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名副其实

　　醒醒，小家伙，蓝儿喊道，太阳出来了，胡娜都不耐烦了。
　　伊拉龙一掀毛毯，跳了起来，速度快得如同他出入入定状态一般。头一天的过度劳累，令他感到腰酸腿疼。他套上靴子，激动之中手胡乱系上鞋带，从地上抓起脏兮兮的围裙，顺着精雕细琢的梯子，一路往下跳，来到胡娜家的门前。
　　外面，尽管中庭依然笼罩在阴暗之中，黎明的曙光已照亮了天空。伊拉龙一眼瞥见胡娜和蓝儿已立于工作棚一旁，赶紧一边用手指理了理头发，一边快步朝他们走去。
　　胡娜背靠凳子站着。她眼睛上出现了黑眼袋，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更深了。
　　她眼前放着长剑，外面用一条白布裹着。
　　“不可能之事，还是让我做到了，”她说，声音有些嘶哑，“尽管发誓不做了，我还是做了。而且，仅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还不是我亲自动手。结果呢，剑丝毫不显粗陋，绝对不粗陋！这简直是我所铸造的剑中最好的一把。本来，铸造过程中我不愿意使用过多的魔法。这是我唯一担忧的地方，可是，与如此完美的结果相比，那简直太无足轻重了。看！”
　　胡娜抓住布的一角，轻轻一掀，露出了宝剑。
　　伊拉龙顿时屏住了呼吸。
　　本来，他思忖，自己只睡了几个小时，胡娜至多能做成一个普通的剑柄和护手，大不了再加上一个简单的木剑鞘。出乎意料的是，与萨若克、纳吉林和塔莫林相比，凳子上的长剑毫不逊色。在他看来，甚至远胜于它们。
　　剑鞘浑体光洁，跟蓝儿背部鳞甲一样，主体呈深蓝色，其间色彩斑驳，有如光线照射到林间清池底部所呈现出的云纹。鞘尾以雕刻成叶片状的星钢包裹成鞘标，鞘口用的同样是蓝色星钢，藤蔓花饰。弧形护手以及剑首上裹住一颗硕大的蓝宝石的地方均采用了蓝色星钢，一手半长的剑柄用的是硬黑檀木。
　　怀着敬畏之心，伊拉龙朝凳子上的剑伸过手去，中途停了下来，瞥了胡娜一眼，问道：“可以吗？”
　　她微微一颔首：“当然可以。我把它给你了，魔影杀手。”
　　伊拉龙伸手拿起剑，握在手里，感觉到剑鞘和木柄处传来的凉意。有好几分钟时间，他好奇地打量着剑鞘、手柄和剑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接着，手紧握剑柄，长剑出鞘。
　　长剑通体蓝色，只是剑身的蓝稍浅，犹如蓝儿颈部鳞甲的颜色不如其背部的浓重。如同萨若克，长剑的色泽如同彩虹般璀璨。持剑一挥，满目流光溢彩，深浅不同的蓝色，一览无遗，仿佛蓝儿在舞动。在满目充盈的色泽中，剑身上星钢细腻的纹理和剑刃上淡淡的光芒也清晰可见。
　　伊拉龙单手挥动长剑，感到轻快至极，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禁哈哈笑了出来。接着，他双手握剑，觉得加长的手柄正合适。他弓箭步一跨，刺向前面的假想敌，心里笃信可以一剑杀敌。
　　“来。”胡娜指着竖在锻造炉旁地上绑在一起的三根铁棍说。伊拉龙呀的一声，长剑砍下，铁棍立断，清脆的声音缓缓萦绕在耳际。伊拉龙检查了剑刃，发现刚才的一击竟然没留下丝毫痕迹。
　　“满意吗，魔影杀手？”胡娜问。
　　“何止满意，胡娜前辈，”说着，伊拉龙对她鞠躬致谢，“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的这份礼物。”
　　“杀了加巴多里克斯，就算感谢了。要取国王首级，非此剑莫属。”
　　“我当竭尽全力，胡娜前辈。”
　　胡娜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你终于有了本应拥有的自己的剑，你现在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龙骑士了！”
　　“是的，”伊拉龙举剑朝天，满心欢喜地说，“我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龙骑士了。”
　　“走之前，你还有一事要做。”胡娜说。
　　“哦？”
　　她朝长剑一指：“你得给长剑起名，我好给剑身和剑鞘刻字。”
　　伊拉龙走到蓝儿身旁，问道：你觉得呢？
　　用剑的又不是我。你觉得什么合适就叫什么吧。
　　你说得没错。可是，你总该有些主意吧？
　　蓝儿低头嗅了嗅长剑，说：要是我，就叫它“蓝钻牙”，或者“蓝牙红”。
　　人类会觉得很可笑的。
　　“夺命剑”或“丧魂剑”怎么样？或者叫“战爪”或“亮刺”？当然，考虑到钢里的那些纹路，也可叫“恐怖”、“痛苦”、“无坚不摧”、“锋芒”或“纹甲”什么的。还可叫很多别的名字，比如：死亡之舌、精钢剑、星钢剑等等。
　　蓝儿猛然像倒豆子般数了一长串名字，吓了伊拉龙一跳。你真是太有才了。他说。
　　胡乱起名小菜一碟，可是，要起一个恰当的名字，就算是精灵，也得琢磨半天。
　　叫“屠王剑”怎么样？他问。
　　如果我们真的杀了加巴多里克斯怎么办？接下来呢？难道就刀枪入库，不再作为了？
　　嗯。伊拉龙将长剑靠在蓝儿的左前腿上，说，跟你的颜色似乎一样……我就用跟你一样的名字。
　　蓝儿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
　　伊拉龙还以微笑：不行吗？试想一下，我们并肩作战，然后……
　　蓝儿的爪子杵到地里：不，我又不是一件物品，让你挥来舞去地玩耍。
　　对，你说得对。对不起……那么，我用古语叫它“希望”怎么样？萨若克的意思是“凄惨”，如果我用的剑光名字就跟它的对着干，那岂不正合适？
　　想法挺崇高的，蓝儿说，可是，难道你真的要给敌人以希望吗？你想满怀希望杀向加巴多里克斯吗？
　　一语双关，开玩笑而已。伊拉龙咯咯笑着说。
　　一次可以，不可再二再三。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伊拉龙皱着眉头，一边搓着下巴，一边打量着剑身闪烁出的光芒。他目光渐渐深入，无意中看到剑脊与剑刃之间那些火焰般的纹理。他想起，在蓝儿跟他分享的那些记忆中，布鲁姆点烟时说出的那个字。他想起了亚兹科，在那里，他首次学会使用魔法，想起了在垡藤杜尔与杜尔查的对决。顿时，他确信，自己给长剑找到了合适的名字。
　　伊拉龙征求了蓝儿的意见，得到了她的同意。于是，他举剑齐肩，说：“我决定了，宝剑，给你起名‘布里星迦’！”
　　只听呼的一声，随着疾风刮过，剑身迸发出火焰来。宝石蓝的火焰裹住了剑身，在锋利的剑刃上飞舞跳跃。
　　一惊之下，伊拉龙喊着扔了手中长剑，还怕被火烧着，赶紧向后跳开。落地的长剑依然熊熊燃烧着，半透明的火焰烧焦了附近的一簇草丛。此刻，伊拉龙才明白，无名之火乃源自他自身的能量。他飞快终止了魔法，剑上的火焰顿时消失了。对于为何会无意中启动了魔法，他还是迷惑不解。他捡起长剑，手指弹了弹剑身，没觉得温度有什么变化。
　　胡娜沉着黑脸，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长剑，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番：“算你好运，我给剑加持了抗热和破损保护，否则，你那样肯定会划伤护手，破坏宝剑的剑气。千万别再扔剑，魔影杀手——即使变成一条蛇，也不行——否则，我就将剑收回，给你一把破锤子。”见伊拉龙连忙道歉，胡娜神色缓和了些，将剑还给他，“你是故意让剑着火的吗？”她问。
　　“不是。”伊拉龙回答道，可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再说一遍。”胡娜命令道。
　　“什么？”
　　“名字，剑名，再说一次。”
　　伊拉龙尽量把剑举得离自己远些，嘴里喊道：“布里星迦！”
　　顿时，一束跳跃的火焰裹住了剑身，热气有些逼人。这一次，伊拉龙觉察到，魔法消耗了自己体内的些许能量。过了一会儿，他熄掉无名之火。
　　接着，他又一次喊：“布里星迦！”幽灵般的蓝色火焰再次闪现。
　　终于，骑士和龙有了一把名副其实的宝剑！蓝儿高兴地说道，它能跟我一样随意喷出火来。
　　“可是，我没有故意要启动魔法啊！”伊拉龙抗议道，“我只不过说了个‘布里星迦’，而且……”见火焰第四次迸出，他急得喊了起来，一边辩解，一边再次把火熄灭。
　　“我可以看看吗？”胡娜伸过手来，问道。他将剑递过去，胡娜也说了一声“布里星迦！”剑身似乎震颤了一下，不过仅此而已，再无别的反应。胡娜把剑还给伊拉龙，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奇迹可以有两个解释。首先是因为整个锻造过程你都参与了，你的个性部分注入了剑身，于是，你心有所思，剑身会加以配合。我的另一个解释是，你找到了剑的真名。也许两者都起了作用。不管怎么说，你给宝剑起了个好名，魔影杀手。布里星迦！对，我喜欢这个名字。是个好剑名。”
　　非常好。蓝儿补充道。
　　于是，胡娜一手罩在剑身中央上方，嘴里念念有词，剑身两面立时显出“布里星迦”字的精灵族象形符号。接着，她又在剑鞘的正面刻上符号。
　　伊拉龙再次向胡娜鞠躬，并和蓝儿一道向她表达了谢意。她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胡娜用满是老茧的手触摸了伊拉龙和蓝儿的额头，说：“很高兴能再次帮助龙骑士。走吧，魔影杀手。走吧，闪鳞，回到沃顿国去。愿你们宝剑出鞘，所向披靡。”
　　于是，伊拉龙和蓝儿向她道别。仿佛对新生婴儿一般，伊拉龙怀抱着布里星迦，与蓝儿离开了胡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