,只将双眼瞪大了望着一旁仍在喋喋不休语出没完的狂傲少年,只是人人都没有勇气往范不死一面观望。其中尤以莫怜星最为痛心,只不知段惊霆为什么要将话说到这般田地。
过得片时,就听见良久不语的张入云忽然讪笑一声道:“段兄提点的很是,小弟一身污浊,那还有舒适资格摆得这些端正面孔。在下能活至今日也确实都是靠着多位女子的舍身助益,即得如此,又怎会在乎人间耻笑!如此,倒是段兄将小弟的心性想的太好了!”说话间,张入云已是取出桃花扇将二女放出。
一时小雅与艳娘落地,只略一观望阵中孙圣所受的苦刑,便已知自己有什么任务,艳娘见此,只一声轻笑,满面皆是鄙夷,而小雅却是面色凝重,仔细留意眼前一切,好似在用心计算该当如何才能抵挡得住孙圣。
张入云见此,体查其心意,忙将轻抚其肩并低声道:“我将你二人放出虽为私心,但也只想尽番人事,稍事能抵挡便罢,若不能抵挡,那我三人只自顾性命速逃就是!”
小雅闻张入云一言,感其心上有些变化,不免笑道:“怎么!你倒转其性了,不再做滥好了人吗!”
张入云亦笑道:“我什么时候是好人了!眼前一众人每一位均得一身本事,合力相围二妖已是欺寡,难不成败退逃生时,还要再合在一块儿不成?”
小雅怪道:“那你再不守仁义,不顾他人了吗?”
张入云左右伺望,方轻声道:“我本就自私,如守仁义也当有实力才成!”说话间眼色又是一暗道:“再说若以眼前众人的性命与你姐妹二人相比起来,也就不算的什么了!那范、邢二人都是仙家长辈,一身本领还未尽出,到时若不敌花娘子二人,定有法子保全自己,我张入云一介江湖无名小辈,为何还要越俎代鲍,杞人忧天呢!”
小雅闻得张入云今日话诸多不对,一双大眼瞬也瞬,直望了他半日方柔声道:“你这般言语倒和对面少年有些相近,只是你终是比他要心善的多了!代人接物也乖巧的多!”
张入云觉小雅语中大有些温柔,不由面上尴尬,忙撇过头不敢与其对视,只口中仍道:“切记!到时只尽人事即可,不要拼尽全力,性命相搏!小雅你今后还要和方十六弟相守,却不要在今日受了伤害才好!”一语说毕,顿了一顿,却又开口道:“艳娘也是一样,多加小心,不要受创!”
不想艳娘早在一旁嗔怒道:“谁与你卖命!你只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半日,便当我也会如小雅一般听命于你吗?她有心于你才得这般卖力,我又没受你什么恩惠,却不用你抬举,将我与她一般对待!”
张入云闻其恶语早已习惯,当下只是一笑。只是小雅却听出艳娘话里有些语病,似查觉些艳娘心事,不由张目望了艳娘一眼。虽是艳娘有心遮掩,但她二人长相厮守,又是阴魂,对方心理俱能有些感应,一时也不由在小雅注目下有些不自在起来。
※※※
只是艳娘天生凶性,此刻为小雅窥伺些心事,却是不由将唇反咬,嗔怒起来。小雅见她翻了面孔,心中怒火蒸腾,大有施虐逞暴的意思,暗道不妙,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张入云不知她两人心上变化,只见孙圣已被花娘子摆布好,却忙示警嘱咐二女小心。不料花娘子才刚将孙圣放脱,却是跟着将指尖绕动,却见密布三妖周围的绿火,竟是转眼便被孙圣吸取了一半。
范不死不料花娘子竟还能操的这样的秘术,再看孙圣本是周身缠绕的赤光业火,竟在转眼之间变化做幽冥深暗的碧色毒火,顷刻间那早已是面貌狰狞的孙圣,又被毒火哺喂得凶焰大作,一时上狂嘶厉啸再无往有一点往日儒雅斯文的影子。范不死知那护持着孙圣的毒火威力并不在自己旗阵神火之下,此刻又为其收取了一半,绝可冲破自己法阵。
只众人中独张入云生有慧目,却见花娘子施术时,偶有低首听询的模样,联想到先时必杀的十二枚金燕镖被莫名破去一事,一时心中若有所悟。
果然孙圣一待绿火加身,转眼便是猛扑众人身前,因他与张入云数次对阵,此刻虽是心智已失,但总觉眼前诸人中唯张入云最惹自己激气。当下正和了张入云心意,待见孙圣扑来,忙加力运用旗上雷火抵挡。
一旁小雅见孙圣来的猛恶,却并未如张入云吩咐只略作应对,而是不作一色,便在空中着地般一滚即时显出自己元神,娇叱声中,已是运得七柄修罗刀与孙圣敌在一处。
张入云不料小雅竟会下得如此大力遇孙圣正面相击,心上立时大是紧张,又见艳娘却依旧是旁若无人并未有上前相助的意思。当下只得将钢牙一咬,拼动功力,只用单手持幡,取右手运全身劲力射出一记弹指神通指劲。此是他全身劲力的凝聚,但见一记白光破天而出,直取孙圣面门打去。
张入云素惯战场博杀,他知自己此时功力还不够精强,是以取势甚巧,一记弹指神通只取孙圣双睛而去。但就如此,这一击也是张入云一心二用,因即要护持的旗阵不乱,又要用全力施动弹指神通,两面行法都已是超出自己体能的极限。当下一指击出后,只觉得丹田内真心乱做一团,腹痛好似刀绞,虽是仗着自己乃是纯阳之身,并未受下内伤,但也一般的难以抵受,剧痛之下,额头即显出豆大的汗珠,转眼之下已是汗浸全身。
而那边厢就听得空中孙圣惨叫一声,已是翻身在空中滚做一团,周身擅抖显是痛到了极处。小雅与其相较时,就觉孙圣周身毒火威力绝大,他本是修道出身,魔力比自己高强的多。若不是自己七柄修罗刀能做抵挡,仅凭本身功力,只怕早已被对方击成重伤。
艳娘见张入云出手便将孙圣一只左眼打瞎,却在旁与张入云喝采道:“你倒厉害!为救心上女子,竟变的好毒的手段!”
张入云见她临战不助小雅,却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不由怒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自己姐妹正在与敌人苦苦争斗,你却在这里坐壁上观,说这些风凉话!”
艳娘冷笑道:“她是感激你相助与心上人在一起才下的如此力气,而我又为受你什么好处!为什么要帮你和她!”
张入云摇头道:“小雅虽是从未提及,但她仍是视你为其姐妹,她不日就要与你分别,你却还要如此对她吗?不想我却有些错看了你,只当你纵是性子不好,总有些可取之处呢?”
艳娘闻言眉间一跳,竟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只口中仍作强道:“谁与她是姐妹,凭她这般的出身,却也配吗?”张入云闻言无语,不欲与其多作无谓争执,只再留意场上变化。
而此刻因见花娘子护身绿火已少了一半,范不死众人趁机忙运动雷火相逼。阵中二妖只有苦自支持,为此上花娘子也是不断催逼孙圣赶紧将法阵冲破。孙圣连为花娘子禁制相逼,只痛得他愈发凶狡悍猛,小雅本不是其对手,立时便是身处险境,但见七柄修罗刀竟能在身前三尺境地内翻滚游动,眼看便要落败。
张入云见此无奈,只得连施弹指神通相助,只是他此刻真力大萎,已不足以对孙圣生出伤害,但每每所击之处却是孙圣独眼,为此上对方也是不得不略作抵挡。
至后孙圣终是被二人惹得犯了大怒,张口一吹,却将护身绿火祭出,一时即包裹住小雅欲将其烧死。可是如此一来自己也因护身毒火减退,为旗阵中神火炙烤的嗷嗷大叫。
正在张入云以为小雅危急时,却见小雅忽然檀口微张,屏气一吸,竟将眼见碧绿般晶莹的火海取得一径纳入口内。张入云见小雅竟能收纳眼前毒火,不由心上大喜,可是随即却又大是心惊,原来小雅虽因是身为阴魔可收归容纳毒火,但其功力与孙圣相比差的太多。一时只纳得少许便是脸露痛苦,想是她消融不了,却反有被碧火吞噬的危险。如此这般就好比水性再好的泅者,若真遇上大风大浪也是一般的无计可施,溺毙大海。
见小雅危急难当,张入云正欲催动劲力再施一次秘法击出威力绝伦的一击,却忽觉身旁劲风疾走,就见艳娘已是化身黑云,显出真身向前扑去。她比小雅功力要高强不少,又是凶性毒辣,化为阴魔后威力更大,阔口一张便如长鲸取水一般将小雅身前绿火取食了一半。转眼间又将修罗刀祭出,与小雅飞刀联成一气,当下任是孙圣怎生暴戾凶顽也是对二女无计于施。
花娘子本指望施术孙圣,可仗其破了阵法脱逃,未想却被张入云手下女鬼抵挡住,此刻她护身绿火被范不死众人打得所剩无几,再若逃得迟些,便是神魂也是无救。急难之下她又得首领指点,当下取指掐诀,就见远处孙圣瞬间便得周身烈焰暴长,庞大的身体如涨了气一般即是膨胀了许多,可孙圣却又是一脸的痛苦不堪。
张入云瞧出异状,为防二女不测,忙高声示警,命二女先撤出阵外再说。范不死也瞧出花娘子要将孙圣神魂震裂,借势逃出阵外,如此临危的反噬,威力绝大,是以闻张入云言语也未阻拦。可艳娘到得此时却还在心贪孙圣周身缠绕的护身毒火,仍自不停的张口取纳。
小雅见情势危急,当下也顾不得艳娘身化阴魔,性情张厉,只得强自携掠了艳娘同退。果然惹得艳娘嗔性,竟取口来咬小雅。正在此刻但听一声惊雷炸响,孙圣魂魄已被花娘子震裂,张入云三人离得孙圣最近,幸是已取了退势,到底未受甚重伤。只是如此一来众人好不容易合成的旗阵,最终还是花娘子破了。
待张入云身驻空中,第一反应便是迎向小雅二女,果见二人已是斗在了一处,张入云知艳娘显了真身不比小雅尚余些灵性,忙上前取桃花扇向艳娘头顶击去,好一阵雷火过后才将艳娘克制住,当下赶紧将其收入扇内。而再看小雅时,就见她已是收了法像,只是其身上被艳娘咬伤多处,精血流了一身,张入云见了心上不忍,忙取冷香丸为其医治。
小雅接过一粒后,却又开口与张入云道:“也给艳娘一粒,她方才虽是心贪取了毒火,但到底也救得我一命,若不喂她丹药,只怕毒火反噬,反要伤了她!”张入云依言也是取了一粒投入扇中。果见艳娘自取了冷香丸后,凶性也得大敛。
一旁小雅见艳娘吸食好些毒火后,气色更比平常,不由叹了一声道:“只是如此一来,艳娘功行又进了一步,她如今越来越加厉害,我日后不在你身边,只怕她暴起发难,你却没个助力了!”
张入云闻言笑道:“这就是我的业障了!你且不要挂怀,只在白沙帮中安居就是!”小雅闻言不语,只抬首与张入云一道观望逃出阵外的花娘子与秋暮蝉。
果然自孙圣被花娘子震破魂魄,张入云三人为其威力撤出阵外,旗阵旋即被破。花娘子二人一旦脱身,却并不逃跑,反仗两仪针与分光镜再战二老。不想他二人此番破阵,妖法威力却又比方才大了许多,范不死此刻施不得飞剑,只得仗邢天兰珊瑚杖与莫怜星的青绫支撑。真是岌岌可危,眼见支撑不了多少时辰。
众人里张入云已伤内息,再要上前,却有些不得力,唯段惊霆一身本领与其相仿很可与花娘子一斗,只是果不出张入云所料,看神色他不但没有相助之心,反大有脚底摸油的意思。说不得只好自己逞动余力再相上前与花娘子纠缠。不想花娘子这一番却是学得乖滑了,也不待张入云近身,便是拼力披散自己发辫,一时又将发尖咬碎吐出,竟化做万千赤色钢针飞舞空中。此时她心血相就的秘术,只一中她断发,便是归心丧命,端底是阴毒无比,厉害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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