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夜情缘


  自葛龙骧用船板借力,飞纵上那条大船开始,杜人龙与奚沅均已集中精力,遥为注视,准备万一有警,立即赴援!此时见他并未与人动手,便即回舟,不由均出意外,争问究竟。
  葛龙骧摇头叹道:“天下事唯女子之心最为难测之语,确实信然!这位风流教主魏无双,本人不带丝毫邪气,但她门下女徒,却个个都是那副淫凶荡逸之相,真教人揣摸不透其中究竟呢!”遂把在大船所见及渔舟所遇,对奚沅及杜人龙详述一遍。
  奚、杜二人也想不出魏无双师徒冰炭同炉的所以然来,只得随兴游览这五百里滇池的水上风光。等到次日晚间,重行到这碧鸡山下赴约。
  此夜万里无云,月色更朗,葛龙骧老远即望见那一叶渔舟,果然仍在原处。他经昨夜一会,把心中风流教主魏无双定是一个穷凶恶极的淫荡妖妇的印象驱除干净,一心一意要想显些功力示警,然后再以善言,劝化此女。遂命那顾姓船家,将船摇到离那渔舟三、四丈之外,才行泊住。
  杜人龙见葛龙骧要船靠着这样近,也不知道他的用意所在。
  只见葛龙骧略撩长衫下摆,向奚沅笑道:“奚兄请莫见笑,我要略为卖弄所学,以警戒魏无双勿存歹念,然后再以良言,试加劝化!”说完,肩头微晃,竟自纵落水面,把这一片波涛,当做了康庄大道,飘然举步,霎时便近渔舟,跃上船去。
  杜人龙这才明白,葛龙骧蓄意施展绝艺震慑魏无双,是以极高轻功“凌空虚渡”,配合恩师独臂穷神柳悟非的“神龙戏水”身法,再加上不老神仙冷云仙子诸葛双奇独门精研的“乾清罡气”。但葛龙骧功力不够,“乾清罡气”仅是皮毛,一口先天真气提得不能过久,所以要把两船靠到三丈左右距离,才敢一试。
  奚沅见状,不由咋舌问道:“轻功绝技之中,虽有登萍渡水和一苇渡江之说,但总要有物借力方可。像葛小侠这种神功,奚沅自惭鄙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难道就是‘凌空虚渡’?两位小侠身怀这等绝世武学,究竟是何门派,可否见告?免得奚沅镇日追随,有所失敬。”
  杜人龙与奚沅颇为投缘,并非不肯告诉他来历,只因独臂穷神在穷家帮中行辈太高!一谈之下,奚沅必会变成自己后辈,万一他要来个执礼甚恭,岂不奇窘?现时听他问起,觉得瞒也不是,说也不是。念头一转,决定仍瞒一半,含笑说道:“三丈出头的距离,凌空虚渡并不甚难,难的是在这起伏波涛之上,暇豫安详,飘然举步!奚兄问起我葛师兄门派,不便相瞒,他是武林十三奇中头一位,衡山涵青阁主人不老神仙诸老前辈门下的第二弟子。”
  奚沅闻言,才知无怪葛龙骧一身武学,渊深莫测,原来竟有这大来历!得知底细以后,宛如吃了一眼清凉药剂,把一直挂在心头的“铁指怪仙翁”那段纠缠,也解除了不少忧虑。
  葛龙骧行波踏波,纵上渔舟,那风流教主魏无双果然面带惊讶之色,指着船板上的精美清淡酒菜,让客就座。
  酒菜以后,船尾之上还置有一个极大锦布包袱。魏无双笑向葛龙骧道:“葛公子,魏无双昨曾说要送你一件极好礼物,以壮西南之游行色。这礼物如今已在锦袱之中,公子你且猜上一猜,袱中何物?”
  葛龙骧打量那锦布包袱,只见鼓鼓囊囊,好似包裹了好几层,无法猜透内中何物。剑眉一挑,举杯向魏无双说道:“这锦袱之内纵然就是赵璧随珠,或干莫名剑,葛龙骧也不以为贵。教主既有赠礼壮我西南行色之意,葛某要自行启齿,如能应允,请尽此杯。”
  魏无双笑脸吟吟,把杯中之酒一倾而尽,妙目流波,含笑问道:“魏无双心折葛公子你这身武林绝学和侠骨高怀,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葛龙骧双目一张,神光电射,肃容正色说道:“葛龙骧要求教主约束令高徒的不羁淫行,并解散风流邪教。”
  魏无双噗哧一笑,放下酒杯,向葛龙骧说道:“风流教肇立迄今,整整三年!为公子一言,解散原可,但魏无双总得索点代价。你看这清风明月,何等宜人?葛公子你能在这渔舟之上,伴我作竟夕之饮,魏无双便即悉如尊命!”
  葛龙骧放怀长笑,朗声说道:“佛家讲究宁入地狱,也要普度众生!葛龙骧岂会吝惜这一夕之饮?清风明月,坐对美人,以风流韵事,解散风流邪教,也真算得上是一件风流的佳话!来来来!我先敬魏教……魏姑娘三杯。”
  魏无双伸手作势,阻住葛龙骧举杯,说道:“葛公子,你敬我的这三杯酒,少时再饮,我们还是先看看这锦袱以内,包裹的是不是你意外之物?”边说边自动手解那锦袱。解到第三层时,已有血腥之味入鼻。最后一层的油布一开,葛龙骧霍然变色,几乎推席而起。原来锦袱之中,包的竟是七颗血淋淋的首级!
  魏无双一笑归座,向葛龙骧说道:“葛公子休惊,你看看这些首级之中,可有你所熟悉面目?”
  葛龙骧定眼细看,七颗人头云发蓬松,全是女子!其中两颗面目熟悉,分明正是途中所遇假扮男装和滇池飞针寄柬的阮姓红衣少女,及昨夜与那恶道荒淫的丑妇鲁三娘。心中这才想到,听说风流教下共有七个女徒,难道魏无双竟把她们全数诛杀?
  魏无双此时脸上神色,变得极其庄重,缓缓说道:“葛公子要求魏无双解散风流教之事,我已彻底照办,则交换条件的长夜之饮,也应开始。公子不要以为我尽杀孽徒,似嫌太狠!魏无双一面荡舟与公子共赏这昆明池的月色波光,一面略为叙述我的离奇身世遭遇,或可博得同情。不过我们骤然移舟,贵友难免生疑,公子还是知会一声的好!”
  葛龙骧听说魏无双果然把门下七个女弟子全数诛戮,知道其中定有怪异隐情!遂如言略凝真气,遥向自己所坐船只叫道:“魏无双姑娘业已解散风流邪教,现正偕我荡舟游池,并作竟夜长谈。奚兄与杜师弟不必惊疑,或是随后缓行,或是就在此等我均可。”
  杜人龙一听,向奚沅笑道:“奚兄,你看我葛师兄的魔力真不算小,两度杯酒深谈,兵不血刃,就使魏无双那女魔头甘心解散风流邪教!他们如今要荡舟游池,竟夜长谈,我们究竟应否缓行随行?”
  奚沅略一沉吟道:“葛小侠是不老神仙的门下高足,应付这等场面,自无可虞!何况他又亲口说是魏无双业已解散风流邪教,按理我们似乎不必随往。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之中令人意料不到的风险太多,我们宁可被讥胆小,还是为葛小侠随后接应为是。”
  杜人龙点头赞同奚沅老谋深算,遂命顾姓船家追那条渔舟,始终保持十四丈左右远近。那渔舟之上,魏无双持杯就唇,连干了葛龙骧所敬的三杯美酒,妙目之中,隐藏无穷感慨似的,说出一番话来。
  ※※※
  原来魏无双本是一位云南武林世家的独生爱女,资禀极好,冰雪聪明,小小年纪,便练成一身上乘武学,心性自然也就高傲无比!十五岁时,父母双亡,无人加以羁束,凭着一身艺业,闯荡江湖,竟在短短的两三年之间,在这西南一带,创出了“辣手红线”的女侠外号。但由于疾恶如仇,过分手狠,更因她那一身冰肌玉骨,雪貌花容,以致惹得绿林道中的几个巨恶穷凶,相与联手,要对魏无双有所算计。
  在她十八岁的一个秋天,魏无双经滇南哀牢,发现有三四个强人,在一间茅屋之内要杀害一个中年隐士,不由侠心大动,才一现身,贼人便自吓走,那位隐士自然德恩万谢,欲加报答。魏无双含笑说明,行侠之人系以铲尽目中所见及耳边所闻的不平之事,以为己任,锄强扶弱,岂是为了“酬报”二字,才置身武林锋镝?但经不起那隐士一再殷勤,只得笑领香茶一杯,聊答其意。
  哪知整个经过,均是群盗事先设计的一场骗局。魏无双慢说年轻识浅,就是经验再好,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极其容易疏忽。一杯香茶入口,神思昏荡,万事皆休!那乔装隐士的恶贼也露出狰狞的面目,竟自替魏无双宽解罗襦,轻分裙带,脱了个一丝不挂,妙相毕呈!然后一声暗号,先前几个强人一齐出现。魏无双袒裼横陈的销魂体态,勾引得这一干绿林贼寇,个个双眼之中均喷出了熊熊欲焰!一齐自行剥得精赤条条,争先恐后的腾身直上,想要把魏无双轮流凌辱尽兴之后再行处死,以了却西南绿林道上的眼中钉刺。
  此时魏无双痛泪急流,想死都难。眼看着一朵娇花,就要在无力抗拒之下横遭蹂躏!茅屋之外,突然响起一声:“无量佛!”号,飘然走进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道士,手中白玉拂麈略一挥舞,群贼便个个均被点了死穴!魏无双被救之后,看出道人武学极高,以为因祸得福,坚欲拜师。道人却仅允传艺,不肯收徒,但随他回转所居哀牢后山无忧谷中之后,才知道魔孽缠身,自己甫离虎口,又入蛇穴,这道人竟是专以采补擅长的风流教主天欲真人!不过天欲真人平生采补所用炉鼎,全是出于自愿的荡妇淫娃,而且绝不凭借药物之力。就因为他天性好强,以为任何女子均愿与他好合的这种怪癖,魏无双在无忧谷的无边欲海之内,才能葳蕤自守,保全了女儿清白。
  十年中,天欲真人几度要求魏无双作他道侣,共参欢喜大法,魏无双均誓死坚拒。说是自己当日若非他出手拯救,在群寇暴行之下,所受之惨,必不堪言!这种深恩大德,自当刻骨铭心,衔结以报,但要叫自己陪同行淫,却万万不能!除此以外,任何赴汤蹈火、碎骨粉身之事无不应命!天欲真人秉性也极为高傲,听魏无双表明心意之后,竟不再相逼。第十年上,天欲真人大限已到,一病不起!在弥留之际,竟作遗言,要魏无双收他平日作为采战炉鼎的七个女子为徒,继任风流教主。
  但以三年为限,三年之内,魏无双若为门下弟子终日逍遥追欢作乐的风流情欲所动,贞关不守,失却真元,则必须终身发扬该教;倘到期仍然一心不动,白璧无瑕,便可随她心意,自由处置。魏无双对天欲真人的这种怪异遗嘱,真有些啼笑皆非!但自己有言在先,为报他昔年大德,除却陪同淫乐之处,万死不辞,遂也只得咬牙应允。
  继任教主以后,魏无双首先约法三章,严禁门下扰及正直君子,那些勾引采战、盗吸元阳等无耻伎俩,只准向一般绿林强寇及平昔就有淫行的邪恶之流身上施展。这七把刮骨钢刀,在这种方式之下,三年之间,倒也使西南一带的恶人淫寇变作风流孽鬼。
  转瞬限期即届,魏无双果然天生慧觉,浊水清莲!在这风流欲海之中,身为教主,镇日眼中所见,全是些天体双双的穷淫极秽,依然毫无感染!当门下首徒红衣少女归报葛龙骧等有问罪风流教之时,魏无双算来三年之约,正好将届!遂柬约葛龙骧渔舟一会,感觉英侠襟怀,毕竟不同流俗,那一身极高武学也是生平罕见。正邪相较,何啻天渊?乃立意就此结束十三年陷身邪教的苦恼生涯,还诸自由自在。
  三年以来,魏无双对门下七个女徒曾一一仔细暗中观察,看出个个沉沦欲海,本性已丧,无法救药,目前虽在自己严刑峻法的约束之下,不敢明目张胆地相害好人,但若管束一失,却将对西南各省的青年弟子流毒尤烈!权衡利害轻重以后,她十几岁以便有“辣手红线”之称,端的肝肠似铁!一夜之间,便把门下六个女徒全数诛除,连那正在纵欲狂欢之下被葛龙骧凭空弹指,以至阴泄而亡的鲁三娘,一共斫下七颗粉黛头颅,包裹在锦袱之中,送给葛龙骧,权当做以壮西南之游的厚礼。
  ※※※
  魏无双这一番奇特身世,娓娓讲完,葛龙骧闻所未闻,不禁为之连浮大白。
  魏无双鉴貌辨色,知道葛龙骧对自己颇为同情,水光月色映照之下,对方那等俊奇倜傥的英朗丰神,加上不知不觉之中微泛酒意略微绯红的冠玉双颊,着实醉人!竟把这位淤泥难染、色界能勘的巾帼奇侠,三十年宛如古井不波的止水心怀,撩动起片片涟漪!因向葛龙骧含笑举杯,瓠犀微露说道:“公子听完我这一席倾谈,可对魏无双的今后归宿,有所指点之处吗?”
  葛龙骧正色说道:“魏……姑娘玉洁冰清,兰芳菊傲,是非明辨,人所同钦!今后或如隐娘红线,凭三尺青锋,为人间扶持正义,铲除不平!或餐绦雪饭,种白云田,在名山胜境之间,善葆真如,参求性命交修的武家上道。利我利人,均无往而莫不利。”
  魏无双笑道:“无双敬如公子所言,再以十载光阴,江湖行道,俟四十以后归隐山林。但武家上道,须得心传,无双僻处西南,见识甚陋,公子心目之中,有无可为我引进之人吗?”
  葛龙骧与这魏无双,一半敬其为人,一半也觉得甚为投缘,慨然答道:“龙骧的俗家姑母与师长,庐山冷云谷冷云仙子,功参造化,学究天人,他年只要魏姑娘有意清修,愿为引进。”
  魏无双讶声惊道:“我平日在这西南一带,除却苗岭阴魔与他两个弟子之外,对武功一道,颇为自诩,正觉公子如此年龄,一身内家绝艺,怎的犹在苗疆双绝沐亮、姬元以上,原来竟有这大来头!既称令姑母冷云仙子为师门长者,尊师可是群流景仰的武林第一奇人,不老神仙诸大侠吗?”
  葛龙骧正容颔首,魏无双起立进舱取出一对碧玉巨杯,斟满佳酿,向葛龙骧笑道:“魏无双今夜一来得脱邪教,二来巧遇平昔景慕已久的不世奇人门下高徒,委实快意已极。我要回敬三大杯,公子勿却!”
  葛龙骧接过那碧玉杯一看,玉质极佳,不磷不淄,杯上并以精工雕出一条盘龙,鳞爪飞舞,栩栩欲活,容酒足有半斤,知道是只稀世罕见之物!与魏无双手中那只玉杯,形状大小,一般无二,只杯外所雕,是只玲珑彩凤。
  葛龙骧举杯笑道:“武林之内,万派同源,哪一派生来就是名门正源?所以邪正五分门户,是非只在一心。这灵台方寸之间,倘能毫无愧怍,始终朗彻清明,岂不帅理寓气,活活泼泼?魏姑娘身处风流丛障之内这多年头,清莲自洁,太已难能。葛龙骧敬佩无已!‘不移唯上智,可语岂中人?’魏姑娘今后无论出世入世,成就之高,龙骧无法妄加揣度。”
  魏无双莞尔一笑,与葛龙骧相互倾杯,妙目凝光,深注葛龙骧,含笑说道:“公子满身侠骨,一片仁心,处处均对魏无双教以微言,情实可感!俗语云乐不可极,魏无双在这明月澄心、清风涤欲之下,恭聆雅教,受益已多。我说过要回敬三杯,公子且把这两大杯酒饮完,便送你回舟,以图后会如何?”
  葛龙骧见谈笑之间,一个罪恶渊薮的风流邪教便即瓦解冰消,心中自然高兴!更加上魏无双绝代丰神,温言敬酒,哪还有丝毫考虑?举杯连尽,但饮到第三杯时,突然觉得那酒似比以前更香更醇。他本来就不善饮酒,脑中微微醺然,便即引手支头,不胜酒力。
  魏无双见他这种神情,微笑说道:“公子想是饮酒过急,请到舱中略为歇息,便可复原。”
  葛龙骧此时仍未想到其他方面,勉强起立,如言进舱。但这一走动,越发觉得头重如山,支撑不住,才进舱门,便即玉山颓倒!迷惘之中,觉得魏无双竟替自己宽衣解带,连贴身小衣也脱了个一丝不挂!少顷,更有一条软绵绵、香喷喷、滑腻腻的赤裸女子娇躯,钻入衾内,与自己同睡。
  葛龙骧这一惊非同小可!暗叫自己走眼,还以为这魏无双是一朵淤泥不染的浊水清莲,哪里知道同样是与她那些高徒沆瀣一气的无耻淫妇!他心中虽然清醒,但全身气力尽失,连手足都似无法抬起,比当年误中追魂燕缪香红迷药以后的情形,更觉有以过之!预想到魏无双与自己裸体同衾,继之即将发动那种穷淫极秽之状,可怜葛龙骧心头直如一头小鹿,腾腾乱撞!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心上人玄衣龙女柏青青,不知道她与谷飞英二人此时游踪何处?自己身中药力,无法抗拒,万一奚沅、杜人龙不知有变,未来救援,竟在魏无双风流狂荡之下,有所失足,将来却以何颜与心上人相对?
  他正急得无可奈何之际,魏无双果然似已发动。搬转自己身躯,把颗云发蓬松、兰香微度的螓首,并枕相偎,并从颈下伸出一只玉臂,紧紧地把自己搂在怀中。胸前感觉到两团软玉,坚挺挺、颤巍巍,贴肉偎肌,销魂蚀骨。
  葛龙骧当日在崂山大碧落岩万妙轩中,虽然也是身中药力,危机一发,缪香红并与面首大布淫席,尽量挑逗,但还未到这样赤身同衾、短兵相接的地步!如今怀中所搂,胸前所偎以及手足所沾,无不是香肌柔滑,触处魂销!葛龙骧自积压这次风流魔障,恐怕无可逃免,只得尽力而为。
  当下微合双目,舌舐上颚,竟在这渔舟舱内的软床之上,怀抱半缕不着贴胸偎脸的绝代佳人,要想运起玄门内功,来个物我皆忘,无人无相。
  慢说葛龙骧这样一位蕴藉风流的少年英侠,就是深山寺观修持有年的高道名僧,在这种情况之下,要能付诸无闻无见,也必无人能信!可怜葛龙骧一会儿靠玄门所学,万相皆空;一会又为现实所迷,尘念渐起。其中只要魏无双略施风流解数,泯却对方时朗时蔽的一点灵明,无疑好事立成,葛龙骧必失童贞,坠入风流小劫。
  但出人意料以外的是,魏无双把葛龙骧紧紧搂在怀中,贴脸偎胸之后,竟自一无动作!葛龙骧提心吊胆,宛如待宰羔羊一般静候多时,不见对方发动风流攻势,心中不由大异,忍不住微微睁眼一看,这位昨日的风流教主魏无双,蜷伏在自己怀中,微闻香息,竟似业已睡去,但那露在薄衾之外的蝤蛴粉颈,和欺霜赛雪的美人香肩,以及隐约可见,正顶在自己胸前的那两堆温香软肉,却令葛龙骧触目惊心,赶紧再度闭目。
  起初不解魏无双已然用尽心思,使自己直到现在还不知,是在怎样误服迷药的情形之下中计,却又不加侵扰之故,但忽然想到猫儿捕鼠之后,必先尽情戏弄,然后才行快意大嚼!不由得全身又是一阵寒颤。睁眼再看魏无双,只见她秀逸出尘的娇靥之上,虽在闭目睡着,仍然布满着一种湛湛神光,不带丝毫妖淫邪荡之状。
  难解!难分!难猜!难测!一连串的“难”题,把葛龙骧“难”到了下半夜,仍然“难”明究竟!他精神上也实再“难”以负担,心头虽然“难”放,但眼皮“难”睁,竟在这种难得奇逢之下,与魏无双蒙眬睡去。
  这边“难”睡着的葛龙骧,那边可也“难”坏了奚沅和小摩勒杜人龙二位。
  明明听到葛龙骧以内家功力凝气传声,说是魏无双业已解散风流邪教,他二人要荡舟游池,并做长夜之谈。那意思是叫自己二人放心,已无变故。但先前遥见葛龙骧与魏无双对坐船尾,相互倾杯,此时却双双入舱不见人影。要说有变,葛龙骧怎的毫无声息,要说无变,孤男寡女,深夜之间,同处小小渔舟舱中,这久不见声息,却也不像是正常之事。
  若听其自然,奚沅、杜人龙均觉得有点放心不下;若过船探视,则因葛龙骧说这魏无双业已回头向善,彼此是友非敌,亦似大有不便,左右为难,踌躇不已。
  尤其是杜人龙,心中暗念:“葛师兄呀,你与这风流教主,深夜同舱,情形不对!可千万要像当年对付缪香红一样,自朗灵明,矢坚定力,假如阴沟之内翻船,这滇池之上有所失足,天心谷中相会之时,可怎样向我那位玄衣龙女柏师姐交代!”
  奚、杜二人反复思索,欲行又止,心中难定之下,斗转参横,漫漫长夜已过,空中似有似无的,业已透出一丝曙色,杜人龙无法再忍,急中生智,伸手向奚沅借了两柄月牙飞刀,遥向渔舟伸手发出。手法甚为巧妙,一刀先发,一刀后至,正好在渔舟舱边不远后刀赶上前刀,“叮当”互撞。静夜之中,其音极为清脆,也不伤及渔舟分毫。“嗤嗤”两声,两柄月牙飞刀,一起坠入水中。
  杜人龙这飞刀示警之计,果然生效。在渔舟舱内,传出一丝娇音说道:“二位莫不放心,葛公子酒倦稍息,并与我尚有话未曾说完。晴日一升,便即回舟,不会有损半丝毫发。”
  奚沅、杜人龙二人,见这魏无双居然也会练气成丝、传音入密的极高内功。此时渔舟因无人操纵,久已随波荡漾,但两船始终保持四丈以外距离。魏无双语音极轻,字字清晰入耳,不由好生钦佩!虽然葛龙骧不自答言,多少有点蹊跷,但红日即将东升,只得暗做准备,再行忍耐片时。待日出之后,葛龙骧若不回舟,便立即前往探视究竟。
  葛龙骧身被酒力,再加上个赤裸玉人在怀,惊心动魄的精神负担,真比遇上敌手浴血苦战上个三、五百招更觉劳累。在支持到了无法再支之后,闭目一睡,便即沉沉难醒!所以被杜人龙飞刀示警,惊醒的不是葛龙骧,而是那位红粉奇人,风流教主。
  魏无双被刀声惊醒,立以真气传音,稳住奚、杜二人以后,一环玉臂,又紧紧搂住葛龙骧,往他脸上亲了几亲,一声长叹!
  回手自枕下摸出一青一黄两粒药丸,先以黄丸含入自己口中,然后唇舌相亲,慢慢度入葛龙骧口内。
  这黄色药丸是解酒之用,半晌过后,葛龙骧酒力渐解,觉得口内芬芳。微微睁目一看,魏无双斜伏自己身上,度药方毕,那条软绵绵、香馥馥的丁香软舌,正在缩回!一试自己酒力虽解,体力未复,但已能说话及稍微转动,不禁剑眉双剔,满含鄙薄之色问道:“魏无双!你既已处置门下恶徒,解散风流邪教,怎么行为仍然如此无耻?难道先前对我所说,全是些骗人假话不成?”
  魏无双凄然一笑,说道:“魏无双从无半句虚言,何时说了什么假话?公子天生这副侠骨高怀,人品又是极其风流俊朗,一见之下,令我三十年古井不波之心顿泛情澜,无法自主!但魏无双尚有自知之明,衡己度人,你我年龄相差这远,尊师清望门户又高,不论哪一方面,也无好合之望!这才邀你同作长夜之饮,暗将极妙药浆涂在你所用那只雕龙玉杯之上。第一杯酒丝毫无异,第二杯酒药已渐解,等到第三杯酒,所涂药力全部深在酒中。所以公子虽存戒心,依然中计!但我如此苦心,所图为何?不过是情怀难遣,又自知薄命,才想留此一夜风流,以使我这个风流教主之名不虚,名副其实的有个着落。”
  说到此处,魏无双陡然把身覆锦衾一揭一甩,让整个赤裸玉体呈现在葛龙骧眼前,但面上却一片湛然神光,正色说道:“我们身无寸缕,拥抱同眠,漫漫长夜之间,男不思淫,女不思荡,古今天下能有几人?魏无双自诩尚非俗女,更看出你亦非俗士。这样安排,一半固然为了实现我心中景慕,以结这场无垢情缘;另一半也想借此考验我这二十年苦修,与你名门正派所传的内家定力,能不能战胜色欲之念?”
  她这番妙论,听得葛龙骧哑口无言,心中说不上来,对这位魏无双是敬?是爱?是怜?是恨?魏无双见葛龙骧这副神情,不禁哑然说道:“我们初见之时,魏无双不是说过曾经自订守则‘只可风流莫下流’吗?如今虽然一夜缠绵,但彼此贞关不破,是风流?是下流?唯君自判!魏无双这十余年间,为这风流所羁绊,足迹仅限西南,把整个天下的名山大川辜负已久!从今以后,我要尽兴遨游,并凭一身微薄所学,管管天下不平之事。
  “我们自此一别,后会有期,倘有缘再见,为友为仇,也全在于你!你如引今夜之事为耻,视我为仇,则白刃剖胸,亦所甘愿!倘竟对我这薄命人稍加怜爱,则我也绝不存非分之想,能够叫我一声双姐,于愿已是!
  “总之龙弟弟,这一夜奇缘,足够魏无双镂心没世!不要让你那两位好友狐疑着急,作姐姐的为你整顿衣衫,解去药力之后,也该风流云散的了!”说完便为葛龙骧整衣,并把那粒青色药丸替他纳入口内,神色庄严,真完全是一副大姐姐模样。
  但可笑的是,葛龙骧已将穿戴整齐,魏无双自己身上还自裸无寸缕。葛龙骧看好那身冰肌玉骨,何尝像是三十岁的人?想起一夜所经,百感交集,痴痴无语。怪的是魏无双此时见葛龙骧目光痴注,娇靥之上竟泛绯红,三把、两把也自着好衣裳,妙目之中,业已隐含珠泪。
  葛龙骧暗试体力已复,凄然一叹,竟自握住魏无双一双纤手,俊目凝光,正色说道:“双姐!你有一句话,必须加以改正。男女相爱,何在年龄?葛龙骧若非此心早已属人,石烂海枯,均所难变,则对双姐这种高华品格,绝世丰神,求之犹恐不得!今后就如双姐所言,你把我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双姐意欲仗剑济世,把精神寄托于大我之间,原本极好,但万一有日厌倦江湖风尘,务望驾临衡山涵青阁或是龙门天心谷,小弟必为你引见冷云仙子。以双姐这种资质悟性,进参武家上道,必然大有成就!”
  说完,遂把自己所经所历,详详细细地对魏无双叙述一遍。
  魏无双被葛龙骧先前那几句话,感动得珠泪潸然,听完他来历经过以后,破涕笑道:“龙弟!有你这几句话,做姐姐的虽死无憾!眼前我有事,不便与你们同行。好在江湖之上,随时均可相逢,而我也真想看看那位玄衣龙女柏青青,是怎样一位绝世佳人?能赢得你天生情种,称臣不二……”话方至此,渔舟轻微一晃。
  魏无双侧脸笑道:“做师弟的怎把师兄管得这紧?天空也不过才泛鱼青,杜小侠就来接应,难道魏无双有虚言?你看你葛师兄不是好端端的毫发未动吗?”
  杜人龙红着一张俊脸进舱,强笑说道:“我葛师兄武功绝世,定力极坚,任何场面也无虞有失。杜人龙不过景慕魏教主从善如流的巾帼襟怀,要想借此机缘,见识一面罢了。”说话之间,目光电扫,见葛龙骧、魏无双二人,衣着虽然整齐,但榻上枕横衾乱,似是一夜同寝,不由以为葛龙骧已坠风流小劫,心中腾腾直跳。
  魏无双聆音察理,鉴貌辨色,已把杜人龙心中所猜疑之事料得清清楚楚,微笑说道:“杜小侠灵心利口,不过知人却似稍嫌不明。我这风流教主,虽然极可能荡检逾闲,但你葛师兄那种清贞操守,磊落丰标,岂可与常人相提并论?”
  此时魏无双一撩窄袖,现出左臂的一点朱红色的守宫砂来,向杜人龙笑道:“魏无双误入风流教下以来,即以此自矢。十三年在无边色欲引诱之下,葳蕤自守,白璧无瑕,这渔舟一夜,岂会轻败大节?我并非说你疑虑不当,寡女孤男,一夜同舟,人言确甚可畏!何况你葛师兄还有个心上人玄衣龙女柏青青。女孩儿家,任凭怎样英俊襟怀,对爱情二字必然小气!万一今夜之事飞短流长,使你葛师兄有口难辩,岂不大煞风景?所以你这一趟过舟探望,来得恰好。如今上有青天,下有绿水,当中加上你这个证人。龙弟弟,我们这一夜风流未下流,总算有了交代。”
  杜人龙平日颇以口齿伶俐,辩才无碍自诩,但如今却被这魏无双说得张牙结舌,奇窘无比。
  守宫砂一露,心头上的一块大石虽然落地,但也听出话中隐藏了无限文章!短短一夜之间,“葛公子”就会变成了“龙弟弟”?并晓得龙弟弟的心上人是玄衣龙女,又是什么“一夜风流未下流”,其中想得到必有妙趣无穷,不由往葛龙骧连盯几眼。
  葛龙骧更是见魏无双当着杜人龙,几乎要把昨夜那一番旖旎风光全部公开,急得满面通红,不住连连向魏无双以目示意。
  魏无双见他师兄弟这副神情,失笑说道:“自是亏心方隐秘,由来坦白最风流!我们这个双姐姐和龙弟弟,至爱纯情,冰清玉洁!休说当着杜小侠,就是涵清阁主与玄衣龙女在此,我因无愧于心,也照样敢于和盘托出!乐不可极,风萍一聚,已足悬想毕生。你们贤兄弟且请回舟,容图后会。”
  休说葛龙骧半宵贴肉,享尽温柔,就是小摩勒杜人龙在这匆匆数语之间,也已觉得魏无双风华清丽之余,别具一种豪放英朗丰姿,令人心醉。
  听她下令逐客,葛龙骧自然不提,连杜人龙都不觉微有依依之感。魏无双也自叹道:“情之一字,不知困煞古今天下多少英雄?便是大千世界,一切众生,也莫不被这一个‘情’字包括在内!勘得深时是仙是佛!用得深时是圣是贤!我们这种自命侠义之人,仗剑江湖,也不过只能将目中所见、耳中所闻的不平之情,尽一己之力略加平削而已!说将起来,已极浅薄,倘再遇事囿于私情,拿不起放不下,岂非连‘侠义’二字也够不上?魏无双久处西南,知道这几省之中尚无巨奸大恶!自此一别,意欲先游三湘七泽,然后北访幽燕之胜。所以我们后会之处,极可能就在中州左近。倘若无事羁绊,明岁中秋,我并想观光黄山论剑盛会。欲合先离,不离不合,随缘着相,便属下乘!你们师兄弟轻功绝佳,我替你们来个从来未有,别开生面的送行方法,一人且自接我一掌。”
  话完,双掌劈空,尽力发出!葛龙骧、杜人龙双双趁着魏无双掌力,倒纵凌空,然后真气一提折腰躬身,头下脚上,飞回自己坐船。驻足回看魏无双那条小小渔舟,业已在六、七丈外。人坐船尾,一面摇橹,一面挥手,刹那之间,便自没入水云深处。所留下来的,只是一片歌声,又慷慨,又激昂,又缠绵,又幽约!
  唱的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业已渐渐消失,葛龙骧、杜人龙犹在怅惘,但身后的奚沅,却见他们似被魏无双所发掌力迫退己船,偏又不带丝毫敌意,实在想不出其中究竟,只得咳嗽一声,向葛龙骧笑道:“葛小侠此举功德无量,那魏无双可是真正把那风流邪教解散了吗?”
  葛龙骧尚未答话,杜人龙已自回头说道:“怎么不真!魏无双把她那教下宝贝徒弟全数杀光,七颗粉头一齐包在锦袱之内,送给我葛师兄当做礼物,以壮西南之游行色!我葛师兄大概感于魏无双这种殷殷情意,特地破费一夜光阴,先是衔杯结好,然后促膝谈心,教以微言大义,劝得这位风流教主,变作了巾帼奇英,此去便是云游天下,为江湖行道。”
  葛龙骧听杜人龙话中的“衔杯结好”和“促膝谈心”等语,甚觉刺耳,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开脱,还是故意调侃?苦笑一声说道:“此女真如杜师弟所云,足可称得起是一位‘巾帼奇英’。畸零身世,可歌可泣,武功亦颇不弱。今后在江湖之中,定然是一位矫矫不群的特殊人物!”
  随即把魏无双身世,及投入风流教接任教主等等经过,对奚沅、杜人龙详述一遍。但把那巨觥三饮,颓倒玉山以后的那一段旖旎风光,轻轻撇过。
  奚沅听完,也对魏无双的志节操守,景慕无已!但杜人龙却知道葛师兄言有未尽,并看出葛龙骧隐含愠意,也未敢再加戏谑。
  滇池虽号称五百里风光,不消多日,也便游赏殆尽。三人遂依原定计划,西游大理,把点苍山及洱海胜景收诸眼底之后,已离乌蒙山归云堡“百杖争雄大会”之期不远。
  奚沉默计时日,此时自大理东旋,沿路流连,到得滇黔边区,恰恰赶上老友万云樵期颐寿日。而葛龙骧、杜人龙亦一路随处留心,但黑天狐宇文屏劫持无名樵子及那《紫清真诀》以后,匿居所在的半点风声全未得着。业已倦游,遂一同取道滇南,相偕东返。
  ※※※
  云南山川处处灵妙,会泽城北牛栏河,悬索为渡,暗草埋沙,明波洗月,景色颇佳。葛龙骧爱水甚于爱山,一路几乎遇水必游。兴尽归来,为时已晚,索性便在会泽城中的旅店投宿。临寝之时,杜人龙方一解衣,面色忽然剧变!葛龙骧睹状问道:“师弟怎的面带惊慌,你想起什么重大之事?”
  杜人龙满脸通红,嗫嚅说道:“说来羞人,小弟真正该死!怎的竟如蠢牛木马一般,被人家把我恩师所赐的武林重宝碧玉灵蜍窃去,却仍毫无所觉。”
  葛龙骧听说碧玉灵蜍被窃,也不免大吃一惊。虽然宝在杜人龙身上,但自己与他同行同息,居然被人做了手脚,而毫无所知,岂不愧死!但转念一想,胠箧之技,能到这般地步,其人必非普通窃盗之流。奚沅久走江湖,当可料出几分头绪。遂扭头问道:“剪绺一道之中,以何人最为出色?奚兄久历江湖,可有知晓?”
  奚沅皱眉答道:“鼠窃狗盗之徒,虽然多若牛毛,但以此名世者却仅有两人,俗称南徐北骆!南徐本名徐荻,名号妙手神偷。北骆本名骆松年,外号赛方朔!以杜小侠这等功力,贴身重宝被窃,而不自知,则除此二人以外,绝无这高手法!但南徐北骆,一个常在江左,一个不离冀北,却怎会在滇中出现,太已费解。碧玉灵蜍之名甚熟,难道是那失踪已多达二十年,武林中人梦寐难求能医奇毒重伤的罕世之宝吗?”
  葛龙骧点头说道:“奚兄所说不差,此宝屡经波折,并伤了不少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才到我杜师弟手中。倘若就这样轻易失去,委实无法交代!那徐荻与骆松年的形貌如何,奚兄可曾见过?少不得我们要在这会泽县中小作勾留,仔细察勘一下的了。”
  奚沅答道:“这一人我均未会过,但听江湖传言,南徐北骆,适得其反!徐荻瘦小枯干,骆松年却高大魁梧。人品方面,倒是南徐高于北骆!杜小侠被窃之处,据我推测,极可能就在往游牛栏河时,所经的北城城门洞之中。因为该处行人出入,经常摩肩接踵,较易下手。杜小侠可还记得有什么特殊人物,有意无意之间向你身边挨蹭吗?”
  杜人龙摇头苦笑说道:“我如觉出,哪里会容他得手?不过出城门之时,倒真有一人被一壮汉所撞,几乎跌倒,我还伸手扶了他一把。难道这随手一扶,就被他将贴身所藏之物窃去,而外着衣衫丝毫不见凌乱破损嘛?”
  葛龙骧叹道:“师弟,人间之事,万妙杂呈,哪里见识得尽?胠箧手段之高,往往真能出人意料!碧玉灵蜍虽然珍贵无比,但既已失去,徒事懊丧,也自无益。此物总比黑天狐藏处好寻,我们拼着踏遍江湖,总不怕搜它不出。今日已晚,且自歇息养神,明日开始,先把这会泽城中仔细勘察,看看可有奚兄所说的南徐北骆之类人物?”
  杜人龙虽然满怀气愤,但也无可奈何。这一夜之间,除奚沅尚略睡片时之外,葛、杜二人几乎均未阖眼。
  

诸葛青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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