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为什么而战?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8 11:05:16|字数:8818
俄拉米斯的座钟急促地响起来了,像一只大黄蜂在嗡嗡乱叫,这声音让伊拉龙感到刺耳。他起身找到了那个玩意儿,扭了扭那闹钟,不让它再吵闹。
他膝盖磕破的地方变得青紫,他的进攻和精灵的蛇鹤之舞都让他感到恼火,他的嗓门儿破了,只好声音沙哑着说话。其实最让他感到受伤害的是,预感到杜尔查受伤的事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困扰着他,一想到那样的情景,他就感觉想呕吐,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和决心在逐渐消失。
好几个星期就是在这么打来打去中度过的。他说,我希望,也许,只是一种也许,我完全康复……我想完全是由于运气,我才那么久都免遭伤害。
蓝儿将脖子伸过来,轻轻地抚摸他的胳膊。你要知道,你并不是孤军奋战,小东西。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他朝她莞尔一笑,随后她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接着又说,你应该做好离开的准备。
我知道。他的目光停留在地上,迟迟不肯移动。随后,他无精打采地走到盥洗室去了,洗了一把脸,并用魔法刮脸。
他正在擦干脸的时候,突然觉察到自己的意念与什么东西相碰撞了。没有丝毫的犹疑,他立即采取防御措施,让自己集中精力想象自己的大脚趾,以排除一切其他的干扰。不一会儿,他听见俄拉米斯说话的声音:令人佩服呀,可是完全没有必要。今天把萨若克一起带来。眨眼间精灵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拉龙轻轻地松了口气。我得更加警觉些,他对蓝儿说,如果他是敌人的话,我只好被他俘虏了。
尤其是我不在身边的时候。
伊拉龙洗漱完毕之后,将纤维膜从墙上取下来,然后骑在蓝儿的身上,一只胳膊挎着萨若克。
蓝儿载着他朝迢内尔乱崖疾速飞去,在高高的空中,他们能清楚地看到暴风雨对杜维敦森林所造成的摧残。埃勒斯梅拉没有树倒下,可是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精灵们的魔力越来越弱了,很多棵松树被刮倒在地,还没有撤退的风将树与树之间的枝条吹得交织在一起,发出阵阵呜咽声。从树和花里飘飞出来的花粉,黄灿灿的,像灰尘一样在空中漫天飞舞。
飞行在天空中的时候,伊拉龙和蓝儿相互交流着他们记忆中那天各自学习的内容。他告诉她对蚂蚁了解到的东西,以及他学习古语的情况;而她讲述了遇到下沉气流,以及其他危险天气时的应对措施。
时间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当他们落地时,俄拉米斯询问伊拉龙蓝儿学习的情况,而葛勒多问了问蓝儿伊拉龙的功课情况,他们对问到的每个问题都能回答自如。
“非常好,伊拉龙沃德尔。”
是的,表演得非常出色,闪鳞。葛勒多对蓝儿这样说。
如往常一样,伊拉龙仍然留在乱崖上,而蓝儿与葛勒多又被一起派了出去。这次,他和蓝儿都很小心地保持着意念的相通,以便相互吸收各自学习到的内容。
当两条龙离开之后,俄拉米斯说道:“今天你的声音怎么这样沙哑?伊拉龙,你生病了吗?”
“今天早上,我的后背又开始痛了。”
“哦,你真让我为你难受。”他用一根手指示意伊拉龙道,“在这儿等着。”
伊拉龙看着俄拉米斯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他的小屋,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凶猛劲儿。他银灰色的鬃毛迎风飘动着,手上紧握着青铜剑,仿佛就要上战场一般。
“今天,”他说,“我们先不管润迦,而是将我们的两把剑——尼尔戈林和萨若克交织在一起,抽出你的剑,保护好你的剑刃,按你启蒙师傅教你的那样。”
伊拉龙很想拒绝,然而又不想打破自己的誓言,也不想在俄拉米斯面前动摇他的决心,于是他强忍着自己的战栗。做一个骑手就应该这样。他这样在想。
利用他储备的能量,他将那个核心埋藏在意念的深处,正是这个核心与神奇的魔法狂流相连。他在意念的深处搜寻着它,蓦然间,他感觉周身充满了能量。“Geulo th du knífr(把刀弄钝)。”他说道。一颗闪烁着璀璨光芒的蓝色星星,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他用萨若克搜寻着它,而它却在他的两个手指间跳来跳去。
立刻,他们的剑刃相遇在一起,伊拉龙知道俄拉米斯的力量超过了他,正如杜拉和阿丽娅超过他一样。伊拉龙是人类剑手的典范,可是他不能与这些勇士匹敌,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浓浓的魔力。相比之下,他的胳膊显得太柔弱,而他的反应也太迟缓。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能动摇他努力战胜对手的决心。他会竭尽所能背水一战,即使到最后,他的努力是徒劳无益的。
俄拉米斯用各种可能的方式来检验他,强迫他把攻击、反击的招数以及秘术全都使用上。可是,一切都毫无用处,他根本无法触及精灵。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他拿出了最后一招儿,他试着改变作战的风格,希望把老奸巨猾的老手弄得眼花缭乱、无所适从。然而他的这一变招换来的,是屁股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留下深深的一道伤痕。
“你腿的动作必须快一点,”俄拉米斯大声喊道,“在战场上,呆板的人死,柔韧有余的人胜!”
精灵的动作漂亮潇洒,既桀骜不驯,也不失节制,达到两者的完美结合。他突袭起来迅捷如猫,出手准确有力如苍鹭,来回蹿动优雅如鼬鼠。
他们相互拳脚较量约莫二十分钟的时候,俄拉米斯突然步伐变得踉踉跄跄的,脸上掠过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伊拉龙意识到那是他怪病发作时出现的症状,于是他趁机用萨若克猛然出击。这样做其实很不道德,可是伊拉龙受到的挫折太多了,这样的机会难能可贵,管他公平不公平,只要能让俄拉米斯身上留下痕迹。
萨若克并没有按预料中的目标刺去。就在伊拉龙转动身体的时候,由于他过于伸展,扭伤了自己的后背。
他蓦然感到一股透心彻骨的疼痛。
他最后听见的是蓝儿大声地喊他,伊拉龙!
尽管剧烈的疼痛撕咬着他,可是在整个决斗中伊拉龙始终很清醒。不是他对周围环境的清楚意识,而是身体上燃烧的火焰,它每持续一秒钟都会变成永久的疼痛。最糟糕的是,他无法结束这种煎熬,只有等待……
等待……
伊拉龙躺在冷冰冰的泥土里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眨了眨眼睛,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他看见俄拉米斯坐在他身旁的一个凳子上。他翻身起来跪在地上,仔细审视了自己崭新的骑士铠甲,他感到既懊悔又有种憎恶感。由于刚才他痛苦地在地上抽搐时,那件漂亮的暗黄色衣服沾满了泥土,连头发里也满是泥土。
他在意念中感觉到了蓝儿,她对他充满了关切,在热切地期待他注意到她。你怎么能这样干?她有些恼怒地责备道,这样会毁掉你的。
她的担心摧毁了伊拉龙残存的意志,以前蓝儿从没有流露出对他成功的怀疑,在雷欧那城、基里或垡藤杜尔没有过,在他们遇到任何艰难险阻的时候也没有过。她对他的信心让他变得勇气十足,没有这样的信心,他真的会感到好害怕。
你应该专心于你的功课呀。他说道。
我应该关注你。
别管我!他朝她愤然喊道,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需要在黑暗中静静地养伤一样。她沉默了,只让他们之间的连接完整无缺,这样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葛勒多给她讲述的菊芹,嚼了这种植物可以帮助她消化。
伊拉龙用手指将沾在头发里的泥土扒掉,随后吐出一小滴血:“咬伤我的舌头了。”
俄拉米斯点了点头,似乎在预料中一样:“你需要治一治吗?”
“不用。”
“那好,拿好你的剑,去洗个澡,然后到树林里的那片空地上去,坐在树墩上听一听树林的想法吧。听着,如果你不再听的时候,过来告诉我你领悟到的东西。”
“好的,师傅。”
伊拉龙静静地坐在树墩上,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动荡不安,一股焦灼的情绪点染着他,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来打开意念,感觉到空地里的生灵,而且他实在没有兴趣这样做。
尽管如此,周围的宁静渐渐地抚平了他内心的懊恼、困惑以及难以抑制的愤怒。虽然他没有快乐起来,可是让他产生了屈从于命运的宿命观点。也许我命该如此,我最好还是要习惯这个,因为将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转。
大约这样过了半个小时,他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往常的敏锐,于是他继续研究起前一天他发现的红蚂蚁群;同时,他也按照俄拉米斯告诫他的那样,力图去感觉到树林那片空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伊拉龙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他放松下来,让自己接收到附近所有意念发出的信息,数以千计的意象和感觉涌入他的脑海,各种声音、色彩、触觉、嗅觉、疼痛以及欢乐叠加涌来,一晃而过。传来的内容太多,简直有应接不暇的感觉。完全出于习惯,他的意念会从这些急速涌入的信息流中抓住一个目标或另一个,在他的兴趣还没有消退之前,排除所有其他的目标,强迫自己回到一种被动感受的状态,这个周期每隔几秒钟自动重复一次。
尽管那样,他还是能够对蚂蚁的世界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就在他推断出在地下蚁巢中央的一只大蚂蚁正在下蛋时,他第一次找到了鉴别它们性别的线索——它大约每隔一分钟下一个蛋,这就表明它是雌性。他跟踪一群爬上蔷薇花茎上的红蚂蚁。他清晰地看见了它们所面临的敌人:一种奇怪的东西突然从一片叶子下面蹿出来,一口咬死了一只蚂蚁。他很难准确地判断出那个东西是什么,因为蚂蚁们也只看见了怪兽的一小部分,再说,蚂蚁的嗅觉比它们的视觉强。如果它们是人类的话,他会说它们遭到了一只像龙那么大的怪兽的袭击,那个怪兽尖利的牙齿就像台姆城门上的尖形吊闸一样的锋利,而且行动起来动作神速。
蚂蚁们将怪兽团团围住,就像马夫急于将逃跑的马追回来一样。它们毫不畏惧地向怪兽围攻过去,死命地咬怪兽疙疙瘩瘩的腿。怪兽挥舞着它铁一般坚硬的钳,它们立即向后退缩回来。越来越多的蚂蚁加入这个进攻怪兽的队伍,它们努力想制服入侵者,同仇敌忾,没有一丝的畏惧。两只蚂蚁被怪兽抓住了并一口咬死,还有几只蚂蚁从茎上掉落下来,摔在地上,它们也没有害怕。
这是一场与敌人的殊死搏斗,双方都表现出顽强不屈的精神。要么逃离战场,要么获取胜利,只有这样方可让勇敢的战士免于惨烈的死亡。伊拉龙屏住呼吸,紧紧追踪战争的发展趋势。他为蚂蚁的勇敢而感到敬畏,尽管它们受到巨大的伤害,这种伤害让人类都无法承受,而它们仍然继续战斗,它们的英勇壮举真是可歌可泣啊!
伊拉龙完全沉浸在观看这场战斗中,以至于当蚂蚁取得最后的胜利时,他激动得高呼跳跃起来,他的欢呼声,惊吓了栖息在树枝头的鸟儿,它们扑棱一声飞离枝头,朝更远的地方飞去。
出于好奇,伊拉龙又把注意力转向自己的身体上。随后,他走到蔷薇花丛中,想亲眼瞧一瞧那个死去的怪兽。他看到的是一只普通的棕色蜘蛛,它的四肢已经蜷缩在一起,蚂蚁们正忙着将它运到蚁巢当作这一天的美味佳肴。
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正当他准备离开那里时,突然意识到他忘记观看那片林间空地上无数的昆虫和动物了。他闭上了双眼,急速地穿过几十个灵物的意念,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记起许多有趣的细节。他真不想离开这里,可是这时他感觉饥饿难熬,而且规定他待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到了。
伊拉龙回到俄拉米斯的小屋里,见到他时,精灵问道:“怎么样?”
“师傅,即使我再花二十年没日没夜地听,也不能洞悉在树林里所发生的一切。”
俄拉米斯的眉头向上挑了挑,说:“你已经有进步了。”伊拉龙向他描述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俄拉米斯说:“可是恐怕这还不够,你还要努力,伊拉龙,我知道你会的。你很聪明,而且也有坚持不懈的毅力,你具有成为一个伟大骑士的潜力。尽管这是很艰难的事情,可是你得学会把你的烦恼抛在一边,完全集中精力于眼前的任务。要在自己的内心寻找到宁静,从那里放飞你的行动。”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不,这还不是你最大的努力,如果你的努力已到了极限,我们会识别出来的。”他若有深思地停顿了一会儿,“如果你有一个同伴,跟你一块儿竞争,这样学起来,效果也许会更好。那时,我们也许可以看到你最大的极限……我会考虑这事的。”
俄拉米斯从他的食品柜里拿出一块新鲜的烤面包和一木罐榛子酱——精灵们用它来当黄油吃,随后他又拿出了两个碗。他用勺子从一口热气腾腾的锅里,舀起一些煮熟的蔬菜,锅放在拐角处壁炉里的煤炭上。
伊拉龙充满厌恶地看着煮好的蔬菜,他很不喜欢精灵吃的食物,他喜欢吃肉、鱼或家禽类。他很想吃一顿丰盛的晚宴,而不要老吃这样那样的蔬菜。“师傅,”他想问个问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为什么让我沉思呀?是不是这样,我就能明白动物和昆虫的所作所为?或者,你别有意思?”
“你想不到别的动机?”看到伊拉龙摇了摇头,俄拉米斯叹了口气,“我带的新学生都是这样的,特别是人类学生更是如此。意念是他们培养或使用的最后的实力,而且也是他们最不看重的。问他们有关剑术方面的问题,他们每个招数可以给你谈一个月,可是叫他们解决问题,或让他们做一个条理分明的陈述,他们就……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你了。你对魔法了解得还很少——也许称它为魔力更合适些。可是你必须仔细考虑它隐含的全部意义。”
“怎么才能做到呢?”
“只把自己暂时想象成加巴多里克斯,他大量的资源可供你支配。沃顿国在一个龙骑士的帮助下,已经摧毁了你的巨人族军队。你知道,这个龙骑士曾受过一个你最危险的死敌布鲁姆的训练——虽说不是全部训练,但至少是部分训练;你也要知道,你的敌人已云集在色达城里,随时准备着侵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本人除了飞赴战场,还能用什么办法可以轻易地解除这些威胁呢?”
伊拉龙搅了搅煮熟的蔬菜,好让它凉下来,同时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我觉得,”他慢悠悠地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训练一队魔法师,他们可以不需要那么强有力,但他们必须用古语向我发誓效忠。然后让他们潜入色达城,故意破坏沃顿国的企图,在井里投毒,暗杀奥林国王、娜绥坦以及其他几个主要抵抗的将领。”
“那么为什么加巴多里克斯并没有这么做呢?”
“因为直到现在,他对色达城的兴趣还不大。几十年来,沃顿国的人一直都居住在垡藤杜尔山上,在那里,他们能检查出任何一位新来者是否存有奸诈之心。而在那达城,由于人口众多、地域辽阔,那里的人们就不会具有这种能力。”
“这正是我要得出的结论,”俄拉米斯说,“除非加巴多里克斯放弃他在乌鲁邦的老巢,在沃顿战役期间,你面临的最大危险,可能会是来自于同行的魔法师。你和我都很清楚,要抵挡魔法有多艰难,特别是,如果你的对手已经用古语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杀掉你的话。这样的敌人首先不会试图征服你的意念,而是只实施一个符咒来彻底消灭你,即使——在你被消灭前的一瞬间,你也可以采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他进行报复。然而,如果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在何处,你就无法置他于死地。”
“因此,有时你根本不必费心思去控制你对手的意念?”
“有时是这样的,可是回避也是冒险。”俄拉米斯停顿了一会儿,吃了几勺子煮蔬菜,“现在来谈问题的核心,面对这样一个能冲破任何身体的防范、只嘀咕几句咒语就能置你于死地的敌人,你怎样保护自己呢?”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除非……”伊拉龙显得有些犹疑,随后他笑了笑说道,“除非我能知道周围所有人内心世界所想的,那我就能判断他们是否对我是危害。”
俄拉米斯被这样的回答逗乐了:“即使这样,伊拉龙腓尼睿尔,这就是你的问题的答案——沉思会使你的意念去发现你的敌人在心灵屏障上的缺陷并加以利用,不管这个缺陷是多么的微小。”
“可是,如果我触及其他魔法使用者的意念,难道他们会不知道吗?”
“啊,他们会知道的,可是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对于魔法师,他们会知道,他们会害怕,出于害怕,他们会对你隐藏自己的意念,正因为这样,你就会知道他们的。”
“让你的意识处于毫不防护状态,难道你不觉得很危险吗?如果你在精神上遭到了攻击,那么你就只会被束手就擒。”
“对世界一无所知比这个更危险。”
伊拉龙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用勺子有节奏地敲打着碗,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随后他说:“感觉错了。”
“哦?解释来我听听。”
“人们的隐私又怎样呢?布鲁姆教导我:除非是绝对必要,永远也不要侵入别人的意念……我想我也不喜欢去探查别人的秘密……而且他们完全有自己的权利拥有这些秘密。”他昂了昂头,继续说道,“如果很重要的话,为什么布鲁姆没有告诉我这样做呢?为什么他没有亲自训练我这样做呢?”
“布鲁姆告诉你,”俄拉米斯说,“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应该告诉你的一切。对那些恶毒的人或觊觎权利的人来说,他们会迷恋上侵入别人的意念深处。我们也没有教那些未来的骑士——我们只让他们陷入静思,正如你在整个训练过程中所做的那样,直到我们证实了他们已经成熟并且可以抵御各种诱惑的时候。
“这样做是一种侵犯别人隐私的行为,你会从中学到很多你从来没有想到的东西。然而,这样对你自己和对沃顿国都有益处。依我个人的经验,当然我也观察过别的骑士的经验,我认为这样做首先有助于你了解人们的动机。有了相互的理解,就会相互产生同情心,达到情感相通的地步,即使对在阿拉加西亚最恶劣城市里的最卑微的乞丐也如此。”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各自低着头吃着碗里的菜。随后,俄拉米斯问道:“你能告诉我,一个人拥有的最重要的精神武器是什么吗?”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伊拉龙在回答之前,很理智地思考后,回答说:“是决心。”
俄拉米斯用他苍白、尖细的手指把面包撕成两半,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在你的冒险经历中,是决心帮助了你,然而并不是它。我的意思是指在任何情况下,最有助于选择出最好的行动方针来的手段。迟钝的人、愚笨的人以及出类拔萃的聪明人都一样会有决心,因此,决心并不是我们正在寻求的手段。”
这一次,伊拉龙把这个问题当成一个字谜来对待,他数着字数,低声地念着这些词,想确定它们是否押韵,要不是就检查它们还有别的隐藏着的含义。问题是他猜谜语的水平很一般,在一年一度的卡沃荷猜谜竞赛中,他从未获得过高分。他老从字面上的意义去思考问题,因此总找不到那些他从没有听说过的谜语的答案,这是加罗舅舅太过实际的教养方式造成的结果。
“是智慧,”最后,他又回答道,“一个人最应该拥有的精神武器是智慧。”
“这个猜想非常好,可是仍然不对。答案是逻辑性,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分析原因的能力。如果应用得正确,可以弥补任何智慧的缺乏,智慧是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经验的丰富而得到增长的。”
伊拉龙皱了皱眉头,说:“可是,难道好的意念不比逻辑性重要吗?纯粹的逻辑推理可能导致你得出伦理上错误的结论,然而,如果你是一个有道德感和富有正义感的人的话,好的意念会保证你不去做耻辱的事情。”
俄拉米斯的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微笑:“你把问题搞混淆了。我所要知道的是一个人所拥有的最有力的工具,不管他是善良还是邪恶。一个人具有良好的道德固然重要,可是,我想说明的是,如果让你在做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和教会他清晰地思维之间做出选择,你最好让他学会有清晰的思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麻烦是被那些品德高尚可是心灵充满迷雾的人所引起。
“纵观历史,这样的例子真是不胜枚举。人们相信这样的人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其实他们所做的却是可怕的犯罪。记住,伊拉龙,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个恶棍,也没有人会认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一个人也许会不喜欢自己的决定,可是他也会由此而坚持己见,即使在最坏的情形下,他也会相信那是他在当时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最佳选择。
“基于这种认识,做一个行为端正的人并不能保证你所采取的是正确的行为。在这个动荡不安并充满险恶的世界里,真正能保护我们免于被政治煽动家、骗子以及狂热的人群牵着鼻子走的最可靠保证就是:清楚而理智的思考。有逻辑性让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除非你没有意识到,或者故意忽略——自己的行为会导致的结果。”
“如果精灵都是那么有逻辑性,”伊拉龙说,“那你们就会对所要做的一切达成一致的看法。”
“很难。”俄拉米斯断然说道,“跟其他种族一样,我们遵循一系列的原则。结果,即使在完全相同的情形下,我们常常还会得出迥然不同的结论来。我得补充说明一下,结论是从每个人的观点里提取出的合理成分,尽管我也希望如此,可是并不是每个精灵都是训练有素的。”
“你怎么教我具有这种逻辑性呢?”
俄拉米斯粲然一笑,说道:“通过辩论这个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我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来回答并提出理由。”伊拉龙用碗去盛炖菜的时候,俄拉米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例如,你为什么要打帝国?”
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伊拉龙有些措手不及,他感觉俄拉米斯只是想引申到一个主题,这个主题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正如我以前说过的,去帮助那些遭受加巴多里克斯蹂躏的人,尽量不要出于个人的恩怨。”
“那么,你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而战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战斗,是为了解救那些受到加巴多里克斯危害的人,阻止他继续危害他人。”
“正是这样。”伊拉龙说。
“啊,可是回答我,年轻的骑士:你与加巴多里克斯战斗,难道不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吗?多数生活在那个帝国的人们都过着正常的生活,疯狂的国王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富足的生活。你怎样去论证你侵入他们的领土、毁灭他们的家园、杀戮他们的儿女,是理由正当的呢?”
俄拉米斯会问这样的问题,伊拉龙很吃惊——加巴多里克斯是个邪恶的人——他感到有些瞠目结舌的是,他一时半会儿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来。他知道自己是正确的,可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呢?他问道:“难道你不认为应该推翻加巴多里克斯吗?”
“不是这个问题。”
“你必须承认,”伊拉龙坚持道,“看看他对骑士们的所作所为吧!”
俄拉米斯把面包泡在炖菜里,继续吃着,听任伊拉龙在暗自中怒火中烧。吃完之后,他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问道:“我让你觉得不愉快了吗?”
“是的。”
“我看呀,你还是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你找到答案,我希望它是具有说服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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