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悲悼圣人

　　魔影的记忆仍在伊拉龙脑里一段段闪过。阴暗的事件和情感完全占据了他，令他无法思考。他只觉一片混沌，不知自己是谁，身处何处。他耗尽了精力，无法从大脑中清除异己。残暴、血腥的景象在他眼帘后不断跳出，他的灵魂发出撕心裂腑的大叫。
　　他眼前出现一堆死尸……魔影下令杀害的无辜之人。他看见更多的尸体——整村的人——被那巫师用手和咒语杀害。他四周血流成河，他无处藏身。他如残烛般摇曳，无法抵御邪恶。他祈求有人从噩梦中救他出去，却无人来引导他。他若能记起自己的身份：少年还是男人，恶棍还是英雄，鬼魂还是骑士，那也好些；但是一切都乱糟糟地混为一团，毫无意义。他在这一片混乱中完全彻底地迷失了。
　　忽然，魔影邪恶大脑的混乱中闪现出他自己的记忆。自他拾到龙蛋后所有的经历都历历在目。他的成功和失败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出来。他失去了他所珍视的，但命运对他格外垂青。他第一次为自己感到骄傲。魔影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似乎感觉到他短暂的自信，重又向他袭来。他又变得迟疑和恐惧，对自己的身份复又茫然起来。他是什么人，挑战了阿拉加西亚最有权势的人还想活下去？
　　他奋力抵抗魔影邪恶的思想，起初不大有力，但渐渐坚定起来。他用古代语言低声诵读咒语，从中汲取力量，抵抗侵入他大脑的阴影。他的防卫一触即垮，但他一点点将自己破碎的意识送入核心的小光圈中。他感觉到大脑之外的巨大痛苦随时会夺取他的生命，但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在抵挡那痛苦。
　　他仍然没有足够的内力将大脑彻底撇清，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离开卡沃荷之后的经历。现在他应向何处去……谁来引导他？除了布鲁姆，没人来引导他，或教导他。
　　到我这儿来。
　　另一个意识进入，他畏缩一下——那个意识如大山般浩大坚强。就是他挡住了痛苦。这人大脑中如阿丽娅一样响着音乐：深沉的金黄色音符奏出庄严的旋律。
　　良久，他壮起胆子问道：你……你是谁？
　　能帮助你的人。就这一个念头，无须说出口，魔影的控制便如蛛网一般被扫开。伊拉龙摆脱了压迫，将自己的意识铺开，却撞上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我尽量保护你，但你离我太远，我只能将你的意识与痛苦隔开。
　　伊拉龙又问：你是谁？为何要这样？
　　那人嗡嗡作答。我是奥斯塔托·切托瓦，悲悼圣人。托基拉·伊科诺卡瘸子完人也是我。到我这里来，伊拉龙，你的一切问题我都能回答。找到我你才能安全。
　　伊拉龙感到绝望，问道：我不知你在哪里，如何找你？
　　相信阿丽娅，随她去埃勒斯梅拉，我就在那里。我已等了很多年，不要耽搁，否则就赶不上了……伊拉龙，你不了解自己的伟大。想想你的作为，为自己欢呼吧，你为这片土地除了一大害。你做了别人做不到的事。许多人应感谢你。
　　这陌生人说得对，他的行为可敬可爱。不论将来如何，他在权力游戏中不再无足轻重。他已超越了小卒子，成为大人物。他已成为阿吉哈期望的人：独立于任何国王或领袖的权威。
　　他感到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肯定。悲悼圣人凑近道：你长进了。他将一幅图像传到伊拉龙脑内：一白衣老者佝偻着从五彩神光中走出，站在霞光万丈的石崖上。那人的脸隐在一片祥光之后，柔声道：伊拉龙，你该休息了。醒来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记住，到精灵国去。睡吧……他举起手，像是祝福，伊拉龙顿时感到平和。
　　入睡前他想，布鲁姆会为他骄傲。
　　一个声音说道：“醒醒，醒醒，伊拉龙。你睡得太久了。”他不情愿地翻了个身，不想听那声音，不愿离开温暖的梦乡。那声音再次响起：“起来，阿吉兰！我们需要你！”
　　他使劲睁开眼，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安吉拉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关切地注视他。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伊拉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将小屋上下打量了一遍。“我……不知道。”他答道，只觉唇焦口燥。
　　安吉拉用手梳理着自己那一头鬈发，道：“别动，你需要保存体力。”伊拉龙见她仍穿着那件怪异的战袍，心想，她为何还穿着战袍？一阵咳嗽令他头晕目眩，浑身酸痛。他只觉四肢发沉。安吉拉从地上拿起一个镀金角壶，送到他唇边。“来，喝点水。”
　　清凉的蜜酒从咽喉流下，伊拉龙感觉好多了，觉得一股暖流从肚子爬上面颊。又一阵咳嗽，头疼加剧。我怎会在这儿？我们在打仗……我们输了……杜尔查和……“蓝儿！”他高喊一声，坐起来，却觉得一阵头晕，又倒下去，紧闭双眼。“蓝儿怎样了？她没事吧？巨人赢了……她从高处落下来。还有阿丽娅！”
　　安吉拉道：“她们都活着，一直在等你醒来。想见见她们吗？”伊拉龙虚弱地点点头。安吉拉起身开门，阿丽娅和穆塔走进来。蓝儿身体庞大，进不了门，在他们身后将头伸到屋里，胸脯一起一伏地哼鸣，两眼发出异彩。
　　伊拉龙笑了，放心地用意念和她打了个招呼。蓝儿柔声道：见到你好起来真好，小家伙。
　　我也是，可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等着说呢，让他们说吧。
　　你喷了火，我看见的！
　　蓝儿道：是的。语气很是自豪。
　　他微微一笑，仍不明白，转头看着阿丽娅和穆塔。两人都缠着绷带：阿丽娅的在手臂上，穆塔的在头上。穆塔开心笑道：“你也该醒了，我们在厅里坐了好几个时辰了。”
　　伊拉龙问道：“出……出什么事了？”
　　阿丽娅神色哀愁，但穆塔喋喋不休道：“我们赢了！真想不到！魔影的灵魂——如果那是魔影的灵魂的话——从垡藤杜尔飞过，所有巨人都不打了，只是看着。他们像是被解除了魔咒，各部落忽然自相残杀起来。只几分钟整个军队就四分五裂。于是我们把他们干掉了。”
　　伊拉龙道：“他们全都死了？”
　　穆塔摇摇头。“没有。很多人逃进了隧道。沃顿和矮人这会儿正将他们绑出来呢。这可得绑一阵子。我也在那里，后来一个巨人打了我的头，我就被送回来了。”
　　“他们不会再把你关起来了吧？”
　　穆塔认真道：“现在没人顾得上了。沃顿和矮人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人忙着重建家园。不过，你倒是有理由高兴。你成英雄了！人人都在谈论你如何杀死了杜尔查。若没有你，我们输定了。”
　　穆塔的话让伊拉龙觉得不安，但他这会儿也来不及细想。“双胞胎呢？他们没在该在的地方——我也联系不上他们。我当时真需要他们帮助。”
　　穆塔耸耸肩。“听说他们和攻入崇吉海姆的另一群巨人英勇搏斗，或许太忙了，顾不上和你说话。”
　　这话听起来不对劲，伊拉龙却一时想不清为什么。他看着阿丽娅，阿丽娅的一双大眼始终没有离开他。“你居然没有摔死？你和蓝儿……”他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阿丽娅缓缓道：“你告诉蓝儿杜尔查来了，我当时正帮她取下砸坏的铠甲。待我们弄完，已来不及从沃尔图林下去了——不等我们到底你就会被抓走。况且，杜尔查见我去救你，定会先下手杀死你。”她声音带着哀伤，“只有一件事能救你，我便做了——我砸碎了蓝宝石星。”
　　蓝儿在一旁道：我带着她飞了下去。
　　伊拉龙仍不明白，又一阵头晕，他闭上眼睛。“为何那些碎片没有击中你们，或者我？”
　　阿丽娅只说：“我让它们无法击中咱们。快到地面时，我将它们定在空中，然后慢慢降下来——不然它们会碎成无数片，砸死你。”别看话说得简单，这事可需要强大的功力。
　　安吉拉在一旁嗔道：“是啊，你也差点送了命。我使出浑身解数才救活了你俩。”
　　伊拉龙不自在起来，头又一阵剧痛。我的背……他却没觉出背上有绷带。他问道：“我在这里多少时候了？”声音里有些惊恐。
　　安吉拉道：“才一天半。亏得我在，不然你就是活下来，也需要好几个星期才能恢复。”伊拉龙忙掀开毯子，左右动动身体。安吉拉的小手握住他手腕，目光忧虑。“伊拉龙……要知道，我的功力不同于你的和阿丽娅的。我要靠草药和魔水，能做的很有限，尤其是这么大的……”
　　伊拉龙抽出手，伸到背后，用手指摸索。背上的皮肤温暖光滑，完美无瑕。肌肉随着身体的动作在手指下绷紧。他的手滑向脖根，忽然触到一个半英寸来宽的硬块。他顺着硬块向下摸，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增加。杜尔查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长条伤疤，从右肩直到左胯。
　　阿丽娅面带同情，轻声道：“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可怕的代价，魔影杀手伊拉龙。”
　　穆塔干笑一声。“是啊。这下咱俩一样了。”
　　伊拉龙心中悲愁，闭上双眼。他身体伤残了。他蓦地想起昏迷中见到的景象……一个曾帮助他的白衣人。一个完人瘸子——托基拉·伊科诺卡。他曾说过：想想你的作为，为自己欢呼吧，你为这片土地除了一大害。你做了别人做不到的事。许多人应感谢你……
　　到我这里来，伊拉龙，你的一切问题我都能回答。
　　伊拉龙心里感到一阵平和与宽慰。
　　我来了！
　　第一部结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遗产系列”之二——《长老》


鸣谢
　　《伊拉龙》是我创作的作品，这部作品的成功却有赖于朋友、家人、书迷、图书管理员、学校师生员工、发行商、书商和其他许多人的热情支持。我无法在此一一列出这么多人的姓名，但要对每一位帮助过我的人说一声：谢谢你！
　　《伊拉龙》的初版由我父母的出版公司——鲍里尼国际有限公司——于2002年初出版。当时他们已推出了三本书，因此《伊拉龙》做得轻车熟路。我们料想很多读者会喜欢《伊拉龙》，但如何让大家知道这本书却并不简单。
　　2002年至2003年初，我走遍美国，在学校、书店和图书馆举办了130场签名售书仪式和讲座。所有活动都是由我和母亲亲自安排的。刚开始，一个月只有一两次活动。后来，计划做熟了，行程多起来，我几乎要马不停蹄地奔走。
　　一路上我遇上了很多好人，许多人成了我忠实的书迷和朋友。诺辅书局儿童部的米歇尔·弗雷就是我的书迷，现在成了我的编辑。她找到我，提出要购买《伊拉龙》的版权。诺辅对我的书感兴趣，我当然很高兴。
　　因此，我要对两组人员表示感谢。一组是为鲍里尼国际有限公司版的《伊拉龙》出力的人，另一组是负责诺辅版的人。
　　《伊拉龙》的诞生，有赖于以下这些人的勇气：
　　第一组：我母亲对此书进行了精心修改，并帮我制服了逗号、冒号、分号和其他小捣蛋。我父亲大刀阔斧，将语焉不详、冗杂枝蔓的地方统统砍去，并帮我设计了版式和封面，还参加了许多次讲座。雪莉奶奶对写好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功不可没。我姐姐对情节安排提过建议，《伊拉龙》里的女医师就是照着她的样子写的，她也欣然接受；她还不厌其烦地用Photoshop帮我画封面上的龙眼。凯西·提厄斯在我修改头三章时提了不少建议，那次改动几乎等于重写，却非常必要。约翰·塔利亚费罗提了意见，还写了一篇很好的书评。一位叫“飓风”的书迷——真名叫尤金·沃克——挑出了一些印刷错误。唐纳·奥弗洛喜欢这故事，并在编辑和排版方面提了建议。什么省略号、破折号的错误，转页断行的不当，标点句读的不妥，全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她就是活着的神龙骑士——奋不顾身地拯救陷入句读泥潭的作者。我要感谢我的家人，他们全身心地支持我……把这故事读了一遍又一遍，只有疯子才会这么读书。
　　第二组：米歇尔·弗雷不仅看上了这故事，将运气押在出自少年之手的古代传奇上，还在编辑过程中调整了故事进展的节奏。我的经纪人西蒙·利普斯加为《伊拉龙》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奇普·吉普森和贝弗利·霍洛维茨提供了优厚的条件。劳伦斯·列维为我提供法律方面的建议，而且非常幽默。朱迪斯·霍特是宣传高手。德茜·克莱恩的市场策略令人叹为观止。伊莎贝尔·华伦－林奇设计的书套、内封和地图赏心悦目。约翰·裘德·帕兰卡帮我画书套（他还没有接手《伊拉龙》的工作，我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了帕兰卡谷）。阿缇·贝奈特是版面编辑大师，活人里只有他能分清“用千里眼看”（to scry it）和“用水晶球看”（to scry on it）。我还要感谢诺辅书局为这本书出力的全体人员。
　　最后，要特别感谢我故事中的人物，他们在我的安排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的故事。
　　愿你们手中的剑永远锋利！
　　克里斯托弗·鲍里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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