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长津湖】




第一节
  双足终于踏上鸭绿江南岸后,周卫国突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这段时间,周卫国脑中时时想的都是部队入朝参战后将要面临的各种困难和新情况,现在真的踏上了朝鲜的土地,周卫国才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御敌于国门之外!周卫国不由莫名地有些激动。
  但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随后,向前派出了足足6个尖兵小组,又指挥快速反应营迅速在鸭绿江南岸建立了防御阵地。
  虽然情报上说东线最近的敌人此刻离鸭绿江也有数百里之遥,但周卫国却不敢一丝大意。这固然是因为他一贯以未的谨慎;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带部队出国作战。在一个陌生的国家,面对陌生的敌人,只有将自己可能犯的错误减少到最低限度,获取胜利的可能性才能达到最大。
  半小时后,6个尖兵小组开始陆续传回前方无异常的消息。
  1小时后,尖兵小组己经前出2公里。仍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时,后续的兵团直属部队一个团也己抵达鸭绿江南岸。
  在将南岸防御阵地向这个团移交后,周卫国率快速反应营继续向纵深隐蔽搜索前进,直到离开鸭绿江岸10公里才在建立警戒阵地后停了下来。而尖兵小组则前出至15公里处。天上,大雪仍然纷飞;地上,寒风仍然呼啸。
  在临时宿营地的帐篷里,周卫国扯紧了棉大衣的衣领,不由暗道一声侥幸,如果没有在过江之前补充冬装,在这样的严寒下行军作战,其难度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几天,周卫国营以平均每天10公里的速度继续向南搜索前进。
  由于冬装补充及时,再加上周卫国当年在东北严寒的冬季待了好几个月,积累了丰富的防冻经验,在他的重视下,全营的保暖措施都很到位,这几天下来也仅有十来名战士出现轻度冻伤。
  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周卫国己经开始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这天傍晚,快反营宿营后,周卫国正在营地巡视。派往后面联络的一名快反营战士就带着另一名陌生的战士找到了他。
  这名陌生战士在见到周卫国后,立刻说道:“报告首长,我叫金永泰,是20军军属侦察营一连二排六班班长。这次奉上级命令来您这里做翻译。”
  周卫国一房,随口说道:“翻译?什么翻译?”
  金永泰呆了呆,说:“报告首长,我是朝鲜族。”
  周卫国这才恍然大悟,说:“哦,你是朝鲜族。”
  刚刚金永泰说到翻译,周卫国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部队难道还需要英语翻译吗?得知金永泰是朝鲜族后,周卫国才突然明白,原来上级给自己派的是朝鲜语翻译。
  周卫国不由苦笑地拍拍自己脑门,快反营作为整个兵团的前卫部队却没有朝鲜语翻译这个问题,自己竟然没想到,还是由上级先想到,这个错误犯的可真是有点太那个了。
  其实,根据兵团通报的情况,九兵团所在的东线战场,当面之敌除了下辖陆战第1师、步兵第7师和步兵第3师的美军第10军,还有下辖首都师和第3师的南朝鲜第1军。但由于第一次战役后,志司下发全军的战役总结里曾特别指出,南朝鲜军队战斗力极其低下,所以周卫国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美军,尤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美军王牌陆战第1师身上,自然而然就忽略了东线存在的那两个南朝鲜师。现在金永泰这么一说,周卫国再一想,就又想起了一句话——骄兵必败,不由惕然心惊。
  周卫国回过神后,正看见金永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立刻明白是自己半天不说话的缘故,不由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刚刚想别的问题走神了。”
  随后就热情地握住了金永泰的双手,说:“欢迎你,金永泰同志,我们正需要朝鲜语翻译。真是太谢谢你了!”
  金永泰赶紧说道:“不用谢,首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卫国不知道的是,金永泰此刻内心正无比激动。
  周卫国的快速反应营虽然对外保密,但金永泰所属的20军军属侦察营当初在上海时曾在几次战斗中配合过快反营作战。那几次战斗金永泰虽然没能参加,但却听参加过那几次战斗的战友说起过。侦察营的兵几乎个个都有绝活,也几乎个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不服谁。但那些战友提起快反营,却个个直竖拇指,并深耽卡能进入快反营为憾,由此可见快反营的厉害了。如今快反营的营长周卫国就站在自己面前,金永泰如何能不激动?
  周卫国笑了,说:“别叫我首长,我叫周卫国,你以后在我们营,叫我营长或周营长都可以。我以后就叫你小金了。”
  金永泰说:“是,营长。”
  周卫国突然问道:“小金,你刚刚见到我后怎么不敬礼?”
  金永泰愕然说:“在战场上如果给上级敬礼,那不是给敌人的狙击手指示目标吗?”
  周卫国拍了拍金永泰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不错!”
  这一拍之后,周卫国突然皱起眉头,盯着金永泰看了几眼,直把金永泰看得浑身不自在。周卫国沉声说:“小金,你怎么穿这么薄的棉衣?”
  金永泰苦笑着说:“我们都是穿这样的棉衣啊。”
  周卫国捏了捏金永泰的衣袖,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说,你们20军都穿着这么薄的棉衣?”
  金永泰说:“不是。”
  周卫国说:“这还差不多。我说呢,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的棉衣怎么能御寒?”
  金永泰面色一黯,说:“营长,我是说,就连这样的棉衣我们20军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周卫国“啊”的一声说:“那你刚刚……?”
  金永泰说:“部队出发太匆忙,根本就来不及补充。我们坐的军列到了沈阳,在苏家屯车站停了半个小时,后勤只给每节车厢扔了两箱子大头棉鞋。这些棉鞋也没什么号不号的,谁拿到啥号就穿啥号。没拿到的就只好还穿着从上海穿过来的胶鞋。一直到了鸭绿江边,后勤才给我们又补充了一批棉衣、棉裤和棉帽。但数量太少,大家就只好分着领,有人领棉衣,有人领棉裤,有人就只有棉帽,更多的人什么也役领到就过江了。结果,部队过江后第一天行军,光我们连就冻伤十几个人!到了驻地,指导员带着部队跺脚,原地跑步。因为脚和鞋都冻住了,又不能脱鞋用热水烫,所以、宿营时我们都是两人面对面坐在雪地上,被子一铺一盖,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脚连着鞋抱在怀里捂着,这才能暖和点。军长知道后,说侦察营的战斗力必须保证,我们营才每人都配齐了我现在穿的这种棉鞋、棉衣、棉裤和棉帽。其他部队到现在都有至少一多半没有补充冬装!现在部队最多的就是冻脚,脚冻得先是发麻,然后发紫发黑,最后有人连脚趾头都冻掉了。还有耳朵冻肿的,直淌血水。再加上我们对道路都不熟悉,这几天又都下雪冰冻,部队吃饭、宿营和行军都很困难,这两天,更是连粮食都供应不上来。”(引自27军志愿军老兵回忆,20军因为比27军更早入朝,实际情况更糟糕!)
  说着说着,金永泰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周卫国双拳握紧,愤怒地说道:“后勤这班混蛋都在干什么?!”
  金永泰说:“营长,这也不能怪后勤,朝鲜的山太多了,汽车根本开不过来。美国人的飞机白天又天天在头上飞,上级命令要隐蔽,所以物资根本就送不上来。”
  周卫国喉头不由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了金永泰的身上。
  金永泰慌了,说:“营长,我不能要您的大衣!”
  周卫国沉声说:“穿上!这是命令。”
  金永泰急得都要哭了,说:“营长,我穿了您的大衣,您怎么办?”
  周卫国说:“我还有大衣!”
  金永泰说:“你骗人!”
  两人正在僵持着,就见一名战士飞快地跑了过来。
  那战士跑到周卫国面前后,立刻开口道:“营长,第四尖兵小组的张强押回了两个俘虏!现在正在营部。”
  周卫国喜道:“什么样的俘虏?”
  那战士想了想,说:“长得倒和我们没什么两样,但说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懂。不过他们的武器都是美制武器。”
  周卫国双眼一亮,说:“那就是南朝鲜俘虏了!”
  随即转向金永泰,笑着说:“小金,你看你一来我们就抓住了南朝鲜俘虏!你的运气真好,这可是我们快反营在朝鲜的头一次开张啊!走,一起瞧瞧去。”
  金永泰披着周卫国的大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二连长田大海正好经过,见周卫国投穿大衣,快步走了过来,说:“营长,您怎么不穿大衣?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一个战士低声向田大海解释了几句。
  田大海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大衣,递给了周卫国,说:“营长,您先穿俺的大衣,俺钻帐篷里卷着毯子等您。”
  周卫国一听乐了,说:“还是你有办法!”
  说着,接过了田大海的大衣。
  田大海转身就钻进了一个帐篷。
  周卫国穿上田大海的大衣后,对金永泰说:“小金,你看我现在也有大衣穿了,你也穿上大衣跟我一起瞧瞧俘虏去吧?”
  金永泰这才点了点头,赶紧穿好周卫国的大衣,跟在了周卫国身后。
  走进营部所在的一个山洞,周卫国和金永泰立刻见到山洞靠里的角落里蹲着两个人,听到洞口的脚步声后,其中一人抬头,偷看了周卫国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一名战士见周卫国进来,立刻迎了过来,说:“营长,就是这两个俘虏。”
  说着,一指地上蹲着的两人。
  周卫国点点头,说:“很好!张强,你们是在哪里抓到这两个俘虏的?”
  那叫张强的战士说道:“十点钟方向,距离宿营地约六公里。”
  周卫国皱眉道:“六公里?”
  张强赶紧解释道:“营长,我和李斌多往前探了一公里,就发现了这两人正躲在背风处抽烟。我们看他们的武器都是美制武器,但军服和我们的不一样,说话也叽里咕噜的,就摸上去制住了他们,再仔细查看了他们身上的物品,确认了他们不是我们的人。由于情况不明,李斌让我先押两个俘虏回来报个信,他还留在那里。”
  说完,张强一指斜靠在洞口的一支M1卡宾枪、一支M1“伽兰德”半自动步枪和弹药,说:“营长,这是缴获的他们的武器。”
  又一指山洞里一块大石上摆放着的一些物品,说:“营长,他们身上的物品都在那石头上。”
  周卫国走过去,见那块大石上放着一包抽了一半的烟,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打火机,上面印着“ZIPPO”字样,另外还有两个印着看不懂的文字的饭盒和两个外包有棉套的水壶。金永泰跟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饭盒上的文字,就低声说道:“营长,这两个俘虏是南朝鲜军人!”
  周卫国说:“哦?”
  金永泰说:“饭盒上面写着‘大韩民国首都师’。”
  周卫国沉吟道:“首都师?”
  随即看向那两名俘虏。
  这时,周卫国突然注意到,刚刚进门偷眼看他的那个俘虏正盯着摆放在石头上的那些物品看,见周卫国看向自己后,那俘虏立刻低下了头。
  周卫国心中一动,再次看了眼石头上摆放的物品,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打火机。周卫国随手拿起打火机,触手一片金属的冰凉,随后轻轻一按打火机盖,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音后,打火机盖翻开,露出了打火机火芯。周卫国注意到,火芯周围围了一块金属片,金属片上打了很多孔。
  周卫国用拇指一拨隧石轮,转动的隧石轮和打火齿接触后,带出了一丛火星,而火芯也立刻被点着。这时,洞口挂着的防风帘突然被人掀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周卫国下意识地想用手挡在打火机前面,却惊讶地发现,打火机的火苗并没有被吹进来的寒风吹灭。
  周卫国笑了,忍不住说道:“有意思。”
  进来的人一愣,说:“营长,什么有意思?”
  周卫国看过去,见说话的人是孙大胆,便说道:“大胆,你来看看这打火机。”
  孙大胆莫名其妙地走过来,看了眼周卫国手中的打火机,说:“这打火机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周卫国笑道:“你再看看。”
  说着,走到洞口,掀开防风帘,将打火机放在了风口上。
  随着防风帘掀开,洞外的寒风不停往里灌,但打火机的火苗还是不受影响地燃烧着。这回连孙大胆也看出这打火机的特别了,忍不住说道:“咦,这打火机不错,打着的火连风都吹不灭!”
  周卫国放下防风帘,又走回了石头边,将打火机放回了石头上。
  从周卫国拿起打火机开始,那偷眼看周卫国的俘虏的双眼就一直没离开打火机,直到周卫国把打火机放回石头上,那俘虏才再次低下头。这一切,自然被暗中留心的周卫国瞧在眼里,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周卫国转向金永泰,说:“问问他们的姓名、所属部队番号和他们的任务。”
  金永泰点了点头,立刻走到两个俘虏面前,用朝鲜语问了起来。
  偷眼看周卫国的那个俘虏头刚抬了起来想说什么,另一个俘虏就冷冷地说了几句话。第一个俘虏立刻低下了头。
  周卫国一皱眉,说:“小金,他说什么?”
  金永泰说:“他说,大韩民国首都师只有战死的兵,没有投降的兵。”
  周卫国哼了一声,说:“那你问问他,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兵?”
  金永泰依言用朝鲜语重复了一遍周卫国的问题后,那俘虏说了一句话。
  金永泰转向周卫国,说:“他说,他们现在是战俘。”
  周卫国笑了,说:“哦,那是不是还要我们给他们战俘的待遇?”
  金永泰用朝鲜语说了后,那俘虏也回了一句。
  金永泰说:“他说,根据《日内瓦公约》,他们有权利得到战俘的待遇。”
  周卫国笑了,说:“那你告诉他,我们是帮助朝鲜打美国人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并不是正规部队,《日内瓦公约》对我们没有任何约束力。而且我们也不怎么愿意留下没有价值的俘虏。”
  金永泰依言重复了周卫国的话后,那俘虏脸色立刻变了。
  周卫国察言观色,在一旁说道:“小金,再问问他开头的问题。”
  金永泰立刻用朝鲜语重复了开头的问题。
  那俘虏脸色数变,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没有开口。
  周卫国想了想,对张强低语了几句,张强会意地点了点头。
  周卫国脸一沉,指着那紧闭着嘴的俘虏说:“把他带出去,杀了!”
  说完,还恶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强立刻应了声:“是!”
  猛扑过去,一把拽住那俘虏就往外拖。
  那俘虏不由大惊失色,拼命挣扎,还不停对着金永泰大叫。
  虽然言语不通,但周卫国刚刚配着恶狠狠的表情做出的抹脖子这个动作的意思那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金永泰微皱眉头,对周卫国翻译道:“他说,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严重违反《日内瓦公约》的,营长,我们解放军一贯优待俘虏,这么做……”
  周卫国摆手制止了金永泰说下去,说:“我有分寸。”
  那俘虏很快就被张强拖出了山洞,不一会儿,山洞外就传来了他的惨叫声,但很快,惨叫声就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张强杀气腾腾地回了山洞,进山洞后,对周卫国点了点头。
  周卫国这才好整脚服地看向剩下的那个俘虏,那个俘虏早已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浑身不停颤抖。
  周卫国走了过去,在经过那大石头时,拿起了打火机,随后走到那俘虏面前,蹲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那俘虏目光和周卫国一触,就立刻躲开。
  周卫国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小金,告诉他,如果他不招供,那么他的下场将和刚刚那人一样!如果招供,我们不但会放了他,还可明巴他的所有个人物品都归还给他,包括这个打火机!”
  说着,周卫国将手中的打火机放到了那俘虏的眼前。
  金永泰依言用朝鲜语翻译后,那俘虏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忙不迭地说了起来。金永泰在一旁翻译道:“他说他叫朴金焕,是大韩民国首都师辎重营B连上等兵,今天的任务是和下士全相勇一起在附近寻找美国友军。”
  周卫国心中一动,说:“问问他,为什么要找美国人?”
  金永泰翻译后,朴金焕立刻回答了。
  金永泰翻译道:“他说,两天前,他们辎重营奉命为美军第七师建立了一个前进补给基地。昨晚他们辎重营己经和美军第七师的后勤部队有了无线电联络,但因为大雪冰冻,一直就没能和美军遇上。营长觉得他们营现在离师主力太远不安全,想尽快将这个补给基地向美军第七师移交好走人,所以今天就向各个方向都派了搜索小组,他们这个小组不走运,所以……”
  从听到“补给基地”开始,周卫国的双眼就亮了,等金永泰说完后,周卫国更是笑了,说“问问他,他们的补给基地具体在什么位置?离这里有多远?”
  朴金焕回答后,金永泰翻译道:“他说,他现在也不知道补给基地的确切位置。因为他们这个小组从基地出发,走了大约5公里就被俘了。他被押回来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所以也不知道方位,但如果带他回被俘的地方,他应该能指出补给基地的方位。”
  周卫国说:“你再问他,他们辎重营有多少兵力,武器装备怎样?”
  朴金焕回答后,金永泰翻译道:“他说,他们辎重营大约有四百一十人。其中只有一个护卫连的战斗人员,兵力约一百四十人,分成三个步兵排和一个火力支援排。步兵排每排三个班,每个班有M1步枪10支,spring field(春田)狙击步枪1支,勃朗宁自动步枪(BAR)1支;火力支援排有。30机枪2挺,60公厘迫击炮3门,50重机枪1挺,火箭筒3部。其他就是工兵和汽车兵,只有自卫手枪。”
  周卫国点头道:“好!”
  说完,站起了身。
  随着周卫国起身,朴金焕也抬头看向周卫国——确切地说,是周卫国手中的打火机。周卫国一笑,说:“打火机和你的个人物品要等你告诉我们你们基地的方位后才能还给你。”
  金永泰翻译了周卫国的话后,朴金焕脸上不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很快,他就挤出了一丝笑容,说了一句话。
  金永泰翻译道:“他说,他一定好好配合。”
  周卫国说:“那就好。”
  随即看见了孙大胆,便问道:“对了大胆,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孙大胆说:“营长,俺就是来问问,今晚宿营地的口令是什么?”
  周卫国笑了,说:“今晚不宿营了,改打牙祭!传我命令,全营集合,十分钟后出发!”


第二节
  孙大胆一愣之后,立刻明白了周卫国的意思,不由兴奋地说道:“俺明白了,营长您是要端掉南朝鲜人给美国佬建的这个补给基地吧?”
  周卫国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很快,孙大胆就想到一个问题,说:“营长,这个情况我们要不要向上级汇报?”
  周卫国一拍脑门,说:“刚刚一想到打仗就顾着兴奋了!大胆,你提醒的是,现在整个东线可不是只有我们一个营在打仗,这情况当然要向兵团部汇报!”
  说完,吩咐一名战士传达命令:全营集合,除留下三连七排作为后卫后,随时准备出发。又让两名战士看住朴金焕,这才对孙大胆说:“大胆,走,我们一起去机要室。”
  转身就往山洞外走。孙大胆紧跟其后。
  两人走出山洞后,金永泰也跟着出了山洞。
  周卫国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金永泰,微笑道:“小金,你先在山洞里休息一会儿,我们出发的时候会叫上你的。”
  金永泰欲言又止。
  周卫国有些奇怪地说:“小金,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金永泰鼓足勇气,上前几步,说:“营长,我们现在虽然叫志愿军,但骨子里总还是解放军,您今天杀了俘虏,这……”
  周卫国笑了,说:“你这是在批评我吗?”
  金永泰急道:“营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卫国摆了摆手,说:“别紧张,我不是要怪你。其实,刚刚张强并没有杀了那个叫全相勇的俘虏,制造那么大动静主要是为了吓唬那个朴金焕,没想到连你也给唬住了!现在全相勇被关在另一个地方。等朴金焕带我们找到他们的补给基地后,我就把他们移交给后面的部队。”
  金永泰喜道:“真的?”
  他可真不想自己的偶像周卫国和“杀俘”这样的行为联系起来。
  周卫国笑道:“这有什么好假的?我骗你身上又不会多一块肉!”
  金永泰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时,三人己经来到机要室所在的山洞。
  周卫国进了山洞后,看了眼手表,对报务员说道:“给兵团部发报。”
  报务员立刻拿出铅笔和纸准备记录。
  周卫国说道:“我部于今日十八时俘获南朝鲜俘虏两名,据俘虏交待,其隶属于伪首都师辎重营。该营己为美军第七师建立前进补给基地一处,现正等待向美军移交。补给基地距我部宿营地不足十五公里,现由南朝鲜伪军一个辎重营守卫,总兵力约四百一十人。其中战斗人员为一个护卫连约一百四十人,其余均为工兵和汽车兵。另:该营己与美军后勤部队实现无线电联络,但人员尚未接触。故我部拟抓住战机,于今夜突袭,占领该补给基地。请指示。”
  报务员在记录完周卫国所说的内容后,立刻打开密码本,翻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将电文翻译完毕,随后,就开始熟练地操作电台发起了电报。
  兵团部专门有一部电台24小时开机保持和快反营的联络,所以周卫国倒是不担心兵团部回电太迟。
  果然,电报发出后不到十分钟,兵团部就发来了回电:“同意你部计划。情报证实后果断出击,打狠打痛敌军。27团某连将负责接应你部。另,你部后续任务为与美军保持接触,随时报告其动向。”
  看到电文后,周卫国笑了。首先,兵团部同意了自己的计划。其次,根据约定,凡是电报中需要出现己方部队编制时,称谓都要降低两级,所以,兵团部回电中所说的负责接应的“27团某连”,其实是27军的一个团。偷袭一个营的敌人竟然有一个团的预备队,周卫国现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几分钟以后,在浓浓的夜色掩护下,快反营出发了。
  憋了这么久,终于要打仗了,快反营每个战士身上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在张强的带领下,全营先隐蔽抵达了他和李斌这个尖兵小组抓获俘虏的地点。在这里守候了好几个小时的李斌看到营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立刻意识到有仗要打,在向周卫国汇报“情况一切正常”时,语声都不禁有些激动。
  周卫国立刻命令把朴金焕给押上来,由金永泰翻译,要他带路。
  到了这时侯,朴金焕也没什么好想的,很配合就开始带路了。
  当然,周卫国也不至于这么贸然就完全相信了朴金焕,在部队前进的同时,还派出了八个尖兵小组,以确保即使朴金焕撒谎,快反营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朴金焕还是比较识相的,两个小时后,在他的指引下,前方的尖兵小组终于发现了南朝鲜首都师辎重营建立的那个补给基地。
  据尖兵回报,补给基地内至少停放了五十多辆卡车,还有一大片的临时仓库。初步估算,按照解放军的标准,这个补给基地的规模补充一个师绰绰有余!(当时,志愿军负责27军一个军补给的汽车还不到150辆!)——而这只不过是美军第七师的一个前进补给基地!周卫国不由暗自感叹美军后勤体系的发达。
  随着不断派出的抵近侦查的尖兵小组的回报,再结合朴金焕画出的补给基地地形图,周卫国脑侮中对于整个补给基地的影像也渐渐清晰。到最后,周卫国突然起了疑心——这个补给基地的防卫情况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松懈!
  补给基地共开了一道正门和两道边门。
  正门倒是放了双岗哨,门两边也有沙袋构筑的掩体,在门岗后约别米甚至还有一个高约10米的瞭望塔兼机枪火力点,塔上也有探照灯。但此刻,不但正门外的掩体里空无一人,连两个哨兵也缩在岗亭里烤火,至于晾望塔,光从探照灯毫无规律地照射轨迹来看,就可以断定负责打探照灯的人肯定在偷懒。而两道边门就更不用说了,分别只有一名哨兵,其中一道边门的哨兵此刻甚至都靠在了门边打磕睡。更夸张的是,整个补给基地周围竟然没有布设雷场。(据朴金焕解释,营长为了防止“误伤友军”,曾特地对营里的工兵交待过,补给基地在交给“美国友军”之前,周围绝对不能布设雷场。至于基地交接后美国佬想怎么弄,那就关他屁事了。)这样的防卫情况,任谁看也不像是军事重地啊。
  这别是南朝鲜人设的一个陷阱吧?
  周卫国不禁有些犹豫。
  但很快,他就狠下心来,决定计划不变,突袭这个补给基地!——这样弱的防卫部署,这样送到眼前的一块肥肉,要是不吃进嘴里那才真叫对不起自己了!再说,根据审讯朴金焕的情况看,由于九兵团的隐蔽工作做得好,无论是美国人还是南朝鲜人现在都不知道东线有大量志愿军。南朝鲜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料到附近就有自己这样的一支志愿军部队,更加不可能事先做好圈套等着“不存在”的敌人来钻啊!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快反营入朝的第一仗——当然也是九兵团入朝的第一仗,所以周卫国在下达“行动”的命令后,就开始从望远镜里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队员们,手心里始终都捏着一把汗。
  事实证明,周卫国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随着在那道边门打磕睡的南朝鲜哨兵被快反营一连一排第四作战分队的一名队员用短刀干掉,突袭补给基地的战斗终于“打响”。
  仅仅花了不到五分钟,第四作战分队就通过侧面迂回静悄悄地控制住了正门和另一道边门。
  当三道门都传来“肃清”的信号后,快反营其余队员立刻根据周卫国事先的部署迅速行动了起来。
  随着一名名队员迅速进入基地,周卫国的心情不由自主也紧张了起来。
  结果,整个战斗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这一战斗在俘虏朴金焕和翻译金永泰眼中看来,都显得很诡异,因为从始至终,这一战斗都是在静悄悄中进行的。
  最后,快反营一枪未放,自身无一伤亡,就取得毙敌六十余人,俘敌三百四十余人的战果。
  这样辉煌的战果,就连周卫国自己都没想到。
  叹至于听到孙大胆汇报战果时,周卫国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真的假的?”
  随后,当进入补给基地后,周卫国才明白志司下发的有关第一次战役的情况通报中提到的“除少数部队外,南朝鲜军队战斗力均极其低下”的评价是多么中肯了。
  被俘虏的南朝鲜士兵都是在睡梦中被快反营队员们用拿手的绳结给捆得死死的,嘴巴里也塞上了毛巾、袜子、软帽等各种堵塞物。
  至于反应稍快的人,则都很不幸地在出声示警之前就被队员们用短刀干掉!
  巡视完整个补给基地后,周卫国忍不住问了一直被押着跟在他身边的俘虏朴金焕一个问题。
  “首都师!你们就靠这样的部队守卫首都?”
  听了金永泰的翻译后,朴金焕的脸色立刻变得很红很红。
  朴金焕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卫国就接着感慨道:“和你们南朝鲜人打仗真是没有挑战性啊!”
  这的确是周卫国最真实的想法。
  想当年的平型关大捷,日军板垣师团一千多辅重部队在遭到百战精锐的八路军115师伏击后,还能顽强反抗,最终造成115师八百多人的伤亡(平型关大捷的歼敌人数和八路军伤亡人数一直存在争议,此处取目前较为认同的一种说法)!同是军人,虽然极度痛恨日军,但作为对手的日军在战斗力方面还是值得钦佩的。相比之下,眼前的南朝鲜军队——那还能称之为军队吗?
  至此,朴金焕己经失去了他“舌头”的价值,所以被周卫国吩咐单独关押了起来——这倒是必要的,如果把他和其他辎重营的俘虏关在一起,万一被他们知道是这位朴上等兵出卖了他们,那他们还不把朴上等兵给活活撕碎了?!当然,在关押朴金焕之前,周卫国还是如约将朴金焕的个人物品归还了给他。
  一直跟在周卫国身边的金永泰自从进入基地后,心里就一直在不断发出惊叹——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全歼营级建制,兵力基本相当的敌人,自身无一伤亡,这是个什么慨念?至少在自己原来隶属的20军,就没有哪支部队敢打这样的包票!可快反营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虽然早就听说过快反营的威名,但从今天的战斗看,快反营绝对属于闻名不如见面的那类!金永泰正在暗自感叹,就听周卫国说道:“小金,走,我们去看看今晚这一单买卖赚了多少!”
  金永泰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愕然地想:“‘这一单买卖赚了多少?’怎么听着这么像土匪说的话?”
  转眼才发现周卫国己经走远了,赶紧快步追上。
  随着一个个临时仓库看过去,周卫国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倒不是因为仓库里的东西太少,事实上,按照解放军一贯以来的艰苦朴素作风,这些仓库里的物资量至少够两个整师用一个月!
  也不是因为仓库里的东西不够好,军火仓库里堆满的弹药和油料库里堆满的各种油料且不说,日常生活用品仓库里堆满的都是包装精美的香烟、肥皂、咖啡、糖,甚至可口可乐!当然也有从朴金焕身上缴获的那种“ZIPPO”打火机。
  关键是,东线志愿军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冬装和保暖用品,可根据初步统计,整个补给基地也只有两千多件棉大衣和相同数量的美军制式单兵鸭绒睡袋。
  这些冬季物资就算全部给27军,也只是杯水车薪!
  其实周卫国瞄上这个补给基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为兵团尽可能解决冬装缺乏的问题,现在看来,这个难题暂时还是得不到解决。不过周卫国也能理解这个基地冬装和保暖物品数量这么少的原因,要知道,这个基地可不是南朝鲜人为志愿军专门准备的——人家美军自然不会在出发的时候还不带上充足的冬装和保暖用品,这里是前进基地,到了这里需要补充的,当然就是弹药、油料和日常生活用品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基地的弹药都只适用于美制武器。这些武器用于补充全套美械的快反营自然再合适不过。但这么庞大的数量,快反营又能用掉多少呢?而整个九兵团都还是日械和国造武器为主,用美械的加起来也不到半个师。至少目前看来,这些高质量的弹药就给人有些“鸡肋”的感觉了。
  当然,油料和日常生活用品那可都是好东西,给运输部队、用于取暖和改善生活都是物尽其用的。
  清点完物资后,周卫国也认命了,闷闷不乐地让报务员给兵团部发去了电报:“我部己成功袭取敌补给基地一处,获取大量物资,请速派运输部队抢运物资。”
  很快,兵团部就发来了回电:“热烈祝贺你部旗开得胜!己通报表扬。望你部再接再厉,争取更大胜利。接应及运输部队均己出发。命你部原地休整待命。”
  看了兵团部带着嘉奖的回电,周卫国也高兴不起来,意兴索然地进了原本这支南朝鲜辎重营营长的办公室——当然,这个办公室现在还是营长办公室,只不过营长换人了而己。在办公桌后坐下后,周卫国百无聊赖地翻看起了桌上的一叠文件。
  文件都是英文的,看样式应该是电报,电报的内容都很琐碎,不外乎就是“我部己抵达x区X点,请告知你部确切位置?”之类的东西,估计就是辎重营和美军第七师后勤部队往来的些电报。
  反正无聊,周卫国干脆就把看这些电报当成休闲了。
  看着看着,一份不起眼的电报引起了周卫国的注意。
  这是一份气象预报,上面写着:“据气象部队预测,本月16-18日长津湖地区将出现晴天。”
  周卫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很快,他就一蹦三尺高,随后拿着这份电报冲出了办公室。周卫国拿着电报刚冲进机要室,就大声说道:“立刻准备给兵团部发电报!”
  报务员有些惊讶地看着周卫国,说:“营长,不是才发过吗?”
  周卫国兴奋地说:“发过就不能再发了?快!”
  报务员赶紧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周卫国说道:“以下内容请转一、二、四分部:据缴获之美军气象预报,本月十六至十八日长津湖地区将出现晴天。”
  周卫国说完,报务员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下文后,不由愕然看向他,说:“营长,下面呢?没了?”
  周卫国笑骂道:“你下面才没了!”
  报务员哭笑不得地说:“营长,我是说,电报的内容就这些?”
  周卫国说:“就这些了!”
  报务员挠了挠头,只好拿出了密码本,但嘴里却嘀咕道:“这电报是什么意思啊?”
  报务员嘀咕的声音虽然小,却还是被周卫国听见了,便解释道:“我们兵团的后勤是由东后一、二分部和兵团组建的四分部负责的,我告诉他们十六至十八日长津湖地区将出现晴天,就是提醒他们,利用这三个晴天,尽可能多运些物资上来!”
  报务员这才恍然大悟,飞快地将电文译好后开始发报。
  见报务员开始忙活,心情大好的周卫国便悠然踱出了机要室。
  刚离开机要室没多远,就见孙大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周卫国后,立刻说道:“营长,有情况!”
  周卫国面色一紧,说:“什么情况?”


第三节
  孙大胆说:“营长,第四尖兵小组回报,基地正门八点钟方向有一队不明身份的人正在接近,人数大约四十人。尖兵是在五公里外发现他们的,尖兵估计,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现在距我们大约为三公里。”
  周卫国沉吟着说:“八点钟方向?那应该不是我们的人。”
  孙大胆说:“的确不是!尖兵说,从他们的军服看,倒有点像我们俘虏的南朝鲜人,而且也是全套美械装备。但他们的身形明显比俺们还要高大,从这一点看,又不太像是南朝鲜人。”
  周卫国脑中灵光一闪,说:“是美国人!”
  孙大胆一呆,说:“美国人?”
  周卫国说:“应该是美国人!朴金焕交待过,他们营昨晚就己经和美军第七师的后勤部队取得了无线电联络,他们今天之所以被派出去也是为了寻找美军第七师。而我们占领基地后清点南朝鲜这个营的人数也正好少了两人,看来有个尖兵小组比较走运,己经找到美国人了。说不定这四十来个人就是美国人派来接收后勤基地的。”
  孙大胆脸上立刻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说:“营长,让俺带一个作战排出去伏击这些美国人吧?”
  周卫国笑道:“大胆,不要急!送上门的肥肉我能不吃吗?但吃掉他们并不表示就一定要出去伏击他们啊!美国人既然送上门来,我们为什么不能以逸待劳,来个关门打狗,把他们一网打尽?”
  孙大胆说:“营长,您的意思是,放这些美国人进来?”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美国人可不知道基地现在己经换了主人!”
  孙大胆立刻会意,说:“俺明白了营长,您是要俺们都化妆成南朝鲜人,引美国人进来,然后……”
  周卫国说:“没错!大胆,命令全营,换上南朝鲜人的军大衣,准备战斗。还有,你再派四个尖兵小组出去,一路盯紧了这队美国人,随时汇报他们的动向。”
  孙大胆肃声说:“明白!”
  随后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孙大胆走后,周卫国又叫上金永泰,两人都换了南朝鲜军大衣后,一起往正门走去。走到一半,周卫国想起一事,又让人带来了朴金焕——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既熟悉这个基地情况又和自己“合作愉决”的南朝鲜俘虏就只有朴金焕了,一会儿可能还要和这南朝鲜辎重营最后一个尖兵小组碰面,带上朴金焕总是不会错的。
  由于快反营其他战士都不会朝鲜话,所以周卫国让金永泰押着朴金焕一起来到正门岗亭,让他们两人一人背一支形半自动步枪(朴金焕的枪里自然是没有子弹的,还被金永泰用刀抵在后背),就靠在岗亭外假扮哨兵,自己则躲在岗亭里以随时给金永泰指示。
  正门内的瞭望台自然被利用了起来,除了原有的一挺机枪,又架上了一挺机枪,正门外是一片开阔地,加上瞭望台上的探照灯,占据了绝对制高点的两挺机枪作为压制火力相信己经足够。在正门至瞭望台之问的两侧,各埋伏了一个作战排。两道边门后也各埋伏了一个作战排。就连正门外两点方向的雪地中,也埋伏了一个作战排。
  这样一来,无论美国人走正门还是边门,一旦战斗打响,快反营都至少有两个作战排可以同时投入战斗。如果美国人正好从正门走,那么两道边门的作战排可以迁回到正门,正门外埋伏的作战排也可以从后包抄,这四十来个美国人面对的将是快反营五个作战排!何况快反营其他部队还可习随时投入战斗。以决反营的战斗力,再以这样绝对优势的兵力,这些美国人的命运其实在被快反营尖兵发现的那一刻就己经注定。
  一切布置妥当,周卫国开始静等美国人钻进口袋。
  加派出的四个尖兵小组不停回报,美国人离基地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一队军人出现在了周卫国望远镜的视野中。
  大韩民国首都师辎重营上士班长李载民在见到补给基地大门后,终于松了口气。他可是真不容易啊!
  一大早,他就和班里另一个士兵组成尖兵小组被派出去寻找美军。
  辛辛苦苦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驻扎下来的美军第7师先头部队第31步兵团,李载民本以为自己的好运来了,谁知道,因为言语不通,美国人见面后不由分说就把自己这两人给抓了起来。
  在被关押了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等来了美军的朝鲜语翻译。
  李载民立刻向翻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适当表达了自己对“美国友军”不恰当对待自己这两人的不满。
  翻译当即对他表达出的不满嗤之以鼻,随后给出了美国人之所以抓他们的解释:“美国人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北韩的间谍。”
  李载民当即就委屈地想:“本来就是一个民族的,长得能不像吗?”
  不过好在美国人还是比较文明的,并没有对自己两人用刑,所以李载民也就决定不再计较美国人的无知了。
  通过翻译,李载民向这支美军先头部队的指挥官Allan MacLean(艾伦·麦克莱恩)上校解释了自己两人的来意。麦克莱恩上校在向他的上司确认了确有其事后,终于“款待”了两人,不但恢复了两人的自由,还给了他们一人一杯热咖啡。
  这使得李载民又开始对美国人有了好感。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美军第7师第7军需连派来的一个军需排抵达,于是,麦克莱恩上校就让李载民两人领着这个军需排前往接收补给基地。遗憾的是,由于天气不好,他们不得不步行前往!
  不管过程有多曲折,这样的结果总是好的。所以李载民在带领这个美军军需排走在回补给基地的路上时,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和营长有姻亲关系的李载民可是不止一次听自己这个有着丰富逃跑经验的姻亲提起过要尽快远离这块是非之地,虽然美国人的情报总是说东线没有发现北韩人或者中国人的踪迹,但和师主力一起沿着东海岸向图门江进发显然才是最安全的路线。自己现在带回了接收基地的美军,就意味着自己所在的辎重营很快就可以归建,也就意昧着辎重营很快就可以安全了。要知道,像自己这样为了混口饭吃加入军队的小兵,仗打起来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做英雄,而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时,补给基地大门己经在望,李载民终于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听见有人大声喝问道:“什么人?口令?”
  随后,一束强烈的灯光就照了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美军立刻出现一阵骚动,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指向灯光照来的方向。李载民赶紧大声说道:“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是自己人,自己人!”
  翻译凑了过来,说:“你们的人不知道我们美国友军要来吗?”
  李载民在心里鄙视了这个假洋鬼子一下后,说:“我怎么知道你们美国友军竟然会没通知我们的人?”
  李载民说的时候,特地加重了“你们”两字,但那翻译却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他语气中的揶揄,哼了一声,说:“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美国友军的?”
  李载民无奈,只好上前几步。
  对面再次传来喝问的声音:“什么人?口令?”
  李载民用手遮住被探照灯光晃得有些生痛的眼睛,怒骂道:“浑蛋!还不把探照灯移开!我是李载民!快向营长汇报,就说美国友军来接收基地了。”
  李载民的怒骂显然有了一些效果,探照灯很快就移开了。
  李载民又转身对翻译说道:“刚刚只是误会,让你们美国友军把武器都收起来吧。”翻译将他的话向美军翻译后,美军骂骂咧咧地收起了武器。
  反正听不懂,李载民也顾不上这些了,快走几步,走近了正门的岗亭,大声说道:“今天是哪个兄弟当值?”
  一个声音应道:“原来是李班长,今天我当值。”
  李载民仔细看过去,不由骂了一声:“原来是朴金焕你个浑蛋!连我也敢问口令?”
  朴金焕赶紧说道:“对不起李班长,刚刚没认出是您。您要进出基地哪里需要口令,您这边请。”
  见了朴金焕谦卑的态度,李载民这才找回了点当老大的感觉,向后一招手,大声说:“我们可以进去了。”
  翻译将他的话向美军翻译后,美军立刻大步走了过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了基地。等最后一个美军走进基地正门后,瞭望台的探照灯突然打了过来,照在了美军头上,美军士兵都本能地用手遮住强光。
  这时,发生了令李载民目瞪口呆的一幕——美军士兵周围突然出现了大批自己的“战友”,这些人将美军打倒在地后,都掏出了绳子,显然是要把美军都给捆起来。
  李载民先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想当然地以为是自己的“战友”们在为自己出气。李载民虽然心中快意,但脸上却做出大惊的样子,一边冲过去一边大声喊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不许无礼,快放了美国友军!
  但在冲过去之前,李载民却向朴金焕竖起拇指,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笑容,朴金焕则一脸的莫名其妙加苦笑。
  李载民刚冲出没几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很快就摔倒在地,紧接着,他就看见有人拿着绳子扑向自己。
  来人粗暴地将自己的双手反剪,显然是要将自己也给绑起来。
  李载民不由怒道:“你们瞎眼了!捆我干什么?”
  但不管他说什么,来人还是将他给捆了个结实,又给他嘴里塞了一团东西。
  周卫国笑吟吟地从岗亭里走了出来。
  又是无一伤亡!
  这仗打得真是畅快。
  这时,一个战士在制住一个美军士兵后,随手掀开了那美军士兵的防寒帽,却立刻吓得倒退两步,失声惊叫道:“鬼!”
  那美军士兵趁机站起身,正要抢夺武器反抗,就被一个箭步冲上去的周卫国一拳打晕过去。
  周卫国看了眼那被自己打晕的美军士兵,见是个黑人,不由乐了,冲那受惊吓的战士笑骂道:“什么鬼?不就是个黑人吗?”
  他两年前去欧洲时,在德国美军占领区可没少见到美军中的黑人士兵。
  那战士听了周卫国的话后,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就着灯光再看那黑人士兵,虽然还心有余悸,但总算没有再往后退。而且想起刚刚幸亏营长反应快打晕了这个“鬼”才避免发生意外,这战士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卫国心中一动,大声说道:“把所有人都捆上后再看他们的脸。”
  刚刚己经出了一个意外,要是再让别的美国兵挣脱了,那才叫阴沟里翻船了。战士们应了一声,立刻照办,很快就将三十几个美国兵都捆了个结实。
  等把这些美国兵都捆好,再掀开他们的防寒帽时,快反营的官兵们几乎个个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些美国人怎么全都是黑乎乎的,个个长得都跟厉鬼一样?
  周卫国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美军交手就遇上了黑人部队,从军衔分辨出这些人里军衔最高的是一个少尉后,立刻把他拉到一边,问道:“报上你的姓名和所属部队番号?”
  那黑人少尉听到周卫国流利的英语后,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周卫国说道:“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黑人少尉脸色古怪地说:“上帝啊!中国人!你的英语讲的太棒了!”
  转眼见到周卫国脸色不善,这才赶紧说道:“我叫Will Max(威尔·麦克斯),隶属于美国陆军第7步兵师第7军需连C排。”
  周卫国说:“怎么你们这个排都是黑人?”
  威尔苦笑道:“我们是黑人,自然只能干工兵、后勤这样的粗活。”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们美国虽然号称是世界上最平等、最民主的国家,种族歧视却很严重。对你们黑人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威尔感激地说:“谢谢。”
  周卫国说:“能不能说说你从哪里来?”
  威尔说:“从兵营来。”
  周卫国说:“你兵营的具体位置呢?”
  威尔眼珠一转,说:“我也不清楚,您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周卫国说:“那么,你所在的兵营有多少兵力?防御部署又是怎样的?”
  威尔这回干脆地说:“我不知道。”
  周卫国皱了皱眉,说:“看来,您是选择不合作了?”
  威尔没有说话。
  周卫国说:“你知道,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正规军。”
  威尔笑了,说:“你们要不是正规军那才是见鬼了!”
  周卫国面色一沉,说:“那只是你的看法。中国和美国现在可没有正式交战。”
  威尔说:“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告诉我,你们不是正规军,所以可以不遵守《日内瓦公约》,可以对我们进行刑讯逼供,是吗?”
  周卫国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威尔直视着周卫国,说:“我相信你敢!我们黑人在军队里虽然受到歧视,但我们仍然以身为美国陆军的一员而自豪。我们仍然有军人的尊严!”
  周卫国盯着威尔看了半天,见他眼神中还是没有一丝退缩,倒有些佩服他的硬气,而且也不想动粗让他瞧扁,便叫来战士把他押下去。
  威尔被押走后,周卫国想了想,又吩咐把给美国人领路的那两个南朝鲜俘虏带上来。这些美军士兵里自然会有软骨头,但要一个个试过去总没有比从两个南朝鲜人中找软骨头方便。好在李载民并不是硬骨头,被周卫国教导之下的金永泰连骗带吓没多久,就竹筒倒豆子,将他所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说了。
  当得知离自己不到十五公里就驻扎了美军一个加强团时,周卫国立刻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这时,有战士汇报,27军接应的一个团己经抵达。
  很快,就有一个军官带着一个警卫员过来,见到周卫国后,那军官立刻和周卫国握手,说道:“周营长,你好。我是二十七军八十师二三九团团长曲峰。从现在开始,根据兵团部命令,我团接受你的指挥。”
  周卫国也不客套,立刻说道:“曲团长,我们得到最新情报,美军一个加强团就驻扎在离我们不到十五公里的地方。”
  曲峰立刻喜道:“那敢情好!要不俺们团连夜杀过去?”
  周卫国说:“曲团长,请稍安勿躁!你们团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保障这个基地物资的运输而不是作战!”
  其实有些话周卫国也不好说出口,根据第一次战役的经验,即使在得到充分重火力的支援下,志愿军没有一个师的兵力,也是不可能硬抗美军一个团的。27军虽然是三野主力,但周卫国的自信心还没有膨胀到敢以一个没有任何重火力支援的普通步兵团加一个营就去攻打美军的一个团。更重要的是,美军这个团只是先头部队,他们的身后可是整个美军第7师!在思虑再三后,周卫国不顾曲峰有些不豫的脸色,硬是让他分派人手,和南朝鲜俘虏一起将物资尽快装车,又让他派人押着南朝鲜辎重营的汽车兵开着汽车将这些物资往后运。凌晨两点,27军派来抢送物资的运输车队也到了,只是,相对于这个补给基地庞大的物资数量来说,这些汽车数量还远远不够。
  虽然车队来回跑了好几趟,就近将物资补充给了后续的27军部队,但是,天快亮时,基地还剩大量弹药没有运走。根据这些天的经验,白天只要天气许可,美军总有飞机在天上巡弋,天亮之前,运输车队必须隐蔽了。
  将情况汇报兵团部后,兵团部很快就发回了指示:“炸毁所有剩余弹药。命你部断后,与该部美军保持接触,诱敌深入。”
  兵团部的回电很短,但周卫国很快就明白了兵团部的意思。
  其实,兵团部给快反营下一步的任务说白了就是——诱饵!
  以快反营一个营的编制,正符合美军对“中国志愿军”规模的猜测。而以决反营的战斗力,却又足以打痛敌人。同时,又不至于把敌人吓跑。而且,以周卫国的能力,自然可以很好地把握打击的力度和撤退的时机。所以,以决反营作为诱饵正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将剩余的所有弹药都炸毁虽然可惜,但总比让这些弹药回到美军手中要好。快反营二连战士在补给基地里埋设炸药时,想打仗都快想疯了的曲峰还想率自己的团留下和快反营一起断后,被周卫国直接拒绝了。
  曲峰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在周卫国以兵团部名义下达命令后,只好率部后撤。炸药埋设完毕后,二连连长田大海请示周卫国:“营长,什么时候引爆炸药?”
  周卫国想了想,说:“天亮以后再说。”


第四节
  田大海奇道:“营长,为什么要等到天亮以后再引爆?”
  周卫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田大侮,说:“你能确保起爆万无一失吗?”
  田大海傲然道:“保证万无一失!我原来在二十军六十师侦察连的时候就开始摆弄炸药了,从来没有失过手!”
  周卫国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美国人一晚上都没有得到他们派出的这个军需排回报,肯定要起疑心,天亮以后他们至少会派人来查看,等来查看的美国人进了基地后,你再……”
  说着,周卫国做了个下压起爆器的动作。
  田大海立刻眼睛一亮,兴奋地说:“我明白了营长!弹药就算炸毁也要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多杀伤几个美国人!”
  周卫国赞赏地点了点头,说:“没错。好好准备去吧。给美国人一个惊喜。”
  田大海应道:“是!”
  转身兴高采烈地走了。
  周卫国随后带领快反营撤出了补给基地,直到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大约2公里,才停留在山林里隐蔽休整。
  天亮以后,尖兵小组先后在一点至两点钟方向(即基地正门七点至八点钟方向)发现了三股美军。
  这三股美军每股人数都在两百人左右,均呈搜索队形前进,彼此基本平行,横向间隔不到两公里,最近的一股美军距基地约5公里,最远的也不超过6公里。
  看来,军需排一晚上没有回音己经引起了美国人的警惕,否则,他们也不会谨慎到一下子就派出三个连级规模的搜索队伍,而且采取如此保守的前进队形了。
  一个多小时后,第一支美军搜索队伍终于发现了补给基地。不久,显然己经得到消息通报的另两支搜索队伍开始向这支队伍靠拢,而这支搜索队伍也放慢了前进速度,并最终在距补给基地约500米处停了下来。
  半小时后,三支搜索队伍己经汇合,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营级作战单位,同时建立了临时防线。
  周卫国趴在距补给基地约1公里外某个山丘的隐蔽观察哨中,用高倍望远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感叹美军默契的配合和极高的战术素养后,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轻率地做出伏击美军搜索队伍的决定。
  他虽然对自己快反营的战斗力很有信心,却也不至于自大到抱有以不足1比1的兵力和美军展开对攻并战而胜之的不切实际想法。
  这时,第一支美军搜索队又开始继续缓慢前进,而另两支搜索队则开始向两翼展开,显然,谨慎的美国人有心要探探补给基地的虚实了。
  第一支搜索队在距离基地正门约200米处再次停了下来,并做出了防御部署。
  空无一人的补给基地使得美国人疑心更甚。
  又过了一会儿,从第一支搜索队中分出了一支十二人的小部队,看样子是一个班。这个班的美军交替掩护着,迅速而又谨慎地靠近补给基地。
  在距离基地正门约30米处,这个班美军停了下来,各自卧倒据枪指向基地正门,班尖兵则继续前进,并最终进入了正门。
  在查看过正门附近后,尖兵向后打出了“一切正常”的手语。
  这个班剩下的美军立刻起身,快速通过正门前的开阔地,进入了正门。
  留在最后的是班里的狙击手和自动步枪手。
  这两人就停留在正门两边的掩体外,自动步枪手将手中的BAR对准了正门内的瞭望塔,狙击手则将手中的春田狙击步枪瞄准了临时仓库。
  只从这一个步兵班的表现,周卫国就在心里给了美军很高的评价——这些战斗部队的美军士兵毕竟不同于昨晚快反营俘虏的那个美军军需排!
  又过了一会儿,留在正门外的自动步枪手和狙击手也解除了警戒,在向后打出“一切正常”的手语后,都进了正门,显然他们班里的战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趴在周卫国身旁的田大海低声问道:“营长,起爆吧。”
  周卫国沉声说道:“再等等!”
  田大海说:“营长,再不起爆我怕进去的美国人发现仓库下埋设的炸药。”
  周卫国说:“那就赌一把:如果这些美国人发现了炸药,那么你立刻起爆,如果他们没发现,那就等更多的美国人进入基地后再起爆。”
  田大海说:“好!营长,我听你的。”
  美国陆军第7步兵师第31团第3营I连连长Auburn Marr(欧本·马尔)上尉看着自己的尖兵班安全进入基地正门后,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基地内并没有敌人。
  一路走来,自己所属的第31团级战斗队(The 31st Regimental Combat Team,即31st RCT,不同于第31步兵团,即The 31st Infantry Regiment。该战斗队由美军第7师第31团第2、3营,第32团第1营及欠C连的第57野战炮兵营,第15自行防空火炮营D连和第13工程营C连组成,总兵力约3200人。31st RCT这个番号至今仍是志愿军此战战果的争议点)只遇到一些零星的抵抗,就连这些抵抗,也大多是在安全距离外的射击,而且敌人总是很快就消失不见。整个行军过程,用“平静”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习至于有一天自己营里甚感无聊的副营长Clifton Couch(克利夫顿·柯奇)少校和营直属连连长Herbert Bryant(赫伯特·布里安特)上尉竟然跑到山里猎了一回西伯利亚虎(这件事见诸于美国人自己编写的第31步兵团团史)。
  见鬼的韩国人!我们的军需排一进驻就跑了,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他们难道不知道即使军需排进驻了也要等和美国友军办好正式的交接手续才算完成了补给基地的移交?
  不过,就算韩国人都跑了,军需排为什么没有出来迎接?
  马尔上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马尔上尉突然听见基地里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己的尖兵班正以远比进去时更快的速度往外冲,眼看就要冲到正门时,马尔就见基地内突然耀起了一阵闪光,紧接着,响起了一连串的巨响。整个大地在这一瞬间,都在颤抖!
  马尔上尉眼睁睁地看着火光在基地里腾起,并在瞬间吞役整个基地,当然也吞没了那个几乎冲到正门口的尖兵班士兵。
  “我的尖兵班!”
  马尔悲愤地大叫道。
  在那样的火势下,自己那12个部下哪里还有存活的可能?
  但很快,不容他多想,基地里剩余的弹药开始殉爆。殉爆弹药的冲击波甚至把离基地最近的十来个美军士兵都掀翻在地。
  突然发生的爆炸并没有使这支美军惊慌失措,在很快就冷静下来的马尔上尉的指挥下,他们迅速伏低身体,交替掩护后撤,直至撤出了爆炸威胁范围。
  从望远镜里看着这一切的周卫国轻叹一声,说:“可惜了!大海,我们走。”
  说完,倒退着爬出了观察哨位。
  田大海应了一声后,将起爆器放在了原地,又熟练地在起爆器边上布设了诡雷,随后也倒退着爬出了观察哨位。
  很快,身披白色伪装服的两人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中。
  爆炸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最终平息。
  看着眼前己被夷为平地的基地——实际上,基地被爆炸摧毁后,原址多了个直径数百米,深十多米的大坑——马尔上尉欲哭无泪,直到营长William R.Reilly(威廉·瑞利)中校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才恢复了清醒。
  “欧本,”瑞利中校斟酌着说道:“请不要太悲伤。这只是个意外。那12个小伙子也是我的部下,我的心情一点也不比你好受。”
  马尔上尉说:“长官,我知道。我己经看见他们的脸了,可是,他们还是没能逃出来。基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瑞利中校无言,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基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名士兵跑了过来,一脸激动地对马尔上尉说道:“上尉,工兵在弹坑边缘发现了引爆电线!爆炸不是意外,是有人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马尔上尉立刻怒道:“引爆电线通向哪里?”
  那名士兵说:“通向3点钟方向。”
  马尔上尉怒吼道:“全连集合,跟我顺着引爆电线找到那些狗杂种,把他们都撕碎。说完带头往发现电线的地方跑去,I连剩余的士兵立刻紧随其后。”
  这一天,对于美国陆军第7步兵师第31团第3营I连来说,显然是个灾难。
  除了死于大爆炸的12名士兵,在找到起爆器后,又有4名不幸的士兵死于起爆器附近埋设的诡雷。
  在同一天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损失了16名士兵,这是任何一个美军连长都没有的记录!所以,整个第31团级战斗队都停留在原地,为这16名士兵进行了战场葬礼。
  第二天,第31团级战斗队继续前进。
  这回的先头部队变成了Willialm Etchelnendy(威廉·艾奇蒙迪)上尉指挥的第3营L连。刚开始,L连的行军很顺利。
  但是,厄运并不只是降临在I连头上,L连也有份。
  在经过一个开阔地时,尖兵突然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击中倒地。
  尖兵虽然被打倒,却似乎并不是致命伤,所以他还有余力拼命叫道:“狙击手!找掩护!”
  其实在他倒地的一刹那,他后面的美军士兵就己就地卧倒,寻找掩护物。
  距离尖兵最近的狙击手很快就根据尖兵中弹的部位大致猜测出了子弹射来的方向,随后就开始引导火力排对该方向进行了火力压制,于此同时,两名士兵迅速猫腰上前,想要把受伤的尖兵拖回来。
  谁知,这两名士兵刚靠近受伤的尖兵,就双双被另一个方向射来的两发子弹击中头部,当场死亡。
  这回,正处于戒备状态的L连狙击手们立刻判断出了子弹射来的方向,在引导火力排转移火力的同时,也纷纷端起了自己手中的狙击步枪,开始在瞄准镜中寻找危险的敌人。
  不一会儿,第一名狙击手扣动了扳机,紧接着,其他狙击手也都对自己认定的目标开火了。
  但是,这些狙击手的判断显然出了点差错。
  因为在他们射击后不久,从另一个方向就又射来了两发子弹,两名狙击手应声而倒。这样极具挑衅味道的射击彻底激怒了艾奇蒙迪上尉,他立刻叫来了通信兵,取下通信兵身后背着的步话机的送话器,要通了配属的第57野战炮兵营A连,大声对A连连长Harold Hodge(哈罗德·霍基)上尉说道:“哈罗德,我们遇到麻烦了,你得帮我。”
  霍基上尉在步话机那头说道:“威廉,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艾奇蒙迪上尉说:“哈罗德,我们遇上狙击手了,你得给我们炮火支援!”
  霍基上尉说:“没问题,让你的火力引导员把你要轰击的坐标告诉我。”
  艾奇蒙迪立刻叫来了连里的火力引导员,恶狠狠地说道:“把2点钟方向那几座山头的坐标报给炮兵营的霍基上尉,轰死那几个狗娘养的狙击手!”
  火力引导员立刻接过步话机送话器,开始向霍基报坐标。
  不久,第一发105mm榴弹炮弹落在了L连行军路线2点钟方向的一个山头上。
  火力引导员根据弹着点又报上了修正数据。紧接着,又一发105mm榴弹炮弹落在了那个山头。
  这回,火力引导员确认了目标己被命中。
  随后,第57野战炮兵营A连的4门105mm榴弹炮就开始不断将炮弹倾斜在L连火力引导员报过去的坐标上。
  远处,正透过一个伪装过的狭窄岩洞口用高倍望远镜看着这一切的周卫国皱了皱眉,轻叹一声,喃喃道:“10分钟!好快的炮火反应速度啊!”
  随即又低声向一旁的孙大胆问道:“狙击小组撤出来了吗?”
  孙大胆回道:“营长,您放心,狙击小组肯定撤出来了,您有过死命令的,狙击手每射击一次后必须更换阵地,最多更换两次阵地后必须立刻后撤!”
  周卫国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大胆,你看看,美国人的步炮协同做得有多好!炮火支援10分钟就来了!美国人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我们的动作也必须快啊!”
  半个小时过去了,当2点钟方向每一个山头都被105mm榴弹炮弹梳了至少一遍后,艾奇蒙迪上尉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下,他不相信还有人能活下来!
  谁知,L连继续前进了不到1公里,就又有两人被击中毙命。
  L连官兵不得不再次原地卧倒找掩护。
  这回,艾奇蒙迪上尉的火气就大了,要通了营部后,对瑞利中校说道:“中校,L连在行进时遇到狙击手,请求空中支援。”
  瑞利中校在步话机那头说道:“没问题。我立刻让联络官Johnson(约翰逊)中尉去你那里。”
  没过多久,空军地面联络官约翰逊中尉就赶了过来,并给艾奇蒙迪上尉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空中支援1个小时内就能到。
  艾奇蒙迪上尉听了这个消息后,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他几乎是吼道:“1个小时?!你他妈疯了吗?竟然要我的小伙子们在狙击手的威胁下再待1个小时?这他妈也能叫好消息?!”
  约翰逊中尉一摊双手,说:“上尉先生,这己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您知道,绝大部分的空中支援现在都配属给了陆战1师。”
  艾奇蒙迪上尉愤怒地说:“那就再等1个小时吧!”
  说完,转身对身边的一个士兵吼道:“烟幕弹!放烟幕弹!”
  在烟幕完全笼罩L连之前,又有3名狙击手和1名机枪射手先后被不同方向射来的子弹击中要害身亡。
  远处,在望远镜中看着烟幕完全笼罩那支行进中的美军,周卫国的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容喃喃道:“看来美军步兵班的狙击手也只是配备了狙击步枪的普通步兵而己。”
  50多分钟后,远处的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周卫国心中一动,立刻将望远镜对准了轰鸣声传来的方向,很快,就有两架飞机出现在了周卫国的望远镜视野中。
  从飞机垂尾上喷涂的蓝底白色五角星机徽来看,这应该是美国人的飞机。
  但这两架飞机又不同于周卫国见过的任何飞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螺旋桨,而且飞行速度比螺旋桨飞机更快,噪音当然也更大。
  周卫国不由心中一动,这想必就是美国人的喷气式飞机了。
  对于喷气式飞机,周卫国早在两年前的欧洲之行就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时他对于喷气式飞机还没有多少直观的认识。直到快反营组建后,由于快反营的特殊性质,重返军队的周卫国才接触到了一些机密,从而知道当时上海的防空有苏联空军的协助,也由此第一次知道了米格-15这种喷气式飞机的编号。不过,那时候这种喷气式飞机完全由苏联空军飞行员驾驶,他却是未能一睹真容(人民空军获得首批米格一15是在1950年10月13日,当时驻上海的苏联空军部队因为即将回国而向中国政府有偿转让了他们使用过的38架米格一15)。
  现在从望远镜中看到的这两架美军喷气式飞机,就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喷气式飞机了。不一会儿,两架美军飞机就飞临了美军上空。
  听到头顶的轰鸣声,虽然由于烟幕笼罩看不清,趴在地上的美军士兵仍然大声欢呼。两架美军飞过美军上空后,开始转弯盘旋,随即在调整航向后向离美军行军队伍最近的几个山头俯冲过去。
  很快,那几个山头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美国人这回使用了凝固汽油弹!
  在远处透过望远镜看着这一切的周卫国看了眼手表,感叹道:“不到一个小时空中支援就到了!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这种程度的空地协同?”


第五节
  仅仅十来分钟后,两架美军飞机就投掷完了携带的所有凝固汽油弹。
  而这时,美军第31团3营L连前进道路两旁所有被怀疑隐藏有“敌军狙击手”的山头都陷入了火海中。
  投弹完毕的两架美军飞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降低高度,开始围绕着攻击点做大范围盘旋,显然是打算在袭击者被凝固汽油弹逼出来后来一个补充攻击。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笼罩着L连的烟幕己经梢散,而除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那些山头再没有别的动静。估计再也不可能有活着的生物逃离火海后,两架美军飞机向地面的L连士兵摆动了几下机翼,随后围绕着他们转了一圈。
  两架飞机的这一致意举动立刻引发了原本坐在地上观赏航空兵对地攻击壮观景象的L连士兵的欢呼。不少L连士兵都将自己的军帽抛上天空以表达他们对航空兵的感激之情。似乎受到地面L连士兵积极响应的鼓励,在盘旋结束后,两架美军飞机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再次降低了高度,调整航向后,竟然恶作剧地对着地面的L连就俯冲了下来。
  和己方的飞机来个亲密接触听起来似乎很有几分诗意,但头顶数百米上方有飞机飞过和不到50米上方有飞机俯冲而来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眼看着两架飞机俯冲而来,L连士兵们几乎都下意识地趴倒在地。而这两架超低空飞行的喷气式飞机的噪音也立刻让所有L连士兵都在第一时间捂住耳朵大声吼叫(减低耳膜压力)。飞机继续俯冲,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接近地面,在飞临L连士兵上方时,飞机离地面的高度己经不足20米!直到这时,两架飞机才在模拟了一下投弹动作后迅速拉起,临了还又摆动了几下机翼,怎么看都有点欠扁的味道!
  两架飞机虽然拉起,但飞机俯冲的气流早已带起了地面的积雪,把趴在地面的美军士兵结结实实地覆盖了一遍。强烈的气流甚至把几个来不及趴下的美军士兵都掀翻在地。
  待两架美军飞机拉起飞远后,清醒过来的L连士兵们纷纷向远去的飞机竖起了中指,嘴里吐出的话语也由最初见到这两架飞机时的欢呼变成了向那两架飞机上飞行员的所有女性亲属问候的以F开头的某个单词。
  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后,周卫国忍不住笑了,他虽然听不到地面美军的怒骂声,但从他们的举动也能猜到两架飞机的恶作剧显然惹恼了他们。不过很快,在回想刚刚两架美军飞机俯冲的细节后,周卫国又若有所思。
  看着远去的两架飞机,灰头土脸的艾奇蒙迪上尉扬着拳头愤怒地对身边同样灰头土脸的约翰逊中尉吼道:“飞机上的是哪两个狗杂种?”
  约翰逊中尉苦笑着摊了摊手,说:“对不起,上尉先生,我也不知道是哪两个狗杂种!您知道,我只是地面联络官,并不是机场的调度员。”
  艾奇蒙迪怒道:“要是让我知道飞机上的是哪两个狗杂种,我一定把他们的脑袋都扭下来。”
  约翰逊咬牙说道:“您这么做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叫上我!”
  在整理了被自己人弄得狼狈不堪的军容后,第31团3营L连继续前进。
  这回,在严密戒备下前进了将近1个小时,L连也没有再遇到袭击。
  空中支援似乎开始起效了。
  有鉴于此,艾奇蒙迪上尉的怒火终于渐渐平息,点头赞道:“航空兵的狗杂种们虽然嚣张,但还真有点管用!”
  艾奇蒙迪上尉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随后,他就听到前方传来的凄厉叫声:“敌袭,找掩护!”
  艾奇蒙迪上尉的心情立刻跌到了谷底——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该死的敌军狙击手又来了!敌情很快就汇报了过来,这回还是走在全连最前面的尖兵被击中,而且也是跟L连第一次遇袭时的那个尖兵一样只伤不死。但这回,L连一百多名士兵都死死地趴在原地,再没有人敢于上前援救那名受伤的尖兵。
  但趴在原地显然也不能保证安全。
  几分钟后,埋伏在暗中的敌军狙击手似乎己经失去了耐性,随着先后响起的3声枪声。先是受伤的尖兵,接着是2名活生生的手持狙击步枪的L连士兵很不幸地成为了敌军狙击手冷冰冰的射杀记录。
  艾奇蒙迪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声吼道:“混蛋!别都趴在地上,找到掩护后立刻还击!还击!”
  没有人理他,L连士兵们继续埋头趴在地上。尽管之前的事实早已证明趴在地上也不安全,但没有哪个士兵愿意冒着首先招来敌方狙击手攻击的危险尝试对根本就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敌人做出徒劳的反击。
  艾奇蒙迪无奈,只好喊道:“约翰逊中尉在不在?”
  不远处另一块大石后面传来了约翰逊中尉的声音:“上尉先生,我在这里。”
  艾奇蒙迪说:“中尉,立刻呼叫空中支援!”
  约翰逊回道:“上尉,我手头没有无线电!”
  艾奇蒙迪大声吼道:“通信兵!通信兵!”
  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上尉,我在这里。”
  艾奇蒙迪大声说道:“通信兵,去约翰逊中尉那里,我们需要呼叫空中支援!”
  通信兵犹豫道:“可是,上尉先生,敌人的狙击手……”
  艾奇蒙迪愤怒地说道:“这是命令!如果你不想在战斗结束后被送上军事法庭,现在就立刻给我去约翰逊中尉那里!”
  通信兵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从通信兵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个身背步话机的士兵,飞快地向约翰逊藏身的大石跑去。
  显然,通信兵在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冒险执行命令。
  通信兵跑了投几步,就响起了枪声,但这回,子弹并没有击中决速奔跑的通信兵,只打中了他脚边的地面。
  通信兵不由加快了脚步,循着S形规避路线继续跑向约翰逊。
  而他附近的L连士兵也都大受鼓舞,拼命喊叫着为他鼓劲。
  随着通信兵越来越接近约翰逊的藏身处,为他喊叫鼓劲的L连士兵也越来越多。眼看着离约翰逊藏身处还有不到5米距离,通信兵的脸上己经有了笑容,而L连士兵的喊叫声也达到了巅峰。
  就在这时,枪声再度响起。
  这回,幸运没有再次降临在通信兵身上。
  7.62mm M1906式步枪弹(快反营使用的是美制M1903A40.30英寸狙击步枪)的巨大冲击力在击中通信兵的左胸后,将他的身体也带得向侧方跌倒。
  通信兵倒地之后,再也没有起来。
  L连士兵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一股绝望的气氛开始在L连士兵中弥漫开来。
  此后,虽然再也没有枪声响起,但己经没有一个L连士兵愿意再前进哪怕一步!艾奇蒙迪知道,他的L连士气己经低落到了极点!
  天终于黑了。
  在黑暗的掩护下,足足在原地趴了近四个小时又因为没人敢去拿步话机从而和营部失去联系的L连终于撤出了那片危险地带。
  艾奇蒙迪没有注意到,撤退时,在搬走2名阵亡狙击手的尸体后,没有人愿意拿起地上的狙击步枪——实际上,这两名狙击手中有一人本来并不是狙击手,而只是拿了自己班里原来阵亡的那名狙击手的狙击步枪的步枪手,而从今天L连狙击手高得离谱的阵亡率来看,手持狙击步枪显然是对像幽灵一般出没的敌军狙击手的挑衅!——而经过今天白天噩梦一般的经历后,L连显然再没有哪个士兵敢于做出这种挑衅。
  这一天,无论对31团3营L连连长艾奇蒙迪上尉,第3营营长瑞利中校还是第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来说,都是十分艰难的一天。
  也许,艾奇蒙迪上尉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的L连今天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阵亡了14人,还没有打破昨天由同属31团3营的I连创造的在同一天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阵亡16人的记录!
  这一晚,整个第31团级战斗队不得不继续停留在原地,为新增加的14名阵亡士兵进行了战场葬礼。
  第三天,天气果然如周卫国缴获的那份美军天气预报所说的那样放晴了。
  这么好的天气,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自然没有理由停滞不前。
  不过,这一天的行军,先头部队己经换成了3营K连。
  K连连长Robert Kitz(罗伯特·基兹)上尉对于这两天I连和L连的悲惨遭遇还是很有些惕然心惊的,所以在接到担任先头连这一任务之后,他也做出了适当的部署。
  出发以后,基兹上尉首先以各两个班的兵力分别对路两旁的山脊进行搜索,这样一来,虽然大大降低了行军速度,但敌方狙击手要想再像昨天那样从容进退就没那么容易了!基兹上尉的部署看来颇有几分效果,因为K连花了足足一上午时间前进了整整3英里都没有遇到狙击手的袭击。
  虽然对自己这一部署取得的效果大为满意,但基兹上尉也不敢大意,还是严格控制部队前进的速度。在他看来,只要能熬到天黑,今天K连先头连的任务就结束了。而明天,瑞利中校总不好意思还让自己的K连担任先头连吧?
  基兹上尉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前方左侧山脊传来一声爆炸声。
  基兹上尉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路边的阴影中,随后才拽住身边的一个士兵,一指爆炸声传来的方向,问道:“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士兵说:“长官,我也不知道。”
  基兹上尉一指左侧山脊,说:“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去问清楚,尽快回报!”
  那士兵无辜地看了眼左前方的山脊,又看了眼基兹,只好郁闷地应道:“是,长官!”随后猫腰跑向左侧山脊,同时暗暗发誓,下次行军,绝对不再走在长官的身边。没过多久,那士兵就回来了,向基兹汇报道:“长官,刚刚的爆炸声是我们派出去探路的人踩上地雷了。”
  地雷。
  基兹倒吸一口冷气,立刻问道:“伤亡情况怎么样?”
  那士兵说:“死!人,伤2人。”
  基兹沉吟片刻后,立刻下达命令:“全连停止前进,就地建立防线。死伤者后送。”随后又叫来了通信兵,用步话机联系上营部后,向营长瑞利中校汇报道:“中校,我的人踩上地雷了,死了1个人,伤了2个人,我请求工兵支援。”
  瑞利中校在步话机那头说道:“罗伯特,别担心,我立刻派工兵来。”
  放下步话机后,基兹就开始了等待。
  很快,K连就在原地建立了一道简易防线,没过多久,3营工兵弹药排也派来了4名携带有探雷器的工兵。
  这4名工兵都是黑人,明显属于任劳任怨型,一抵达就向基兹询问自己的任务。基兹也没有客气,让他们分成两个两人排雷小组,分别前往两侧山脊探雷、排雷——布雷显然没有只布一枚的道理,而左侧山脊发现地雷,右侧山脊自然不可能会没有!
  两个排雷小组抵达两侧山脊后,立刻拿起探雷器,开始探雷,没过多久,果然都发现了地雷。
  在疏散了两侧山脊的人员后,两个排雷小组开始了紧张的排雷工作。
  这4名工兵显然很专业,都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解除了发现的地雷的引信。
  在向山下发出“安全”的信号后,4名工兵继续前进。
  但是,4名工兵前进了没几步,异变突生!
  只见两旁山脊各一道亮光闪过,随后先后传来两声爆炸声,4名工兵全部被炸倒在地。基兹上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命令道:“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开头抓住的那士兵此刻自然早躲得离他远远的,另两个倒霉蛋就此被他抓住分别派往两侧山脊打探。
  不久,两名士兵回报:“4名工兵都被地雷炸成了重伤!”
  基兹上尉愕然道:“地雷,他们手中不是拿着探雷器吗?”
  一名士兵嗫嚅着说:“长官,工兵说,他们是被陶瓷地雷炸伤的。他们手中的探雷器没法探测到陶瓷地雷!”
  这4名美军工兵踩上的,正是快反营战士们自己动手利用那个补给基地里的瓶瓶罐罐制作的陶瓷地雷。早在快反营成立后,周卫国就把制作爆炸物列为快反营每个战士都必须具备的基本功之一,这当然是周卫国对当年在虎头山打鬼子时那些良好传统的发扬光大。只不过快反营战士现在制作的这种装填了足量TNT炸药的自制陶瓷地雷威力可比当年虎头山“土八路”自制的装填土炸药的陶制地雷大了不止一点!
  这4名美军工兵之所以只是重伤而不是被当场炸死主要得益于他们平素严格的训练和对爆炸物的熟悉,因为他们在地雷爆炸的瞬间,都选择了背向爆炸点卧倒(埋在地下的地雷爆炸时在紧靠爆炸点约呈30。的锥形区域内是相对杀伤死角)。
  4名工兵被从山脊运下后,基兹上尉只好继续向瑞利中校请求加派工兵。
  不久,工兵弹药排第二次派来的4名工兵抵达。
  这4名工兵还是黑人。
  这回,基兹上尉学了个乖,让4名工兵沿着道路探雷——既然两边山脊都有地雷,那么干脆就从方便通行的道路开始吧!
  这一招似乎很管用,4名工兵沿着道路前进,果然连续发现了好几枚地雷。
  但在排除了这几枚地雷后,4名倒霉的工兵再次遇上了陶瓷地雷。
  这回,他们就没前面的那4名工兵运气好了,有2名工兵被当场炸死,另2名工兵也是重伤。
  基兹上尉不得不苦着脸向瑞利中校第三次请求加派工兵。
  这回,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工兵弹药排才又派来了2名工兵。
  这2名工兵带来了工兵弹药排排长Henry Moore(亨利·莫尔)中尉的口信:“工兵弹药排就算是炮灰部队,也经不起这样的伤亡率!”
  听了莫尔中尉的口信,基兹上尉不由郁闷不己——这样的伤亡率又不是我造成的!不管怎么说,总算又有工兵了,而且这回的2名工兵显然比前面的8名工兵都爱动脑子,在询问了前面8名工兵触雷的细节后,他们开始采用最原始的探雷手段——探杆。
  这一方法虽然费时费力,但用于发现对付步兵的陶瓷地雷显然非常管用——反步兵地雷一般不会埋设太深。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内,利用这种原始方法,2名工兵竟然发现并排除了多达29枚陶瓷地雷!
  其实,最后发现的几枚地雷己经不能算地雷了,因为那只是几个空陶瓷罐子。看来袭击者的TNT炸药也有限!
  2名工兵继续往前探测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向后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基兹上尉松了口气,向部队发出了“搜索前进”的命令。
  在原地停留了太长时间的K连士兵们纷纷站起,在伸了伸懒腰后,开始沿道路两侧进发。K连2排走在全连的最前面,就在他们和2名工兵会合后,士兵们突然感到地面在颤抖,随后,他们就惊恐地发现,道路两旁的石壁竟然在这一瞬间崩裂,碎石很快就将他们淹没!工兵弹药排一等兵Bernie Schwartz(伯尼·施瓦茨)在失去知觉时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操!用地雷不算,还用炸药!
  看着躺倒一地的伤员,瑞利中校简直有种想哭的冲动,整整三天,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自己的3营就损失了这么多士兵,这他妈哪里是在打仗?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士兵往死里送!
  这一晚,第31团级战斗队还是不得不继续停留在原地,举行了三天来的第三次战场葬礼。虽然这次葬礼新增加的阵亡士兵只有5人,己经比前两天大大减少了,但是,这一天新增加的伤员却达到了惊人的47人!
  这些伤员,尤其让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大伤脑筋。


第六节
  第四天,天气仍然晴朗。
  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只好继续前进。
  不过,这一天行军的先头部队再次更换,换成了31团3营的M连。
  本来,作为3营重火器连的M连是绝对不适合作为先头部队的,但是,无论营长瑞利中校怎么软硬兼施,坚持“公平原则”的I连、L连和K连三个连长都死活不愿意在本营的M连还没充当先头部队之前再次以自己的连队作为先头部队。L连连长艾奇蒙迪上尉更是冷嘲热讽地说道:“我们步兵都是专业战士,重火器连也是步兵,为什么不能承担步兵的任务?”
  最后,迫于三个连长压力的瑞利中校不得不让M连成了先头部队。
  M连连长Earle Jordan Jr.(厄利·小乔丹)上尉在暗地里狠狠诅咒了艾奇蒙迪等三名连长无数次之后,也只好着手安排M连出发。
  在充分总结了之前三个先头连遇袭的惨痛教训后,小乔丹上尉向工兵弹药排一下子要来了8名工兵,并分别向配属第31团级战斗队的第15自行防空火炮营D连和第13工程营C连借来了一辆自行双管40mm射炮和一辆推土机。
  出发后,小乔丹上尉先派出了2名工兵探路。
  2名工兵在前进了不远后,就发现了地雷。
  这回,小乔丹上尉没有让工兵排雷,而是直接出动推土机,将发现的地雷连着大堆土块推到一边。
  这样一来,部队前进的速度大增。
  虽然期间曾有数颗地雷爆炸,但都没有对临时加装了厚重装甲的推土机造成实质性威胁。小乔丹上尉不由对自己的天才方法大感得意。
  这时,就听见一声枪声响起,随后,推土机就开始歪向一边行驶,最后在一头撞进路边的土堆后才停了下来。
  这回连想都不用想,小乔丹上尉就知道,敌人那些该死的狙击手又出现了!
  好在有了L连和K连的教训,小乔丹上尉早已安排了几名狙击手警戒,在枪声响起后,几名狙击手不约而同判断出了狙击手射击的大致方位。不过这回小乔丹上尉可没有让几位狙击手做出不自量力的反击,而是直接派出了那辆从第15自行防空火炮营D连借来的半履带式双管40mm自行高射炮。
  那辆自行双管40mm高射炮在得到敌方狙击手的大致位置后,立刻驶了上去,调转炮口开始射击。随着炮口颤动,一连串40mm高爆弹射向了一个个可疑位置。
  一分钟后,自行高射炮停止了射击。
  利用自行高射炮车身的掩护,两名美军士兵接近了推土机,很快就从驾驶室里拖出了驾驶员的尸体。
  随后,接替的驾驶员战战兢兢地进入了驾驶室,再度发动了推土机。
  不过这回自行高射炮也紧跟在了推土机后面。
  2公里外的隐蔽部里,孙大胆低着头向周卫国汇报道:“营长,刚刚接到狙击分队的电话,美军出动了有装甲保护的速射炮,我们有一个狙击小组来不及撤出狙击点就遭到了攻击,两名狙击手一名当场牺牲,另一名也受了重伤!”
  周卫国微皱眉头,考虑片刻后说道:“命令狙击分队后撤,改用第四套战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M连前进了将近2英里都没有再遇到狙击手的袭击。
  小乔丹上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下那些号称“专业战士”的步兵们没话可说了吧?重火器连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能够做好先头部队?
  但小乔丹上尉并没有开心多久,就听到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尖啸声——M1式81mm迫击炮发射的炮弹飞行的破空声!
  在小乔丹上尉目瞪口呆中,炮弹在飞行了十几秒钟后,落在了推土机附近。炮弹爆炸后,虽然没有击中推土机,却把推土机驾驶员吓得不轻,一把刹住推土机后,推开驾驶室门就逃了出来。
  小乔丹上尉狠狠地骂了一句:“胆小鬼!”
  小乔丹上尉话音刚落,就见那辆自行高射炮迅速转弯,加速退了回来——这辆半履带的自行高射炮是顶部敞开式炮塔,一样无法抵挡81mm迫击炮的射击。
  很快,小乔丹上尉就又听到了两声尖啸声。
  十几秒钟后,两枚炮弹落地,准确地命中了推土机,将推土机的驾驶室炸了个稀巴烂!那辆自行高射炮在退到“安全”距离后,无助地转动了一下炮塔,却不知该向哪里射击——迫击炮是曲射武器,炮弹可脚尧过山脊,高射炮可是直射武器,根本够不着山那边的敌人。小乔丹上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炮弹飞行的时间来看,敌人发动袭击的距离应该大于2公里,而M1迫击炮的最大射程也只有3公里,在这么远的距离,仅试射了一发炮弹就能准确命中目标,这样的射击技术,就连自己连里的迫击炮手也达不到啊!要是自己的部队行军时对方来上这么一炮……
  小乔丹上尉不敢想下去了。
  在发了一阵子呆后,小乔丹上尉忍不住狠狠地骂道:“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敌人?还能用迫击炮来打狙击?”
  有鉴于此,小乔丹上尉坚决拒绝继续前进——笑话,整个第31团级战斗队能抵挡81mm迫击炮射击的车辆算来算去就剩团属坦克连的那些坦克了,可再怎么算那些坦克也不可能分到M连里,明知前方的未知敌人有至少2名神炮手拿着81mm迫击炮当狙击枪使,除了脑子进水,谁会往前赶?
  在团部听完作为炮兵专业人士的小乔丹上尉的一通分析,尤其是在上司第7师师长David Barr(戴维·巴尔)少将明确告知其在遭遇到小规模袭击时,第31团级战斗队不可能得到更大规模的空中支援后,麦克莱恩上校也无计可施了,只好命令部队继续停留在原地。
  就在当天傍晚,快反营突然接到兵团部命令:“命你部后撤50公里休整待命,80团(实为27军80师)侦察部队将接应你部。”
  虽然对兵团部这个命令百思不得其解,但周卫国还是严格执行了命令,当晚就带领快反营趁着夜色后撤。
  可怜的第31团级战斗队自然不知道这些天来折磨自己的敌人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后撤数十公里,所以天色一暗下来,谨慎的麦克莱恩上校就下达了加强防线,严密戒备的命令。同时,麦克莱恩还请求航空兵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加强对前方赴战湖、长津湖地区的空中侦察,以彻底摸清当前的敌情。
  由于当前之敌神出鬼役,麦克莱恩己经对情报部门给他的“前方没有发现大批敌军”的情报表示出了很大程度的怀疑。他己经暗暗做出决定,在没有得到明确情报或进一步严令之前,第31团级战斗队绝不前进一步!——麦克莱恩可不想把自己的部队都耗光在该死的行军中。与麦克莱恩上校同样烦恼的,是这些天没轮上担任先头部队的连队主官,他们都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下一个倒霉蛋的产生。
  天快亮时,周卫国得到尖兵回报:前方发现一个大溶洞,适合隐蔽,部队是否停留休息?周卫国立刻带领快反营加速行军,很快就抵达了尖兵发现的大溶洞。
  这个溶洞的确很大,光能看到的部分就足以容纳上万人,而且大溶洞里面还套着数不清的小溶洞,但入口处却相对比较小,大约只能并排走过十个人。这样的溶洞肯定不止一个出口,如果探清了其他出口,以这溶洞典型的易守难攻地形,真是天然的隐蔽部!
  不过,兵团部里的命令里提到80师的侦察部队将接应快反营,说不定兵团部还有别的作战任务要交给快反营,所以只是犹豫了片刻后,周卫国就下达命令:“继续后撤,注意寻找80师侦察部队。”
  一个小时后,快反营第4尖兵小组在搜索前进时遇上了第27军80师侦察连的一个侦察班。在这个侦查班的引导下,快反营很快就来到了兵团部给他们定下的休整地点——兵团直属汽车团二营的临时休息点,一个大山坳。
  进入山坳后,周卫国一眼望去,只见山坳里停满了汽车,足有一百多辆!这么多卡车停在山坳里,场面蔚为壮观。
  从汽车车轮受压的程度可以看出,这些汽车都是满载。
  迎接他的汽车营李营长证实了这一点:“周营长,这些是兵团部给二十七军紧急调运的粮食、被服和弹药。幸亏这几天天气好,要不然我们汽车营也上不来了。”
  周卫国感激地说:“汽车营的同志辛苦了!部队太需要补给了!”
  李营长说:“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周卫国随后注意到,这一百多辆汽车车顶和侧方都有伪装,有些汽车遮盖了伪装网,有些则盖了些树枝。
  见周卫国注意自己营里汽车的伪装,李营长解释道:“周营长,这是我们营的防空伪装,你觉得怎么样?”
  周卫国点头说:“看得出来,李营长对防空还是很重视的。”
  李营长笑道:“周营长,不瞒你说,对于防空咱们还是有些经验的。当年我在东野当汽车连长的时侯,就没少遭遇过国民党的飞机,对空伪装是我们要做好的头一门功课!不是我夸口,我们的对空伪装,从来就没被国民党的飞机看破过一次!”
  周卫国听了李营长的话后,微笑着连连领首,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仔细一想,却又想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妥。
  想了好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后,周卫国只好放弃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说道:“李营长,前方离这里大约五公里的地方有个大溶洞,是一个天然的隐蔽部,要是汽车营隐蔽在那里,我想会更稳妥。”
  李营长说:“可惜周营长晚来了半小时,要不然我们汽车营倒真可以隐蔽在你们发现的那个大溶洞里。不过,现在天己经大亮,美国人的飞机这时候一般都己经在天上飞了。我们这么大一支车队行军五公里,那不是送给美国人当靶子吗?”
  周卫国说:“李营长,我也只是提个建议,在车队防空方面你们汽车营比我们经验丰富多了,当然还是以你们为主。”
  李营长说:“周营长客气了。听说你们急行军一整夜了,要不就让战士们到我们的汽车里休息吧?”
  周卫国说:“不了,我们还是在山上对付一下吧。”
  说着,一指山坳左侧的山坡。
  进山坳时周卫国就习惯性地查看过地形,发现山坳左侧山峰位置稍高,视野更开阔,植被也更茂盛,所以下意识就选了那里作为快反营的宿营地。
  李营长说:“既然周营长己经选好宿营地,我就不勉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周卫国说:“谢谢李营长,您有事先忙吧。”
  随后,李营长告了个罪,走开了。
  周卫国正要跟着快反营上山,就听一个声音叫道:“周营长,可算见到你了。”周卫国闻声看去,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叫张才方,是兵团部的一个参谋,平时经常和快反营打交道,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兵团部跟快反营的专职联络员了。
  在这里遇见熟人倒真是难得,所以周卫国不免有些惊喜地说道:“张参谋,真是巧啊!在这里都能遇上你。”
  张才方笑着说:“什么巧啊,我特地跟着汽车营上来找你们的!”
  周卫国讶道:“张参谋找我们有什么事?不能在电报里说吗?”
  张才方说:“电报上说不清楚,所以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周卫国说:“有什么事电报上会说不清楚?”
  张才方说:“还不就是这次让你们快反营后撤休整的事。”
  周卫国说:“对了,我也正想问呢,为什么把我们撤下来?”
  张才方说:“这是志司下达的命令。”
  周卫国吃惊地说:“志司下达的命令?不会吧,我们一个营……”
  张才方说:“的确是志司下达的命令。”
  周卫国有些惴惴地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营打得不好?”
  张才方笑道:“不是你们营打得不好,而是你们营打得太好了!”
  周卫国愕然道:“这又是怎么说的?”
  张才方说:“你忘了兵团部当初给你们营的任务吗?”
  周卫国说:“诱敌深入啊!”
  说完,周卫国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狠狠拍了拍自己脑门,说:“我明白了!”
  张才方说:“你才明白啊!”
  周卫国苦笑道:“我当然明白诱敌深入的道理,可是,我想这段时间部队的后勤运输跟不上,如果贸然和美军遭遇,那是要吃大亏的!”
  张才方说:“所以你就拼命阻击美军了?”
  周卫国说:“也没有拼命了,就是耍了些花招!”
  张才方说:“才耍了些花招,你知道吗,由于你们营的阻击,美军第三十一团在五天时间里只前进了不到三十公里,相应的,其所属的美军步兵第七师的行军速度也被拖住!可以说,你们一个营阻止了美军整整一个师的前进步伐!到后来,连彭老总都急了,说再按照你这样打,猴年马月美军才能钻进我们的口袋啊?”
  周卫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整整五天,一个营阻击一个加强团,由此导致一个美军师在5天时间里前进了不到30公里,这好像是过分了一点啊!
  张才方没注意到周卫国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志司直接下达了要你们营后撤的命令,不过宋司令员怕志司直接下命令要你们后撤会对部队产生负面影响,所习就压住了志司的命令,改为兵团下令,还特地派我跑这一趟,向你解释清楚。希望你不要有情绪,还希望你向决反营的官兵做好解释工作。”
  周卫国笑了,说:“张参谋,你放心,我们没什么情绪。”
  张才方说:“真的?”
  周卫国说:“真的!都怪我没有全局观,就顾着阻击敌人了,没有从更高的层面看特这个问题。”
  张才方说:“你明白就好。其实,你们营这几天的阻击在客观上还是为我们后勤抢运物资争取了时间。尤其是你发回的那份关于最近几天天气的情报,可帮了后勤的大忙了!”
  周卫国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张参谋还有什么指示?”
  张才方笑骂道:“呸!我敢给你指示吗?你既然理解兵团部的命令,我也就不用待在这里了。天黑我就回去。你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我看你们营都是铁人,都急行军一晚上了还个个都这么精神,果然不愧是陈老总调教出来的精兵!”
  中午时分,周卫国突然被一声枪声惊醒。
  周卫国刚醒过来,就又听见一声枪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山坳里的运输车队立刻行动了起来,不断有人喊着:“敌机来了,注意隐蔽!(由于缺乏雷达等早期预警方式,通信手段也有限,所以依靠间隔1-2公里在制高点上设立的防空观察哨目视发现或听见敌机声音再接力鸣枪示警就是志愿军最常采用的空袭预警方式。)”
  很快,远处的天空中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声。
  周卫国不由心中一动,这样的尖啸声三天前他曾经听过,正是美军喷气式飞机飞行时发出的声音(螺旋桨式飞机的噪音主要来自于发动机的机械振动,以低频为主;而喷气式飞机噪音主要来自于发动机尾喷管喷出的高速气流和高速飞行的飞机机体与空气的摩擦,频率分布广泛,但以高频为主,所以很易区分)。
  果然,没几分钟,周卫国就看见两架飞机出现在了空中。
  这两架飞机一架高度大约在300米,另一架高度则在100米以下(朝鲜战争中,美军航空兵双机编队的标准对地搜索攻击战术是长机在300英尺即90米左右高度搜索地面目标,僚机在1000英尺即300米左右高度掩护)。
  周卫国举起望远镜,透过树丛的掩护看向这两架飞机,发现飞机的垂尾上都喷涂着蓝底白色五角星机徽。
  果然是美军飞机。
  这两架飞机经过山坳边缘时,并没有停留,一飞而过。
  周卫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美军飞机飞走后不久,防空哨就敲钟解除了警报。
  但不到半小时,枪声再度响起,防空哨再次发出防空警报!
  这回来的正是刚刚过去的两架美军飞机。不知为什么,两架美军飞机在飞近山坳后,就开始绕着山坳盘旋。
  周卫国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敌机在准备俯冲!”
  想起三天前那两架美军喷气式飞机俯冲时掀起的地面积雪,周卫国终于明白从今天早晨开始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汽车营的对空伪装!
  国民党空军用的都是螺旋桨式飞机,飞行员的经验技术和美军飞行员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汽车营的对空伪装骗过国民党空军当然绰绰有余。可是,遇上经验丰富的美军飞行员,首先就会怀疑这个适合部队隐蔽的山坳,再加上美军喷气式飞机的俯冲,汽车营没有加固过的对空伪装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想明白这点后,周卫国立刻叫来一个战士,命令道:“快去告诉山下的李营长,敌机很快就要俯冲了,美军飞机是喷气式飞机,俯冲时很容易就能把运输车队的伪装掀开,让他们赶紧加固伪装!”
  那战士应了一声后,飞速跑下了山。
  目送那战士跑下了山,周卫国不由心急如焚。
  这时候再加固伪装,时间上己经来不及,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只有尽最大努力了!周卫国一咬牙,向边上的孙大胆命令道:“大胆,命令全营所有的轻重机枪立刻在我们九点位置的山脊集结,准备对空射击!”
  孙大胆一愣,说:“营长,俺们可从没练过对空射击啊!再说,那不是要暴露俺们的位置吗?”
  周卫国一摆手,吼道:“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执行命令!”
  孙大胆从没见过周卫国发这么大火,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紧传达命令去了。
  周卫国失神地看着山下的汽车营,喃喃道:“一百多辆汽车的物资啊!那可是前线二十七军的命根子啊!”
  这时,两架美军飞机己经围绕着山坳完成了一次盘旋,找到了山坳的缺口,其中飞行高度更低的那架飞机果然下压机首,开始向山坳里俯冲。另一架飞机则继续盘旋。
  俯冲的那架美军飞机越飞越低,尖啸声也越来越响,同时,激起的气浪开始掀起了地面的杂草、残雪和碎石。在高度接近十米时,美军飞机将飞机改平,正好掠过汽车营的位置。
  随着美军飞机飞过,机身下方汽车的伪装被——掀起,露出了伪装下面醒目的一辆辆卡车目睹着这一切,周卫国不由浑身冰凉!——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七节
  很快,这架美军飞机就飞近了山坳尽头。
  飞机上的美军飞行员显然很有经验,不慌不忙地就将飞机拉起。
  最后,飞机几乎是贴着山顶掠出了山坳。
  负责掩护的美军僚机这时己经发现了山坳里长机飞过后地面的异样,在用无线电联络了长机后,果断调整航向,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刚刚长机的俯冲航线,开始了第一次攻击。在美军僚机俯冲至距离汽车营暴露的汽车还有一公里左右时,周卫国突然看见这架美军飞机的机翼下方冒出了火花,随后,他就看见四枚火箭弹带着醒目的尾焰飞向地面的汽车。四枚火箭弹有三枚命中了地面的汽车,随后就发生了爆炸。幸亏被击中的汽车上运输的是粮食而不是弹药,所以爆炸并没有波及附近的汽车。
  但很快,美军僚机的航空机枪也开始了射击。
  射速高达1200发/分钟的M3型机枪不断将12.7mm重机枪弹倾泻在飞机俯冲线路的前下方。所有在这条线路上的汽车都被12.7mm重机枪弹射穿,有的汽车被打成左右两截,有的汽车被打得倾向一边,有一辆汽车上运输的正好是弹药,不幸被几发重机枪弹引爆,导致装载的弹药殉爆。爆炸很快就彼及了附近的几辆汽车。好在李营长的确有防空经验,弹药车都是分散停放,所叫受有引起更大范围的爆炸。
  最重要的是,从美军飞机的攻击模式看,这两架美军飞机显然都没有携带对地面目标具有恐怖杀伤力的凝固汽油弹,否则……
  周卫国不敢再想下去了。
  美军僚机很快就完成了第一次俯冲攻击,拉起高度掠过了前方的山顶。
  完成了第一次俯冲的那架美军长机这时也己经调整好航向,准备开始他的第二次俯冲和第一次攻击。
  看着山下不断发生的爆炸,周卫国心如刀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快反营所有轻重机枪集结的阵地。
  孙大胆见到周卫国,立刻汇报道:“营长,全营的轻重机枪都集中了起来,该怎么打就等您下命令了!”
  周卫国一指正开始做俯冲动作的那架美军飞机,说:“一连一排所有机枪注意了,瞄准正在俯冲的那架敌机,提前一个机身长度,听我的命令试射。其余轻重机枪提前两个机身长度,听我的命令集火射击!”
  所有轻重机枪手都大声应道:“明白!”
  不一会儿,美军长机己经开始发射火箭弹了。
  由于距离太远,周卫国只好眼睁睁看着这架美军飞机发射的四枚火箭弹先后击中地面的汽车。
  又有一辆弹药车被击中!
  在这辆弹药车上装载的弹药殉爆的烈焰中,周卫国似乎看到了美军飞行员脸上狰狞的笑容。
  这时,发射完第一轮火箭弹的美军长机又开始用航空机枪对地攻击。
  随着这架飞机的俯冲,距离快反营阵地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在美军长机与快反营机枪阵地约呈三十度角时,周卫国下达了一排射击的命令。一排的三挺轻机枪立刻开始射击,但射出的子弹却都落在了飞机的后方。
  周卫国冷静地命令道:“所有轻重机枪提前三个机身长度,预备……”
  快反营所有轻重机枪立刻根据周卫国的命令增加了射击提前量,枪身也开始随着美军飞机的飞近而移动。
  美军长机上的飞行员这时正兴奋地用航空机枪对地面目标进行攻击,浑然没有察觉到来自侧方落空的那次攻击。
  周卫国盯着继续俯冲的美军飞机,直到飞机的侧面几乎要与快反营的阵地垂直,距离也只有大约300米时,才高声命令道:“射击!”
  顿时,快反营三十余挺轻重机枪喷吐出的火舌就笼罩了那架美军长机。
  很快,美军长机就被击中,并开始冒烟。
  来自侧面的突然袭击使得美军长机再也顾不得对地攻击,慌忙拉起高度,但这架飞机显然受伤不轻,在跌跌撞撞飞过了前方的山顶后不久,就开始往下载去。很快,一朵伞花飘起,又过了一会儿,从山后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一架美军飞机被击落了!
  快反营机枪阵地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快反营虽然战功赫赫,但击落敌机却是第一次!
  (志愿军入朝初期,由于缺乏对空作战经验,部队很少用轻武器打敌机,在前三次战役期间,仅击落敌机17架。)
  完成了第一次攻击的美军僚机这时正好调整完航向,刚开始进入俯冲航线飞行员就见到了长机的变故,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刚刚长机被击落的过程他并没有看到,所以对于长机飞行员突然跳伞他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有了对空射击经验的快反营轻重机枪己经在周卫国的命令下,瞄准了美军僚机,并开始了第一次射击。
  可惜,由于距离太远,第一次射击的大多数子弹都落空了,但还是有几发重机枪弹击中了美军僚机。
  美军僚机飞行员被来自地面的突然攻击吓了一大跳,连火箭弹都忘了发射,赶紧就拉起高度。
  这时,快反营的轻重机枪在调整好射击诸元后,又开始对美军僚机开始了第二次射击。美军僚机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危险,超水平发挥出了飞行技术,拼命做了一连串机动动作,硬生生地跃升了高度,虽然又挨了十几发机枪子弹,但好歹是脱离了地面火力的最佳攻击范围。
  美军僚机飞行员这时心中己经不是一般地震撼,他终于明白长机飞行员跳伞的原因了——长机竟然是被敌人的地面火力给击落的!看来地面的敌人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也有强大的防空火力!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眼看着乱转的飞行仪表和右方机翼冒出的黑烟,美军僚机飞行员还是果断地选择了撤退。
  眼睁睁看着被击伤的美军飞机不断爬升并最终远去。周卫国不由有些懊悔地说道:“太可惜了!等它再飞近点开火就好了!”
  但快反营的轻重机枪手们这时却己陷入了极度的狂喜中——原来美帝国主义的飞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挨了机枪子弹照样要往下摔,照样会被吓得逃跑!咱周营长真是神了!周卫国却没有战士们这么好的心情,只是对逃跑的那架美军飞机略感惋惜后,就转身对一旁的孙大胆说道:“大胆,命令全营,除轻重机枪留在原地保持对空警戒外,所有人都下山去,看看汽车营有什么要帮助的。”
  孙大胆应了一声,不敢怠慢,赶紧收抬起激动的心情,传达命令去了。
  周卫国紧皱眉头,带了一名警卫员就飞奔下山去了。
  刚到山脚下,周卫国就见汽车营李营长迎了上来。
  李营长见到周卫国后,刚叫了声:“周营长……”就忍不住放声痛哭。
  周卫国安慰了他几句后,李营长才擦干眼泪,连声向周卫国说道:“周营长,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的高射机枪,我们汽车营这回肯定就全完了!”
  周卫国也没时间跟他解释自己营里并没有高射机枪,直接打断李营长的话问道:“汽车营人员伤亡情况怎么样?汽车损失怎么样?还有多少汽车能开动?”
  李营长哽咽着说:“这次……我们汽车营……有二十几辆汽车被击中,还有……十几辆汽车……被爆炸毁损,现在……我们整个汽车营……还能开动的汽车……也只有八十几辆了!”说完,又是失声痛哭。
  周卫国大声说道:“李营长,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汽车营的人员伤亡怎么样?”
  李营长说:“敌机空袭的时候,我们的人都没在汽车上,所以人员损失倒是不大,但损失这么多汽车……”
  周卫国再次打断他的话说:“汽车没了还能再想办法弄,只要人还在就好!李营长,请你集中汽车营还能开动的汽车,带上所有人员,立刻转移!”
  李营长一呆,说:“两架敌机不是己经被你们打下一架赶跑一架了吗?”
  周卫国急道:“我的李营长,你怎么这么天真?谁告诉你敌机只有这两架的?敌人的第一次攻击失败了,肯定会再次发动攻击的。如果被我们打伤的那架敌机用无线电和其他敌机联络,那么最快一个小时,敌人就将再次发动攻击,而且再次发动攻击的,肯定不止两架飞机!”
  李营长说:“那我们能往哪里转移?”
  周卫国说:“前方离这里大约五公里的地方有个大溶洞,我们今天早晨行军的时候进去过,里面的空间足够容纳八十几辆汽车了!而且五公里的距离现在应该也来得及转移。”
  李营长为难地说:“这里很多汽车虽然被打坏了,但车上的物资还能用,这些物资怎么办?”
  周卫国火道:“都什么时侯了,你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我问你,是八十几辆汽车上的物资重要还是二十几辆汽车上残余的物资重要?”
  李营长顿时醒悟,说:“我明白了,汽车营这就转移。”
  说完转身匆忙下达命令去了。
  这时,孙大胆己经带领快反营战士下山了,周卫国心中憋闷不己,立刻指挥快反营战士们协助汽车营清理撤退路线,准备转移。
  十几分钟后,汽车营的转移路线清理完毕,第一辆汽车发动了起来,在快反营一名战士的登车引导下驶出了山坳。
  汽车营开始转移后,周卫国又向后山派出了一个行动分队,他给这支行动分队的任务是——抓住跳伞的那名美军飞行员!
  在汽车营剩余还能发动的八十几辆汽车鱼贯驶出山坳时,快反营的轻重机枪也分批撤下了山坡,并一一登上了汽车营的汽车,顺势将机枪都架在了车顶,充当对空警戒。
  周卫国一直等到汽车营最后一辆能开动的汽车驶出山坳,才和张才方一起登上他的那辆吉普车,跟在后面驶出了山坳。
  这时,离美军飞机离开己经过去了足足四十分钟!
  车队一路全速行驶,在行驶了不到十分钟后,就己经可以看到今天早晨行军时经过的那个大溶洞了。
  周卫国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周卫国心急如焚,催动吉普车赶到了车队最前方,见车队的第一辆汽车就停在那个大溶洞口,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开进去,而且那辆汽车驾驶室的门开着,驾驶员己经跳下了驾驶室,正站在车边和快反营领路的那名战士争吵着什么。
  周卫国赶紧示意吉普车开过去。
  吉普车驶近第一辆汽车后,没等停下来,周卫国就直接跳下了车,三两步跑到快反营领路的那名战士面前,吼道:“你们吵什么?为什么不进洞里?还把洞口都给堵住了!”
  那战士无奈地指着洞口,说:“营长,您看,洞口不够高!”
  周卫国顺着那战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第一辆汽车的车头己经驶进了溶洞口,但车顶却被挡在洞口顶的石壁外。其实车顶高度和洞口高度相差也不过只有一两公分,而且越往里,洞口高度越高,但就是洞口这一两公分的高度差,却硬是让汽车无法再前进半步!周卫国说:“洞口这么宽,有没有试试从边上开进去?”
  那战士苦笑道:“营长,都试过了,开不进去,这里还是洞口最高的地方呢!”
  第一辆汽车的驾驶员见了周卫国,认出他是领路战士的领导,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说道:“同志,你们的侦察工作怎么做得这么不仔细?连洞口高度都没弄清楚就让我们的汽车往这边开?现在好了,你说我们的汽车怎么开进去?这么多汽车堵在洞外面,这不是送给敌人的飞机当靶子吗?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留在今天早晨的那山坳里,说不定敌人以为我们都被炸没了还安全点呢!”
  这时,汽车营李营长也闻讯赶了过来,查看了洞口的情况后,立刻着急地对周卫国说道:“周营长,你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周卫国略一思索后,对领路战士命令道:“你去找二连长,把情况跟他简单说一下,让他把爆破队带上来。”
  那战士应了一声后,立刻登上了吉普车,并示意吉普车往车队后方开。
  不一会儿,二连长田大海就带着爆破队搭乘一辆卡车赶了过来。
  车没停稳田大海就跳下了车,快步来到溶洞口,也没和周卫国打招呼就带着几名爆破队员开始在溶洞口侧量了起来。
  很快,田大海就转向周卫国,说:“营长,给我十五分钟,我一定把洞口增高至少十公分!不过炸下来的石头还需要时间清理,所以汽车开进去至少还要半个小时!”
  周卫国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美军飞机离开己经过去五十分钟了!
  周卫国摇摇头,说:“不行!半个小时太久,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田大海为难地说:“营长,就算清理碎石可以快一点,但要炸高洞口,就必须在洞顶钻洞,没有十五分钟恐怕……”
  周卫国说:“如果在地面钻洞,把地面炸深一点呢?要多少时间?”
  田大海说:“那应该能更快点,但这种石头很硬,钻孔费事,恐怕也节省不了太多时间!”
  李营长一听急了,说:“周营长,现在该怎么办?你说过,那架敌机飞走后最快一个小时敌人的第二次攻击就要来了,现在都己经过去五十多分钟了,我们车队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那不是只有在这里等死吗?车上的人员当然可以进洞里面,可是,要是物资没了,我们这些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周营长……”
  周卫国沉声道:“闭嘴!”
  李营长一愣,下意识闭上了嘴。
  周卫国脑子迅速转动,又看了眼堵在洞口的第一辆汽车车顶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迅速走到第一辆汽车的车轮边,俯身下去,查看了起来。
  很决,周卫国就面带喜色直起了身体,大声说道:“有办法了!”
  李营长立刻喜道:“周营长,你说,怎么办?”
  周卫国大声说道:“这里洞口的高度和汽车顶就差一两公分,我们把所有汽车车胎的气放掉一些,汽车不就可以降个一两公分吗?”
  第一辆汽车的驾驶员立刻说道:“让我试试看。”
  说完,立刻冲向汽车前轮,拔出气门芯,放出车胎里的部分气体后又堵上了气门芯。就这样,很快就给十个车轮的车胎都放了一部分气。
  车胎放了一部分气后,汽车的高度果然有了细微降低。
  随后,驾驶员跳上驾驶室,发动了汽车,先挂了倒档,往后倒退了几米,随后又挂了一档,稳稳地将汽车开进了溶洞。
  第一辆汽车开进溶洞里后,溶洞口的众人都欢呼出声,立刻转身将这一方法向后传播了下去。很快,战士们就开始给后面汽车的轮胎放气。
  不到半分钟,第二辆汽车的轮胎就己放气完毕,驾驶员将汽车缓缓开进了溶洞。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
  见这方法有效,周卫国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在给汽车放气完毕后立刻从旁边进洞里,动作要快!”
  汽车能驶进溶洞让所有人都大受鼓舞,所以大家的动作不由都快了几分,等最后一辆汽车驶进溶洞时,所有人员都早撤进了溶洞里。
  直到最后一辆汽车驶进溶洞,周卫国才最后一个走进了溶洞里。
  这时,不远处的空中己经传来了美军喷气式飞机熟悉的尖啸声。
  周卫国干脆隐蔽在洞口,举起望远镜,顺着尖啸声传来的方向看向空中。
  很决,周卫国望远镜的视野中就出现了八架美军喷气式飞机。
  这八架美军飞机在飞过溶洞后,继续飞向刚刚汽车营所在的山坳方向,不一会儿,就组成了攻击队形,轮番对山坳投掷了凝固汽油弹。
  随着山坳里烈焰燃起,几乎所有闻声来到溶洞口看见这一幕的人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这回,真是太侥幸了!


第八节
  无论是幸运也好,侥幸也罢,总之这回汽车营大部是躲过了美军飞机的第二次攻击。至少这总是一件好事。
  所以汽车营官兵在对美军飞机投掷的凝固汽油弹的威力惊叹了一段时间后,就陷入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中。
  看着狂喜的汽车营官兵,周卫国的心情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沉重了起来,转身进了溶洞。随后让一名快反营战士请来了汽车营李营长。
  李营长在见到周卫国后,连声说道:“谢谢周营长,谢谢周营长!我们汽车营这回能够保全大部分物资,可多亏你了。”
  周卫国说:“李营长,都是革命同志,客套话我们就不必多说了。请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李营长立刻说:“周营长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瞒着!”
  周卫国说:“李营长,你在后勤部门,对后勤的事情了解肯定很多,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兵团的后勤缺口究竟有多大?”
  李营长一愣,说:“周营长,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周卫国说:“是不是不方便说?”
  李营长说:“这倒不是。张参谋虽然没有明说,但你们营是什么性质我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这些事情怎么会瞒着你们呢?”
  周卫国说:“那你有什么难处?”
  李营长苦笑着说:“周营长说笑了,我能有什么难处?其实……怎么说呢,要说我们兵团具体有多大的缺口,我不是总管后勤的领导,恐怕也说不清楚。不过,就我们营负责的二十七军来说,缺口就非常大!”
  周卫国说:“大到什么程度?”
  李营长说:“二十七军自己的军需处有二十辆汽车,我们营有一百一十辆汽车,全部配属给二十七军,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三十辆汽车。这些汽车全部跑起来,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往返一次。”
  周卫国说:“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李营长说:“朝鲜山多,路况又差,再加上前段时间天气也不好,我们从辑安出发到前线,五天往返己经算快了。不过,部队现在还在不断向前,往返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长。五天往返一次还是上次花的时间,这次我们恐怕得六天才能跑个来回。”
  周卫国讶道:“李营长,前川不是有个兵站吗?怎么你们还要从辑安出发?”
  李营长说:“我们兵团需要的物资大多都没有过江,还堆放在辑安的兵站里,前川虽然有个兵站,但只是个中转兵站,规模也不大,大宗的补充物资还是要从辑安的兵站里装车。”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李营长你继续说。”
  李营长说:“我曾经算过,就算配属给二十七军的一百三十辆汽车全部用上,每次最多也只能运送六十八万斤物资。而二十七军全军每天光粮食、蔬菜的需要量就是十七万斤,五天加起来就是八十五万斤!光这一项缺口就有十七万斤。这还只是粮食蔬菜的缺口,不包括接下来作战需要的二百五十万斤弹药和二十万斤其他需要补齐的装备,其实,就这些个缺口还是按照最好的情况计算的,实际的缺口更大。因为每跑一趟来回,总会有几辆汽车出问题,后勤又没有给我们准备修理的零部件,所以这几辆汽车下一趟就用不上了。这回就更是了,我们营一下子损失了二十几辆汽车,如果回去后汽车得不到补充,二十七军习后的缺口就更大了!”说到这里,李营长的神情不由黯然了起来。
  周卫国说:“李营长,别难过,汽车虽然没了,但我们不是还有人吗?只要人还在,总能想出办法的!”
  李营长点了点头,又长叹了口气,说:“周营长,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每次想到前方的战友们,我心里就难受,恨不得带着汽车营飞到前面去!仗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可是,部队现在光吃饭都成问题,听说,二十军六十师情况最差的时侯,连着三天都没有吃上一口粮食!所以我们后勤也只好优先补充粮食,至于弹药和其他装备,只好每次只补充一小部分了。”
  周卫国说:“对了,李营长,现在天气这么冷,部队的冬装补充得怎么样了?”
  李营长说:“让部队吃上饭是头等大事,我们的运力有限,冬装的补充只好先放一放,改为每次适当补充一些保暖物品,比如我们这趟就只运了五车皮棉鞋和手套。”
  周卫国急道:“光皮棉鞋和手套怎么够呢?还只有五车!”
  李营长苦笑道:“周营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让部队都饿着吧?其实天气冷最容易冻伤的就是手脚,手脚一冻伤,战斗力就没了。既然没办法补充足够的冬装,有皮棉鞋和手套总好一些。再说,这几天天气好,部队暂时克服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周卫国急了,说:“应该?李营长,你知不知道,根据美国人的天气预报,长津湖地区的晴天到今天就结束了!”
  李营长说:“我们也没办法啊!运力不够,我们也急,也想跑得快一点尽量缩短往返时间。这几天天气好,路况好了,我们的汽车跑起来是方便多了,可是,美国人的飞机出来也方便了。白天美国人的飞机时时在天上转,我们只好隐蔽起来,等到晚上再出发。可美国人的飞机就连晚上也敢在天上飞,弄得我们就连夜间行驶也不敢开灯,你说这速度能快起来吗?”
  周卫国想了想,说:“李营长,我看现在部队后勤缺口大主要还是因为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后勤运力不足,二是防空,你觉得是不是?”
  李营长一拍大腿,说:“周营长,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两个问题啊!这两个问题如果不解决,部队后勤缺口大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法解决!”
  周卫国低头喃喃道:“我明白了。”
  随即抬头对李营长说道:“李营长,你忙去吧,打扰你这么长时间真是过意不去。”李营长说:“周营长客气了,你帮了我们汽车营这么大忙,要是再说这种话,那不是在打我耳光吗?今后只要用得着我们汽车营的地方,周营长尽管开口!”
  周卫国笑笑,正要随口说“谢谢”,突然醒悟,立刻改口道:“好的。”
  李营长这才起身离开。
  李营长走后,周卫国就开始低头沉思,不过沉思了没多久,周卫国就发觉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快反营的官兵都知道,营长在想问题的时侯最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周卫国不免有些惊讶地抬头,想要看看这个走到自己面前打断自己沉思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抬头,周卫国就发觉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再仔细想想,周卫国立刻想起,这人正是刚刚汽车营堵在溶洞外时第一辆排头汽车的那个驾驶员。
  那驾驶员见周卫国抬头,不由神情扭捏地说道:“首长好……”
  周卫国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说:“你好。”
  那驾驶员也笑了笑,说:“首长……”
  接下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周卫国说:“同志,你找我有事吗。”
  那驾驶员点了点头,却马上又摇了摇头。
  周卫国笑了,说:“同志,你看我一直坐着,你却一直站着,有话也不太好说啊,你要是找我有事,能不能先坐下?咱们一起坐着再说好不好?”
  那驾驶员听了周卫国这话,立刻笑了,也不再那么紧张,依言坐下。
  坐下后,那驾驶员开口道:“首长,对不住啊。”
  周卫国奇道:“对不住什么?”
  那驾驶员说:“刚刚在洞口,我对首长态度不好,现在特地来向您赔罪,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周卫国这才记起汽车营被堵在洞口外面时,这驾驶员的话语的确比较激动,脸色也颇有些不好看,不由乐了,说:“我打你骂你干什么?其实你说的很对,这次的确是我们的侦察工作做得不仔细,连洞口高度都没弄清就让汽车往这边开,差点就把汽车营送给美国人的飞机当靶子了!”
  那驾驶员不好意思地说:“首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别再说这种话臊我了。”
  周卫国正色说:“同志,我是认真的。这次事情的责任的确在我们。如果我们事先弄清楚洞口的高度,就可以预先做好准备,加高洞口,汽车开过来就不会被堵在洞口了。这次我们能进洞是侥幸,因为洞口高度和汽车高度相差不大,要是相差再大一些,后果就严重了!这也提醒了我们,在今后一定要注意每一个细节。细节决定成败啊!”
  那驾驶员不由感慨地说:“首长,您真随和。”
  周卫国呵呵笑了,说:“别叫我首长了。我叫周卫国,你叫我名字或者叫我老周都行。”
  那驾驶员连连摆手,说:“可不敢这么叫。”
  周卫国说:“其实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营长,离‘首长’这个级别还差远了。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叫我名字,就叫我周营长吧。”
  那驾驶员说道:“那我就叫您周营长好了。”
  周卫国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驾驶员说:“我叫刘新春。”
  周卫国笑了,说:“刘新春,留住新春,这名字不错。听口音你是东北人吧?”
  刘新春说:“是啊,我是吉林人。”
  周卫国说:“巧了,我以前也在吉林待过一段时间。”
  刘新春说:“是吗?周营长以前在吉林哪里待过?”
  周卫国说:“通岭。”
  刘新春说:“那周营长是什么时候在通岭的?”
  周卫国说:“抗战结束后不久,那时我跟部队去东北接受日本人投降。”
  刘新春的双眼立刻瞪大了,说:“周营长,抗战结束后不久您在通岭?那您一定知道通岭日本人发动暴乱的那件事情吧?”
  周卫国说:“知道。当时我还参加了平息日本人暴乱的战斗。”
  刘新春立刻对周卫国竖起了拇指,说:“了不起!我最佩服杀鬼子的人!小日本子就是欠收拾,都投降了还敢乱蹦跶。我就纳了闷了,小日本子杀了咱们这么多中国人,咱们凭什么对他们这么好?”
  周卫国说:“这事情背后的原因多了,一时也说不那么清楚。对了,你是哪一年参军的?”
  刘新春不好意思地说:“周营长,这个……”
  周卫国说:“怎么了?”
  刘新春说:“其实,我是……解放兵。”
  所谓解放兵,就是指被俘虏的国军经共产党政工干部的改造,思想发生转变,参加了共产党军队。周卫国立刻醒悟,原来刘新春以前是国军。虽然解放军中很大一部分兵员都是“解放兵”,但人家心里有疙瘩也很正常啊,所以周卫国笑笑,说:“解放兵怎么了?我以前也在国军里干过。”
  刘新春难以置信地说:“您也在国军里干过?这怎么可能!”
  周卫国说:“怎么不可能?我们解放军的高级将领里,很多人不就是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吗?”
  刘新春说:“这是不一样的。”
  周卫国说:“怎么不一样了?”
  刘新春不邮长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周卫国也明白要让他说出怎么不一样的确难为他了,便笑着说:“我也是从黄埔军校毕业的。不过,我那时候己经不叫黄埔军校了,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我们一般叫‘中央军校’。”
  刘新春脸上立刻露出敬佩的神色,说:“周营长,您可真了不起!”
  接着,刘新春就好奇地说:“周营长,您是什么时候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啊?”
  周卫国说:“民国二十四年,中央军校第九期。”
  刘新春惊讶地说:“黄埔九期,那可是够早的!您那时候从黄埔军校毕业,在国军里可是不折不扣的嫡系啊!”
  周卫国说:“算是吧。我毕业后还在外面学习了两年,回来后正赶上抗战爆发。先是在装甲兵团战车营,后来参加了淞沪会战,打了没几天战车就都打没了,之后我就变成了步兵,转到八十七师了。”
  刘新春大声说道:“这可真是太巧了!周营长,我以前也是八十七师的兵啊!”
  周卫国说:“是吗?真有这么巧?”
  刘新春说:“是啊!我是民国三十五年被刚进东北的国军七十一军拉了壮丁才当的国军。长官看我人机灵,就让我学开汽车,汽车学会开了,我就被分到八十七师辎重营。一待就是两年。民国三十七年十月,我们师在辽西会战(即辽沈战役)里全军覆没,我就是那时候被解放军给俘虏的。当了俘虏后,解放军对我们很好。知道我会开汽车后,有个指导员就一直动员我参加解放军。我从开始当兵就是被拉壮丁的,原本是不想再当兵了,可后来知道家里土改了,共产党给我家里也分了田,就参加了解放军。”
  周卫国说:“你不是不想再当兵吗?现在又穿上了军装,而且还出国打仗,后不后悔?”
  刘新春斩钉截铁地说:“不后悔!我娘说了,谁给了我们田,我们就给谁卖命!”
  周卫国不由大为感慨。刘新春参加解放军的原因很朴素,他没有什么远大的革命理想,仅仅是因为家乡土改,共产党给他家分了田!可是,恰恰是这个朴素的原因,却能够解释共产党为什么能够得天下。要知道,在中国这样一个农业国家,千百年来,有哪个统治者把土地分给了老百姓?共产党做到了,她就得到了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的支持,民心所向,这样的政党,怎么可能不夺取政权?
  刘新春迟疑片刻后,说:“周营长,您又是怎么当的解放军?不会也是被……”刘新春本想说“被俘虏”的,但想了想觉得似乎不太可能,所以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周卫国看刘新春脸上的神情也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便笑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也是被俘虏后才参加的解放军吧?”
  刘新春吃惊地说:“您怎么知道?”
  随后就尴尬不己。
  周卫国说:“我不是被俘虏后才参加的解放军。”
  刘新春一拍脑门,说:“我知道了,周营长一定是起义的!”
  周卫国笑了,说:“也不是。”
  刘新春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了。既不是被俘也不是起义,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一个“国军”变成“共军”。
  周卫国说:“还是回到开始吧。我在淞护会战时转到八十七师,后来一直跟着八十七师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南京城破时,城里其实还有近十万国军,可是,这些所谓的军人却几乎都选择了扔掉武器,放弃抵抗。以至于鬼子得以顺利占领南京,并在南京随意杀人!几十万同胞就这样被鬼子像杀牛羊猪狗一样地杀了!你见过血流成河吗?我见过!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南京大屠杀,是中国军人的耻辱!后来,我侥幸从南京逃了出来,从此对国军失望透顶,就投奔了八路军。”
  刘新春感慨道:“我也听说过日本人在南京杀了很多人,照理说杀人偿命,可是,我后来也听说很多日本战犯都役被判死刑,这又是为什么?”
  周卫国淡淡地说:“这就是国民政府的功劳了!连像冈村宁次那样的刽子手在抗战结束后都能成为国民政府的座上宾,放过其他日本战犯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
  刘新春点了点头,说:“国民政府这么做是不地道!”
  周卫国说:“所以国民政府丢了政权也就很正常了。”
  刘新春由衷地说:“周营长,您懂的可真多!”
  周卫国说:“其实也算不上懂得多,只是平时多用了点心而己。”
  刘新春听了周卫国的话,若有所思。
  这时,从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名快反营战士来到周卫国身边,低声汇报道:“营长,一连二排六分队回来了。”
  六分队正是周卫国派去寻找那名跳伞的美军飞行员的分队,所以周卫国听了汇报后,立刻说道:“那个跳伞的美军飞行员找到没有?”
  那战士点了点头,说:“六分队把人给带回来了!”
  周卫国大喜,立刻起身,说:“太好了!走,瞧瞧去!”
  说完,还不忘对刘新春说道:“刘新春,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头我再和你聊。”
  刘新春“哦”了一声,就见周卫国转身大步走了。


第九节
  快到洞口时,周卫国就见洞口聚集了好大一堆人,简直可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这些人都是汽车营官兵,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围观什么,边看还边指点着说着什么。周卫国挤了好一会儿才挤进人堆里,这才发现洞口堵了这么多人的原因——众人都在围观一个飞行员装束的白人。
  这白人自然就是六分队抓回的那个美军飞行员了。
  想必这美军飞行员是汽车营官兵第一次看见的货真价实的外国人,所以周卫国对他们的围观倒也不觉得意外,便开口解释道:“同志们都散了吧,这是我们俘虏的美军飞行员,我们要立刻对他进行审讯,请大家行个方便。”
  围观的汽车营官兵听了周卫国的话,开始都自觉地要散开,但这时,突然有个战士问道:“周营长,你说这人是美军飞行员,是不就是中午被你们打下来的那架美军飞机的飞行员啊?”
  周卫国点点头,说:“就是他了。”
  那战士立刻愤怒地说:“这浑蛋中午开飞机炸了我们那么多辆汽车,不能放过他!”
  围观的汽车营官兵的情绪立刻就被这句话给调动了起来,群情激愤之下,当场就有人要打那美军飞行员,好在被六分队的队员们拦了下来。
  洞口的喧闹很快就把汽车营李营长给引来了。
  得知事情的始末后,李营长黑着脸环视了围观的汽车营官兵一眼,说道:“出息了你们啊!都敢对俘虏动手了!优待俘虏是我们解放军的传统,别以为我们现在的名字换成了志愿军就能把优良传统都给丢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还都在呢!”
  在李营长的环视下,围观的汽车营官兵都默然不语。
  李营长见没人答话,更是有气,说:“刚刚是谁第一个说不放过美军俘虏的?给我站出来!”
  众人沉默良久后,开头那战士终于低声说道:“营长,刚刚是我说的……”
  李营长指着那战士说:“你胆可真肥啊!竟然敢煽动大家仇视俘虏,回去以后看我不关你禁闭!”
  周卫国拉住李营长说:“李营长,战士们的心情我们也理解。他们不是还没动手吗?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营长说:“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仗还没开始打呢,解放军的优良传统就开始丢了,再这么下去,不等美国人打我们,我们自己就要先垮了!”
  周卫国低声说:“李营长,其实事情也没严重到这个程度。中午的轰炸汽车营损失这么大,战士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是正常的,对俘虏有仇视心理也是能理解的。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对战士们做好宣传解释工作,对战士们的激动情绪加以疏导,总结经验教训,避免下次再遭受类似的损失,而不是动不动就责备处罚情绪激动的战士。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在周卫国的劝说下,李营长渐渐冷静下来,说:“周营长,你说的有道理。我看这次我们汽车营的损失这么大主要就在于我们的麻痹思想,防空工作做得很不够,对此我这个营长应该负主要责任。”
  周卫国说:“李营长,现在不是讨论谁应该负责任的时候。其实你们的防空工作己经做得很好了,这次之所以还遭受了这么大损失主要就是因为我们对美军新型喷气式飞机的性能还不够了解,还用以前对付螺旋桨式飞机的方法来对付喷气式飞机,自然要吃亏。但早吃亏总比晚吃亏好,吃小亏总比吃大亏好。对汽车营来说,这次的确是吃了大亏,可对我们整个九兵团来说,我看还是件好事。”
  李营长愕然道:“这还是好事?”
  周卫国说:“是的。毕竟我们这次只是损失了汽车,人员伤亡不大。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付出的代价,我们得到了教训,总结了经验,也给其他兄弟部队提了个醒,相信无论是我们还是兄弟部队在今后都不会再犯类似错误,由此导致的损失也就能减到最低限度,这难道不是好事?”
  李营长点了点头,说:“周营长,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们总结的经验教训能够使兄弟部队在今后减少损失,那我们汽车营这次的损失也就值了。”
  周卫国说:“我刚刚其实一直就在想部队后勤和防空的问题,不过对于美军飞机的一些规律还不清楚,现在抓住了这名美军飞行员,正好可以问一问。”
  李营长一拍脑门,说:“是是,这事不能耽误了。”
  随即对围观的汽车营官兵大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不要影响周营长审讯俘虏。”
  汽车营官兵这回可不敢再围着了,赶紧散开。不过那带头要打美军飞行员的战士却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李营长,看看散开的其他汽车营官兵,又看看周卫国,最后只好留在原地。李营长瞪了那战士一眼,说:“还不快滚?”
  那战士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欢天喜地地说:“谢谢营长!”说完就要走。
  李营长忍不住说道:“怎么不谢周营长?”
  那战士红着脸看向周卫国,鞠了一躬,说:“谢谢周营长。”
  这才转身跑走了。
  李营长随后也告辞离开。
  六分队分队长这才有机会上前向周卫国汇报道:“报告营长,六分队胜利完成任务,抓住美军飞行员一名,请指示。”
  周卫国点点头,说:“你们做得很好,是在哪里抓住他的?”
  六分队长说:“在山坳后向西大约一公里的地方,那时正好有八架美军飞机轰炸完山坳飞过,他给他们的飞机发信号,我们看到信号后,就顺藤摸瓜抓住他了。”
  周卫国一听,大感有趣,说:“哦?他怎么给他们的飞机发信号?”
  六分队长递上一根圆筒,说:“就是这个东西了。”
  周卫国接过一看,见是一个空圆筒,圆筒口还残留着一些黄色颜料。
  六分队长解释道:“这圆筒应该是个烟幕弹,不过放的是黄烟,我们看见信号的时候,美军飞机应该也发现了信号,有架美军飞机还特地飞低绕着黄烟盘旋了几圈。这种烟幕弹我们在他的背包里还发现了两根。”
  说着,六分队长将一个背包放在了地上,随后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两根和刚开始那根圆筒一模一样的圆筒。周卫国见那圆筒口有个拉环,的确像烟幕弹的拉发装置,便摆了摆手,说“收起来吧。你们抓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反抗?”
  六分队长笑道:“别提了营长,这飞行员十足的熊样,他看见我们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支手枪,不过我们刚用枪对准他,还没喊‘缴枪不杀’,他自己倒先把手枪扔了,还一只手拿了一块金子要给我们,另一只手却向我们举起了一块布。您说有意思不?”
  六分队长说着,就从美军飞行员的背包里又掏出一小块黄金。
  周卫国拿过黄金看了眼,又掂了掂后,笑道:“这金子的成色不错,重量少说也有半两,看来这飞行员是个富人。不过金子是人家的私人物品,还是还给他本人吧。”
  说着,就将那块黄金放回了背包中。
  随后问道:“你说这飞行员被你们抓住的时候除了要给你们金子还举起了一块布,是不是白布?那就是投降的意思了。”
  六分队长说:“不是白布,说来这布还很有点古怪。”
  周卫国不由奇道:“哦?不是白布?有什么古怪的?”
  六分队长赶紧从身上取出一块布递给周卫国,说:“营长,您看看,就是这块布了,是不是有些古怪?”
  周卫国接过那块布,见那块布正面是美国国旗图案,背面则分别用英语、俄语、德语、日语和朝鲜语写了一段话,从英语、德语和日语的内容看,意思基本一致,想必俄语和朝鲜语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
  这段话的内容具体为:“我是美国公民,我不会说你们的语言,我不幸要求你帮我获得食物、住所和保护,请你领我到能给我安全和能够送我回美国的人那里,美国政府必大大酬谢你们。”
  周卫国看过后,不由哈哈大笑。
  六分队长好奇地说:“营长,您笑什么?”
  周卫国说:“我笑这块布上面写的字,美国人可真有趣!”
  六分队长更好奇了,说:“营长,我也看见布上写的字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周卫国说:“这上面是用英文、俄文、德文、日文和朝鲜文写的一段话,意思应该都一样,大体就是说,他是美国人,希望见到他的人给他帮助,保证他的安全,最好是能帮他找到美国人,送他回美国,美国政府一定会酬谢给他帮助的人。”
  六分队长鄙夷地说:“美国人真是贪生怕死。打仗还带着这玩意儿!”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唐代有个医家叫孙思遮,他写了一部医书叫《千金要方》,书中写道:‘人命至贵,逾于千金’。说到底,人命才是最可宝贵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习超越人的生命。美国政府重视他们士兵的生命,这本身并没有错。可讽刺的是,美国政府既然重视士兵的生命,却又喜欢到处派兵去打仗,也不知这‘重视’究竟是真是假了!”
  六分队长眨巴眨巴眼睛,却不知该说什么,显然并没能理解周卫国话里的意思。周卫国见了六分队长脸上的表情后,淡淡一笑,说:“扯远了。把俘虏带到那角落去吧,我要审讯他。”
  六分队长立刻应道:“是!”
  六分队长把美军飞行员押走后,周卫国喃喃道:“英文、俄文、德文、日文、朝鲜文,曾经的敌人、现在的敌人、潜在的敌人,美国人倒是一个都没拉下,不过,不久以后美国人就该在这块布上加上中文版本了!”
  (周卫国看到的这块布就是美军士兵尤其是飞行员随身携带的用多国语言书写的所谓“护身符”了。此后,随着战局的发展,美军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重视程度日益提高,美军飞行员携带的这种“护身符”上的这段话果然加上了中文版本。还多出了四行中文:“美国空军,来韩助战,仰我军民,一体救护。”想必是给懂中文的朝鲜人看的。有趣的是,这四行字和抗战时美国援华航空队携带的护身符上所写的中文“来华助战洋人,军民一体救护”极为相似。)
  跟着那名美军飞行员来到溶洞里的一个角落后,周卫国先示意他坐下,随后用英语说道:“你好,我是他们的指挥官。你可以叫我周。”
  那美军飞行员立刻瞪大了双眼,说道:“上帝啊!你的英语说得太好了!”
  周卫国微笑道:“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军衔和所属部队番号。”
  美军飞行员这才醒悟自己的身份,尴尬地说道:“当然可以。我叫William·White(威廉·怀特),你可以叫我Bill(比尔)。中尉军衔,隶属于美国陆军航空队第6004战术支援联队。”
  周卫国说:“还有呢?”
  怀特说:“对不起,除了这三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要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军人,任何泄露军事机密的行为都将使我面临军事审判,还将使我丧失军人的荣誉感!”
  周卫国笑着说:“我很欣赏你的军人荣誉感,不过你难道不明白,战争的规则总是由强者制定的吗?你现在己经成了我们的俘虏,是不是就该遵守我们的规则?”
  怀特紧张地说:“难道你想拷打我?可这是违反《日内瓦战俘公约》的!”
  周卫国说:“我可没说要拷打你。”
  怀特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吗?”
  说完,怀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从你们的武器装备和战术水平看,你们远比北韩军队优秀,难道你们是雇佣兵?”
  周卫国正色道:“我们不是雇佣兵,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怀特吃惊地说:“中国人?!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在和北韩人打仗吗?和你们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周卫国笑道:“我们出现在这里你觉得奇怪,那你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呢?人家北朝鲜不是在和南朝鲜打仗吗?和你们美国人又有什么关系?”
  怀特耸耸肩,说:“我也不太清楚,战争本来就是国会那些政治家们摆弄出来的,我的职业是军人,长官派我到哪里作战,我就必须去,至于为什么要打仗,就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了。”
  周卫国笑笑,检查了一遍怀特的背包,确认里面的地图、密码本等有用的资料都被拿了出来,也没有留下武器和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物品后就将背包递给了怀特。
  怀特一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卫国说:“这些都是你的私人物品,我们应该还给你。”
  怀特迟疑地接过背包,略微检查了一遍背包,发现里面自己的私人物品包括那块黄金都还在后,不由大为感动,说道:“谢谢。”
  随后又犹豫着问道:“请问,你是共产党吗?”
  周卫国一愣,说:“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怀特说:“长官告诉我们,共产党从来都不尊重私人财产,所以他们都极度仇视富人;而且,共产党都是魔鬼,他们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周卫国笑了,说:“那你觉得我像魔鬼吗?”
  怀特认真地说:“不像!”
  周卫国说:“你的长官欺骗了你,对此我感到很遗憾。”
  怀特想了想,说:“周,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周卫国说:“当然可以。”
  怀特说:“周,你的英语为什么能说这么好?”
  周卫国说:“因为我学习过英语。”
  怀特说:“你为什么学习英语?”
  周卫国说:“我需要了解整个世界,而英语恰好又是这个世界比较通用的一门语言。”
  怀特感慨道:“你真了不起!”
  周卫国说:“说说你自己吧,说什么都行。”
  怀特说:“我自己?我的经历很普通啊,高中毕业后,没钱上大学,正好参军可以赚钱,退役后还可以上大学,于是我就参加陆军了。”
  周卫国说:“那你又是怎么成为飞行员的?”
  怀特说:“我本来从没想过我会成为飞行员,可能是陆军航空队觉得我的身体素质不错才把我招进去的吧。”
  周卫国说:“你以前从没开过飞机吗?”
  怀特说:“没有。我是进了陆军航空队后才学飞行的,不过没学几个月就学会了,教官还夸我的悟性高。”
  周卫国说:“看你的年龄和军衔,你加入陆军航空队也应该有年头了吧?”
  怀特说:“没错,我己经在陆军航空队干了6年了!”
  周卫国说:“6年!可真不短啊。从时间上算,你应该参加过二战吧?”
  一说到二战,怀特脸上就有了神采,说:“那当然!我虽然是二战快结束时才调到欧洲参战的,但却在一个半月内击落过3架德国佬的飞机呢!”
  周卫国说:“嗯,打击纳粹的感觉很不错吧?”
  怀特自豪地说:“当然不错了!”
  周卫国说:“我听说德国飞行员的飞行技术都很不错?”
  怀特鄙夷地说:“德国佬的飞行员怎么能和我们比?当初要不是仗着他们的飞机性能好,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周卫国说:“是吗?我怎么听说德国人的飞机当时是不如你们的?”
  怀特急道:“德国佬的飞机怎么会不如我们?他们飞的是喷气式飞机,速度比我们的‘野马’(美军P一51活塞式战斗机)可足足快了100多公里(德国Me-262喷气式飞机的最快速度为870公里/小时,而P-51D战斗机的最快速度为703公里/小时)!不过我们的技术都比德国佬好,我击落的3架德国飞机里,就有1架喷气式飞机!”
  周卫国说:“用螺旋桨式飞机击落喷气式飞机,那的确是很不容易了!”
  怀特说:“其实德国佬都是傻子,好好的喷气式飞机不当战斗机,非要当轰炸机用,机动性当然就不如我们的飞机了(梅塞施密特的初衷是要将Me-262设计成一种战斗机,而希特勒对轰炸机有着近乎偏执的喜好,非要梅塞施密特给Me-262加上炸弹挂架,最后折中的结果是Me-262至少要能携带一枚250公斤炸弹。差点毁了这种优秀的喷气式飞机)。不过Me-262的性能的确很不错,我们后来飞的飞机就参考了它的设计。”
  周卫国说:“可你的飞机似乎也能对地攻击啊,看来你们美国人也犯了和德国人一样的错误!”
  怀特说:“那怎么能一样呢?Me-262的发动机推力只有1800公斤(2x900公斤),我们的飞机发动机推力足有2300多公斤(美军第一种大规模装备的喷气式战斗机F-80的推力实际为2360公斤),速度也比它快60公里(F-80的最大平飞速度为932公里/小时),再说我们对地攻击时带的是火箭弹,对飞行性能影响又不大,当然可以胜任战斗轰炸机的职责。”
  周卫国说:“看来你对你现在飞的飞机性能还是很满意的。”
  怀特说:“那当然。如果说男人的第一个妻子是汽车,那么我现在飞的流星就是我最棒的情人了!”
  周卫国说:“为什么是情人而不是妻子?”
  怀特说:“男人都应该知道原因啊!你是更喜欢你的妻子还是更喜欢你的情人?”
  周卫国笑笑,说:“男人更喜欢情人的原因就是和妻子待的时间太长,你以后恐怕也会厌烦你的情人的。”
  怀特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和我的情人在一起只待了3年多时间,还没开始厌烦呢!”
  周卫国说:“你把参军作为一种职业,那么你平时工作累不累?”
  怀特说:“还好吧。除非有紧急任务,我们一般是不太累的。”
  周卫国说:“你最累的时候有多累?”
  怀特想了想,说:“记得有一次为了支援前线的地面部队,我在1天时间内就起降了4次,创造了我们联队的记录!最短的那次,刚降落不到半小时就又起飞了!任务结束后,我足足休息了2天时间才缓过神来。”
  周卫国说:“看来要干好这份工作也真不容易!”
  怀特说:“可不是吗!”
  周卫国说:“好了,怀特先生,你可以休息去了。”
  怀特疑惑地说:“真的?”
  周卫国点头道:“真的。”
  说完,示意一名队员将怀特带走。
  怀特被带走后,六分队长忍不住说:“营长,您不是说要审讯那美军飞行员吗?”
  周卫国微笑着说:“我己经审讯过他了。”
  六分队长惊讶地说:“审讯过了?那他都说什么了?”
  周卫国淡淡地说:“美军至少在1947年(实际为1945年)就大量装备了一种喷气式战斗轰炸机,绰号叫‘流星’,这种飞机的发动机推力大约为2300多公斤,最快时速大约比德国的Me-262喷气式飞机快60公里,武器装备主要为两挺。50英寸机枪和8枚5英寸火箭弹。美军陆军航空队飞机完成一次攻击着陆后再次起飞的准备时间最短可以达到三十分钟。每架飞机在一天之内,最多可以出动四次。”
  这章是过度,没什么高潮,三天之内必定再补上一章!感谢支持!


第十节
  六分队长愕然道:“营长,他这么快就交代这么多情报了?”
  周卫国说:“这些情报都是我刚刚和他聊天时连哄带骗加分析得出的,他自己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己经在无意中透露了这么多情报呢!这就叫言多必失啊!”
  六分队长笑道:“美国人可真好骗!不过,我们没营长您这么好的英文,审讯美军俘虏这活还真干不来!”
  周卫国也跟着笑了,但很快,周卫国就想起怀特刚刚提到的那次降落不到半个小时又再度起飞的对地支援,不由叹了口气,面有忧色地说:“以前我们总说,我们打败的国民党军队都是武装到牙齿的。可现在看来,美军才是真正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将这些武器的效力发挥到极致!和美军比起来,以前我们对付的那些国民党特工简直不值一提!也就是说,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此,我们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六分队长说:“营长,您是不是太过担心了?美军的战斗力这几天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识过,除了有空中支援,炮火比我们猛,弹药比我们充足,其他的我看也很一般。尤其是他们的战术,简直死板到家了!”
  周卫国正色道:“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这几天我们对美军的阻击是打得很顺,可你要真认为美军好对付那就错了!这几天我们面对的美军之所以表现不好,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不强,而是因为我们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打仗,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美军不了解我们,自然不能有效遏制我们的战术。相反,由于我们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我们才能发挥出自身的优势,以己之长,克敌之短,这才取得了一些战果。可如果我们骄傲自大,只满足于这些战果,同时我们的敌人却在不断学习,不断进步,那我们离失败也就不远了!真要有那么一天,就该轮到美军笑话我们了!”
  六分队长红着脸说:“对不起营长,我以后再也不敢骄傲了!”
  周卫国笑笑,说:“我其实也就给你们提个醒,相信你们也不会让我失望的。今天你们也辛苦了,休息去吧。”
  六分队长应了一声,带队休息去了。
  周卫国回到开始思考的地方,见刘新春还等在那里,不由笑了,说:“对不起啊刘新春,让你久等了。”
  刘新春腼腆地笑笑,说:“周营长客气了。”
  随后忍不住问道:“周营长,刚刚洞口怎么那么吵?”
  周卫国说:“抓了个美军俘虏,大家围着看热闹。”
  刚刚八架美军飞机轰炸山坳投下的凝固汽油弹爆炸后给刘新春造成的震撼己经无形中提高了他的心理承受力,所以刘新春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把“美军俘虏”这事放在心上,而是问道:“周营长,您刚刚不是说还要跟我聊吗?”
  周卫国说:“是的,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刘新春立刻说道:“周营长,您这不是埋汰我吗?我有什么能让您请教的?”
  周卫国摆摆手,说:“那就算我了解情况吧,咱们也不说客套话了。你是汽车营排头的第一辆车,行车经验肯定很丰富。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路上你们都遇到了哪些困难?在这些困难里面,有哪些是你们能克服的?哪些是不能克服的?为什么?”
  刘新春想了想,说:“周营长,不是我说大话,朝鲜的山路虽然难走,前些天的天气也不好,我们的车又超载,但以我的技术和经验,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真正不能克服的困难我觉得只有一个。”
  周卫国说:“什么困难?”
  刘新春说:“美国人的飞机!”
  周卫国说:“你能不能具体说说?”
  刘新春说:“进朝鲜之前,上级就再三强调,要我们注意隐蔽。所以进了朝鲜后,我们营从上到下都把隐蔽工作放在了第一位。要想隐蔽,首先就要避开美国人的飞机,所以我们车队只有在晚上才敢行驶。偶尔有几次在白天行驶也是挑天气特别差,估计美国人的飞机不敢出来的时候。但是,后来我们发现,美国人的胆子真大,只要有一定的能见度,他们的飞机就敢飞出来,就连晚上也是这样,所以到后来,每次行驶大家都提心吊胆,生怕遇上美国人的飞机。这样一来,车队行驶的速度自然就上不去。”
  周卫国连连点头,说:“看来防空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
  刘新春说:“可不是吗!要是我们自己的飞机也在天上飞,地面又有足够的高射武器,我们怎么会怕美国人的飞机?”
  周卫国说:“那你觉得我们的汽车数量是不是太少了?”
  刘新春说:“那也是没有办法啊!谁不想汽车再多一些,可上级没有汽车给我们,我们现在又还没有缴获,也只能将就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嗯,这问题的确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随后就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周卫国无意中抬头,发现刘新春还坐在自己面前,不由大感歉意,说道:“谢谢你刘新春,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刘新春说:“周营长,您不是说过吗,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还客气什么?”
  周卫国笑了,说:“说的是。”
  刘新春说:“周营长,您还有什么情况要了解吗?”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没有了,你说得很详细。”
  刘新春说:“那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起身告辞。
  刘新春走后,周卫国再度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终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又拿出一支铅笔,在小本子上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卫国终于把要写的东西写完,伸了个懒腰后,便叫来一名战士,让他把兵团部的张参谋找来。
  没过多久,张才方就跟着那名战士过来了,见到周卫国后,开口说道:“周营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卫国说:“张参谋,请坐,找你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聊一聊。”
  张才方依言坐下,说:“哦?看你这么郑重的样子,是什么事啊?”
  周卫国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张参谋,你对今天汽车营被美军飞机轰炸和之后美军飞机的补充轰炸有什么看法?”
  张才方叹了口气,说:“差距啊。美帝国主义的确不愧是世界头号军事强国,不管我们承不承认,至少从空军来看,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水平,我军和美军都有很大差距!”
  周卫国赞道:“实事求是,不愧是参谋军官说出的话!”
  张才方说:“这也值得你周营长夸啊?”
  周卫国说:“张参谋,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要夸你,就是为了要和你好好聊一聊防空这个问题!古人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越是大部队作战,后勤保障就越重要。可是,目前我们的后勤却受到两个因素的制约,一是运力不足,二是防空。运力不足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但防空这个问题,我觉得却是可以好好做做文章的。”
  张才方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己经有了成熟的想法了?能不能说来听听?”
  周卫国说:“我的想法也说不上成熟,但在你面前献丑是一定要的。其实有关防空的问题,我以前也想过,但一直都没有一个系统的思路。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又和汽车营李营长和一个老汽车兵聊过之后,我的思路终于清晰了。我们的空军很弱小,美军的空军很强大,这是事实。在现代战争中,面对来自空中的威胁,没有相应强大的空中力量或充足防空火力的一方注定将处于劣势,无论是部队机动、兵力集结、攻防作战还是后勤保障都将受到很大限制。相信这也是我们志愿军将来要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在今后的作战中,制空权将越来越重要。制空权的争夺也必将成为这场战争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张才方苦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关键是,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周卫国说:“这就是我要说的了。我觉得,我们要想在今后掌握战场的主动权,保障部队的行动和后方安全,确保后勤补给畅通,就必须将防空工作提升到战略高度,给予充分的重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把防敌空袭当成防空工作的全部。”
  张才方沉吟着说:“周营长,我也觉得我们现在的防空存在很大问题,那么你有什么具体的解决方法吗?”
  周卫国说:“首先,要将防空工作纳入统一的指挥体系,各军兵种密切协同配合,尽一切可能提高效率,这样才能使现有资源得到充分利用。其次,以我们现有的防空力量,我们的防空工作还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但我们可以将有限的防空武器、兵力集中使用,重点保卫交通线和主要目标,力争将损失降到最低。再次,‘打’、‘防’结合,提倡积极防空。”
  张才方眼睛一亮,说:“积极防空,怎么个积极法?”
  周卫国说:“先说‘打’吧,对于专门的防空部队,我们应强调不死守一地,提倡针对敌机的活动路线和活动规律机动布防,以充分发挥防空部队的效率;而除了专门的防空部队,我们还可以将各部队的轻武器,尤其是自动武器组织起来,必要的时候,就以这些武器展开对空射击,这至少对低空飞行的飞机是有效的,今天中午我们营击落击伤各一架敌机的战果己经证明了这一点。”
  张才方连连点头,说:“嗯!说的好。你说了‘打’,那么‘防’呢?”
  周卫国说:“这‘防’里可以做的文章就更多了。”
  张才方说:“我的周营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周卫国笑着说:“张参谋你别急啊!这‘防’,第一,是要加强对空观察警戒。我们现在缺少雷达等先进器材,但各部队完全可明鱼过加强人工观察来弥补这个不足。比如,团以上单位可派出3至5人编成的防空哨,配置在指挥所附近的高地上,随时掌握并向下级部队通报敌机的活动情况;步兵连和炮兵分队一级单位,也可派出1至2人携带报警器材,配置在本分队战斗区域内易于了望的较高地点,担任对空观察;此外,还可以设置固定防空哨,由上级统一划分责任地段,在每个地段间隔1至2公里的制高点上设立一个哨位,担任对空观察和报警,指挥来往车辆及人员防空,白天一看见敌机,夜晚一听见敌机的声音,则立刻鸣枪报警。白天,车辆人员听见防空哨的报警枪声立刻就地隐蔽,夜晚则立刻熄灭所有灯光,车辆摸黑行驶或躲避,人员就地隐蔽。”
  张才方赞道:“这方法很好,简单实用。”
  周卫国说:“第二,是广泛构筑隐蔽部。我们今天是够幸运,才能找到这个溶洞,而且汽车轮胎放气之后也刚好能进溶洞,但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每次都能找到刚好能容纳汽车进出的溶洞。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去创造条件,在交通线附近大量构筑汽车和人员的隐蔽部呢?”
  张才方说:“这么做工程量会不会太大?”
  周卫国说:“这么做工程量当然很大,但如果因此能够大量减少人员和物资的损失,我觉得还是值得的。大不了就是大家累一点,流汗总比流血好吧?”
  张才方点头道:“这倒是。还有吗?”
  周卫国说:“第三,是疏散隐蔽,严密伪装。充分利用地形地物作疏散隐蔽配置,人员、武器和各种作战物资均进行伪装。夜晚是天然的伪装,部队如果有较大的行动,原则上都安排在夜间进行。如果非要在昼间进行,除实施伪装和疏散外,还应利用敌航空兵活动的间隙或在隐蔽道路、交通壕进行。第四,加强防空管理,昼夜实施灯火管制。各部队烧水作饭均在黄昏或黎明前进行,或构筑无烟锅灶或利用木炭在隐蔽部内进行。夜间更要严格实行灯火管制,将门、窗、通风口等透光的地方严密遮蔽。”
  张才方一拍大腿,说:“周营长,你说的这些真是太有见地了!”
  周卫国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个小本子,说:“张参谋,我总结的改进我军防空工作的一些建议都写在这本小本子上,希望你回兵团部后能把它转女给宋司令员。”
  张才方接过小本子,翻看了一遍后,激动地说:“周营长,请放心,我一定转交宋司令员!”
  黄昏时分,汽车营开始整装待发。
  其间,趁着休息的空隙,田大侮早带着爆破队通过多次小规模爆破将溶洞口加高了二十公分,这样一来,溶洞口完全可以同时容纳两辆汽车进出,大大加快了汽车队进出溶洞的时间。汽车营做好出发准备后,李营长还特地找了周卫国,问他要不要随汽车营一起出发。周卫国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在没有得到兵团部进一步命令之前,快反营继续留在溶洞里休整。张才方则决定天黑后乘车返回兵团部,至于美军俘虏怀特,自然也由张才方带回兵团部。
  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汽车营官兵和快反营官兵互道珍重后,登上了各自的汽车,很快一辆辆满载的汽车就鱼贯驶出了溶洞,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汽车营出发后两小时,天空突然飘飘扬扬下起了雪。
  雪越下越大,到了半夜,洞口的积雪己经超过了十五公分!
  要是雪再下下去,没有冬装和保暖物品的二十军和二十七军将士该怎么办?在洞口看着天空的周卫国担忧地想着。
  周卫国的担忧成了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长津湖和赴战湖地区所在的整个盖马高原都笼罩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中。百年不遇的寒潮使得盖马高原的气温比往年同期低了足足十几摄氏度,达到历史最低的零下30度!
  11月21日早晨,美军第7步兵师第17团抵达鸭绿江边的惠山,距离中国仅一江之隔,成为第一支抵达鸭绿江的联军部队。为此,美军第10军军长Edward Mallory Almond(爱德华·阿尔蒙德)中将特地赶到惠山,并与第7步兵师师长David Barr(戴维·巴尔)少将、第7师副师长Hernnry I Hodes(亨利·霍兹)准将、第7师炮兵指挥官Homer Kiefer(荷马·奇佛)准将等军官在惠山的鸭绿江边以江对岸中国为背景合影留念。第17步兵团的士兵们则效仿当年盟军抵达莱茵河后的举动,解开裤子向鸭绿江撒尿。随后,在其东面的第7步兵师第32团的一支加强排(即由Robert C.Kingston少尉指挥的金斯顿特遣队,有意思的是,这个特遣队里,除了金斯顿的步兵排外,还有隶属于32团的1个重迫击炮排、1个坦克排、1支运输队、1支炮兵营分遣队、1支陆空联络组、1个炮兵前进观测组和第32团3营I连,总兵力达300多人。这里面,军衔比金斯顿高的军官有1名少校和3名上尉,却没人愿意指挥这一特遣队。最终,这支300多人的特遣队竟然由一名少尉排长指挥,也算得一大奇观)和一个韩国团也抵达了江边。
  同日,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也终于抵达了赴战湖。
  11月23日,感恩节。
  这一天,美军第31团分散在朝鲜东北部,团部和第3营在靠近赴战湖东北部的崎岖山路中继续前进。第1营在湖东南部的丰山,第2营则在北青守卫第7师的指挥部。
  这一天,美军第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很不高兴,因为在这一天的下午,他从陆军航空队第6004战术支援联队得到了一个迟到了5天的消息——该联队由8架战斗轰炸机组成的攻击编队在5天前摧毁了1支由100多辆汽车组成的敌军运输车队(陆军航空兵显然夸大了战果)。当得知航空兵摧毁车队的确切坐标后,麦克莱恩上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要知道,那地方离自己现在的位置可还不到50公里啊!按照运输车队的规模,应该是为1支师级编制的部队提供后勤补给的(麦克莱恩是根据美军的后勤水平得出这一结论的,他却不知道,这样一来,不但高估了志愿军的后勤运输能力,同时低估了当面之敌的兵力),也就是说,1支师级编制的敌军部队在5天前就距离自己不足50公里!那么,这支师级编制的敌军部队现在又会在哪里呢?该死的航空兵是不用指望的了,他们今天下午发回的对地侦查结果竟然还是——未发现任何敌军大规模集结的迹象!
  敌情不明,就连该死的老天也在跟自己作对!
  在华氏零下220(零下30℃)的严寒下,自己的部队己经开始出现冻伤减员。看来,后勤配发给部队用于寒区作战的羊毛内衣、毛衣、毛裤、防寒服、登山服、鸭绒睡袋和配有多层毛毡垫的战斗靴还是不可靠。
  今天己经是感恩节,不知联军总司令官麦克阿瑟5星上将所说的“圣诞节前让孩子们回家”的承诺可信度究竟有多高?总之麦克莱恩上校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就在麦克莱恩上校为联军混乱的情报系统和恶劣的天气,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的官兵们为糟糕的路况和后勤没能向他们提供热腾腾的感恩节火鸡大餐而抱怨时,志愿军第九兵团第20军、27军的近十万将士却穿着单薄的衣服,忍饥挨饿地在冰天雪地中静静地等待向他们的敌人发起致命一击!


业余狙击手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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