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拉莫河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起身了。伊拉龙冷得直哆嗦。“精灵怎么办？骑在蓝儿背上时间一长，定会被鳞片磨伤。蓝儿又不能用爪子带她飞，那样太累，着陆也危险。担架也不行，马一跑起来它就会散架。多拉一个人还会减慢马匹的速度。”
　　穆塔边给托奈克备鞍边想主意：“你若骑蓝儿，咱就把精灵绑在雪焰身上，可那样她还是会疼。”
　　蓝儿突然插话道：我有办法。干脆把精灵绑在我肚子上，既不影响我行动又安全。唯一的危险是士兵从下往上射箭。可我能飞得比箭高。
　　伊拉龙和穆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决定照蓝儿说的办。伊拉龙将自己的毯子对折起来，裹住精灵娇小的身子，将她抱到蓝儿身旁，再用剩下的毯子和布结绳将她背朝上捆在蓝儿肚子上，蓝儿用前腿托住精灵的头。做罢这些，伊拉龙又仔细检查一遍，道：“我担心你的鳞片将绳子磨断。”
　　穆塔道：“我们须不时察看。”
　　蓝儿问道：能走了吗？伊拉龙也问了一遍。
　　穆塔眼光一闪，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他回头看着来路，追兵营地上空的烟清晰可见。“我就喜欢和人赛跑。”
　　“我们现在同生共死！”
　　穆塔翻身上马，冲出营地。伊拉龙骑着雪焰紧随其后。蓝儿带着精灵一跃而起，贴着地面低空飞行，以免被追兵发现。一行人朝东南直奔哈德瑞克沙漠。
　　伊拉龙边骑边注意追兵，心里挂念着精灵。一个精灵！他亲眼所见，她就和他们在一起！若伦若知道这事，会怎么说呢。他忽然想到等他回了家乡，卡沃荷的人很难相信他真的经历过这一切。
　　伊拉龙和穆塔耐着疲乏和不适，策马急驰一整天，把马跑到了极限。他们有时下马步行，让托奈克和雪焰稍事休息。这一天他们只停下喂了两次马。
　　基里城的追兵已被远远甩在后面，但村村镇镇都有士兵搜捕他们。消息总比他们走得快。有两次他们在路上险些遭伏击，只因蓝儿偶然嗅到味道才转危为安。于是他们不敢再走大路。
　　夜幕降临，乡野一片柔和。他们夜以继日，深夜时分进入了仙人掌丛生的丘陵。
　　穆塔朝前一指：“几里格之外有个小镇叫布尔里奇，是我们的必经之路。那里定有士兵围堵，我们趁天黑溜过去。”
　　三个时辰之后，他们看见了布尔里奇黄色的灯火。镇上四处燃着篝火，士兵往来穿梭。伊拉龙和穆塔按住剑鞘，悄声下马，牵马远远绕过布尔里奇。他们凝神细听，小心地躲过驻兵。
　　过了小镇，伊拉龙稍松了口气。寒夜终于过去，天际一片淡红。他们在一座山丘上驻马察看地形。左侧的拉莫河向南流淌几里格，打个转又折回到他们右侧五里格处，然后一路向西。他们这一天走了十六里格。
　　伊拉龙靠在雪焰颈上，心里甚是满意。“咱们找个低洼处踏踏实实睡上一觉。”他们在一株矮红松下摊开铺盖。蓝儿耐心等着他们将精灵从她身上解下。
　　穆塔抽剑放在膝上，道：“我站第一班岗，后半晌叫你。”伊拉龙嗯了一声，将毯子拉到肩膀。
　　入夜，他们仍旧困乏，但决意赶路。正要出发，蓝儿对伊拉龙道：我们从基里城将你们救出已三天，精灵一直不醒。我很担心。她这些日子滴水未进。我对精灵所知不多，可她身形娇小，不吃不喝怕撑不了多久。
　　穆塔骑在托奈克背上，问道：“怎么了？”
　　伊拉龙低头看着精灵，道：“是精灵。她一直未醒，粒米未进，蓝儿很担心。我也觉得不妙。我已替她疗伤，至少外伤已愈合。她却丝毫不见好转。”
　　穆塔道：“魔影会不会控制了她的大脑？”
　　“若是那样，我们得救她。”
　　穆塔在精灵身旁跪下，细细察看一番，摇摇头站起来，道：“我看她只是睡了，似乎轻轻呼唤便能醒来。可她却只管沉睡。这或许是精灵减轻伤痛的法子，可眼下她没有危险了，为何仍不解开？”
　　伊拉龙轻轻问道：“她知道危险已过去了吗？”
　　穆塔将手放在他肩上，道：“只能等等看。我们现在必须动身，否则这些天好容易领了先，又要丢了。待我们停下再照看她不迟。”
　　伊拉龙道：“再等一下。”他用一块布吸了点水，滴在精灵干裂的唇上。他重复了数次，轻轻抚摸着精灵高挑的眉毛，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不走山顶，在山间穿行，躲过哨兵的眼睛，蓝儿也和他们一道在地上走。别看她身躯庞大，行动却异常灵巧，只听尾巴沙沙扫地，如同蓝色巨蛇。
　　东方天际发白。晨星升起时，他们到了河边，河岸陡峭，灌木丛生。河水咆哮，冲击着岩石，撕扯着灌木。
　　伊拉龙高声道：“拉莫河！”
　　穆塔点点头：“对。得找个地方安全过河。”
　　蓝儿道：不必。不论河有多宽，我驮你们过去就是。
　　伊拉龙看着她蓝灰色的身影，问道：马匹怎么办？它们太重，但又不能扔下它们。
　　若你们不骑在它们背上，它们也挣扎得不太厉害，我就能带动他们。我能驮着三人躲过飞箭，当然也能带一匹马直飞过河。
　　我相信。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这太危险。
　　蓝儿笨拙地走下河岸，说道：我们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
　　伊拉龙牵着雪焰跟在后面。河水急转直下，水流湍急，一望无际的暗色河面笼罩着一层白雾，像热血在冬日蒸腾。穆塔将一根树枝扔到水里，看着它一沉一浮地被激流卷走。
　　伊拉龙问道：“你觉得河有多深？”
　　穆塔道：“不知道。”语气甚是忧虑，“你能用魔法看看河面有多宽吗？”
　　“若不将这里照得雪亮，恐怕无法看到。”
　　蓝儿嗖的一声向拉莫河飞去。只片刻便道：我已在对岸。河面有半里格多宽。你们选了最坏的地方，这里最宽，正是拉莫河拐弯之处。
　　伊拉龙叹道：“半里格啊！”他告诉穆塔，蓝儿打算将他们驮过河。
　　“为了马匹，最好不这样。托奈克不像雪焰那样熟悉蓝儿。他若惊慌起来，连带蓝儿也会受伤。让蓝儿看看附近有没有能游过去的浅水处。若前后一里格之内没有合适的地方，再让她驮我们不迟。”
　　于是伊拉龙让蓝儿寻找渡口，他和穆塔趁空靠在马身上吃些干粮。蓝儿不久就回来了，翅膀带着清风划过清晨的天空。上游下游同是水深浪急。
　　穆塔闻讯，对伊拉龙道：“那我先过去，照看马匹。”他爬到蓝儿背上，道，“对托奈克仔细点。他跟了我多年，我不希望他出什么事。”说罢，蓝儿便起飞了。
　　等她转来，昏睡的精灵已从她腹部解下。伊拉龙牵过低低嘶叫的托奈克。蓝儿后退一步，欲用前腿将托奈克挟在腹部。伊拉龙看了看蓝儿的利爪，道：“等等。”他整整托奈克的鞍垫，将它系在马肚上，护住柔软的下侧，尔后示意蓝儿继续。
　　蓝儿前脚抓住托奈克两侧，那马惊得一跳，连喷响鼻。但蓝儿紧抓住不放，那马双眼乱翻，眼珠白多黑少。伊拉龙欲用意念安抚托奈克，无奈那马在惊恐之中，根本不让伊拉龙的意念进入。蓝儿瞅个空档起飞，后腿用力一蹬，爪子把岩石抓出几道槽。她携着重物，奋力拍打翅膀，几欲坠地，用劲向上一蹿，才升到空中。托奈克连踢带踹，狂叫不已，声音如划刻金属般刺耳。
　　伊拉龙暗骂一句，生怕附近有人听到动静。蓝儿，得快点。他眼耳并用，注意士兵的动静，搜寻火把的闪光。他看见一里格开外有队骑兵，正从陡坡上走下。
　　蓝儿一落地，伊拉龙便把雪焰牵到跟前。穆塔那匹傻马简直歇斯底里了，竟想逃跑，穆塔只得将他拴住。她一把抓起雪焰，任由它高声嘶鸣。伊拉龙在黑暗中看她离去，忽觉孤独。骑兵离他们只有一里格了。
　　蓝儿终于回来接他，他们很快在拉莫河对岸降落。待马匹安静下来，重新备好马鞍，他们继续向着博尔飞奔。清晨百鸟齐鸣。
　　伊拉龙边走边睡，没注意穆塔也和他一样困倦难耐。有时两人谁也不管马匹，只靠蓝儿警觉地引路。
　　脚下路面越走越软，他们只得停下。太阳当空，拉莫河变成身后一道细线。
　　他们进入哈德瑞克沙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