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祝福这孩子吧，阿吉兰

　　伊拉龙一到大厅便伸了个懒腰，刚才直坐得浑身发僵。他前脚出门，双胞胎后脚就进了阿吉哈的书斋，并将门关上。伊拉龙满怀歉意向奥利克道：“给你惹麻烦了，真对不起。”
　　奥利克哼了一声，捋着胡须说道：“别在意。我正求之不得呢。”
　　蓝儿听了这话也一时没摸着头脑。伊拉龙道：“此话怎讲？你不能演兵，不能打仗，整天跟着我。怎会是求之不得呢？”
　　矮人正眼看着他：“阿吉哈善于用人，既能令行禁止，又能处事公道。我在他手下，理当受罚，可我还是罗特加的臣民，当能自由行事。”
　　伊拉龙这才想起崇吉海姆是分权而治，而奥利克具有双重身份。“这么说，阿吉哈倒是将你安排到要职了，对吧？”
　　奥利克嘿嘿一乐：“没错，也堵住了双胞胎的嘴。他们心里一定不服。阿吉哈可是老滑头。孩子，你饿了吧？你的龙也该歇歇了。”
　　蓝儿嘘了口气。伊拉龙道：“她叫蓝儿。”
　　奥利克向蓝儿微微鞠躬。“对不起，下回一定记住。”他从墙上取下一盏橘红色灯，领着伊拉龙和蓝儿往低处走去。
　　矮人走得极快，伊拉龙努力跟着，问道：“垡藤杜尔还有别人会使魔法吗？”他将萨若克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遮住上面的记号。
　　奥利克轻轻耸一下肩道：“没多少人。他们也只能治疗轻伤。会魔法的全来了，合力给阿丽娅治伤。”
　　“只有双胞胎没去。”
　　“欧欸（是啊）。”奥利克道，“她也用不上他们。他俩的长处不是疗伤。他俩最长于权谋——只会伤人。阿吉哈的前任戴诺需要他们，便让他们进了垡藤杜尔……如果没有人会使咒语，就打不赢帝国。他俩虽讨人嫌，却也有些用处。”
　　四条主隧道将崇吉海姆一分为四，他们进入其中一条。矮人和人类川流不息，人声嘈杂。他们见了蓝儿，忽然变得鸦雀无声，纷纷用眼盯着她。奥利克任他们观望，自顾向左一拐，往远处一扇门走去。伊拉龙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到外面去，好让蓝儿飞到伊斯达米林（蓝星）上方的龙舍去，那地方叫玫瑰星。龙舍没屋顶——崇吉海姆的顶端和垡藤杜尔一样，直向天空。这样，她——蓝儿，说的是你，便能直接滑翔进来。从前骑士来崇吉海姆，都住在那里。”
　　伊拉龙问道：“没有屋顶，难道不会又潮又冷？”
　　奥利克摇头道：“不会。垡藤杜尔既不潮也不冷。风雨都进来不得。龙舍墙上有成排的大理石洞穴，专门为龙准备的，足够住了。你们倒是要小心冰柱。听说曾有冰柱掉下，将马劈为两半。”
　　蓝儿道：我没事。大理石洞穴比咱们以前住过的所有地方都好。
　　那倒是……穆塔不会有事吧？
　　我觉得阿吉哈是君子，只要穆塔不逃跑，应该不会有事。
　　伊拉龙抄起手，不愿多说。这两天境况大变，他有些应接不暇。他们出了基里城便一路狂奔，如今终于可以歇下来了，身体倒一时不适应了。“我们的马在哪儿？”
　　“门边的马厩里。离开崇吉海姆之前可以去看看。”
　　他们仍从进入崇吉海姆的那道门出去。五彩的灯照在神兽金像身上，流光溢彩。伊拉龙和阿吉哈谈了很久，日头已从垡藤杜尔上方的火山口隐没，山窝里一片漆黑，唯有城山崇吉海姆光芒四射，照到数百英尺开外。
　　奥利克指着崇吉海姆的白顶，对蓝儿道：“上面有鲜肉和山泉。你可任选一个洞穴，我派人给你铺床，然后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伊拉龙不悦道：“我还想和她一起去呢。我们不想分开。”
　　奥利克看着他：“骑士伊拉龙，我会尽力照顾你的食宿，不过你吃饭的时候，最好让蓝儿待在龙舍里。往宴会厅去的隧道不够大，蓝儿不能跟我们去。”
　　“为何不能将饭送上来？”
　　奥利克正色道：“因为，做饭的地方在下面，离顶上远着呢。我也能派人把你的饭送上去，那样虽要等些时候，你却能和蓝儿一道吃了。”
　　伊拉龙思忖，他可不是打哈哈。没想到他们待他这么好。可听奥利克的口气，伊拉龙又觉得这矮人在试探他。
　　蓝儿道：我累了。龙舍听起来蛮好。你自己去吃吧，吃过饭来找我。咱们一起休息，不用害怕野兽和士兵，多好啊。旅途的艰辛我们已经受够了。
　　伊拉龙看着蓝儿想了想，对奥利克说道：“我在下面吃。”矮人笑了，显得很高兴。伊拉龙解下蓝儿身上的鞍，让她躺得舒服些。你把萨若克带上吧？
　　好，蓝儿说着用脚爪抓起剑和鞍，弓箭还是你背着。我们虽信任这些人，却也不能做蠢事。
　　伊拉龙应道：我知道。心里不安起来。
　　蓝儿嗖地便到了半空，黑暗中只听她翅膀一下一下扇动。待她消失在崇吉海姆的峰顶，奥利克长叹一声。“孩子，你运气真好。我忽然觉得打心眼里向往天空和峭壁，向往像鹰一样猎食。不过，我还是脚踏实地吧——在地底下就更踏实了。”
　　他一拍巴掌。“瞧我，忘了待客了。自从双胞胎给了你们那顿猪狗食，你还没吃过东西吧。来来来，咱看看厨子在哪儿，找他们讨点面包和肉！”
　　伊拉龙跟着矮人回到崇吉海姆，在走廊里七弯八绕，进了一间长屋，屋里有几排石桌，高度和矮人相配。一溜长柜台后面，皂石炉膛里火光闪闪。
　　奥利克向一位红脸膛儿的粗壮矮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矮人马上端出两只大石盘，里面盛满热气腾腾的蘑菇和鱼。奥利克领伊拉龙上了楼梯，来到崇吉海姆外墙上凿出的一间石室，盘腿坐下。伊拉龙二话不说，便端起盘子。
　　两人将盘里食物一扫而空，奥利克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抽出一杆长烟袋，点上烟，说道：“好饭，可惜没有蜜酒。”
　　伊拉龙看着下面，问道：“你们在垡藤杜尔种庄稼吗？”
　　“不种。这里光照不足，只能长些青苔、蘑菇和菌类。若没有周围山谷的供应，崇吉海姆就是座死城。所以很多人搬到博尔山的其他地方去了。”
　　“还有其他矮人城吗？”
　　“有，但还不够。崇吉海姆是最大的。”奥利克用一只胳膊撑着，猛吸一口烟袋，“你只见过下面几层，还不能体会。崇吉海姆大部分地方没有住人，越往上人越少。上面整层整层几百年没有人迹。矮人大多喜欢住在崇吉海姆和垡藤杜尔岩石密布的地下。几百年来我们在博尔山下开了不少隧道，用不着踏上地面，就能从一座山峰走到另一座山峰。”
　　伊拉龙道：“崇吉海姆这么多地方都空着，有点浪费了吧？”
　　奥利克点头称是：“有人认为此地消耗资源太多，提议废弃。不过，崇吉海姆确有一大功用。”
　　“什么功用？”
　　“此地能容全族避难。历史上这种情况只出现过三次，每次我们都因此得救。所以这里一直有士兵把守，随时可用。”
　　伊拉龙赞道：“这么宏伟的地方，我还是头一次见。”
　　奥利克叼着烟袋笑道：“说得好。崇吉海姆是几代人修建的——我们的寿命比人类长。可惜啊，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帝国，外面人无缘见识。”
　　“沃顿国有多少人口？”
　　“你说矮人还是人类？”
　　“人类。我想看看有多少人逃出了帝国。”
　　奥利克长长地吐出一口烟，轻烟在他头边缭绕，半天方才散去。“你的同类在这里大概有四千人上下。但这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到这里来的只是那些想和帝国斗的人。其他人都去了色达，受奥林国王的保护。”
　　才这么点儿人？伊拉龙感到失望。帝国的皇家军队将近一万六千人，还不算巨人。他问道：“那奥林自己为何不与帝国开战？”
　　奥利克道：“他若公然反对帝国，加巴多里克斯会将他碾成齑粉。加巴多里克斯觉得色达掀不起大浪，所以现在还没动他。可他错了，沃顿国的武器和供应大多是奥林帮着提供。要是没有奥林，谁也不能对抗帝国。
　　“崇吉海姆人类的数量虽少，但不要绝望。这里还有许多矮人——比你看到的多得多——到时候所有的矮人都将参战。奥林也保证派兵协助我们与加巴多里克斯作战。精灵也说要助一臂之力。”
　　伊拉龙心不在焉地接通蓝儿大脑，见她正兴致勃勃地大嚼一块带血的腿肉。他又看到奥利克的星锤帽徽。“那是什么意思？我在崇吉海姆的地板上也看到这标志。”
　　奥利克从头上摘下包铁的帽盔，用一根粗手指抚摸帽徽。“这是我的部落标志。我们这一支称作银吉通，是铁匠和其他工匠。铁锤和星是崇吉海姆的创建人科根的标志，因此刻在了地板上。一个部落统领其他十二个部落。罗特加国王也出自杜格利姆斯特银吉通（银吉通部落），真是我们家门的荣耀。”
　　他们去还盘子时，在厅里遇上一个矮人，他在伊拉龙面前停步鞠躬，尊敬地说道：“阿吉兰。”
　　伊拉龙窘在那里，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却暗自喜欢上了这姿势。以前从未有人向他鞠过躬。他凑近奥利克，问道：“他说什么？”
　　奥利克也是一副窘态，耸耸肩道：“这是精灵的语言，用来称呼骑士的，意思是‘银手’。”伊拉龙瞧瞧自己戴手套的那只手，想起掌中白色的闪灵符。“你想去找蓝儿吗？”
　　“这里可有洗澡的地方吗？一路风尘，不得洗刷，衣衫也破了，满是血污，臭不可闻。我想换换衣服，可身上没钱。能不能做点工换件衣裳？”
　　奥利克不满道：“伊拉龙，你在有意侮辱罗特加吗？在崇吉海姆永远别提买这个字。你会用其他方式偿还的——阿吉哈和罗特加不会放过你。走，我带你洗澡去，再给你找件衬衫。”
　　他带着伊拉龙沿着很长的台阶一直走到崇吉海姆地下深处。走廊变成隧道，高仅五英尺，伊拉龙只能毛腰而行。墙上是一色的红灯。奥利克解释道：“石室里面黑，在这样的光线下进出才不致眼晕。”
　　他们进了一间空房子，里头有扇小门。奥利克指着门，道：“穿过这道门就是水池，浴刷和肥皂都在里面。把衣服脱这儿。你出来时我会把新衣裳准备好。”
　　伊拉龙谢过他便开始脱衣。地下室房顶低矮，只剩下一人时便感到压抑。他三下五除二脱去衣服，感觉很冷，便飞快穿过小门。门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一点点试探着向前，一会儿脚便触到热水，连忙钻进水里。
　　水里加了盐，让人浑身舒坦。他开始不敢离门太远，怕被冲到水深处。可向前走了一会儿，发现水不过齐腰深。他在滑溜溜的墙边摸到浴刷和肥皂，把自己好一通洗刷，然后暖融融地闭眼浮在水面。
　　待他湿漉漉地回到有灯光的房间，见那里已摆着毛巾、一件细亚麻衬衫和一条马裤。衣服蛮合身，他走进隧道，心里很是欢喜。
　　奥利克拿着烟袋在等他。他们又沿着楼梯返回崇吉海姆，然后出了城山。伊拉龙注视着崇吉海姆的尖顶，在脑里呼唤蓝儿。蓝儿从龙舍飞下，伊拉龙问道：“在崇吉海姆最高处如何与人联络？”
　　奥利克笑道：“这问题早已解决。你没注意，每层的拱门后面都有一道楼梯，沿崇吉海姆中室的墙一路转上去，直通伊斯达米林的龙舍，我们叫它沃尔图林，意思是没有尽头的楼梯。可这楼梯紧急时嫌慢，平时又嫌烦。我们便索性以灯光联络。还有一个办法，只是很少有人用。修建沃尔图林时，我们在旁边开了一道槽，这槽便成了条滑道，与山齐高。”
　　伊拉龙咧嘴笑了：“难道不危险吗？”
　　“你可不能用，那道槽比照矮人身材设计，人进去则太窄。若是滑到槽外，可能会撞上楼梯、拱门，甚至可能被抛出去。”
　　蓝儿在不远处落下，鳞片瑟瑟作响。她招呼伊拉龙的工夫，崇吉海姆的矮人和人类纷纷出来交头接耳地围观。伊拉龙眼见人越聚越多，心里不自在起来。奥利克推推他，道：“走吧。明早到这里找我，我会等你。”
　　伊拉龙迟疑道：“我如何知道何时是早晨？”
　　“我派人叫你。快走。”伊拉龙不再多说，分开围观的人群，跳到蓝儿背上。
　　蓝儿正欲起飞，一老妇忽然上前紧抓伊拉龙一只脚。伊拉龙想要挣脱，那老妇的手竟如铁爪般握住他脚脖子，甩也甩不掉。老妇那双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角褶皱纵横，深陷的面颊上皮肤也是层层叠叠——那是一生沧桑的见证。老妇左臂弯里抱着个破布包。
　　伊拉龙惊慌道：“你想干什么？”
　　老妇胳膊一斜，一块布从布包上飘落，露出一张婴儿的脸。她哑着嗓子道：“这孩子没了爹妈，只有我照看她，我身体不行了。阿吉兰，用你的魔力给她祝福。祝她好运吧！”
　　伊拉龙用目光向奥利克求助，那矮人却只是严肃地望着他。人群登时鸦雀无声，等他开口。老妇仍看着他，苦苦哀求：“祝福她吧，阿吉兰，祝福她。”
　　伊拉龙从未祝福过别人。在阿拉加西亚，祝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因为祝福容易走偏，变成诅咒——尤其是祝福之人用心不正，或用心不诚。我敢承担这责任吗？伊拉龙掂量着。
　　“祝福她吧，阿吉兰，祝福她。”
　　伊拉龙忽然下了决心，欲想出只言片语，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情急中想到了古代语言，由有魔力之人用有魔力的语言道出的，定是真正的祝福。
　　他摘下右手手套，弯腰将手掌放在婴儿额头上，朗声道：“阿特拉古莱安伊连托特奥诺安阿特拉奥诺怀瑟斯考利尔弗拉罗特（祝幸运和幸福紧随你，愿你远离不幸）。”说罢，他觉得一阵疲惫，竟如使过魔法一般。他缓缓戴上手套，对老妇道：“我只能做这些了。若词语能消灾祛难，那非这些词莫属。”
　　老妇微微一鞠躬，嗫嚅道：“谢谢你，阿吉兰。”她正欲将婴孩盖好，蓝儿喷息扭动，将头探过去。老妇一惊，屏住呼吸。蓝儿鼻尖在孩子两眼之间轻轻拂过。
　　众人惊叹一声，只见那孩子额头上被蓝儿触过的地方，赫然留下一块银白色星形印记，和伊拉龙手上的闪灵符一样。那老妇深深看了蓝儿一眼，感动得说不出话。
　　蓝儿腾空而起，翅膀扇起的风将敬畏的人群吹得东倒西歪。待地面在下面变小，伊拉龙叹了一声，搂紧蓝儿的脖子，轻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给了她希望。你给了她未来。
　　伊拉龙忽觉寂寞。这里一切都这般陌生，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远离故土。家园已成废墟，却仍是他心驰神往的所在。他问道：蓝儿，我成了怎样一种人？我成人不过一年，却和沃顿国的领袖交谈过，被加巴多里克斯追捕，又与莫赞之子同行。人们还让我祝福他们！我能给人们的东西中，有什么是他们所不懂的？我又能成就什么任何军队都成就不了的伟业？人都疯了！我要回卡沃荷去找若伦。
　　过了良久，蓝儿才轻声答道：你呀，是雏鸟，一只奋力在这世上立足的雏鸟。论年岁我比你小，可论思想我已很老。这些事用不着操心，只须踏踏实实地做你自己。人们很明白自己的责任，你只须给他们指明方向——这就是智慧。说到伟业，没有任何军队能像你这般给人祝福。
　　伊拉龙不以为然，道：那算什么？小把戏而已。
　　不，不对。那是另一段故事，另一个传奇的开始。这孩子带着龙的印记和你的祝福之词，她将来怎会安心做个酒店老板娘，或者农妇？你未免小瞧了咱俩的力量和命运的力量。
　　伊拉龙垂下头。我受不了啦，我觉得好似活在梦中，梦里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有些事就是很怪，我知道，可那些都发生在别人身上，在很久以前，在很远的地方。可我却忽然拾着了你的蛋，又有了一位骑士师父，还同魔影交手——这些怎是一个农家孩子能做得来的。我早已不是自己了。
　　蓝儿道：你受命运的支配。每个时代都需要偶像——或许你就赶上了。农家孩子可不会无缘无故与第一位骑士同名。与你同名的那人是开端，而你是他的延续，或者终结。
　　伊拉龙摇摇头，说道：哎呀，这简直像猜谜……若一切都已注定，我们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是不是只要学会接受命运就行了？
　　蓝儿语气坚定：伊拉龙，我还在蛋壳里就选中了你。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觉得这样不快活了？不要胡思乱想。你的那些问题没有答案，也不可能让你快活。
　　伊拉龙没精打采道：是啊。可这些问题就是在我脑子里蹦来蹦去。
　　蓝儿坦白道：布鲁姆一死，事情就……没准了。我也觉得不踏实。这番话出乎伊拉龙的意料。蓝儿似乎从不含糊。说话间他们已到崇吉海姆顶部。伊拉龙低头从峰顶的开口看见了龙舍的地板，那个叫伊斯达米林的地方，那颗硕大的蓝星。他知道那下面就是崇吉海姆的中室。蓝儿向下滑翔，擦着边进入伊斯达米林，落地时脚爪下一声脆响。
　　伊拉龙问道：会不会划坏？
　　应该不会，这不是普通宝石。伊拉龙从蓝儿背上滑下，缓缓转了一周，欣赏美景。他们所在之处是一间六十英尺高、六十英尺阔的无顶圆屋，四周墙上是成排的黑暗洞穴，小者仅能容人，大者宽敞如屋。墙上挂着些晶亮的横梯，供人攀登之用。一条高大拱廊通向龙舍外面。
　　伊拉龙看着脚下巨大的宝石，很想在上面躺躺。他将面颊贴在清凉的蓝宝石上，企图看见下面。可中室地板距此一里格，下面的一切透过厚厚的宝石，尽化作弯曲的线条和摇曳的色斑。
　　我必须睡别处吗？
　　蓝儿摇摇大脑袋。没那回事。我洞里有你一张床，来看看。她转身收翅，一蹦二十英尺高，进了一个中等大小的洞穴。伊拉龙跟着爬上去。
　　洞内深棕色，比他想象的还深。壁上留着凿痕，像是天然岩洞。洞里墙边有一块垫子，足能容蓝儿卧在上面。垫子旁一张床固定在墙上。洞内挂盏红灯，灯罩外有栅帘可以遮光。
　　伊拉龙道：我喜欢这里，很安全。
　　是啊。蓝儿蜷在垫上，望着他。伊拉龙长叹一声倒在床上，浑身乏力。
　　蓝儿，你到此地一直寡言少语。你怎么看崇吉海姆和阿吉哈？
　　不好说……伊拉龙，我觉得咱们在此地已然卷入另一种战争。靠的是语言和联盟，而不是利剑和利爪。双胞胎不喜欢咱俩——须提防他们两面三刀。很多矮人不信任咱们。精灵不愿意人类成为骑士，他们都会反对咱们。咱们最好和关键人物保持友好关系。事不宜迟。
　　你看咱们有可能在各派之间保持独立吗？
　　蓝儿抖抖翅膀，让自己更舒服些。阿吉哈支持我们独立，可我们也可能须投靠某派才能立足。很快便会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