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俄国内战




第一节 焦点
  时间滑入了1918年3月末,世界的目光关注着两个焦点,其一是法国北部,其二是俄国。
  先说说西欧吧。德军不出所料地在美军尚未形成决定性力量之前动手了。德国人在法国北部阿拉斯至圣康坦之间集结了重兵,光是重炮就集中了6400余门,鲁登道夫的铁锤终于挥向了英军。
  战役是在3月21日发起的。英法联军的统帅们,黑格、贝当及福煦,都预料到了这次进攻,但德军还是成功地保守了秘密,直到战役发起的五天前,部队才进入出发阵地,都是夜间行军,成功地骗过了对手。
  1917年11月的时候,德军西线总兵力约150个师,到1918年3月初的时候,德军西线总兵力达到205个师、350万人的规模。新增的55个师是从东线秘密调回的。德国人再次将他们严谨细致的民族特性发挥到极致,管理极为高效的铁路部门成功地完成了总参谋部的运兵计划,将约80万精锐德军从波兰、乌克兰等地运至了西线,使得鲁登道夫在柏林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说,我们从来没有如此雄厚的预备队,从来没有。
  在预定的地段发起攻击的德军有75个师,其中45个是用于突击的师团,他们中间的一半是从东线调回的,这些部队比西线部队更习惯运动战,而且对胜利的渴望更强。战前,官兵们被告知这是一场结束战争的战役,他们渴望梦想成真,从而士气高昂。
  德国人的进攻一反常态。第一波(德国人叫冲锋部队)进攻的德国步兵很少使用步枪,他们把步枪斜背在背后,根据最新的训练原则分成了小组,尽量利用可能找到的掩护物,夺路追赶掩护他们前进的徐进弹幕的步伐。遇见敌人则拼命投掷手榴弹,并组织随进的轻机枪掩护,一直保持着冲锋的状态。他们用各种颜色的照明弹表示成功或受阻,也能传达要求炮火支援或者炮火停止的信号。他们不再在意是否保持一条完整的战线,也不关注侧翼是否暴露。当他们前进至远离炮火掩护的地域后,军官或军士自行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
  冲锋部队之后是所谓的“战斗部队”,他们携带着重机枪、火焰喷射器以及轻便的野战炮,还有大量的工程机械。战斗部队有两个任务,第一是消灭冲锋部队留下来的敌人据点,第二是迅速组织防线预防敌人在某些地段的反扑。再往后则是第三梯队部队,他们驻扎在兴登堡防线上,如果前方发生灾难性变故,战斗部队可以撤退至该防线上。最后是后备军,时刻准备去有需要的地方。
  创造和实践德军新战术的有两个人,第一个是格奥尔格·布鲁赫米勒,此人是炮兵专家,曾在东线取得不俗的成绩,被霍夫曼将军称之为“突破米勒”。他提出了一套完整的炮兵弹幕射击的新方法,因为他发现被欧洲军队奉为圭臬的弹幕射击其实存在很大的问题,由于欧洲很高的工业化程度,在大战爆发后,主要参战国的炮弹产量达到惊人的数字,一场战役的炮火准备竟要数天,效果却极差。规模巨大的弹幕射击告诉敌人,步兵的进攻就要开始了。防守一方可以借机调整部署和战术,可以将掩体挖得更深,也可以将部队撤退到炮火够不着的地方。这种情况下,新战术终于应运而生。
  布鲁赫米勒提出的炮兵新战术极为复杂,不需要进行数日的轰击,只需要几小时就够了。他将对目标地段的前沿和后方进行反复的轰击,所用弹种包括炸弹、榴弹和毒气弹。每门炮都精确地规定了目标,弹幕射击的结尾是向敌人阵地倾泻下洪水一般的炸弹,目的是在突破部队出现前将敌人震成休克状态。布鲁赫米勒曾在东线北段战线试验过他的战术,取得了极好的效果。现在,他的研究成果被用在了英国人头上。
  第二个对新战术体系做出贡献的人就是本书读者已经熟悉的胡蒂尔将军。此人一向热衷于运动战而讨厌阵地战,他在文尼察战役的表现不仅没有受到柏林的申饬,反而得到鲁登道夫的欣赏。在鲁登道夫看来,胡蒂尔在对华军的战役中表现很不错,他的部队夺取了西乌克兰大片的土地,损失按照西线的标准却轻微之极,展现了一种德国人罕有的灵活态度。在文尼察被华军合围不能归咎于他,而胡蒂尔对华军的交涉成功在鲁登道夫看来表现了一种有勇气的担当。
  文尼察战役结束后,胡蒂尔中将随即被调回柏林述职,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在听取了胡蒂尔文尼察战役的详细汇报特别是他关于进攻战术的一些设想后,安排他执掌了西线一个新的集团军,他被柏林委以重任了。
  胡蒂尔奉献出的是他关于突破敌人筑垒地域的研究成果。这个设想已经酝酿很久了,他在文尼察战役后在霍夫曼的司令部与北线的第11集团军参谋长克劳斯少将交流时再次受到启发,一些困扰自己的难点终于迎刃而解,终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进攻筑垒地域的理论。克劳斯少将和他一样,也是步兵战术的热爱者,第11集团军在与华军第1集团军在萨尔内——奥列夫斯克一带的攻防中损失很大。克劳斯少将对华军实行的弹性防御战术非常欣赏,中国人很少像欧洲军队一样修筑永久性坚固阵地,客观上,在乌克兰的严寒季节修筑工事非常困难。但克劳斯认为华军的防御战术极为出色,他们不是构筑一道或数道绵延的战壕防线,而是精心选择地形修筑一个个的火力点。他们更喜欢用运动的方式阻击对手,他们的侦察工作做的非常出色,总能精确地判断出对手的进攻区域和时间,只留一小部分人坚守相对坚固的火力点,让对手的火力准备基本落空,在对手发起步兵冲击的时候,其火力及兵力总能及时抵达,让对手付出较大伤亡而一无所得。然后再次撤离阵地,迎接对手可能的报复。这一战术的基本前提是部队的运动力和通信能力要强,部队不能跑不受控制就谈不到这种战术的执行了。
  胡蒂尔中将对此深以为然,他在文尼察遭遇困境就是因为华军第9军的远距离穿插造成的,一支几万人装备重武器的军可以避开德军的空中侦察,放弃大路南下200余公里并保持强悍的战斗力令胡蒂尔非常钦佩。
  胡蒂尔一直在考虑西线的战争,双方都被堑壕战搞得精疲力竭一筹莫展了,突击部队在撕开对手的第一道最多第二道防线就失去了攻击的锐利,使得对手可以从容调集预备队封堵突破口,在1914年秋季之后,几乎在西欧爆发的所有大型战役都体现了这一特点。如果不解决这一问题,即使将东线德军主力全部调往西线怕是也无济于事。胡蒂尔从而“发明”了一种新战术,携带轻便武器的精锐攻击部队不是全部清除对手的所有防御点,而是绕过对手坚固的阵地像水一样淌向低洼,一直插向对手的后方,将那些筑垒地域留给后面的部队去清除。
  胡蒂尔加上布鲁赫米勒,再加上雄厚的预备队,使得鲁登道夫在1918年春季“决定性”的大进攻完全与过去不一样了。
  鲁登道夫将春季攻势的对手选定为英国人:阿拉斯是亨利·霍恩指挥的英第1集团军,霍恩的南面,是朱利安·宾指挥的第3集团军,再往南的圣康坦,是休伯特·高夫指挥的第5集团军,三个英国集团军总共有55个师,被鲁登道夫选定为打击对象。
  战役发起的第2天(3月22日),胡蒂尔集团军在新战术的指导下已经全线突破英军高夫集团军的防线,占领英国第5集团军的所有阵地,高夫部队已经溃不成军,士兵们惊慌失措,军事警察不得不拦阻溃兵并就地枪决。德军在不到两天内前进了15公里,进入了战线后方的无人区域,占领了索姆河西的大片土地,威胁到了亚眠——这座城市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如果亚眠被德军占领,英军和法军将被隔离,互相不能支援,德军可以各个击破,先打击英军,然后置法军不理,直捣巴黎,迫使法国求和。
  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将军慌了,他向法国盟友求援,接替贝当担任了法军总司令的福煦也意识了局势的危急,立即派出了援军,先是派了7个师,后来又增加了6个师,以挽救英国盟友的战线。
  但德国人还是成功前进了。3月23日,胡蒂尔部队之一部成功渡过了索姆河,1914年夏季的局面再次出现,柏林欣喜若狂,连颓废已久的威廉二世也坐了专列到前线为将军们打气,并且幻想如何举行接受敌人投降了。
  协约国内部慌成一团,一面催促正在法国南部整编部队的美军立即增援前线,一面责令中国远征军展开“积极”的行动,以牵制东线德军。后者当然无济于事,远水不解近渴。协约国很清楚,德国调回西线的军队主要是原波兰和东普鲁士与原俄军西方面军及西北方面军对峙的军队,随着布列斯特条约的签订,东线德军主力兵团已经获得了行动自由。如果没有华军的牵制,运抵西线的德军将会更多,指责华军是毫无道理的。但英法的军事领袖们深恐与华军在西乌克兰对峙的德军也被调往西线,他们在胜利曙光已经显现的时候遭受了当头一棒,有点慌不择路了。法国总理和英国首相均给北京发去了电报,通报了西线战局,请求北京命令远征军采取积极的行动给予西线有力的支援。
  龙谦给英法首脑的复电中指出,不要被德军暂时的成功所吓倒,德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实际上没有多少后劲了,巴黎不会有陷落的危险,巴黎的危机远不如亚眠,这个连接英法战线的小城市极为重要,绝不能被德军占领,建议法军立即派遣有力部队巩固亚眠,至于已经渡过索姆河逼向巴黎的德军,完全不必太过理会,德国人的进攻势头因其后勤等问题很快就会慢下来,很快就会停止。龙谦指出,鲁登道夫在最初的成功后有些乱了,不安排部队攻占亚眠而将目标对准巴黎是战略性短视。龙谦提醒英法的首脑们,远征军的敌人已经成为了红色俄国,如果红色俄国站稳脚跟,英法美中对于俄国的全部投资将化为乌有,应将目光放得长远些,俄国的局势才是重心所在。
  在龙谦复电之前,英法的军事领袖们已经意识到了亚眠的重要,贝当已经下令前往英军作战区域的法军转向亚眠了。但远隔重洋的中国人眼光之犀利仍令他们感到惊异。美国总统威尔逊完全赞同龙谦对于俄国局势的看法,直截了当地指出,根据乌里扬诺夫政权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们统治俄国,将是整个文明世界的灾难。威尔逊总统在给龙谦的电报中说,美国政府“诚挚地”希望中国在俄国事务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美国政府将继续加大对中国的军事和经济援助,以帮助中国在俄国展开有效的军事行动。
  彼得堡新政权已经公开宣告退出协约国集团,之前与协约国的各种协定已全部作废,美国各大财团购买的俄国战争债券一夜间成了废纸,尤其是华尔街霸主摩根财团,对俄国新政权简直恨之入骨,摩根深知在美发展迅速的华美机械背后是中国人,曾在与刘晓琦的一次会面中说,只要中国人干掉布党,他愿意出1000万美元赞助军费。摩根财团在俄国巨变中的损失最为严重,从1917年2月革命起,他们总是踩不对鼓点,过于相信克伦斯基临时政府的能力了。华美财团(摩根认为华美机械已有财团气象)曾警告摩根,俄国的事情没有完,克伦斯基靠不住,但摩根没有听进去忠告,反而加大了对俄国的投资,导致财团损失巨大,难怪其恼羞成怒。


第二节 喀山(一)
  另一个焦点当然在俄国。得到中国人帮助的爱国者联盟邓尼金部队自3月初在哈尔科夫完成集结,开始向北进军。3月13日,邓尼金所部击败了布党红军,夺取了重镇库尔斯克。继续向莫斯科方向展开进攻。而红军总司令托洛茨基向奥廖尔方向调集了更多的部队,并亲自抵达前线鼓舞士气,准备展开反攻夺回库尔斯克。
  令托洛茨基及布党中央感到突然的事件发生了,高尔察克及阿尔杰米耶夫指挥的联盟东方军在中国人的帮助下突然出现在辛比尔斯克(乌里扬诺夫斯克旧称)附近,莫斯科受到了来自东南方向的威胁。之所以说中国人帮助了东方军,是因为自鄂木斯克通往乌克兰的铁路干线完全在中国人的管制下,中国为了保证其远征军在乌克兰的作战,甚至从国内调集了约200辆机车和大批的车皮,这些机车都是从美国援助的哈尔滨机车车辆厂刚刚下线的,专门为俄国战役所定制,以适应俄罗斯的严寒。这条极为繁忙的铁路线上日夜通行着从中国运往乌克兰的军用物资,有三个铁道兵师驻扎在漫长的铁路线上维护和保卫着这条大动脉。爱国者联盟的军队如果不是得到中国人的帮助,他们是无法从鄂木斯克突然出现在乌里扬诺夫斯克附近的。
  彼得堡布党中央获得的消息还说,在乌里扬诺夫斯克的敌军中有中国远征军的部队出现了,判断是新增援乌克兰的第3集团军。
  中国人要介入俄国内战了吗?布党的领袖们感到了恐慌。乌里扬诺夫召集会议研究最新局势后,认为喀山是莫斯科的东方门户,不容有失,电令去了奥廖尔的托洛茨基立即去喀山指挥战局,并且派出了莫洛托夫绕道前往北京,希望说服中国不要参与俄国的内战。
  基辅,中国远征军司令部,3月24日。
  跟随王明远返回基辅的陈豪中校被王明远召见。他刚在远征军总院镶上了牙齿。
  “报告司令官,中校陈豪奉命来到。”
  “我决定派你去9军工作,昨天发生一件不幸的事,27师一个团长因翻车牺牲了。”王明远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陈豪,“我知道你喜欢带兵,那就下去带兵吧。”
  “谢谢司令的栽培。可是,9军不是确定要回国了吗?”
  远征军总部已经确定第7和第9军回国。在与德国人的战争基本结束后,为缓解后勤的压力,也为让这两支在俄国征战了快两年的部队得到休整,王明远决定将其调回国,北京已经同意了。
  “没错。”王明远点头。
  “我能不能不接受这道命令?”
  “叶延冰给我的信中提到了你,他获知你安全回来很高兴。你在远征军的表现很出色,你已经完成了任务,该回国跟家人团聚了。国家需要你这样的军人,9军回国后仍隶属北方军区,驻地是辽宁……”王明远站起身,来到窗户前,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春天已经来了,但基辅还基本见不到绿色,“在你回国之前,我决定再次晋升你的军衔,你在出国前已经是中校了,你的表现应当获得这次晋衔,不算照顾。”
  陈豪一阵激动,晋升上校是他渴望已久的,他从少校提升为中校已经是破格了,在俄国又蹲了大半年的战俘营,凭着当了两次信使就晋升上校很难说不是前辈们的照顾,他结结巴巴地说,“司令,我请求留在俄国,另外,我在战俘营尚未接受审查,不适宜晋升……”
  “和平年代与战争时期不一样,军官的晋升不应该按部就班。另外,团长的编制军衔就是上校。战俘营不是什么问题,一些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钟石中校愿意为你担保。不谈这个了,你这就去9军报到吧。”
  “司令,我接到了母亲和老婆的信,她们对我回到部队非常高兴,鼓励我好好服役,为国尽忠。我个人请求去第3集团军,做营长,连长都可以。还望司令成全。”
  王明远凝视着陈豪,“好吧,既然你这样要求,那就去吧。吴念将军希望支援他一批有实战经验的军官,由孔东原带队,你去找他报道吧,我给你写个条子。”王明远回到自己的坐位,在便笺上写了封介绍信,“拿去吧。”
  “谢谢司令官。”陈豪大喜。
  王明远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两年前到远征军报道时第一个接待他的就是孔东原将军,陈豪感觉到自己转了个圈子,有回到原点的感觉。
  “上校?祝贺你!来人,给陈豪上校取一套上校领章来。”孔东原自己也是刚刚从准将晋升为少将。军礼服的军衔标志在肩章,而作训服的则在领章,在俄国,上至总司令官,没有人穿军礼服,基本是清一色的作训服。
  “司令对你可真不错,来,坐。”孔东原少将热情地将陈豪摁在沙发上,“我知道已经安排你去9军当团长了,伙计,9军的团长职位可不容易得到,你要后悔的。”
  “我不后悔。”
  “现在后悔也晚了!我们今晚7点39分出发,”孔东原看了下手表,“你还有3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去逛逛基辅吧,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再来了。”
  “我想知道我的任务……”
  “老弟,”孔东原改换着称呼,“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当团长就不要想啦,估计没空位。哈哈,到了那里自然就知道啦。”
  勤务兵取来了上校的领章,孔东原亲自为陈豪戴上了,“好好干吧,再进一步就是将军了!”
  陈豪出了孔东原的办公室,跟司令部几个熟悉的军官告了别,想起今晚孙娟约好请他吃饭,于是跟警卫营借了辆车,跑到总院跟孙娟告别,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吃孙娟的请了。
  “是吗?这可真不巧。”孙娟在祝贺陈豪晋升上校后又有些惋惜,“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聊聊陈家崖的乡亲们,我自建国后就再没回陈家崖……”
  孙娟的前夫就是陈家崖村民,俩人在建国前就终结了婚姻关系,原因既因为没有孩子,也因为其他,当然,性格不合也是其中之一。陈豪实际上对陈家崖故土也快遗忘了,他很小就跟随母亲到了沂州,后来是济南,基本追随着陈超的脚步,当然也是蒙山军的脚步。
  “孙姨,我快把老家忘光啦。”
  “那怎么行?你给我记住,那里是你的根啊。可能人年纪大了,总是想过去的事,我在梦里就总是回到陈家崖,回到郑家庄。你不会懂,我们当时跟着龙司令打江山是多么的快乐……根据地的乡亲们真是好啊,我在出国前见到了司令,他也这么说来着……”
  只有军队的元老们对总统使用特定的称呼,陈豪明白。
  “牙齿怎么样?还习惯吗?”
  “至少吃饭快了许多。”陈豪咧嘴一笑。
  “娜塔莉亚刚才还说,让你过两天再检查下,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做些修补。对了,她很感谢你,要不要见见她?”
  “见她做什么?替我谢谢她吧。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子,不仅成了国防军的一员,还当上了中国媳妇……”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陈豪脸上浮现出笑容。
  “呀,我该回去了。好像你这里轻松多了嘛。”
  “轻伤号都出院了,重伤号们大都回国了,当然轻松了。喔,你要小心些,枪炮可不长眼睛。”
  “放心吧。再见了,孙姨,您多保重。”
  孙娟一直送陈豪到医院大门口,目送陈豪的军车消失在基辅冷清的街道尽头。
  当晚,陈豪与40多个来自远征军各部的军官们在孔东原少将的带领下乘火车离开了基辅,向第3集团军司令部所在的萨马拉进发。这趟列车是运送第7军一部回国的军列,陈豪在站台上注意到了那些嘻嘻哈哈兴奋不已的士兵们,对于能够囫囵回到亲人身边,士兵们当然高兴。这列车只有一辆票车,是特意给他们加挂的,士兵们当然乘坐闷罐车,而那些平板车上则装载了第7军的重武器。
  天亮时分,列车停靠萨马拉,陈豪一行上了两辆带有帆布棚顶的军车,离开了车站。昨晚已经跟同行们熟悉了,这支军官团军衔最高的是少将,最低的是上尉,来自远征军各个部队,职业也五花八门,炮兵,航空兵,工兵,后勤,当然少不了步兵军官。除了带队的孔少将,军官团只有两个熟人,总部情报处副处长钟石上校和独立工兵2团的扬基生上尉——乌克兰籍女护士娜塔莉亚的未婚夫。
  “哦,听说这次是4军打了头阵,说不好现在都打下喀山了。”来自第5军的少校营长丁小平说。
  “不是说我们不介入吗?”另一个来自7军的中校参谋徐开明接话道。
  “怎么才叫介入?再说了,我们总不能站在一边看吧?爱国者联盟是我们扶持的对象嘛。”说话的是第1军的工兵少校洛水清。
  “如果打下莫斯科就好了,很想看看俄国人的宫殿,据说比北京的皇宫还漂亮。当初从陕西到东北,我有幸参观了皇宫,真是开眼。”那个来自7军军部的中校作战参谋道,“想不到咱国防军也能在俄国耀武扬威!嘿嘿,嘿嘿。”
  “老毛子皇宫里的珍宝据说很多是抢了咱们的,八国联军打下北京的那年,老毛子可没少干坏事。”丁小平少校道。
  “有件事情不知是不是真的,”徐开明中校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被坐在驾驶室的孔东原少将听到,“我倒听说,布尔什维克所宣传的很多主张都不错呢,比如没收地主的土地分给穷人,比如将资本家的工厂收归国有……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几天内组建一支军队出来。大家怎么看?我的意思是怎么看布党和他们的军队?”
  “老徐,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从哪里来的,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和他们打吗?”洛水清少校问道。
  “我看到了油印的《真理报》,翻译给我读的。那是布党中央委员会告中国人民书,认为中国和俄罗斯都是长期被帝国主义压迫的国家,不应当成为敌人,应当是最好的朋友……”徐开明中校解释道。
  “什么叫帝国主义?我看老毛子就是帝国主义。欺负咱们的事情他们可没少干!政治课不是讲的很明白吗?政治部白主任说了,千万别相信布党的宣传,他们现在是四面楚歌,过去的盟友一眨眼变成了敌人,俄军又分裂成不死不休的两个阵营……他们当然希望我们保持中立了。”丁小平少校不赞成徐开明的态度。
  “陈中校怎么不说话?你可是从总部下来的,消息比我们几个灵通的多,上面真要帮俄国皇帝复辟吗?”
  “这我可不知道。”一直倾听而不表态的陈豪微微一笑,“我说大家还是少关心政治吧,咱们军人就是一把刀,上级让我们干谁,我们就捅谁,是不是?”
  “话说的不错。但总统不是教导我们要关心国家大事吗?咱总不能糊里糊涂打仗吧?”徐开明低声道。
  车子停下了,军官们的谈话也就结束了,大家整理行装跳下车,已经到了目的地萨马拉,远征军第3集团军司令部驻扎在这里。
  军官团列队在司令部大院里,第3集团军参谋长张清义少将简单致欢迎词便安排他们吃饭休息了。一个半小时后,军官团再次集合,孔东原少将宣布了大家的“分配”方案,陈豪和丁小平、扬基生三个被分配至集团军情报处,成了同事。午饭后,正在议论战局的陈豪、丁小平、扬基生三人被一名陌生的少校带到了一间会议室,在场的只有孔东原少将,稍微等了几分钟,第3集团军司令官吴念中将走了进来。
  看清楚来人领章上两颗耀眼的金星,陈豪等人就地立正敬礼。
  “稍息。”吴念中将还礼,“我代表第3集团军欢迎你们,看了介绍,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军官,也是最可靠的。你们在情报处只是挂名,要办的是一件很特别的任务,现在你们宣誓,对于即将领受的任务,要绝对保守秘密,上不告上峰,下不告妻儿,没有解密之前,绝不对无关之人透露一个字!”
  “我们宣誓!”
  “很好。”吴念将军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情况是这样的,喀山方向的守军突然南下辛比尔斯克,和北进的第4军发生了激烈的遭遇战,4军表现出色,击溃了红军部队,俘虏超过了万人,目前4军已经抵达喀山城下,根据前线的战报,喀山不日可下。你们立即启程,跟随孔东原将军到喀山执行任务,具体做什么,如何做,听从孔将军的命令就是。”
  “是!”
  “很好,我也要到前线督战了,你们立即做好出发准备,随时等候出发命令。记得你们的誓言,去吧。”戴着眼镜的吴念中将挥挥手,结束了召见。


第三节 喀山(二)
  喀山建于伏尔加河左岸,据莫斯科约500公里,是远东至莫斯科的交通枢纽,是莫斯科的东方壁垒,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莫斯科和彼得堡是布党最主要的两个根据地,托洛茨基受命组建红军后,其第5军就组建于喀山,官兵基本来自俄军西方面军部队,但约有四分之一是在当地招募的新兵——工人及农民,在派入了大批政工人员后,第8军成为托洛茨基最为信赖的部队之一。当邓尼金部队得到来自华军的大批武器弹药支援后疯狂东进占领库尔斯克后,莫斯科方向的红军被调往南方应对危局,第5军却仍驻守喀山,作为警戒东方的部队,该军没有一兵一卒被调出,反而得到了加强——一个组建于莫斯科的民兵师被正式编入该军,使得第8军所辖的师增加到了4个。
  指挥第5军的是瓦采季斯上校,他是红军中少有的出身旧俄军而在红军中担任了军级指挥员的人,过去他曾指挥过拉脱维亚步兵师,瓦采季斯的师是年轻的红军中唯一保留下来的师,目前在彼得堡方向与尤登尼奇的军队作战,表现坚定可靠。大概由于该师的表现,瓦采季斯上校受到了托洛茨基的信任,得到晋升,负责了东方战线。红军目前尚无力量向东前进,喀山就是他们最东部的疆域了。
  在军队中派驻政工人员并拥有最后决定权是布党的发明,日后会被证明具有伟大的意义。当然,驻守喀山守护莫斯科东大门的第5军会派来政治委员,此人叫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古谢夫,党龄很长,参加过1905年反抗沙皇的运动,但托洛茨基却不太信任他。
  当探听到高尔察克部队进抵辛比尔斯克后,古谢夫和瓦采季斯发生了矛盾。瓦采季斯认为应当固守喀山,古谢夫却要求主动向辛比尔斯克出击,当古谢夫指责瓦采季斯态度暧昧时,瓦采季斯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已经正式建军的红军有着比旧俄军更为严格的军纪,对于一切的“打入”红军的“帝国主义间谍、资产阶级代言人、动摇分子”处理方式只有一条——枪决!瓦采季斯的出身决定了他没有和古谢夫抗衡的本钱,尽管他是托洛茨基总司令任命的东方战线司令员。于是,古谢夫指挥那个来自莫斯科的民兵师留守喀山,主力南下迎击高尔察克“匪帮”。
  瓦采季斯没想到的是,他迎头撞上的不是高尔察克军队,而是华军第4军。
  战斗与遭遇战的形式爆发,第4军以11师就地展开组织防御,其余两个师从两翼迂回,这是华军已经成型的战术,当担负左路迂回的第10师插入到红军后方,瓦采季斯的第5军即陷入了崩溃,士兵大批逃亡,军官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战斗只进行了30个小时就基本结束了,瓦采季斯军长率领残部突破了华军穿插部队到处是漏洞的合围圈,逃回了喀山。第4军衔尾追击,缴获了大批武器,抓获了大量的俘虏。瓦采季斯北上的3个师足足有42000人,逃回喀山的不足2万人。第4军抓获的俘虏当即全部移交跟在后面的高尔察克,经过甄别,布党党员、政工人员被枪毙,一般的军官和士兵被编入了高尔察克的东方军。
  回到喀山的瓦采季斯上校被古谢夫逮捕,如果不是托洛茨基的急电到达,瓦采季斯的人头就掉了。已经火速赶往喀山的托洛茨基抱住了瓦采季斯的脑袋,命令古谢夫不得干预瓦采季斯的军事指挥,命令瓦采季斯用一切的手段坚守喀山,等待援军的抵达。
  但瓦采季斯还是辜负了托洛茨基的信任。辛比尔斯克一战将第8军的士气彻底打落了。当华军第4军展开攻城时,喀山守军的抵抗决心极其低落,当地招募的新兵几乎全部逃亡,除了那个来自莫斯科的民兵师展现了较强的战斗意志外,第5军原有的3个师表现极差。
  4月5日,在一场突然而至的春雨中,联军攻占了喀山。在这场不算激烈的攻坚战中,中国远征军第4军是绝对的主力,高尔察克的部队因缺少汽车被第4军率在了身后没有赶上攻击。红军第5军余部见大势已去,约13000人在紧急赶至的海军舰只的帮助下渡过了宽阔的伏尔加河,包括古谢夫和瓦采季斯上校。
  从莫斯科乘坐指挥专列东进的托洛茨基只能在最靠近喀山的思维亚日斯克建立指挥所,收拢溃兵了。
  古谢夫将失败的责任推给了瓦采季斯,瓦采季斯则认为华军的参战是失败的主要因素。
  “我们没有预料到中国人直接参与到战争中来,之前总是说他们不会直接与我们打仗……”瓦采季斯上校向托洛茨基报告说,“他们赤裸裸地充当了高尔察克的帮凶……我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大胆穿插,部队失去了控制……”
  “出击是愚蠢的行为!古谢夫同志,你在犯罪!”托洛茨基脸色铁青,他免去了古谢夫的职务,将瓦采季斯降为了师长。他亲自兼任了东方战线司令员,抓紧一切时间动员一切力量组织防线,第一步先制止敌人渡过伏尔加河向西突击,然后再用一切的手段夺回喀山。
  托洛茨基在给乌里扬诺夫的报告中这样说道,“……寄希望于中国人中立是完全不切实际的梦想了。中国已经投入到了英法美帝国主义的怀抱,甘心充当其打手……目前情况下,东方的危机胜于南方,我暂时必须留在思维亚日斯克指挥……”不过,托洛茨基担心着南方战事,对于接替自己负责南方战事的伏龙芝的军事才华倒是比较放心,但对于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则坦率地谈了自己的担心,特别是与约瑟夫交好的目前出任第1骑兵军政委的伏罗希洛夫,托洛茨基很是看不上。
  乌里扬诺夫回电托洛茨基,已经委派约瑟夫巡视南方战线,库尔斯克方向的军事部署将按照你(指托洛茨基)之前确定的作战原则执行,要托洛茨基丢下南方,集中精力解决东方的危机,“莫斯科的重要性胜于彼得堡,俟时机成熟,我们将迁都莫斯科,那里更适合做首都……”对于中国远征军,乌里扬诺夫写道,“我基本认可你对中国政府的判断,但不应放弃努力。目前情况下,我们无力应对白卫军(布党对爱国者联盟武装的称呼)和华军的联合。根据收集的情报分析,我认为中国现政府一直在做着可耻的投机,当然不能否认他们的投机很成功。他们将波兰及乌克兰的大量工业设施无耻地运回国,极大地摧毁了南俄的工业基础,也摧毁了白卫军立足南俄的基础,足以证明他们并非真心支持白卫军。另外,已获得可靠的情报,其远征军主力已开始返回国内,证明他们无意彻底介入我国的内务。莫洛托夫尚未到北京,或许会有我们希望的局面出现,对于你所负责的军事行动,请格外注意这一点。”
  托洛茨基完全明白乌里扬诺夫的战略,其实他就是布党基本战略的制定者之一。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消灭白卫军巩固新政权,布列斯特条约牺牲了极大利益,完全是为了赢得时间。当然,直接与华军对抗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如果华军继续充当高尔察克的帮凶,强渡伏尔加河向莫斯科进攻,红军只能应战。还好,在托洛茨基抵达思维亚日斯克后,敌军还没有渡河西进的迹象。
  这给了他整编部队策划反攻的时间,一个很重要的砝码在托洛茨基手里,那就是海军,帝俄海军基本被布尔什维克收编,尽管高尔察克是帝俄海军上将,顺河而下支援过来的伏尔加舰队表现出了托洛茨基希望的忠诚和勇敢,他们用舰炮向占据喀山的联军轰击,封锁了沿岸渡口,只要有这支以炮舰为主的分舰队蹲在河面上,敌人就飞不过伏尔加河。
  陈豪这个时候正在指挥工兵对银行坚固的地下金库实施爆破。他跟随孔东原抵达喀山的时候,战斗尚未结束,城内仍爆响着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已经入城的第10师部队没有切断渡口,而是放红军渡河西逃了。孔东原少将直到进入烟火弥漫的喀山城,会合了走在他们头里的张小丁将军,陈豪才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寻找沙皇的那批黄金。孔东原少将告诉陈豪、丁小平及扬基生等人,据可靠情报,帝俄政府的主要黄金储备就藏在喀山!我们的任务是尽快,而且要秘密地找到这笔黄金。
  黄金的重要性不需要对军官们更多地解释,陈豪明白了为何调了好几个工兵军官过来。
  第4军攻克喀山后,第3集团军司令部警卫营和从第4军调来的一个工兵连被派来接受张小丁和孔东原的指挥,组成了一支特别部队,首先接管了喀山银行,用炸药炸开了锁死的金库,但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巨额黄金。张小丁似乎胸有成竹,一连找了另外几处可能藏匿黄金的地点,最后在喀山大学图书馆的地下室的秘室里找到了这批金锭。
  “我的天啊。”陈豪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黄金!撬开一个箱子,里面是整齐码放的金锭,再撬开一个,还是金光耀眼!
  “不要撬了!数一数一共多少箱吧。”张小丁将军的声音也变了。
  陈豪不喜欢特工机构,更不喜欢佩戴将军徽章的大特工。不过这位张将军对他还不错,特别是得知他是陈家崖人后尤其亲热,比对其他人客气多了。这几天都在张小丁的指挥下奔波了,也不知炸开了多少地下室和仓库,总算找到了目标物,到现在陈豪才知道,军情局费尽心力要找的东西竟然是黄金!
  没有人不对金子感兴趣。陈豪接触过的金子只有两样,一件是母亲的一枚戒指,据说是尤伯母送给母亲的,母亲在他成亲前送给了徐怡,另一件是徐怡的陪嫁,一对赤金耳环。他从来没想过亲眼看到堆积如山的黄金!
  不过陈豪心里极为纳闷,俄国人怎么将这么多的黄金放在了喀山?而且,红军占领喀山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他们为何不运走黄金?
  “陈豪,你负责监督装车,谁敢手脚不干净,就地枪决!这些金子都是老毛子从我国抢走的,当然要物归原主。”张小丁冷着脸下了命令。
  “谁敢打金子的主意呀,不要命了?”陈豪在心里嘀咕一声,出去看汽车来了没有。
  运输车队很快调来了,金锭被装入准备好的箱子,从地下室里抬了出来。清点数量不是陈豪的事,他的任务是监督押运,保证车队在集团军警卫营的保卫下将金锭运往指定的地方。
  最后留下了约六分之一的箱子。陈豪没有问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价值连城的金锭,一切都是张小丁说了算,孔东原少将基本成了摆设。张小丁带着他的人对金库做了伪装,倒是没有瞒陈豪。陈豪想,也没必要做手脚吧?往布党身上一推不就结了?
  高尔察克也在急于寻找这批黄金,他更需要硬通货。但他的部队行动的太慢了,等他的部队进入城市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吴念中将派人将阿尔杰米耶夫找到他设在喀山大学的司令部,告知他喀山已被肃清,在搜索残敌时发现了一大笔黄金,估计有上百吨之多,现在我正式将这笔黄金移交贵军。
  阿尔杰米耶夫中将大喜过望,连声道谢。等他急不可待地去了银行的金库,清点黄金发现只有103吨,跟尼古拉二世透露的数额相差数倍!阿尔杰米耶夫怀疑中国人动了手脚,又没任何的证据,只能将怀疑压在心底。他急于挥师西进,还需要中国人的帮助,于是他再次来到吴念的司令部,商议渡河西进的计划。吴念冷冰冰地说,“刚接到王明远司令官的电令,严厉批评了我集团军的莽撞,认为第4军喀山之战严重违背了之前与联盟签署的协定。看来我的部队是不能直接参战了……根据王司令的军令,占领喀山的第4军将尽快撤出城市。出于我们的友谊和良好的合作关系,在情报和物资方面将继续给予你们尽可能的帮助,远征军空军及炮兵暂时不撤,将在贵军渡河的行动中提供掩护。”
  “为什么?”阿尔杰米耶夫大惊,“我们需要贵军的帮助,眼看就要胜利了,只要占领下诺夫哥罗德,莫斯科必下!”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命令只能执行。”吴念放缓了语气,“我个人是愿意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好在布党武装已经溃不成军。兵贵神速,建议你们立即接管阵地,组织强渡吧。”
  “布尔什维克有舰队封锁江面,波罗的海舰队通过马林水系进入了伏尔加河!有海军的封锁,怎么渡河?”阿尔杰米耶夫急了,他指了指窗外,“红军的舰炮正在炮击喀山!”
  “我建议贵军在喀山方向吸引敌人的注意,主力自下游渡河,避开他们的封锁。”吴念微笑道,“他们有多少舰艇?嗯?而且你们的主力尚在喀山以南嘛。进攻的一方可以任意选择突击方向,但守卫方则很被动。难道不是吗?”
  随着华军第4军撤出喀山,喀山之战从3月中旬起成为了联盟军和红军竞技的舞台。联盟东方军在华军空军和炮兵的支援下,于喀山两翼多处渡过了伏尔加河,与经托洛茨基大力整顿逐渐恢复元气的红军第5军展开了激战。联盟军一度时间占领了托洛茨基司令部所在的思维亚日斯克车站,托洛茨基被迫转移到江面的舰队上。但随着图哈切夫斯基率领的第1军及萨克人阿津率领的第2军一部驰援抵达,高尔察克的东方军开始走了下坡路。4月中旬,红白两军在思维亚日斯克以西展开了一次决定性的会战,联盟军先胜后败,被图哈切夫斯基最后关头投入的预备队所击溃,渡河的联盟军被迫撤回了大河左岸,部队损失严重,高尔察克及阿尔杰米耶夫图谋莫斯科的迷梦破灭了。随后,图哈切夫斯基作为托洛茨基委任的前敌总指挥,在加强的伏尔加分舰队配合下,开始指挥部队开始强渡大河,合围喀山。俄国的东方战线局势向布党倾斜了。
  思维亚日斯克战役或许达不到会战的规模,双方总计投入的兵力不足15万人。但意义重大。由于思维亚日斯克战役失利,从下游渡河的联盟军部队停止了前进,整体转入了防御。分析思维亚日斯克战役的过程,除了高级指挥官的素质差别外(图哈切夫斯基在此役展现了战役指挥官的卓越素质),下级军官的表现是决定性因素,特别是图哈切夫斯基的第1军尤为突出。吴念派驻联盟军的军事顾问徐开明中校报告说,他对红军某些部队所表现出的悍不畏死的勇猛作风印象极为深刻,联盟军失败的因素不是指挥问题,也不是武器给养问题,而是士气问题。而士气更多取决于连排级军官的表现……我对红军在思维亚日斯克战役中的表现表示敬意。
  图哈切夫斯基是托洛茨基最为器重的将领,而其统领的第1军是红军最为精锐的部队。乌里扬诺夫及托洛茨基对于喀山的认识是完全一致的,这座城市必须夺回,即便冒着与中国全面开战的危险也在所不惜。而绕道前往北京的莫洛托夫也在外交上取得了进展,龙谦接见了这位布党政治局委员,明确表示只要红军不危及中国远征军的安全,远征军无意介入布党与联盟的内战。莫洛托夫再次提出以远东若干领土换取中国立场转变的要求,但被龙谦所拒绝。龙谦已在策划成立一个与布党长期对立的政权了,共和国高层经过激烈的争论,认为分裂俄国最符合中国的利益。
  莫洛托夫北京之行的成果很有限,为了保证华军不再直接介入内战,他被迫接受了华军总参谋部划定的终止线——红军在华军远征军撤走之前不得越过辛比尔斯克一线,不得危及远东通往乌克兰铁路干线的安全。


第四节 蓝辛,北京协定
  时间进入1918年的4月份,世界的两个焦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在春季攻势中取得良好开局的德军没有能够夺取亚眠,德国人的疲态终于暴露无遗。打败他们的因素太多了。其中一个是橡胶。由于长期的封锁,德国人没有了橡胶的来源,新建的汽车、炮车车轮都是钢制的,胡蒂尔部队的运输工具被深深陷入烂路中,弹坑和春雨耗尽了涌入突破口德军的精力,他们没有在英法联军援军抵达前攻占亚眠,不是他们意识不到亚眠的重要性,而是部队实在是太疲倦了,胡蒂尔集团军前进行程逐日减少,眼睁睁看着胜利从指缝间溜走了。
  3月28日,美军正式参战了。潘兴将军手里掌握了至少100万人,每天还有大量的生力军从美国涌入法国各港口。潘兴本计划在1919年再正式投入战争,他的借口是美军需要整训。但他在春季战役爆发后改变了主意,认为无论是英法还是德军,都已经精疲力竭了,装备精良时期饱满的美国大兵已经成为了决定性的力量。潘兴奏报威尔逊总统,认为美军参战的时机已至,威尔逊立即同意了潘兴的请求……集结于后方的美军开始乘坐卡车驶抵战场,所有人都明白,德国人的失败不远了。
  没有人再在意中国远征军了。所以,中国人将他们经受欧战考验的部队调回国内没有引起任何的风波。也没有在意中国人大肆掠夺乌克兰及南俄的工业资源。主宰世界的几个国家正集中精力谋划对德奥的最后攻势,在美军正式参战后,中国人在东线的牵制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俄国内战当然要置于第二位。尽管英法对俄国内战表示了关切,但他们已无暇顾及了,只有美国有这个力量。在现在的情况下,美国要插手俄国事务必须与中国协调,中国才是最直接的力量。在西欧亚眠战役正在激烈进行的当间,威尔逊总统再次派出国务卿蓝辛远涉重洋去了中国,专题讨论俄国事务。
  由于布尔什维克在对待私有资产明确无误的政策,美国政府当然站在了布党的反对派——俄罗斯爱国者联盟一边。蓝辛国务卿此行的任务就是和中国协商对俄政策。
  蓝辛是第三次访华了。每次都能感觉到中国的变化,相对于城市建设这些外在的东西,蓝辛更在意他认为内在的改变。在蓝辛看来,改变莫过于国民的气质变化。虽然说起来有些玄妙,但蓝辛确有一套观察的方法:居民的衣着,步幅,特别是面部表情。恰好接他的汽车在天安门广场遇到了红灯,他摇下窗户注视着这个号称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在绚烂的春日下,广场上聚集了不少的市民,其中有一半在领着孩子放风筝。蓝辛注意到了市民们的穿着,更注意到了他们健康的容色和灿烂的笑容。
  “很了不起……”蓝辛嘟囔了一句。
  前来接站的外交部长顾维钧用英语问了句,“您说什么?”
  “我在说,中国短短几年内发生的变化真是了不起。”
  顾维钧矜持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美国同行的评论。他在一个月前接替了升为副总理的唐绍仪的外交部长职务,成为共和国最年轻的正部级官员。
  “谢谢您的夸奖,我们要赶上一流国家,还需要几十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努力。”
  “为什么这样说?我认为中国已经很了不起了。很难想象,十几年前,中国的命运被俄国主宰,十几年后,事情却倒过来了。”
  “蓝辛先生,我不赞同您的观点。主宰俄国命运的只能是俄国人。而且,您所看到的变化,并不能代表全国。要知道北京是我们的首都啊。在很多地方,特别是乡村和偏远地方,变化很小,我们还很穷,不能跟贵国相比。哦,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敝国总统讲的,最近就俄国局势对外交部有个讲话,特别讲到了我们的国力问题,要我们对自己的国情有清醒的认识。”
  “哦?但是我听到和看到的事实恐怕不是这样,中国在教育、交通、基础工业方面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即使是最自负的美国人也对此赞赏不已,”蓝辛将车窗上的褐色窗帘拉上,遮住了夕阳射入的最后几道余光,车里的光线登时一暗,“我出国前见到了福特先生,他对贵国的汽车工业发展深为敬佩,准备派一批工程师来华学习……就像这辆车,我必须说非常的漂亮,而且舒适。”
  顾维钧哈哈大笑,“福特先生真是有趣极了,设计出几款新式轿车不能说明什么!我国全年的汽车产量尚不足福特公司一个季度所出,质量方面更不能相提并论。如果没有美国政府的大力支持,我们是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的。”
  “不,问题不能这样看,”蓝辛和顾维钧算是很熟悉了,“考虑到贵国的基础,就更为惊人。看到陆军的一个报告,他们对贵军的制式步枪非常欣赏,建议购买许可证仿制。航空方面也是如此……听说贵国制订了科学发展五年规划?如果集中全国的力量去研制某种东西,应该更容易出成果吧。这方面我们应当反思了,美国的科研都在企业,似乎不太好……”
  “贵国有世界一流的大公司,中国却没有,这是不能比的。”
  “不。贵国已经有很优秀的企业集团了,比如华源实业和中兴公司。华美机械是贵国绝对控股,也应算作贵国的企业了。还有瑞士的斑马公司,据说斑马一直在研制一种前景极为广阔的灭菌药?很令人吃惊。在这些方面,贵国已经是亚洲第一了,考虑到贵国低廉的人力成本和丰富的资源,我对贵国的前景十分看好。”
  “谢谢国务卿先生的称赞。说实话,实业界的东西我不是很清楚。我国一直以美国为榜样,特别在制度方面……总统曾经说过,中美友谊是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保证。您看,贵国在太平洋的东岸,我们在西岸,如果更加紧密地携起手来,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副画卷?”
  蓝辛大笑,“您真是优秀的外交家。不管怎么说,中国的变化是巨大的,龙先生真是了不起。威尔逊先生曾对我说,贵国总统堪比华盛顿。”蓝辛顿了顿,“我认为威尔逊先生更看重贵国在民主政治建设方面的成就,在东方出现一个民主国家,对于世界文明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但顾维钧却从中听出了讥讽之意。从龙谦连任第二届后,国内的政治局面与前几年有了很大的不同,蒙山军系统一向被认为是国内的政治主流,事实上龙谦的军事班底也把持了核心权力,军队和情治警察部门不必说了,政府主要部门、主要的省份都把持在蒙山军系手里。原先的敌人,无论是满清势力还是民党,抑或是以袁世凯、徐世昌为代表人物的北洋系基本被分化瓦解,不再具有威胁。但是,从1916年起,围绕着现行宪法,出现了越来越高的修宪呼声,目的显然是为龙谦连任造势。因此带来各种反对的声音,宋教仁成了反对修宪的标杆人物,连续撰文抨击修宪,认为是倒行逆施。而总理方声远和参议院议长洪粤诚两位巨头却态度暧昧,没有像邓清华等力挺杨度,给政局带来了很大的变数。于是谣言纷起,说方声远准备接替龙谦,自然不希望修宪。大概方声远听到了风声,最近在众议院对《劳工法》修正案进行说明时讲到了修宪问题,言语闪烁,但正面理解是赞成修宪的,宪法并非一成不变的东西,美国也搞修正案,关键是要程序公平正义。
  可是,据说龙谦对方声远在众议院的讲话很不满。方总理从3月份休假去杭州疗养,或许与此事有关。
  顾维钧说不好唐绍仪当上副总理是不是与此事有关,如果是,唐绍仪显然是龙谦拿来制衡政务院的棋子。从建国起,政务院一正两副的编制才算到位,宋钝初已经旗帜鲜明,方鸣皋又是那个态度,龙谦配齐政务院首脑也算情理中事。不过,这件事他是受益者,唐少川不升,自己头上那个副字就去不掉,更不可能在三十岁的年纪当上外交部长了……
  根据美方事前的要求,中方没有举行公开的欢迎仪式。使得蓝辛国务卿的本次访华带了秘密色彩。按照惯例将蓝辛安顿在国宾馆,顾维钧立即驱车去了总统府。
  总理休假,主管外事的唐副总理去了印度,跟英国人协商西藏的某些遗留问题,接待蓝辛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但美国国务卿级别高于他这个外交部长,顾维钧希望总统能够出面接待下蓝辛,毕竟中美处于蜜月期,两国在军事、外交、经济、教育文化诸多方面合作愉快,光是一个波士顿协定,中国从美国就拿到了4亿美元的无息和低息贷款,那些贷款都变成了机器和专利授权回到了中国,没有美国人的慷慨援助,中国工业化的所有规划都是纸上谈兵。
  “蓝辛访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解决布党问题。”龙谦对顾维钧说,“但我不看好军事的途径,远征军即使再增加一个集团军,也未必能消灭布党。俄国的问题还要靠俄国人解决,我们不宜插的太深。再说了,两年多的欧战,对我们的经济压力也很大,是到了息兵罢战休养生息的时候了。今晚我就不见蓝辛先生了,你陪陪吧,明天上午我去国宾馆,亲自跟他谈。”
  “有总统亲自掌舵,我就轻松啦。”
  “少川,你要学会从更高的角度看问题。欧战也可以称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十几个国家卷进来了嘛。我们要得到什么,如何得到,其实并不复杂。一个呢,是站对队,和胜利者结盟,争取我们战后的利益和良好的发展环境;第二呢,借机争取到我们第一期工业化所需的资金和技术,这个完成的还不错;第三就是尽最大力量改善我们的外交和国防,海洋上的敌手是日本,陆地上的敌手是俄国,不解决这两坨,我们就没有发展的空间!日本暂时谈不上,那是下一个目标,现在就要集中力量弱化俄国,使其最长时间不能威胁到我们的北部边疆。最后一个呢,就是中东。从现在往后一百年,差不多是石油当道,谁控制石油,谁就差不多控制了世界。而世界上最大的油田在中东,跟中东那些个大油田比,我们在山东和直隶的油田就不值一提了。中东现在英国人势力最强,但一战将英国打翻了,别看它可以取得胜利,大英帝国统治世界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美国必然接过指挥棒号令全球,美国有眼光有头脑的政治家不会不关注中东,我们从陆路进发,美国从海路进发,争取在二十年后实现对中东的控制。这就是我授权王明远在中亚下手的理由。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着急,也不能没有雄心壮志。目前我们西部疆域还是一片空白,新疆都控制不好,怎么去中东?削弱俄国对中亚的控制,新疆就会稳定下来。当然,一切要靠我们自身实力的提高,等我们的经济总量翻上三番,我们差不多就有本钱在中亚搞出点名堂了,占领中亚,中东在望。我不一定能看到那一天了,但你还年轻,要朝这个目标努力。”
  “总统高瞻远瞩,维均受教了。”顾维钧钦佩地说,“再说,总统春秋鼎盛,再带领我们干二十年没有问题。”
  “哈哈,我可不那么想。也算告诫吧,少川,千万不要以为离了自己不行,咱们中国有五亿人口,俊杰国士不知有多少,只要我们内部建立一套稳定高效的政治体制,凭着咱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超越英法德意,赶上美国并且最终超越它!”
  顾维钧情绪复杂地回到迎宾馆,告诉蓝辛明天将举行正式的会谈。蓝辛已经得知莫洛托夫访华了,大概是驻华使节告诉他的。顾维钧毫不保留地通报了莫洛托夫访华的情况,这是龙谦授权的。对于俄国问题,顾维钧说,龙大总统已有全盘的考虑,今天就不谈了。请国务卿先生好好休息吧。
  首都媒体没有接到采访的授权,关于美国国务卿访华,只在《中华报》第二版做了一则简短的报道,见报已经是在蓝辛离开北京之后了。报道说美国国务卿应邀访华,总统龙谦会见了蓝辛先生,就两国关系及共同关心的国际问题进行了坦诚而富有建设性的会谈,并达成了广泛一致。
  这则报道没有引起国人的更多关注。凡是有些文化的国人都晓得美国与中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越来越多的大学毕业生选择了留学美国,绝对数早就超过赴日留学了。每年都有大批的“海龟”学成归国。北京、上海、济南、广州、天津、沈阳、西安、武汉、太原、成都、兰州等大城市的很多企业中充斥着美国的工程师和技工,英语成为了大学的第一语种,美国的产品,特别是工业产品越来越多地进入了普通中国人家庭……美国国务卿访华似乎不算什么重大新闻了。中华共和国已经立国八年,接受新式教育的儿童已经走入社会,昔日的恐外、媚外早已不占主流,特别是中国击败日本并出兵俄国,极大地提振了国人久违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汉唐雄风终复重现早已叫嚷成一片,数年来,各强国首脑络绎访华,使得国人,特别是北京市民有了外交的“免疫力”,蓝辛访华没有引起更多的关注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有极少数人明白蓝辛此行的意义。经过两天紧张的会谈,美国与中国就俄国问题达成了一致,蓝辛勉强同意了中国对俄罗斯局势的基本判断——龙谦认为,由于布党的某种特别性质,以及他们拥有良好的军工体系,依靠组织及训练上都存在巨大缺陷的爱国者联盟军队在军事上彻底战胜他们是很难实现的,布党的主张迎合了俄罗斯的某种现状,以及由此带来的情绪,这种情绪将上升为一种主义,正在进行的喀山战役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配备了政治人员的布党武装表现极其出色,与昔日的俄军判若两人。布党将成为高度集权,思想和行动高度一致的集权组织,他们不允许反对派和反对的声音存在。乌里扬诺夫的某些公开的著述和讲话足以证明这一点。但在目前,他们的主张或者政策具有高度的迷惑性,足以吸引大批的追随者。俄罗斯高度存在的财富的两极分化是导致布党主义扩张的土壤,不解决俄罗斯的根本问题而单纯解决布党是缘木求鱼。龙谦进而强调,中国注意到了两级分化带来的严重后果,自1910年建国,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力争建立一个廉洁、高效的政府和一套公平公正的财富分配制度。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集权思想必然占据上风,这是无法用强力消除的,中国漫长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点。
  针对蓝辛提出的军事干预要求,龙谦解释道,如果中国远征军按照美国及协约国其他盟友希望的那样彻底介入俄国的内战,后果是极其可怕的。俄罗斯民族在应对外来危机上所表现出的勇敢牺牲精神非常值得尊敬,那样只会获得一个结果,将更多的渴望建立民主政治体系的俄国人推到布党一边,我们能得到什么呢?即使打下莫斯科也无济于事!龙谦严厉地指出,我们可以消灭布党的军队,却不能消灭俄罗斯人民,难道不是吗?打败布尔什维克主义最好的办法不是军事手段,而是政治和经济手段。只有对比,才会获得真正的知识。解决俄国问题,还是相信俄国人民吧,他们总会做出最后的选择。
  蓝辛无法说服龙谦,只能同意龙谦提出的不深度介入俄罗斯内战的基本原则,两国继续加大对俄罗斯爱国者联盟的支持力度,并且在适当时候促成爱国者联盟中央政权的建立。美国同意中国向中亚地区发展,将继续加大对中国的经济技术援助,并加大两国的军事交流和合作特别是海军方面的合作……中国则同意美国出面成立国际联盟,以解决战后在全球建立和平发展的新秩序,并支持将国联总部设在美国。
  两国签署了《北京条约》,该条约暂时不公布,也不针对第三方。美国朝野均认为,在日本大力扩张其海军力量的现实情况下,在太平洋西岸出现一个文明进步强大的民主共和国对于维护世界和平特别是太平洋区域的和平、杜绝再发生欧洲战争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雄心勃勃的威尔逊政府渴望在战后主导世界,但美国认定英国不会主动交出领导权。现在,德国败局已定,如何设计战后政治、经济新秩序对于威尔逊政府是迫切需要考虑并着手解决的当务之急。欧战四年来,美国因其雄厚的工业实力,向协约国提供的大量的资金和产成品,一跃从债务国变为了债权国,协约国(包括中国在内)都成了美国的债务人,早已在经济实力是独步全球的美国当然要在政治事务上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美国需要坚定的盟友,无论从历史关系还是从地域政治看,中国是最为理想的盟友。
  《北京协定》需要美国国会的批准,但双方已经朝着结盟迈出了一大步。


第五节 大俄罗斯国
  俄国内战的确如龙谦预料的那样发展了。
  在喀山战役仍激烈进行的当间,在莫斯科的南方,邓尼金指挥的联盟南方军和伏龙芝指挥的红军围绕着库尔斯克展开了残酷的攻防,战役一直延续至五月底,邓尼金部队最终没有守住库尔斯克,向哈尔科夫方向实施了总退却。布琼尼指挥的红军第1骑兵军打出了漂亮的穿插,在哈尔科夫以北重创了邓尼金所部。经此一役,联盟军夺取奥廖儿、图拉进逼莫斯科的计划算是失败了。
  哈尔科夫——库尔斯克战役就血腥程度不下于欧战的任何一场战役,双方的损失都极其严重。据双方披露的战报,此役双方阵亡失踪负伤总计超过了50万。这个数字比起欧战那些重大战役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两支初建的军队是难以承受的。令人唏嘘的是内战特有的残酷性彰显无遗,邓尼金部队将俘虏的红军军官及伤兵一律处死,自库尔斯克向哈尔科夫的大路两旁,到处立着绞刑架,上面吊着处死的红军军官们。一名跟随邓尼金军队做战地采访的法国记者的报道真实再现了库尔斯克战役的残酷,那些真实的细节令人毛骨悚然,不忍卒读。
  邓尼金部队在库尔斯克的失利客观上加快了俄罗斯爱国者联盟建国的步伐。之前,邓尼金与高尔察克之间就建国问题和战略协作一直存在巨大分歧,现在邓尼金的本钱缩水了,意识到布党的力量,双方终于互相做了让步,使得建国的主要分歧暂时消除了。
  5月底,在中国的策动下,爱国者联盟主要首脑齐聚辛比尔斯克以南的萨马拉召开了爱国者联盟代表大会,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终于就国体、首都、最高执政者等问题达成了一致。邓尼金放弃了原先一直坚持的尼古拉二世复位要求,转而赞同建立成立君主立宪国体,国名确定为大俄罗斯国,尊尼古拉二世为大俄罗斯皇帝,这是各方妥协的结果。会议草草拟定了临时宪法,由就任大俄罗斯国皇帝的尼古拉二世委任高尔察克为政府总理兼武装部队最高司令官,邓尼金为南俄特别行政区最高执政兼南方军司令官,在彼得堡十月事变中被赶下台跑到了加拿大的克伦斯基也被缺席委任为副总理兼司法部长,以换取西方主要国家的支持。
  萨马拉会议的主要成果不是选举首脑,而是确定首都。首都的选定意味着大俄罗斯国战略重心的确定。现在,整个南俄和西伯利亚都在爱国者联盟的控制之下,可以建都的地方的确不少,但却都不甚理想,比如出任大俄罗斯武装力量总参谋长的阿尔杰米耶夫将军所建议的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建都的建议遭到了包括中国代表范德平将军在内的所有人的反对,位置实在是太偏了!邓尼金希望将临时首都设在罗斯托夫,但高尔察克主张建在自己的老窝鄂木斯克。当范德平肯定了中国远征军将撤出南俄后,高尔察克的意见就占了上风。选择鄂木斯克更有利于得到中国的经济和军事援助,如果将首都建在罗斯托夫,一旦军事上失利,新帝国的外部援助将断绝。
  范德平作为龙谦特派的全权代表全程参与了大俄罗斯国建国会议的全过程。目前情况下,包括邓尼金在内都意识到只有依靠中国的军事和经济援助方能将战争进行下去。
  这个问题被高尔察克急不可待地提出了。范德平就此提出了中国进行经济及军事援助的先决条件,即先解决由帝俄时代修建的中东铁路线的归属问题。范德平指出,中国东方铁路是帝俄强加于中国的产物,应当无偿归还中国,以表示大俄罗斯国对中华共和国的友谊。不然,中国人民很难理解在自身国力尚弱的情况下为何要对大俄罗斯国进行大规模的军事和经济援助。
  这个问题如果在以前是很难沟通的。在1916年中国决定加入协约国一方并派遣远征军支援俄国时就曾向俄国提出过,被帝俄政府断然拒绝。时过境迁,这条事实上已经控制在中国人手里的铁路干线的所有权和经营权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比起新帝国取得内战胜利从而占领莫斯科和彼得堡来说就不值一提了。谈判只进行了两个小时就确定了原则,新帝国原则同意将中国东方铁路的所有权归还中国,以换取中国高达1亿美元的经济和军事援助。相关的细节再具体商定,遗留问题主要是大批管理经营该铁路线的俄罗斯公民的归属问题,不过已经无关宏旨了。
  萨马拉会议公布了成立大俄罗斯的公告,中国第一个承认了大俄罗斯国。几天后,美国政府宣布承认大俄罗斯国是俄罗斯的唯一合法政府。在美国的斡旋下,英法意加澳等国先后承认了高尔察克政府,一个与布尔什维克对峙的俄罗斯政权终于成立了。
  彼得堡立即作出了强烈反应,将关押在监狱的尼古拉二世的眷属全部枪毙了,不分老幼。罪名是叛国罪。闻此噩耗,尼古拉二世当即病倒,反正他不过是一个傀儡,在大俄罗斯国的内政外交上不起什么作用。
  布党中央强烈谴责高尔察克邓尼金等“匪徒”分裂俄罗斯出卖祖国利益的罪恶行径,发誓用武力统一俄罗斯,建立一个人民真正当家作主的新国家,将所有卖国贼全部缉拿归案。高尔察克政府则反唇相讥,以布列斯特条约为例,指出布尔什维克才是全俄罗斯的敌人,号召在布党统治下的俄罗斯公民行动起来,彻底消灭万恶的布尔什维克,重建民主、自由、幸福的俄罗斯。
  西欧战事仍酣,主宰世界的各主要国家无暇顾及俄罗斯的巨变,只有日本媒体对中国“分裂”俄罗斯的行径进行了强烈抨击,指出中国已经成为东亚乃至世界的祸胎,中国媒体立即对日本发动了一场笔墨战争,两国本来就紧张的关系更加紧张了。
  俄罗斯出现两个并峙的政权符合英美等国的利益,如果就此长期存在下去是世界绝大多数国家乐于看到的,特别是百余年来饱受俄国威胁的欧洲更是如此。所以,除了日本,没有人站出来指责中国。英美法等国主流媒体哀叹,欧洲战争是一场地道的灾难,传统的强国倒下了,一些新兴国家却乘势而起,后者无疑是指在俄罗斯巨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中国。
  但谁都清楚,俄国真正分裂只能建立于双方军事对等的前提下,否则一统的俄罗斯还是会出现的。在1918年的夏季,双方的实力真的对等吗?
  布党对尤登尼奇部队的进攻开始做出回答。
  库尔斯克战役结束后,布党军队暂时没有向南方继续发动大规模进军,但伏龙芝指挥的南方方面军兵力一直得到加强,所有人都看出了布党准备先解决南方问题了。布党在其统治区实行严厉的管制经济,主要原因是粮食紧缺,而要长远解决粮食问题,必须夺取南俄。这是稍有眼光之人就可以判断出来的。
  在中国远征军主力尚留在东乌克兰的情况下,布党是否有所顾忌成为了英法军事代表团争论的焦点。现在英法军事代表团随着其政府与布尔什维克的决裂,已经撤出了彼得堡和莫斯科,除了一部分经芬兰瑞典回国外,大多到了中国远征军控制的地域。他们向各自国内发回的报告中几乎一致认为,俄罗斯内战(现在应当称之为苏维埃俄国与大俄罗斯国之间的战争了)的下一个战场必定是南俄,命运将在这里做出最后的抉择。
  谁也没有料到,托洛茨基并没有向南方动手,而是于6月秘密集结了14万人向尤登尼奇部队发起了总攻。经过16天激战,至6月底,红军重创了尤登尼奇的部队,将大俄罗斯之西北方面军赶出了国境线赶至了东普鲁士,彻底解除了彼得堡的威胁。
  到1918年6月,托洛茨基指挥的红军已编组为三个方面军共26个军,总兵力超过了80万,后备部队仍在源源不断的组建中。不仅基本掌握了帝俄海军,还在帝俄薄弱的基础上建立了自己的空军。布党卓越的组织能力得到了完美体现,他们不仅彻底掌握了占领地域的城市,而且组织大批工作队开赴农村,按照其理论实施严酷的阶级斗争,镇压地主和富农,收集余粮,动员贫苦农民加入红军。在协约国严密的经济封锁和军事干预下,创造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奇迹,印证了龙谦对蓝辛的预言,在军事上消灭布尔什维克是困难的。
  仍在基辅的王明远上将在6月初给龙谦写了封报告,他非常担忧布党武装向南线进攻,那样远征军将不可避免地发生与红军的全面冲突。目前,远征军的布势非常不利于应对与布党可能发生的战争,熊勋指挥的第1集团军和石大寿指挥的第2集团军仍摆出了与德军作战的态势,在两个集团军后方,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地域,一旦红军占领哈尔科夫继续南下,可能会切断远征军主力与吴念之第3集团军之间的联络。因此,王明远建议放弃文尼察,将第2集团军撤过第聂伯河,填补与萨马拉之间的真空,控制交通线,留第1集团军于第聂伯河右岸,监视德军,只要德军不越过文尼察一线,我军就不做出反应。目前情况下,我军似应做好与红军作战的准备,如果红军南下夺取哈尔科夫击溃邓尼金主力,我军就必须做出反应了。
  王明远在报告中分析了南俄形势,认为局势对联盟方(他仍不习惯称呼其新国名)不容乐观。他认为邓尼金所部不是伏龙芝的对手,“库尔斯克战役表明,红军作战极为勇敢,其下级指挥官的牺牲精神令人钦佩,邓尼金部队完全不拥有对手的牺牲精神,而且联盟军后勤方面的压力日益增大,加上联盟军内部矛盾并未因建国而消除,联盟军的前景黯淡。”
  王明远重点分析了邓尼金集团,“科尔尼洛夫在与邓尼金的内斗中失势,但联盟南方军仍有科尔尼洛夫旧部对邓尼金不服,此其一。其二是拥有10万人马的彼得留拉集团军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此次彼得留拉拒绝参加萨马拉会议已经彰显了内乱的苗头,彼得留拉和盖特曼勾结在一起,一直图谋乌克兰的独立,跟邓尼金越来越疏远,有消息说彼得留拉在和德国人勾搭,虽然未能核实,但必须做出预防性准备。库尔斯克战役后,彼得留拉的部队因损失很小,成为邓尼金南方军的主力,却一直缩在东乌克兰休整补充,不肯奉邓尼金之名接管哈尔科夫战线,更证明了联盟南方军内部的危机,我已以个人的名义提醒邓尼金注意彼得留拉,他是否会采取必要的措施还不得而知。”
  在报告的最后,王明远指出邓尼金的仇华思想,“因远征军执行了国内的指示(指将乌克兰工业设施搬迁一空),邓尼金对我军流露出仇视情绪,将远征军视为了侵略者。他曾对亲信军官说,‘中国人根本不是来帮助我们的,他们是强盗,将南俄抢劫一空,使得南俄的工业基础倒退了二十年……’这个情报是准确的,因此必须对其加以警惕,从长远上看,如果判断联盟不能稳定南俄,不如放弃之,重点经营西伯利亚。”
  龙谦回电王明远:在德国未败之前,远征军主力不宜做大幅度撤退,仍应留置乌克兰一线。同意调整远征军布势,具体部署,由你根据实际情况统筹安排。远征军留在南俄对新俄国有直接的帮助,对联盟支援事宜,仍按原定方略执行,唯应区分亲厚对待,对于任何挑衅我军的行为,均应严厉处置,不假宽容。欧战结束在即,望激励士气,以竟全功。
  西欧的战役一场接着一场,王明远完全看不出德国的败象。但根据龙谦的指示,王明远对远征军各部迅速做出调整,以熊勋上将之第1集团军(辖1、3、5军)留第聂伯河右岸,石大寿上将指挥的第2集团军(辖11、15、16军及1个铁道兵师)全部渡过第聂伯河,控制基辅至卢甘斯克一线,确保交通线之安全。吴念第3集团军负责卢甘斯克以东地域。为指挥上的便利,王明远决定将远征军总部西撤至顿涅茨克,熊勋第1集团军司令部进驻基辅。相应地,第1集团军所部之第1、3、5军做有限的撤退,主力集结于基辅附近,将文尼察交还给联盟军。
  自基辅至卢甘斯克,有两条交通线相连,一条是北线,即基辅——波尔塔瓦——哈尔科夫至卢甘斯克。另一条是南线,基辅——斯梅拉——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顿涅茨克至卢甘斯克。为了不直接介入俄国内战,远征军开放了北线,将其交给了邓尼金部队,而将南线牢牢控制在手中,也等于将主力置于了邓尼金的后方。
  就在石大寿第2集团军放弃文尼察东渡第聂伯河,突然发生的事件将中国远征军卷入了俄国内战中。


第六节 彼得留拉反了
  6月7日,驻守文尼察附近的彼得留拉部队突然袭击了文尼察西郊远征军一个兵站。大约一个营的俄国骑兵在黎明时分袭击了兵站,因地处后方,兵站留守人员极少,且严重缺乏警惕,77名兵站官兵(多是非战斗人员)全部牺牲,彼得留拉骑兵残忍地将已经投降的十余名华军俘虏全部砍了脑袋,兵站尚未转移的被服被抢劫一空。
  这个兵站是第16军的,在16军主力东渡第聂伯河后,兵站已经移隶第1集团军之第3军。接到报告,距兵站最近的第24团第3营乘汽车紧急驰援,但还是晚了一步,匪徒们已经撤离,空气中仍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援军只发现一个被砍了两刀皆在要害的重伤号,经抢救,伤兵只说了“俄国人”三个字就咽了气。
  附近有能力攻击兵站的只有彼得留拉部队,凶手不会是别人。前几天,本师属骑兵营曾与彼得留拉部队发生过冲突,双方都死了人。事后彼得留拉借口肇事者已逃亡,拒不交出凶手,引发熊勋上将的怒火,加剧了两军的紧张气氛……
  很难说不是报复。3营营长党顺礼少校被兵站惨状激怒,未经请示即向最近的彼得留拉骑兵第3师驻地进发,却在半路遭到有预谋的伏击。3营被包围,陷入苦战。好在24团主力已经出动,正在驰援。
  意识到问题严重的第3军军长阎树林少将立即报告集团军司令部,熊勋上将大怒,命令第3军全军南下文尼察,将叛军包围歼灭。阎树林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在有线电话里对熊勋说,“事关重大,是不是请示王司令?我军全军南下,就不是一般的冲突了……”
  “你糊涂!照我的命令办!后果我负责!”熊勋大声呵斥道。
  就这样,在文尼察这个给远征军留下无数回忆的城市,远征军将士再一次投入到血火之战中。不过,这一次的对手不是德国人了,而是理论上的盟友大俄罗斯军。
  阎树林少将立即命令第8师南下,军主力迅速行动起来。对手肯定是俄军,这个阎树林心里有数。石大寿第2集团军东撤后,联盟南方面军第2集团军,也叫彼得留拉军团,随即接管了华军原第2集团军防区,在此地休整扩编。该集团军本辖4个军11个师,但在文尼察以南只有2个半军7个师(其中有两个骑兵师),除了他们,还会是谁?
  最先驰援兵站的是24团3营,他们顾不上清理兵站战友的遗体,在党顺礼少校的指挥下沿着大路便追了上去,大约驶出十五华里,3营遭到了俄军的伏击。
  随着几发炮弹在车队中炸响,俄国骑兵如潮水般从三面扑了上来。3营根本无暇构筑阵地,只能依托汽车就地抵抗。
  机炮连张狗娃少尉在战斗打响的第一时间便跳出驾驶室,翻上了车厢,架在车头的重机枪已经打响了,作为曾经的优秀机枪手,他特别喜欢重机枪连射的声音。依托车厢半蹲着打光半自动步枪弹仓中的八粒子弹,发现车头的重机枪的射击停止了,他掉头一看,机枪手头部中弹,歪倒在一旁,脑浆和鲜血染红了枪身,而副手躲在车厢里哆嗦,张狗娃冲上去踹了新兵一脚,“快,给老子弄子弹!”说着拉开趴伏在战位上牺牲了的机枪手,稍一调整方向,那挺华源军工生产的风冷式重机枪便再次啸叫起来!
  根本不需要瞄准,重机枪泼出的弹雨像一条火鞭将蜂拥而来的俄国骑兵一片片扫倒,75发的弹鼓倏忽而空,“快,子弹拿来!”张狗娃朝吓呆了机枪副手吼道。
  不知被吓呆还是震呆了副手歪在车厢里,没有任何反应!突破火力网的俄国骑兵从车阵的空隙穿过,马刀闪处,一个靠在车厢边射击的步枪手被砍断了胳膊,发出惊天的惨叫。
  张狗娃随手扔出一颗摆在驾驶室顶的手榴弹,顾不上管抱着断臂在车厢里翻滚的伤兵,猫腰从那个新兵脚下拎起一个已装满子弹的弹鼓,再踢了木然望着他的新兵一脚,“你他妈傻了吗?给他包扎下!”
  张狗娃回到射位,重机枪再次欢叫起来。
  “排长,咱们的人上来了……”另一个士兵欢呼起来。
  当24团主力投入战斗后,遭受重大伤亡的俄国骑兵在凄厉的军号声中撤了下去,留下满地挣扎未死的战马和来不及带走的伤兵。
  “你,怎么回事?”张狗娃第三次踹了仍在发呆的机枪副手,枪声已稀疏下来了,但后面的迫击炮阵地仍在发射着,炸点追逐着撤下去的滚滚烟尘。
  “排长,他昨天刚分来,新兵。”正在给伤员包扎的下士副班长头也没抬。
  看上去很嫩的新兵恐惧地看着少尉排长,张狗娃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次打仗?”
  “是……”新兵指着自己的射手说,“他死了……”
  张狗娃当然知道那个他很喜欢的机枪手死了。那颗从前额射入的莫辛纳干马步枪子弹彻底将其毁了容,本来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子,直隶衡水人,曾多次向张狗娃讨教重机枪射击技巧。
  “他是好样的,但你是个熊包!如果不是新兵,老子会按军法治了你。去,把他抬下去埋了吧。”张狗娃用袖子擦去机枪手脸上的血污,努力将牺牲者的眼皮合上。
  “排长,咱们的人上来了……”
  “唔,”张狗娃有些恍惚。
  “排长,小金牺牲了……”
  “啊?”张狗娃啊了一声。小金是驾驶兵,刚才自己就坐在他身边,根本没发现他是怎么死的。
  “该死!”他骂了自己一声,应该首先清点伤亡的,这是军官的基本职责。张狗娃跳下汽车,开始清点自己三个班的伤亡。
  连长已经赶来了,张狗娃刚好统计了数字。不过二十分钟的遭遇战,自己的排战死7人,负伤8人,其中4名重伤,还不知能否救下来。
  “团长命令撤回兵站。快。”脸上沾了血迹的连长拍了下张狗娃的肩膀。
  “不打了?”
  “这个地形,怎么打?”
  牺牲的士兵再次被抬上汽车,幸好汽车没坏,驾驶兵找来后,原地掉头,3营在抢占左边高地的1营掩护下撤回了兵站。
  “你叫什么名字?”张狗娃没有进驾驶楼,而是跟士兵们挤在车厢里,他对那个吓傻了的新兵问道。
  “偶叫齐二毛……”
  “山西人?”
  “嗯,山西运城……”
  “第一次打仗害怕是正常的,以后不许那样了。看看狗日的死了多少?怕什么?”
  “偶记住了……”
  “咱们军长就是山西人,你可不能丢了军长的脸啊。今年多大了?”张狗娃的情绪稳定下来。
  “十八”齐二毛突然哭起来。
  “哭什么?”
  “班长对偶可好了,他……”
  “记住你的班长。下次多杀几个敌人,给他报仇。”张狗娃心里也纳闷着,俄国人不是我们的友军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尚未退回兵站,新的命令又下来了,撤退转成了进攻。3营再次掉头向南,这次他们不是前锋了,前锋营成了1营。蒋红山上校追上了3营,了解了刚才遭遇战的情况,传达了师长的命令,“彼得留拉叛变了,揍个龟孙!”
  突然间,昔日的战友变成了仇敌。作为第3军的前锋师,8师在7日下午与彼得留拉所部第6军接火,形成对峙。当夜,第3军主力陆续抵达战场,彼得留拉第6军在破坏道路桥梁和向西南赫梅利尼茨基方向撤退,力图脱离接触。焦虑万分的阎树林少将连电请示上级,但得到的指示互相矛盾,熊勋命令第3军截断彼得留拉部队西进的道路,而远征军总部的电报却让他保持克制,避免进一步冲突。阎树林深知与彼得留拉部队发生冲突的后果,于是执行总部的命令,让自己的三个师在文尼察以南停了下来。
  身处战场的官兵们是不明白真相的,包括上校团长蒋红山。文尼察兵站的战斗非常具有特别的意义。袭击了兵站并设伏伏击中国人的联盟南方军第3骑兵师也付出了重大伤亡,已经取得与德国人联系的彼得留拉全军叛变,在获悉华军主力南下的消息后,手里只掌握7个师的彼得留拉放弃了原定向基辅方向攻击的计划,这个计划是德国人设计的,但彼得留拉对中国远征军的畏惧让他对这个计划深为犹豫,文尼察附近的战斗证明了他的判断,以他的军队的实力,绝不可能拿下基辅关上远征军第1集团军的后门。
  从6月8日起,彼得留拉部队开始向西转移,并发表通电脱离大俄罗斯,成立乌克兰国,以盖特曼为首相,彼得留拉自任武装部队总司令。
  无论是中国远征军还是大俄罗斯国的领袖们都对彼得留拉——盖特曼的行动惊愕不已。之前邓尼金和确实存在矛盾,但谁也没想到彼得留拉和德国人牵上了线!彼得留拉集团军主力的行动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所有人他们的行动目标。王明远上将审视形势后下令第1集团军及第2集团军第16军转入对彼得留拉的截击,但由于第3军的迟缓,彼得留拉本来就至于文尼察西部的部队已经摆脱了华军的控制,本来坚持大打的熊勋上将判读形势后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我军追击该部必然发生与德军的战斗,我认为是不适宜的。现在是考虑放弃基辅的时候了……我认为我军留在第聂伯河东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熊勋上将在给王明远的电报中这样建议道。


第七节 罗姆内战役(一)
  祸不单行。就在邓尼金暴跳如雷开始整肃彼得留拉亲信将领的时候,伏龙芝指挥的红军发起了向哈尔科夫的总进攻。
  伏龙芝进攻的时机选择的非常好。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彼得留拉的反叛是和伏龙芝取得了联系。但这证明是无稽之谈,伏龙芝的进攻和彼得留拉反叛高度重合不过是巧合。
  邓尼金的部队成分本就极其复杂,彼得留拉部队是他的主要力量之一。由于彼得留拉扯起了乌克兰独立的大旗,公开脱离大俄罗斯国,邓尼金当然要对留在哈尔科夫方向的彼得留拉一个半军(4个师)进行整肃,逮捕彼得留拉的亲信将领,换上自己的人。结果必然导致这4个师处于混乱状态,当伏龙芝主力展开进攻时,负责哈尔科夫西北苏梅一线防御的第13军一触即溃,导致伏龙芝手里的尖刀——布琼尼经过加强的第1骑兵军轻而易举地插入了战线的后方。
  伏尔加河自基辅流向东南入海,在伏尔加河左岸的辽阔大地上非常适合骑兵的突袭,布琼尼根本不需要顾虑与中国人的冲突,实际上,红军已经不在意与华军的冲突了,在喀山,华军早已与红军正式交火,现在天上仍发生着空战,将空军主力调至东线的远征军空军每天都在轰炸着喀山城下的红军,特别是在大俄罗斯正式建国后,布党已经与中国人撕破了脸皮。
  在第一回合就遭受重击的邓尼金只能向中国人求援了,高尔察克也给王明远拍来了电报,希望看着“共同的利益上,立即把远征军主力投入到哈尔科夫的保卫战中。”
  王明远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共同的利益?狗屁!乌里扬诺夫要统一俄罗斯,高尔察克和邓尼金也抱着同样的目的,但我们却希望俄罗斯长期分裂,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中。哪里来的共同利益?如果不是为了祖国的千秋大业,干嘛将好几十万优秀子弟派到万里之外日日流血牺牲?曝师在外,日耗惊人,就算协约国每月提供1000万美元的军费,光是人头费就吃掉一大块了,不打仗还好,打起仗来就是个无底洞!一辆载重1500公斤的卡车,工人一辈子的工资也挣不回来,一场战役就会消耗上百辆或者更多,我们不从俄罗斯捞回本钱,对得起省吃俭用支援远征军的百姓?对得起那些长眠在乌克兰、罗马尼亚和波兰的烈士?
  王明远在向北京发去紧急电文后,将自己关在办公室苦苦思索。作为远征军统帅,他必须确定应付当前局面的原则,可以不去管具体的作战,但总的方针必须确认。
  首先,要不要全力支援邓尼金?
  总部作战处紧急分析了已获悉的战况,认为在目前态势下,邓尼金很难守住哈尔科夫。但哈尔科夫必须保卫,它不仅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它还是大俄罗斯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远征军将所占领城市的工业设施拆卸一空,但哈尔科夫却没有动,如果没有了哈尔科夫的工业,大俄罗斯更没有与布党抗衡的本钱了,靠乌克兰的小麦跟布尔什维克打仗吗?即使放弃哈尔科夫,也必须将其设备全部搬迁至西伯利亚去!
  结论是,为了赢得时间,远征军也需要协助邓尼金。
  第二,投入多大的兵力?要不要将第2集团军主力调过伏尔加河投入到哈尔科夫战线?还是只用第1集团军一部侧击正在疯狂东进的布琼尼骑兵?第1集团军仍与彼得留拉的部队纠缠着,可以动用的只有第1军。要不要在伏尔加河左岸跟布党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决,令王明远好生踌躇。跟蒙山军绝大多数将帅不一样的是,身为军人,王明远内心深处却讨厌战争,惋惜一切非正常的死亡。他将远征军置于邓尼金后方,将交通线安排在路况差距离远的南线,都是为了避免与红军正面交战。
  在他看来,“俄国战略”即将画上句号,作为最早参与这项战略策划者之一,他认为该项战略基本成功了:提升了中国的国际地位;借出兵俄国助战获得了美国的巨额经济援助,一些技术专利和生产授权被顺利获取;俄国真的产生了两个敌对的政权,来自北方的威胁被解除;收回了唐努乌梁海及中东铁路,从俄国抢到了大量的工业机床,使得将东北建设为重工业基地的条件完全具备;消除了新疆的分裂危险并打开了中亚的大门;锻炼了部队特别是锻炼了一批指挥官,检验了自行研制的装备,让除海军外的国防军的视野更加开阔,就国防军的战力,绝对上了一个档次……至于凝聚民心,提振民气以及通过对外战争促进国家的工业化建设,作用肯定是正面的,唯一的负面就是牺牲伤残了大批的优秀官兵,付出了巨额的军费。当时总统提出了俄国战略的主要目标,他不是太相信,但那些两年前说的话言犹在耳,大部分已成为现实……现在是该收尾的时候了,如何收好官子,将这盘决定国家今后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国运的大棋赢下来,就看自己最后的决定了。
  北京的回电未至,范德平、熊勋、石大寿的电报纷至沓来,三位主要助手的意见基本一致,即必须迎战红军,击退其对哈尔科夫的进攻,否则远征军态势将极为不利。范德平更是指出,如邓尼金集团被消灭,结盟于我的俄国新政权将迅速败亡,一切的努力均前功尽弃。
  王明远在6月16日晚做出了决定,命政治部起草传单用飞机投掷战区,警告红军如继续南下将威胁远征军安全,远征军绝不坐视不理;命1军立即北上,抄击布琼尼骑兵的后路;命位于扎波罗热第11军迅速渡河南下支援哈尔科夫,第15军做好随时南下之准备。特别电令熊勋,如彼得留拉东犯,应给于迎头痛击,但如德军东进,则相机放弃基辅,依托伏尔加河地障阻击,逐步退出乌克兰。
  军令发出后不到一小时,总参的电报到了:南俄之存在对友好之俄国至关重要,而哈尔科夫得失事关南俄之归属。远征军应以积极之态度应对危机,不应保存实力危害大局。须重视红军之战力,万勿轻敌。
  这就是说,龙谦允许他投入主力帮助邓尼金打赢这一仗!但提醒王明远重视对手。
  薛晓才看过总参电令后建议令第2集团军司令部统领第11、第15两军南下哈尔科夫,令第1集团军司令部率第1、第5两军东进,只留第3军于基辅,该集团军后勤部队立即渡河,沿我军控制的南线铁路撤至扎波罗热,“要打,就集中兵力狠狠给他来一下,基辅对于我们已经不重要了。”
  王明远对着地图思索了半小时,“可以,下命令吧。基辅可以拿走的东西一律装车运走。阎树林部从即刻起直接由我们指挥,让熊勋集中精力对付红军吧。嗯,电告邓尼金我军部署,要他沉着应战。”
  薛晓才甚至想让第16军也投入哈尔科夫之战中,但考虑到顿涅茨河和顿河流域间存在大量的哥萨克武装,没有大兵团威慑不放心。以王明远持重的性格,也不会接受这个建议,所以没有提。薛晓才现在后悔将第9、第21及第7军调回国了,如果有这三个军在,绝对可以在哈尔科夫一带重创甚至歼灭伏龙芝集团。
  “王司令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像军人了。”薛晓才在去电讯处的路上想,“军人嘛,考虑打好仗就是了,考虑军费干什么?这倒好,反而受制于兵力不足了……”
  新的电令通过总部的大功率电台发了出去,很快,石大寿和熊勋回电:决照总部电令执行。而邓尼金在两个小时后回电,对远征军南下支援倍感振奋,决心在哈尔科夫一雪前耻。
  第1集团军动作最快。熊勋在当日晚11点即上报了作战方案:第1集团军主力向罗姆内——苏梅开进,以布琼尼骑兵军为作战目标,掩护哈尔科夫左翼安全。以第1集团军现有的位置,这个方案是最适当的,远征军总部立即批准了熊勋的方案,但强调了对手是大集团骑兵,应控制要点和交通线,猬集主力,避免被对手各个击破。
  置于战线后方充当集团军战略预备队的第1军立即行动起来,他们和已经回国的第9军都是装备最好的部队,为了抢得时间,他们没有跟5军争占铁路资源,而是沿公路开进。6月17日下午,该军第3师已经开始北渡伏尔加河,前出布罗瓦雷,沿着公路冲向了罗姆内。罗姆内的重要性看一眼地图就完全明白,只要该城在手,便可直下苏梅,切断布琼尼骑兵的后路。
  跟下围棋一样,敌之要点即我之要点。中国人在6月17日投掷的传单已经告诉了伏龙芝,这一仗远征军要参战了。第1军向罗姆内的运动也没有瞒过伏龙芝的空中侦察。突破苏梅防线正向哈尔科夫疾进的布琼尼第1骑兵军及随后跟进的步兵第9、11军随即转向,朝罗姆内扑来。
  罗姆内本有邓尼金第7军军部率两个师驻守,守军也接到了邓尼金坚守城市以待援军的命令,并且与熊勋司令部沟通了电台联系,知道中国盟军已经增援上来了,但还是出了岔子,当布琼尼第1骑兵军逼近罗姆内时,守军第20师一个团在潜伏的布党分子的策动下临阵叛变(在布党那边就是光荣的起义了),一下子重创了守军的士气,搞得人人自危,布琼尼不算猛烈的炮火只轰击了十五分钟,20师阵地就全面崩溃,本来就不坚强的防线登时塌了半边天,第7军军部率另一个还算“听话”的师仓促撤出罗姆内,这座重镇半天内就沦于敌手了。
  闻听噩耗的熊勋上将命令第1军立即反攻,将罗姆内夺回来,但他给第1军的电令里却要求第1军稳步前进,不要企图在行进间达成目标,“占领罗姆内的敌军为骑兵,长于机动,短于坚守,火力定当弱于你们。而后续步兵尚距遥远,来不及合兵一处,如敌军坚守城池,则按照常规战法发扬优势炮火夺取之,如敌弃城机动,你们可不予理会,先占领该城,切实控制交通线……”
  在给第1军发出战术指示后,熊勋电报王明远,“罗姆内已失,已令1军按原定计划行动,暂不做变更。确信布党在俄军中潜伏人员甚多,俄军不可靠,此战绝不可信赖俄军,一切应立足自己……”
  王明远回电,“已提醒邓尼金注意部队内部问题。此战必得歼灭敌主力一部,否则难以打破其优势,望指挥前移,再创罗马尼亚之奇迹。”
  罗马尼亚战役是叶延冰的得意之作,也是熊勋的成名之战。王明远重提此事,希望熊勋再建奇功。
  6月19日中午,第1军前锋第3师与红军炮火相接,罗姆内之战打响了。


第八节 罗姆内战役(二)
  布琼尼第1骑兵军出乎意料地顺利夺取罗姆内并确信华军已逼近,引发了后续战术的争议。
  现在肯定不能按原计划突向哈尔科夫了。不解决侧翼出现的强大威胁,进攻哈尔科夫的主力将陷于被动。而伏龙芝司令员也下达了不出预料的命令:坚决击败自基辅方向而来的华军,保障哈尔科夫方向主力的安全。布琼尼及其手下主力师师长铁木辛哥认为,所有的情报都表明,华军之火力强于红军,以骑兵坚守城市甚为不利,准备弃守罗姆内,不与华军做正面对抗,而是发扬骑兵高机动性之优势,分路突向华军的后方交通线寻找战机。
  但该军政治委员伏罗希洛夫却不同意。他认为罗姆内极为重要不能放弃,必须等待后面强行军开进的两个步兵军到达后方可实施机动,“我们也需要补给,敌人占领此地,将隔断我军的联络,我们两万多人深入敌人后方,如果得不到补充,仗怎么打?还谈什么战机?”
  官司打到了中央代表约瑟夫那里,约瑟夫站在了他一向信任的伏罗希洛夫一边,“第1军应坚守罗姆内等待步兵到达!在罗姆内城下聚歼侵略者!”
  铁木辛哥手下年轻能干的团长朱可夫闻讯大惊,对师长说,“怎么能让骑兵干步兵的活计呢?敌人重装备越多,对后勤的依赖越大,只要我军突入敌军后方,不信他们不头疼,只要他们分兵,我们有的是机会!这样可麻烦了。”
  “执行命令吧,不要犯伊万的错误。”铁木辛哥叹了口气。
  伊万是铁木辛哥手下的团长,在库尔斯克战役中因未执行军令被中央代表严厉追究,枪毙了。那是个很有头脑的团长,他没有执行军令不是畏战不前,而是采取更为灵活的态度,可惜了那个信仰坚定前程无量的军官了……
  华军第3师正面逼近罗姆内,政治军官伏罗希洛夫又对布琼尼的指挥干涉了,他认为应当乘敌人主力尚未全部抵达先击破其前锋,绝不应坐等敌人来攻城。布琼尼也有此意,于是不顾手下军官的反对,留两个师继续构筑工事,亲率两个师乘夜出击,分两路向华军第3师发起了夜袭。
  激战在罗姆内以南12公里一个叫谢特拉科夫的小镇打响,当时天已黑了,从左翼猛扑过来的红军第1骑兵师淌水过河,在师属骑炮营的火力掩护下向谢特拉科夫镇发起了猛攻,华军不断升起的照明弹将狭窄的河床照的亮如白昼,泼水般射来的弹雨把勇敢无畏的骑兵如割麦子般一片片割倒,越来越密集的炮弹如下雨般落在了冲锋的骑兵队列中,只有少数幸运者冲上了堤岸……
  参加过对德作战的朱可夫冒着被送上军事法庭的风险,发出了撤退的信号,华军的火力太强了,绝对超过了德军!伏在那条无名小河东岸的一棵柳树下,朱可夫团长绝望地观察着战况,从炮火的密集程度和机枪枪焰判断,敌人在自己攻击的正面至少摆了30挺机关枪和不下20门火炮!让战士们冲击这样密集的火网绝对是对革命的犯罪!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从侧翼攻击的团队了,但愿自己的牺牲可以将对手的火力吸引过来,给友邻团队创造机会!
  但事实却无情地粉碎了他的愿望,从北面发起攻击的部队也垮了,伤亡比他的团更大。而从西翼迂回的另一个团也遭受了华军猛烈的火力阻截……
  铁木辛哥师长的命令来了:停止攻击,就地选择地形构筑阵地……
  谢特拉科夫夜袭战以红军的失败告终。如果布琼尼将军了解第1军的火力配备,他就不会同意伏罗希洛夫的建议发动强攻了。
  第1军是华军少有的火力超强的部队,将轻机枪配备到了班,每个步兵连拥有9挺轻机枪,每个营都有一个拥有8挺重机枪和4门60mm迫击炮的机炮连,每个团还拥有一个机炮营,配备了4门75mm突击炮、8门81mm重迫击炮和12挺重机枪!而每师还有一个装备了16门105mm榴弹炮或者24门75mm榴炮的炮兵团!而且,就步枪的火力而言,华军配备的八发弹仓式半自动步枪尽管有着被部队诟病的高故障率,却是第一支实现了连续发射减除了士兵连续拉动枪栓的步枪!其火力密度是俄制莫辛纳干步枪的三倍有余!
  天明后,华军的炮兵更为嚣张了,朱可夫团队据守的小河东岸被从谢特拉科夫镇中和镇南发射的榴弹及迫击炮弹炸成了一片火海,摸黑构筑的简易工事被迅速摧毁,对岸的机枪火力压的红军根本抬不起头,连伤员都无法运下去了。现在不是谈进攻了,面临的是如何将置于开阔地的部队撤下去了!朱可夫后悔没有乘夜撤退了,他连续派了几拨通讯员,向铁木辛哥建议撤退,“敌人火力太强,部队伤亡严重,无法继续坚持了。”
  撤退的命令在上午十一时终于下达了,华军没有发起反击,而是凭借超强的火力杀伤着对手,特别是战马。谢特拉科夫一战,康四生准将指挥的第3师重创了红军第1骑兵军,毙伤俘敌超过了3000人,极大地消耗了这支赫赫有名部队的实力,现在布琼尼后悔莫及了,他不仅没有实现自己的目标,反而严重损伤了士气,守城变得困难,部队的机动力也打了大折扣!
  康四生准将给杜三立少将的报告中说,“敌人企图乘我立足未稳将我赶出谢特拉科夫的努力归于失败,我师伤亡轻微,请求发起对罗姆内的进攻。”
  曾长期在周毅领导下的康四生没有受到新宁事件的牵连,他在建国后长期在第2师担任团长,山东战役后调第1师任副旅长兼参谋长,1917年第1军被编入远征军后出任了第3师师长,谢特拉科夫之战成就了他,欧战结束后晋升少将,升入了军级。谢特拉科夫之战被写入了军史,并占据了很大的篇幅。但就此战的风险却不值一提,第3师总计伤亡不足200人,胜仗是结结实实的,含金量却没有那么高,占据了有利地形的国防军甲等部队依仗超强火力击退两个骑兵师(兵力火力编成远小于步兵师),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吹捧之事。便是参加战斗的第3师各部也认为纯属“欺负人”,比起3师后来经历的那些血战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杜三立军长没有同意康四生发起进攻的请求。红军第1骑兵军的名气很大,他决定在另外两个师抵达后再攻击。其实,如果第3师乘势攻击,很可能在军主力抵达前就拿下罗姆内了,因为此时布琼尼要接应两个受到重创的师撤回城内,还要整顿部队鼓舞士气,红军处于最虚弱的状况,杜三立看似持重的决定给了布琼尼20个小时的时间,而红军第9步兵军已经进入罗姆内,布琼尼用于守卫的兵力增加了一倍!
  红军夜袭谢特拉科夫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杜三立的持重也是失误。事后熊勋严厉批评了杜三立不知变通,同时也批评了康四生缺少当机立断的勇气,“为将者要懂得审时度势!既然看出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就应该有抗命的勇气!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那不是抗命,而是一种为了取得胜利的智慧决定。”熊勋这样教训康四生道。
  军事指挥就是这样,充满了失误和遗憾,只有极少数天才指挥官才能随机应变,抓住胜利女神露出的一丝微笑成就自己的功名。
  一天后,第1军主力驰抵罗姆内城下,熊勋上将乘坐指挥车追上了第1军,了解谢特拉科夫战况并审问俘虏后,熊勋上将决定以第1、第3两师从西、南两个方向攻击罗姆内,以第2师向东迂回,以切断红军向哈尔科夫方向前进的道路,“敌人如果向来路撤退,让他撤好了。”熊勋对第1军的指挥官们说,“不要等5军了,集中全部火力,将罗姆内给我砸开!1军不是自称天下第一军吗?这次就看你们是不是吹牛了。”
  出身北方军的熊勋上将语气里透着对1军的轻蔑,杜三立当然听出来了。如果在蒙山整军时期或者郑家庄根据地时期还可以跟熊勋叫板(那时杜三立的位子比熊勋低不了多少),现在他却没有了资格。军衔上差了两级,而且这种级别非常难以跨越,战功和职务也不可同日而语了。如果远征军成就了一批将星,熊勋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个……
  “请熊司令放心,别说就是几个早该被淘汰的骑兵,便是一颗铁胡桃,第1军就是钢锤!绝对砸开它!”
  “我提醒你,”熊勋看着有些激动的杜三立,“敌人的步兵已经上来了,有勇气当然好,但也别砸了咱蒙山军元勋部队的牌子!我给你指条道吧,别四面开花了,我们人数未必占优势,集中兵力和火力,选择好两三个点给我突进去就成!他们愿意突围就突围好了。”
  罗姆内攻坚战从6月21日打响,按照熊勋司令官审定的作战方案(熊勋虽然刺激了杜三立但还是认真审定了1军作战处拟定的攻城方案),将炮兵和步兵集中在狭窄的点上,经过激烈的战斗,于次日突破了红军仓促布置的两道防线,突入了城市。和谢特拉科夫轻松获胜不一样了,接替骑兵军的红军第9军表现出令华军指挥官钦佩不已的顽强,投入攻击的两个师原定的会合时间一再推迟,每一条街道、每一幢房屋都要经过殊死的争夺!第1军第一次使用了火焰喷射器,这玩意被证明在巷战中有特别的作用,尤其是对付以建筑以木制结构为主的罗姆内更为有用,一股火焰便可以将躲在屋里顽抗的红军赶出来或者烧成火人。火焰喷射器的大量使用造成了罗姆内的彻底毁损,这座小城不是被炸毁的,而是被烧毁的。
  火焰喷射器在西欧战场已经普遍使用了,就其原料和技术并无太多难度,兵工总署在1916年初就拿出了样品,但因安全性和射程一直不能满意,直到1917年夏才最好定型,装备部队已经到1918年了,第1军是第一批装备火焰喷射器的三个军之一,从此编制内多了火焰喷射兵,罗姆内则是华军火焰喷射器第一次投入实战,虽然投入进攻的1师和3师付出了相当的伤亡,火焰喷射器也确实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一部分一线指挥官们对这种武器却颇有微词,认为过于残酷了,不应当装备和使用。
  6月24日,指挥罗姆内战役的布琼尼将军下令部队撤出了罗姆内向北转移,此前,在谢特拉科夫之战遭到重创的第1骑兵军已经调离了罗姆内,他们向东的运动遭到了华军第2师的截击,以集团骑兵冲锋企图荡开华军防线的莽撞行为再次归于失败,率队冲锋的朱可夫团长身中两弹被抢下战场,如果邱发财准将知道在多年后成为国防军的劲敌的俄国名将差一点死在自己手下,邱发财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将其格杀于战场的。
  布琼尼做出撤退的决定得到了伏龙芝的批准,布琼尼虽然等来了配属给他的另一个步兵军(11军),但华军又一个军抵达了战场,三天血战,第9步兵军遭受了4000余伤亡,尽管部队在政工人员的激励下表现的极为英勇顽强,但华军表现出的超越红军的战术水准让他对坚守失去了信心。而第5军摆出的向北迂回的态势更吓着了布琼尼,他给伏龙芝的报告中说,敌人火力至为强大,阵地决战我军极为被动,加强火力迫在眉睫。因坚守罗姆内已无把握,决意放弃该城,拉长敌战线后寻找突击的机会,定将该部敌人拖在罗姆内左近不使其投入哈尔科夫……
  但他的机动王牌第1军已经伤筋动骨,寻找机会机动突击的本钱严重缩水。而且,熊勋也不给他机会。根据熊勋的命令,罗姆内城下的华军2个军并未追击向北撤退的红军,而是以付出相当伤亡的第1军掩护,以第5军为前导,向哈尔科夫方向运动了。
  罗姆内战役再次展现了熊勋战役指挥的灵性。他不去追击北撤的红军(杜三立和郭海昌均强烈要求乘胜追击)而是摆出东进的态势,狠狠将了布琼尼一军。这样一来,主动权再次落在华军之手,正在哈尔科夫与俄中联军血战的伏龙芝严令布琼尼牵制住西线华军(罗姆内在哈尔科夫西北),不得任由其加入哈尔科夫战线。布琼尼不得不以重振的骑兵力量(第11军所辖的一个骑兵师调给了第1骑兵军),对华军展开超越追击,令手里的五个步兵师(其中三个已蒙受重大伤亡)掉头攻击东撤的第1军。
  这正是熊勋希望看到的局面。6月27日,熊勋利用第1军超强的公路机动性和火力,出乎布琼尼意料杀了个回马枪,重夺罗姆内并重创红军第11军,彻底击溃了布琼尼手里的步兵军团。与第5军缠斗不休的第1骑兵军立即无所作为了,两万多骑兵是无论如何拦截不住兵力火力占绝对优势的华军的。
  随着布琼尼部队在罗姆内战场的失利,哈尔科夫战役已成定局,受乌里扬诺夫连电催促从喀山赶至哈尔科夫前线的托洛茨基从约瑟夫手里接过了战役指挥权,军事造诣远高于约瑟夫的托洛茨基研究了局势,在华军两个步兵军加入哈尔科夫战线并且还会有两个军前来增援的情况下,夺取哈尔科夫已不可能。红军总司令托洛茨基遂于6月30日晚下达了全军总退却的命令。这道命令遭到了约瑟夫的强烈反对,同为政治局委员的约瑟夫认为红军在哈尔科夫战场仍占据兵力之绝对优势,反对撤退。但手握军权并被乌里扬诺夫赋予最高军事指挥权的托洛茨基不为所动,两人大吵一架,从此成为政治上的死敌。
  哈尔科夫战役(国防军战史称之为哈尔科夫——罗姆内战役)降下了帷幕,战役进行的时间并不长,双方的伤亡却不小,俄中联军总计伤亡为11.5万人(其中中国远征军伤亡2.3万,其中接管了哈尔科夫东北方主阵地防御任务的第11军伤亡7800余伤了元气),红军伤亡情况不详,石大寿和邓尼金的估计有严重差别,石大寿预计为15万左右(哈尔科夫方向)邓尼金认为至少干掉了20万红军。战后数十年方解密的资料披露为17.2万人,比起库尔斯克的惨重伤亡小多了。
  但哈尔科夫战役的意义非凡。此战基本稳定了刚立国的大俄罗斯南部疆域,给了邓尼金等人重振军备稳定统治的时间,双方的力量对比向着均衡方向迈出了一大步!
  这是北京渴望出现的局面。密切关注俄国战局的司徒均总长给龙谦的报告中指出,哈尔科夫的胜利决定于罗姆内。罗姆内战役的胜利表明我军在战术装备上对红军具有优势,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优势保持下去。
  布党中央痛苦地承认,他们主要的对手不是高尔察克和邓尼金,而是进步神速的华军!十几年前,日本人在满洲的胜利给俄国人带来了巨大的阴影,现在关于新中国军事实力的解释就顺理成章了,中国国防军可以干脆利落地击败红军有了充足的理由,他们可以打败日本陆军,曾是日本手下败将的俄军自然不是对手。关注哈尔科夫战役的西方军界认为,无论在指挥、训练还是装备上都远胜红军!只要中国人愿意(估计看美英法的态度),他们可以一直打到彼得堡去!
  但实际情况可能不是这样。自蒙山建军,战后总结是必做的功课,无论是胜仗还是败仗,各级指挥官都必须向上级做出详细的总结。曾有打败仗因总结到位受到表扬而打胜仗却因为总结敷衍而受到处分者。远征军在哈尔科夫战役实际是两个战役:哈尔科夫防御及罗姆内攻防。前者的指挥官是石大寿上将,后者是熊勋上将,两个战场其实是独立的,只有战略上的配合而没有战术上的协作。石大寿上将坦率地检讨,认为哈尔科夫防御战打的不算好,特别是仓促接管阵地的第11军尤其如此,暴露了该军在防御战中存在很多问题,虽然守住了阵地,但巨大的伤亡表明该军缺乏战术的研究,只会打猛仗而不会打巧仗。11军军长曲致庸也很痛苦,在战后向集团军、远征军总部均报了申请处分的报告。战后,该军32师师长被降职,表明了远征军总部的态度。
  石大寿认为布党红军战力强过了俄军,特别是他们建立政治委员制度后对部队的控制加强了,一个营可以连续投入三次进攻,有的连队打掉一大半仍拼死冲锋。据俘虏供认,红军的军纪极为严酷,政治军官拥有很大的权力,甚至可以否决军事指挥官的决定。而政治军官均是布党成员,勇于献身,在战场上的表现极为勇敢,有一种宗教式的狂热,非常值得我们注意。
  罗姆内战役则是完胜。此役再次证明熊勋领章上三颗五角金星的含金量十足。但熊勋本人对罗姆内战役却多有不满,他在给远征军总部及总参谋部的综合报告预测了俄国内战的前景,熊勋不认为哈尔科夫战役就改变了双方的力量对比,如果要实现南方(指大俄罗斯国)和北方(指布党政权)力量的平衡,远征军还需要获得一次重大的胜利,要消灭三五十万布党的精锐军队才行,因此,远征军不仅不能削弱,还需要进一步加强。接下来分析了罗姆内战役第1集团军的伤亡,喟叹伤亡多来自新兵,一个参加过三场战斗并存活下来的老兵的作用超过五个新兵!因此建议调集更多的部队来俄国“练手”,实战永远强于训练,罗姆内战役再次证明了骑兵的没落,即使我们拥有了外蒙及唐努乌梁海,也没必要发展骑兵了。就陆军战场通讯和侦察而言,战马也必将被小型的侦察汽车所取代,汽车已被证明是非常有效的运输工具,在罗马尼亚和罗姆内一再证明了其战略价值,但机械损耗和战场损耗太大了,罗姆内战后,本集团军损失了50%的汽车,一部分是受损于机枪和炮火,如果将汽车装上一层钢板就更好了……在这里,熊勋第一次提出了装甲汽车的概念,尽管想法还很模糊。熊勋还对军用汽车的可靠性和运动力提出了具体的建议,他看过了在乌克兰北部摧毁的德军坦克残骸,对钢质履带很感兴趣,建议国内试制一批装备履带的汽车,那样对通过泥泞道路就有把握了。
  熊勋还就战术问题做了长篇分析,认为运动战是我们必须坚持的基本原则,而巷战对于进攻一方则是最不可取的作战方式!必须尽量避免巷战的出现。就罗姆内战役而言,如果以第1军切断罗姆内的对外联系,逼迫红军主动寻战或突围会好的多。这是一个优秀统帅应有的素质,总是能发现自己排兵布阵的不足而不是满足于胜利的结果,那些只重视结果的将帅难免落后于形势的发展甚至被淘汰。


第九节 晋衔与调职
  哈尔科夫战役之后,7月初,龙谦在北京召开了专题会议研究军事问题。拟定的议题有三项,第一是俄国战局,认为俄战已进入了新阶段,国家的对俄战略要做全方位调整,战略目标以协助俄国打击德奥同盟国争取获得外交、经济、国防更有利地位转为巩固大俄罗斯政权并建立一个与中国长期友好并在政治军事经济上依赖中国的新政权。第二是一批高级将领的褒奖和晋升;第三则是下一步国防重心、军队顶层机构的设置及部分军方人事调整。
  开幕式上,龙谦明确讲道,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发展,国防体系肯定要做调整,但这次只是务虚性质,远征军还在俄国打仗,西欧的战争还在进行着,不宜遂行改变现有的机构,一切等和平实现后再做。但讨论和研究是必要的,难得把这么多高级将领聚在一起,大家可以畅所欲言,特别是各军区的同志,平时来北京机会不多,当面谈,当面争论总比拍电报强嘛。
  会议共进行了七天。前三天分析研究了俄国战局的发展走向和国防重心的调整,由总参谋部主持。后三天研究了国防机构的建设和调整,由国防部主持。最后一天范围扩大了,政务院、国会两院的主要首脑应邀参会,由龙谦亲自表彰晋升了一批高级将领,并宣布了人事调整方案,最后做了总结讲话。
  整个会议龙谦只在一头一尾出席了,但期间他按照老习惯设家宴宴请了外地赴京的将领们。
  对于俄国战局,会议形成了比较一致的意见,认为分裂俄国对于中国有着深远的意义,利益极大。因此应大力支持大俄罗斯国,特别在现阶段,远征军的任务是歼灭或重创布党红军主力,但不应彻底打垮之。具体的战场选定,战役指挥应交给远征军总部负责。总参谋部的意见是大俄罗斯国重心应东移,不应平分兵力,彼此失顾。
  对于中国的国防重心,军方几乎都是激进派,主张继续扩大疆域,收回历史上失去的权益和领土。具体方向上却分成了南进、西进和北进三派。以胡宗玉为代表的南进派认为应乘法国无暇东顾之际扶持越南的独立。这派的理由是北进和西进在经济上均是投入,收益暂时看不到,而南进则不然,投入小而收获大;西进派以封国柱为代表,认为西北历来是中国的软肋,不知有多少中央政权的垮台来自西北的变乱。现在新疆仍然存在不稳定因素,既然俄国开放了中亚,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俄国的分裂使得他们无力南顾,不乘此良机西进则会遗恨千古。主张第一步彻底肃清新疆分裂势力,然后进兵汉唐故地,扩土开疆,彻底解决西北问题;北进派以程二虎、张作霖为代表,认为乘机驱逐日本、收回辽南权益并相机夺取海参崴是最好的选择,这种情况下,大俄罗斯国不敢说什么,日本绝非中国的对手,别说远征军了,只要动员北方军区、中央军区及卫戍区的兵力就可以将日本彻底赶出中国领土。
  会议对此没有取得一致的意见。
  对于国防机构的设立和调整,一部分人提出了应设立陆军总司令部。既然设立了海军司令部和空军司令部,而总统一向主张陆海军协调发展,以国防部和总参代行陆军指挥权似乎不那么顺。不可避免地带出了军事机关的地位级别问题。现在的情况是国防部、总参谋部和联勤总部三总部为最高,其中国防部管人事和经费,总参管作战、训练及军事教育,联勤总部管后勤。但联勤总部的地位似乎低于国防部和总参。总参下面又设了好几个兵种部,比如炮兵、工程兵、通信兵,而这些兵种部的人事和经费却又被国防部管着,成了双重领导,扯皮推诿效率低下的问题日益严重,如果设立陆军总部,即可将相关兵种部纳入陆军总部,管理就顺了。另外,大军区和兵种部的关系也比较乱,总体上嫌兵种部指手画脚,几位军区司令官都提出了这个问题。
  但设立陆军司令部则严重影响国防部的地位,所以主持会议的封国柱元帅很不高兴,司徒均劝慰,既然总统拟定了这个题目,就让大家说嘛,最后不是有总统把关嘛。
  对于预先放出的晋衔之风,参会的将领们更为关注,建国之后实行军衔制以来,军衔成为和职务平行的“名位”,由于建国以来对外的一系列胜利,军人的地位极高,特别是军官受到了极大的尊敬,军官的职务看不出,但军衔却摆在那里一眼就看得到。所以晋衔的欲望不次于晋级,何况军衔和职务是挂钩的,有编制军衔一说,什么职务配什么军衔,大致不乱。军衔制实行之初,编制军衔定的相对低,全军只有那么几个上将,都是国防军的元老级人物。但参加欧战后大家的视野开阔了,与外军交往也多起来,同样是军长,人家是中将,自己是少将,感觉到低人一等。要求与世界主流接轨的呼声一直在。而且,国防军高级将领晋衔卡得很严,非战功难得晋升,晋衔的将官们多出自山东之役及俄战,让无缘参战的将军们大有意见,比如蓝心治、胡宗玉、程二虎等人尤为如此。这次军事研讨会上二人便强烈要求赴俄参战,遭到了封国柱和叶延冰的训斥——都去俄国打仗,大军区谁管?兵谁练?
  他们情知远征军诸将肯定又要“占便宜”了,没得办法,谁让人家有实战机会呢?熊勋因罗马尼亚战役而晋升上将,吴佩孚因波东战役而晋升中将,这一次还不知有多少人沾光呢。
  胡宗玉知道封国柱肯定知道内幕,作为主管人事的国防部长,封国柱肯定晓得方案的详情,于是私下向封国柱了解情况,遭到封的训斥——总统的性格你不知道?打听这些干什么?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争不来。
  直到最后一天,由龙谦首先宣布了高级将领的晋衔。
  远征军总司令王明远不出意料地晋升为陆军元帅。
  晋升吴念、程二虎、蓝心治、胡宗玉、瞿鸿翔、曹锟、冯国璋七人为陆军上将,范德平、萨镇冰为海军上将。
  晋升杜三立、黄锦辉、蒋方震、丁小富、阎树林、张作相、薛晓才、郭海昌、高虎子、张孝准、蒋存先、蔡锷、迟春先、韩子英、梁华达等15人为陆军中将,晋瑞功、姜义柳、李准、黎元洪为海军中将,隆鸿渊为空军中将。
  一批战功卓著的准将和上校被晋升为少将、准将,由各军区、总部机关及远征军总部宣布并晋衔。
  委任王明远元帅为国防部长,委任封国柱元帅为远征军总司令官,两位最为龙谦器重的国防军巨擘再次做了对调。这不能看做是对王明远的“贬斥”,反而是对王明远的重视。远征军已经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战果,他的使命已经基本完成了,对付布党红军,封国柱足够了。
  龙谦脱稿解释了晋升的原因:功绩,完全是功绩决定的。功绩不独来自战场,管理和训练同等重要。几位由中将而晋升上将的同志,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国防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理应晋升。大军区司令、海空军副总司令的编制军衔都靠上了上将,完全是按规定办事。龙谦特别提了两个人,第一是范德平,认为在俄国建立了卓越功勋,理应得到晋升。其二是萨镇冰,辅佐方时俊司令在海军建设上功绩卓著,完全配得上上将军衔。一些该晋衔的没有升,自己去找原因。当然,可以申述,也可以跟我讲,但如果就此闹情绪,对不住,我是不理的,不像话的,我就剥了他的军装。总之,要珍惜荣誉,经常地想一想,自己的贡献配得上肩章上的星星吗?
  对于国防重心的确定,龙谦没有明确指向,他说大家讨论的意见都看到了,很受启发。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今天先不定,大家继续思考。
  对于国防军最高管理机构的调整,龙谦认为目前情况下海空军力量与陆军相比还严重不对等,国防军还是以陆军为主,成立陆军总部暂时没必要,国防部就是陆军总部嘛。等海空军发展到一定水平,陆军司令部是要成立的。
  关于总参下属的兵种司令部,龙谦认为利大于弊。不仅不能取消,而且应当加强。兵种司令部和大军区是平级,在训练上有权指导检查各军区,特别是炮兵、通信兵和工程兵,但兵种部直辖的部队,比如由总参直管的重炮师,可以下放到军区管理,这样比较顺一些。政府机构分条条和块块,军队也一样,军区就是块块,兵种部就是条条,各有各的作用。实践证明,兵种部对于特种兵建设是有巨大贡献的,要做的是进一步理顺权利和义务,尽量将责权利明确下来,总参谋部应加强研究,理顺关系。
  接下来,封国柱宣布了人事调整方案。这是他离任前最后履行国防部长职责了。
  以梁华达为铁道兵司令,黄锦辉为炮兵司令,骑兵出身的蒋存先接替张孝准为工程兵司令,一直负责海军基地建设的晋瑞功被任命为基地司令官。新设了防化兵司令部,以张孝准为防化兵司令,应对欧战普遍使用的化学武器。特别加强了海军和空军的建设,抽调了一大批陆军准将和少将到海空军。其中最出人意料的是范德平被任命为海军第一副总司令,成为了方时俊的第一副手。
  各大军区司令也有重大变动:石大寿奉调回国,出任西北军区司令官,任命胡宗玉为北方军区司令官,蓝心治为西南军区司令官,瞿鸿翔为东南军区司令官,韩子英为卫戍区司令官,曹锟为南方军区司令官,高虎子为中央军区副司令官代理司令官。
  军区司令官们的岗位再次调整了,其中率16军在俄国作战但战功并不算出彩的高虎子一跃而升为大区司令,但此刻他还在回国的路上。
  曾率部挺进西藏的曹锟被晋升上将并出任大区司令,打破了国防军传统,他是第一个非蒙山系将领出任大区司令的,这对于消除派性隔阂具有重要意义。而冯国璋、吴佩孚、蔡锷、徐树铮等人蒙获重用更是信号,标志着北洋系彻底融入了国防军。
  远征军指挥机构及主要指挥官也做了调整,委任熊勋上将为远征军副总司令兼第1集团军司令官,程二虎、吴念分任第2、3集团军司令官,薛晓才为参谋长,徐树铮为副参谋长。
  北方军区司令官程二虎如愿以偿地接替了回国的石大寿被派至了俄国战场。
  国内对熊勋建议调更多的部队入俄实战极为重视,批准调第6、13、18军及铁道兵第4师入俄,替换第16、15军及铁道兵第2师、重炮兵第1师回国,远征军继续保留3个集团军的建制。
  龙谦在会议最后的讲话重点谈了海空军建设问题,他说,“现在我们还是陆军当家,特别是在俄国内战未息的情况下,陆军的编制还不能缩小。但这存在很大的问题,看看在座将军们的军服颜色就行了,等远征军使命完结,我们将适当压缩陆军的规模,而扩大海军和空军的规模,军费如此,人事亦如此。这次将在俄国立了大功的范德平调给了海军,他还有些不愿意,但经过我做工作,他转过了这个弯子,认识到了海军的重要性了。晋瑞功、黎元洪也一样。今后还会有更多的陆军将领穿起海空军的军服,大家不要舍不得陆军,要知道,下一场战争,或许就是海军唱主角了,辽阔的太平洋,将是你们建立不世功勋的舞台。现在我们的海军还很弱,还不行。但我相信,随着国家国防战略的调整及经费的投入,我们会慢慢追上别人的。有人担心自己打陆战还行,搞不了舰船,这是错误的思想。不会没关系,学嘛,只要你肯钻研,就会成为行家里手。当初我们蒙山军就几百号人,连机关枪都没见过,现在不是有了一支可以和列强角逐的强大陆军了嘛。”
  “空军也一样。我们起步不算晚,但因为我们工业的底子差,就出现这样一种情况,人家迅速追了上来,迅速超过了我们,人家一年可以造几千架飞机,我们只能生产几百架,让空军的人很郁闷。商凤春就多次这样表示过,舍不得我们的飞机,对在俄国战场巨大的损失表示心痛。不付出代价,怎么能建设一支世界一流的空军?熊勋将军给总参的报告说的非常好,训练永远不能代替实战。他说一个参加过几场战斗老兵的作用抵得上好几个新兵,这是真理,是真知灼见。陆军是这样,空军也是这样。和海军相比,空军与欧美强国的差距没那么大,随着我们工业实力的增强,飞机的生产能力会成倍增加,所以,商总司令的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关键不是飞机的数量,而是飞机的质量和飞行员的素质,以及空军的后勤保障水平。程建国给总参的报告说,飞机的出勤率一直超不过70%,也就是说,十架飞机中总有三四架在地面修理,这就是个大问题。今后空军建设要抓住要点,将研制和训练放在首位,而不是一味扩大规模……”
  “铁道兵、工程兵、通信兵以及炮兵的建设还要加强,俄战对于国防军是一个重大考验,我一直担心我们的后勤是否供应得上,现在联勤总部及铁道兵、工程兵部队交出了一份令我满意的答卷,前线部队所取得的每一场胜利,都有后勤部队的功劳。王帅多次表扬了后勤,建议为后勤官兵记功受奖,这是完全应该的。国内建设的担子仍很重,下一步国防重心将放在西北,首先要将铁路修到新疆去,川藏公路、青藏公路已经开工建设了,需要继续加强工兵和铁道兵部队的建设……通信问题的重要性不谈了,认识不到位的不多。但炮兵建设是一个新课题,还是暴露在俄国,黄锦辉分析了两个独立重炮师的作用,认为组建独立重炮师存在很多问题,作用不如想象的大。这是一个可以长期研究的军事学术领域的课题,炮兵司令部要研究,总参更要专题研究。但炮兵建设是一个长期的任务,只能加强不能削弱。这就带来了一个新问题,即部队的编成将向着缩减步兵、增强特种兵的方向发展,向着组建合成军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不容改变的趋势。坦克已经应运于战场,我们在乌克兰也打了德国人的坦克,似乎很简单,但这东西绝对是陆军克敌制胜的锐利武器,千万不要小看了它!在洛阳和太原的兵工厂,我们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坦克样品,熊勋将军很有创见,不仅仗打得好,对于装甲兵器也有自己的心得,让我很高兴。不远的将来,我们还会组建装甲兵司令部……”
  “我知道政府和议会的先生们一定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即军费问题。现在因为打仗,军费开支非常高,客观上影响了经济建设,特别是基础设施的建设。现在我们是研究军事问题,但军队的将领们一定要关注经济,关注民生,不能走穷兵黩武的路子。我们国家还很穷,尽管建国八年来经济发展取得了很大成绩,在经济总量上超过了日本,但还是很穷,特别是农民的日子还很苦,据政务院有关部门的调研,农民的人均实际年收入还不足200元!这个现状决定了军队不能任性,军队的编制不能率性增加,在俄战结束后,我们将压缩陆军编制,下大力气抓好预备役建设,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美国人在一年之内将军队规模从20万扩至400万,而且派至法国的完全由新兵组成的美军部队已经成为对抗德军的主力,其中的经验,值得我们很好地研究学习……”
  龙谦最后强调了纪律,“纪律是保证胜利的基础。军队是最讲规矩的组织,纪律就是规矩。经验早已证明,一支部队能不能打胜仗,不在于武器,而在于纪律。这些年国防部、总参谋部、联勤总部下发的文件不少,那都是规矩,都是必须执行的纪律。但实际情况是总有些人不那么当回事。自己喜欢的就执行,不喜欢的就敷衍甚至阳奉阴违。这方面的举报不少了,一些直接送到了总统办公厅。下一步三总部要加强纪律执行情况的检查,严厉处分一批不守规矩的混蛋。各军区,总部各机关也要严格自查!远征军在国外流血牺牲,留在国内的胡作非为决不允许。还是那句话,不要以为自己有资历,有功劳就可以摆资格,不守规矩了,我跟你们说清楚,特别是蒙山军出身的将领们,我是不讲面子的,如果你犯了错误,就按错误处理,如果你犯了罪,就按军法办!”
  “和平已经不远了,欧战快要结束了,别看德国人在某些战场仍保留着进攻的锐势,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欧战结束,世界局面将会出现新的格局,我们打赢了这一仗,为国家,为民族拿回了本属于我们的一些东西,这是军队的光荣,更是全国民众节衣缩食支援军队的结果。俄国局势稳定后,远征军当然要回国,军队将转入和平态势,你们要适应这个新态势,抓好训练,大力支援经济建设,继续发扬蒙山军的优良传统……军队要支援地方,但不准干预地方行政事务!”
  方声远、宋教仁、洪粤诚、陈超、唐绍仪等人列席了会议。政府及议会并不能干预高级将领的晋升调整,完全是军队内部事务。但几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龙谦真的在第二届任期届满退位,谁能掌控军队?龙谦可以挥洒自如地教训军队,换做他们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虑及隐患,方声远不必说,连洪粤诚也担心起来。


中部 第二卷 一战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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