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特林斯福德村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7 18:00:11|字数:7752
灰白的黎明在刀割般的寒风中来临,天色阴惨惨的,森林里寂静无声。吃过简单的早餐后,布鲁姆和伊拉龙扑灭火堆,背起行囊准备出发。伊拉龙把弩和箭袋挂在背囊的一侧,伸手就可以摸到。蓝儿装上了鞍,她必须背着它,直到他们找到负重的马匹。伊拉龙仔细地将萨若克也绑在她背上,他不想行囊过重。再说,这把剑到他手里,无异于一根烧火棍!
在荆棘丛中,伊拉龙心里很有安全感,但一旦走了出来,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刻意小心。蓝儿振翅起飞,在空中盘旋。他们再次经过农庄,发现那里的树木已经稀疏了不少。
我会回来……伊拉龙望着残垣败瓦暗下决心,这趟旅程不能也不会是永远的漂泊。当危险过去,我一定要回到这里……他挺起胸膛,眺望南方那片新奇而广漠的土地。
他们在路上走,蓝儿在空中飞。她向着西边的群山飞去,逐渐消失在天际。伊拉龙看着她渐飞渐远,心中不是滋味。虽然现在周围没有旁人,但他们还是不能待在一起。她必须躲起来,以防路上邂逅其他的旅行者。
蛇人的脚印在残雪上十分模糊,但伊拉龙并不担心。他们不像远离大道的样子,这条路是从荒野中走出山谷的最佳途径。然而一旦离开山谷,路就会分开几条岔道。到那时要分辨出蛇人选了哪一条,可就颇费一番思量了。
他们默默专心赶路,伊拉龙腿上结了痂的伤处绽开,不断渗出血来。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问道:“龙到底有哪些本领?你说过对龙的力量有些了解的。”
布鲁姆扬声笑了,随着他说话的手势,戴在手上的蓝宝石戒指一闪一闪:“不幸的是,相对我想了解的,现在所知实在是少得可怜。你提出的问题人们已经探索了数百年之久而未能解答,所以你要理解,我所告诉你的若有欠缺之处,实属正常。龙总是那么神秘莫测,虽然这也许并非刻意为之。
“在我真正开始回答你的问题以前,你需要对龙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如果对基础的东西毫无概念,中途关注建立在基础以上的问题,将陷进毫无收益的困惑之中。我会从龙的一生开始说起。如果在这之后你还不累,我们再继续别的话题。”
布鲁姆解说了龙如何交配、如何孵化卵。“要知道,”他说,“当龙产卵以后,里面的幼龙已经随时可以孵化出来了。但它按兵不动,有时一等就是数年之久,等待时机成熟。龙生活在野外时,时机通常根据觅食的条件决定。然而,在龙与小精灵订立盟约后,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龙蛋,一般是一到两枚,会送到龙骑士手中。这些蛋,毋宁说这些蛋中的幼龙,一直静候不出,直到命中注定要成为龙骑士的那人出现在眼前——而龙是如何感知这点的目前还是个谜。人们常常排着队上前触摸龙蛋,希望其中一个会被选中。”
“那你的意思是说,蓝儿如果没见到我,也许就会一直孵在蛋里不出来?”伊拉龙问道。
“很有可能,如果不是她喜欢你的话,她就不会出来。”
他感到很自豪。在阿拉加西亚的芸芸众生间,蓝儿选择了他。他不知她已经等待了多久,想到围困在狭小局促的蛋壳里,周围是茫茫的黑暗,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布鲁姆继续向他灌输龙的知识,解释龙的食性。一条完全成熟的龙可以连续数月不需进食,但在交配季节则必须每周都吃东西。有些植物能治愈龙的疾病,有些却又会让龙得病。龙有许多不同的方法保护爪子,以及清洁鳞甲。
他还说起遇到龙的攻击时的一些应对技巧,以及在徒步、骑马或乘龙的情况下,如何与另一条龙作战。龙的腹部披有坚甲,但腋下却十分柔弱。伊拉龙不断提出问题,布鲁姆似乎对这种好学态度十分满意。时间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地溜走。
傍晚时分,他们离特林斯福德村已经很近了。天空慢慢暗下来,他们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伊拉龙问道:“萨若克的前主人是个什么人物?”
“一位骁勇善战的武士,”布鲁姆说,“力量强大,威名远播。”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想说。”伊拉龙发出抗议,可布鲁姆始终守口如瓶,“我不是故意想把你蒙在鼓里,绝对不是。但在目前而言,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不过是徒添危险和心事。我没有任何理由让你为这些事情烦恼,直到有一天,你既有时间,又有能力去一一解决。我只希望能保护你,让你不为邪恶势力所用。”
伊拉龙瞪起眼睛瞧着他:“你知道吗,我觉得你不过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而已!我一直有心想和你分道扬镳,才懒得去琢磨这些事呢!想说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不要支支吾吾的!”
“冷静点儿。时机一到,一切都会明了。”布鲁姆温和地说。伊拉龙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他们找到一个十分舒适的地方安营扎寨。晚餐在火上煮着的时候,蓝儿飞来与他们会合。你有时间猎食吗?伊拉龙问。她嗤之以鼻:如果你们俩再慢一点儿,我飞过大海再飞回来也赶得及。
那也用不着这么趾高气扬的嘛。而且,有了马之后,我们会快些的。
她喷出一股烟。也许吧,但追得上蛇人吗?他们比我们快了几天的行程。而且我担心,他们会猜得到我们就在后面跟踪。不然为什么要用这么暴虐的手段摧毁农庄呢?除非是想激怒你,把你引出来尾随其后。
我不知道。伊拉龙心神不定。蓝儿蜷伏在他脚边,他靠在她的腹部,暖暖的好不舒服。布鲁姆坐在火堆边,削着两根长长的木棒,突如其来地将其中一根抛向伊拉龙。木棒飞舞着越过火堆,伊拉龙下意识地一把接住。
“接招!”布鲁姆大喝一声,执棒而立。
伊拉龙瞧瞧手里的木棒,它被大致地削成了一把木剑。布鲁姆想和他较量较量?这老头儿能有什么机会?如果他想玩玩,那就随他吧。但如果以为能打赢我,那可是自讨苦吃。
他挺身起立,布鲁姆绕着火堆疾走如飞。他们对峙了一阵,然后布鲁姆挥剑上前,发起进攻。伊拉龙眼看他冲过来,伸手欲挡,无奈说时迟那时快,躲避不及,肋骨上已经中了一招。他叫一声痛,噔噔噔连退数步。
伊拉龙不假思索,挺身直上,挺剑就刺。但布鲁姆轻轻一闪,已经躲了开去。伊拉龙转而作势一挥,木剑向布鲁姆头上猛扫,却在中途手腕一翻,突然袭向他的身体。只听见两剑相交,布鲁姆于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拦住了这一击,噗噗之声回响在宿营地上。“灵活应变,好!”布鲁姆一声暴喝,两眼闪光,手臂一挥。伊拉龙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头上轰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像一只掏空的口袋一样瘫软下去,晕倒在地上。
脸上一阵冰冷彻骨,伊拉龙一激灵,气急败坏地坐了起来,脑袋里面还在嗡嗡作响,脸上血迹已干。布鲁姆捧着一锅融化的雪水居高临下站在面前。“你怎么能这样!”伊拉龙愤愤地喊了一声,站起身来,犹自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布鲁姆长眉一挑:“哦?一个真正的敌人是绝不会手软的,我也不会。难道我应该迁就你的……无能,让你好过一些?我不这样认为。”他拾起伊拉龙扔在地上的木剑,伸向他,“现在,接招!”
伊拉龙无动于衷地看着剑,大摇其头:“算了吧,我够了。”他转身就走,但背上却狠狠地吃了一记闷棍,打得他一个踉跄,哇哇大叫着转回身来。
“永远不要背对你的敌人!”布鲁姆厉声喝道,把木剑朝他一扔,旋即发起进攻。伊拉龙绕着火堆步步后退,全身受制于他凌厉的攻势。“手臂缩回去,膝盖弯曲!”布鲁姆喊道。他不断地出声指点,停住脚步向伊拉龙示范动作的要领。“再来一次,慢一点!”他们用夸张缓慢的动作进行练习,然后继续投入激烈的对抗。伊拉龙进步迅速,但无论如何努力,总是挡不住布鲁姆的三招两式。
双方罢手后,伊拉龙砰的一声栽倒在自己的毯子上,嘴里哼哼唧唧。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布鲁姆剑下毫不留情。蓝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像咳嗽一样的声音,嘴唇上掀,露出利齿。
你搞什么鬼?伊拉龙没好气地问。
没啥,她回答说,看到你这样一个雏儿被老头儿打败实在是太好玩了。她又发出一阵那样的声音,伊拉龙这才意识到,那是她在笑,于是不禁脸红耳热。为了保住一点尊严,他侧过身去睡着了。
第二天感觉更糟,手臂上块块瘀青,全身酸痛得无法举步。布鲁姆正在分粥,他的视线从碗上射过来,咧嘴一笑:“感觉怎样?”伊拉龙含糊地应了一句,狼吞虎咽吃完早餐。
踏上大路,他们走得飞快,以便在中午之前赶到特林斯福德。走了一里格之后,道路变宽了,远方隐约可见人烟。“你最好告诉蓝儿飞到前面去,在特林斯福德的另一头等我们,”布鲁姆说,“她在那里必须小心,否则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你干吗不自己对她说?”伊拉龙挑战地问。
“和别人的龙交流被认为是无礼之举。”
“在卡沃荷可不见你有这个顾虑。”
布鲁姆嘴边泛起笑意:“我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
伊拉龙不逊地看着他,然后向蓝儿转达了布鲁姆的意思。蓝儿提醒他说:留神,国王的爪牙可能无处不在。
路上车辙变深,伊拉龙发现了更多的脚印。周围的农田说明特林斯福德就在前面,这个村子比卡沃荷大,但全无秩序,房屋搭建得杂乱无章。
“真是一团糟。”伊拉龙说,他没看到丹普顿的磨坊。波多尔和艾伯瑞眼下应该已经找到若伦。他怎么都不愿意亲自面对表哥。
“不说别的,至少是难看。”布鲁姆同意道。
阿诺拉河拦在他们和村庄之间,一座结实的矮桥跨河而过。他们走到桥边,树后突然闪出一个肠肥脑满的家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的上衣太短,遮不住凸出在裤腰带上的脏兮兮的肚皮,干裂的嘴唇后面,每一颗牙齿都像一块风化崩裂的墓碑。“你们不能待在这儿,这是我的桥,要过就给钱。”
“多少?”布鲁姆温顺地问道。他掏出一只钱袋,桥主人马上面孔放光。
“五克朗。”他咧嘴笑得很欢。这个昂贵的价钱让伊拉龙按捺不住,正想怒声训斥,却被布鲁姆暗暗地用眼色制止了,把钱币一言不发地交了出去。那人把钱收进裤腰带上吊着的口袋里。“太谢谢啦!”他的语气里带着嘲弄,让到一边。
布鲁姆朝前走去,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全靠抓住桥主人的胳膊才稳住了身子。“看好你的路!”那鄙俗汉子粗声喝了一句,侧身甩开了。
“对不住。”布鲁姆道了个歉,和伊拉龙一起过了桥。
“你为什么不还个价?这人简直在活宰你呢!”一走到那人听不到的地方,伊拉龙就发作了,“他也许根本不是什么桥主人,我们可以不理他,照往前走。”
“也许。”布鲁姆赞同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把钱给他?”
“因为你不可能和世界上所有的傻子都理论一番。省心些的办法是随他们去,然后让他们在不留意的时候吃点儿亏。”布鲁姆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小堆亮晶晶的钱币。
“你割开了他的钱袋!”伊拉龙大声嚷嚷起来。
布鲁姆挤挤眼睛,把钱装好。“而且收获居然还丰富得很呢!他真不该无知到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这时,河对岸传来一声暴怒的号叫,“我敢说,我们的朋友一定是发现自己的损失啦。你如果看到岗哨,赶紧告诉我。”街上有个小孩跑得飞快,布鲁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道:“你知道哪里有马卖吗?”小孩严肃地看着他们,用手一指村边上一座大牲口棚。“谢谢你。”布鲁姆说完抛给他一个小钱。
牲口棚对开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是长长的两排畜栏。对面墙上挂满了马鞍、挽具等器具。一个双臂强壮有力的男人站在里头,给一匹雪白的牡马刷身。他扬手招呼他们进去。
两人向他走去,布鲁姆喝了一声彩:“好俊的马儿!”
“确实如此。它的名字叫雪焰,我叫哈伯斯。”哈伯斯伸出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掌,用力地跟布鲁姆和伊拉龙握了握。过后是一阵礼节性的停顿,好让来客介绍自己的名字,却没有下文,于是哈伯斯问道:“有什么可为二位效劳吗?”
布鲁姆点点头:“我们需要两匹马,配好全套马具。一定要脚力好,身强体壮,我们有远路要赶。”
哈伯斯想了想,说:“这样的货色可不多,价钱也不便宜。”牡马有些许躁动,他轻轻拍了它几下让它安稳下来。
“价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好的。”布鲁姆说。哈伯斯点点头,没再说话,把牡马拴在柱子上,从墙上解下马鞍等物件,很快就配好了一模一样的两副。接着他沿着畜栏往前走,牵了两匹马回来。一匹是浅栗色的公马,另一匹是花马。栗马一路拉扯着自己的缰绳。
“它有点儿野,不过手劲够的话就没问题。”哈伯斯说着把栗马的缰绳递给布鲁姆。
布鲁姆伸出手掌让它闻了闻,它温驯地任他抚摸颈部。
“我们要它,”他说,然后看了看花马,“不过另一匹,可就有点拿不准了。”
“它跑得挺快。”
“嗯……雪焰的身价是多少?”
哈伯斯钟爱地看着那匹牡马:“我不想卖它,它是我养过的最棒的马——我还想用它配种,把它的血统传下去呢。”
“如果要卖,我们该付多少钱?”布鲁姆问。
伊拉龙想学着他的样子,摸摸那匹栗色马,但它却躲开了。他自然而然地在心里安抚它,没想到却突然感觉到了马的意识,顿时不由得呆了。他们的接触不像和蓝儿的那么清晰强烈,但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互通心意。他试探性地向它说明自己是善意的,马儿安心了,用水汪汪的棕色大眼瞧着他。
哈伯斯掰着手指头计算总价:“二百克朗,不讲价。”他笑眯眯的,显然是算定了不会有人肯出这个高价。布鲁姆不置一辞,打开钱袋就数钱。
“这些够吗?”他问道。
哈伯斯轮流瞧一眼雪焰,又瞧一眼那堆钱币,半晌没有言语,然后一声长叹:“它是你的了,虽然我实在是不情愿。”
“我会视它如珠如宝,当它是吉丁特尔——传说中最神骏的马的后裔一样对待。”布鲁姆说。
“你的话宽了我的心。”哈伯斯微微俯首道。他帮着他们给马匹上鞍。临别之际,他说:“那么,再会了。为了雪焰,我祝你吉星高照。”
“别担心,我会好好照料它。”布鲁姆边走边保证,“拿着,”他把雪焰的缰绳递给伊拉龙,“到村子的另一头去等我。”
“为什么?”伊拉龙问,但布鲁姆已经走了。伊拉龙恼火地牵马走出村子,站在路边等他。南边依稀可见乌特加峰的轮廓,像一块庞然巨石蹲在山谷尽头。它直插苍天,峰顶出没云海,凌驾于周围的矮峰之上,其阴森、凶险的气势让伊拉龙不禁头皮发麻。
布鲁姆很快赶来,示意伊拉龙跟着他走。一直走到特林斯福德消失在树林背后,他才开腔说:“蛇人肯定是从这条路走的。他们很明显在此停留过,找到马匹代步,就和我们一样。我还找到一个见过他们的人,他惊魂未定地描述了他们的模样,说他们从特林斯福德疾驰而去,就像逃避圣徒的恶魔一样。”
“这印象可不怎么的。”
“确实够呛。”
伊拉龙拍拍马儿:“在牲口棚的时候,我偶然感应到了这匹马的意识,我不知道还能这样呢。”
布鲁姆眉头一蹙:“对你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种能力非同寻常。大部分龙骑士都要经过数年的训练,才能与自己的龙以外的生物进行交流。”他沉吟着端详雪焰,“把你背囊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鞍囊里去,然后把盖子盖好。”伊拉龙照他的吩咐做了,布鲁姆跨上雪焰。
伊拉龙犹疑地看着栗色马,它比蓝儿可是小得太多了,让他杞人忧天地怀疑它是否能负得起自己。叹了一口气,他艰难地爬上马。伊拉龙以前没用过马鞍子,而且骑马从来没有跑远过。这次会像骑蓝儿一样折磨我的腿吗?
“你现在觉得怎样?”
“还不坏。不过我想只要跑快一点,就会撕裂伤口。”
“我们慢慢来。”布鲁姆回答说。他指点了几个骑马的要领,然后两人缓辔而行。很快,村外的景色就不一样了,耕地被荒地所取代,黑莓和杂草沿路生长,还有时时牵人衣衫的大蓬野蔷薇。巨石斜斜伸出地面——犹如灰白的眼睛见证他们的出现。这儿有一种极不友好的气氛,对闯入者充满敌意和抗拒。
俯视着他们,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越来越大、仿佛在向他们逼近的,是乌特加峰。这座拔地而起的孤峰上崖壁陡峭,密布覆雪的深沟。黑沉沉的山体像海绵吸水一样,吞噬投射于其上的光线,使整个周围地区相形之下显得阴暗而惨淡。在乌特加峰和帕伦卡谷东面的一列山峰之间,是一道深深的裂谷,这是走出山谷唯一可行的道路,他们脚下的路正是通向此处。
蹄声嘚嘚,敲在砾石地上,大路很快变成羊肠小径,绕行在乌特加峰脚下。伊拉龙抬头仰望压迫在头顶上方的山峰,惊奇地发现居然还有一座尖塔兀立其上。塔楼已经年久失修,崩塌败坏,但却余威犹在,如卫兵紧守山谷。“那是什么?”他用手一指。
布鲁姆头也不抬,语气中充满悲凉和苦涩。“龙骑士的一个前哨——从他们兴起之初便存在。这儿就是维瑞尔于劣势中藏身的所在,也正是他被阴谋背叛后,行踪泄露,罹难于加巴多里克斯暗算之下的地方。维瑞尔殒落后,这个地方也就衰败了。Edoc’sil,‘不可征服’之意,原本是这个堡垒的名字,因为这座山峰如此陡峭,除非背生双翅,否则无法逾越。维瑞尔死后,人们称之为乌特加,但它还有另一个名字,Ristvak’baen——悲愁之地,最后的龙骑士在被国王杀害以前一直这样称呼它。”
敬畏之情在伊拉龙心中油然升起。这座堡垒是龙骑士昔日荣耀的余晖,虽然历经时光冲刷,已不再灿烂辉煌。光是想到龙骑士历史的久远,就足以叫他为之震撼。在他的身上,一种源自历史深处的古老的英雄主义突然重生。
他们绕乌特加峰走了好几个时辰,进入了那条裂谷。乌特加峰壁立千仞,像屏风一样拦在他们的右边。伊拉龙踩在镫子上,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帕伦卡山谷之外,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但它还是远在目力可及之外。他们沿着阿诺拉河,在一条盘绕于山坡和溪谷之间的小径上走了一阵,攀上了高处,背对沉沉落日,视线越过脚下的丛林,极目远眺。
伊拉龙屏住了呼吸。眼前群山耸立,山脚下却是万里平畴,一直延伸到与天空相接的地平线,满目苍黄,宛如草木凋萎枯败之色。与大地同样坦荡无垠的天空上劲风疾吹,一丝丝云彩倏忽飘远。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布鲁姆坚持要骑马。如果徒步穿越这片旷野,非花数周乃至数月的时间不可。蓝儿盘旋在云天深处,高得足以让人以为她是一只鸟儿。
“我们明天再下山,”布鲁姆说,“得花大半天的时间,所以现在可以扎营了。”
“这片平地有多宽?”伊拉龙问道,依然为眼前的壮阔景象惊叹不已。
“要走两三天到超过半个月不等,取决于我们的方向。除了在附近有些游牧部落,这片平原就像东部的哈德瑞克沙漠一样荒无人烟,因此我们不会遇到很多村庄。但是,平原南部相对来说较为湿润,人口也稠密一些。”
他们离开小路,在阿诺拉河边下马扎营。解下马鞍时,布鲁姆指指栗马:“你该给它取个名字。”
伊拉龙从选了这匹马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嗯,我想不出像雪焰那样气派的名字,不过有一个也许可以一用。”他轻抚马身说,“我叫你卡多克,这是我外祖父的名字。好好接受它吧。”布鲁姆赞赏地点点头,但伊拉龙却觉得自己有点傻兮兮的。
蓝儿落下来,他问:这片旷野看上去如何?
沉闷极了。除了兔子和灌木,就没有别的东西。
晚餐过后,布鲁姆站起来喝道:“接着!”伊拉龙毫无防备,手忙脚乱接住木剑,差一点儿被它砸中脑袋。另一把木剑指在眼前,他不由得呻吟起来。
“别再来啦。”他抱怨地说。布鲁姆却只是笑,一只手在招他过去。伊拉龙百般不情愿地站起来。木剑疾挥,呼呼有声,两人在风声中斗成一团。很快伊拉龙便臂上中剑,连连后退。
这次的训练比第一次短,但也足以令伊拉龙又添新伤。搏击结束后,他愤愤抛下木剑,大踏步走到火堆边料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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