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开场


  杨霜岚惊诧地看着梁丘峰,委实没想到他竟然真能破解掉白首秘境的禁制,获得了进入的资格。
  进入秘境之难,杨霜岚可是很清楚的。再说当日,梁丘峰盘桓于盆地最外围的阶次,许久不见有动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进入的迹象。
  虽然前些时候,在别院梁丘峰与墨雄于冤家路窄,那时候墨雄于曾经脱口而出,问梁丘峰“怎么从秘境中出来了”。只是当其时情形有点混乱,杨霜岚并没有想到太深,以为言语所指的,是白首山呢。
  至于张江山等,更是半点消息不曾听到,他们只知道梁丘峰出外历练,如此而已,究竟有甚收获,都不得而知,也不好询问。
  一行人来到怀左府,早已有心理准备,如水滴入大海,默默无闻,没有太多的想法要求,谁知迎面热议的焦点,一下子颠覆感官。
  张江山叹了口气,对着梁丘峰一竖大拇指:“佩服!”
  除了这二字,别无更适合的言语表达。
  梁丘峰不置可否,淡然道:“机缘巧合罢了。”
  胖子几乎要蹦跳起来,怒吼:他妈的老天爷怎么不给本胖爷一次机缘巧合……
  心内却清清楚楚,哪里会那么简单。
  古承阳也是摇头苦笑,虽然早知彼此之间的差距已越拉越大,不可追赶,但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唏嘘一番。
  声名在外,可见过梁丘峰的人甚少,故而众人说得口沫子乱飞,却浑然不知正主儿就在眼前,情况有点搞笑。
  张江山倒很想大声喊一声:“终南剑门掌门人梁丘峰在此。”然而深知梁丘峰惯于低调行事,不好出风头,众目睽睽,反让他感到不自在。
  只得干咳一声,生生忍住。心里已在高速运算,看能否借助梁丘峰突如其来的名气,提高剑门档次……
  顺着人群流动,一直来到大广场边缘处。
  这地方,诸人都不算陌生。就算是梁丘峰,以前也来过一回。
  广场边上,排开一溜儿的椅子,很是整齐,每张椅子上还张贴着名字,以便让所有参赛的武者对号入座,而不会纷乱。
  在广场上首处,建立有高台,地方颇阔,同样摆着椅桌,却是属于贵宾席的位置。
  所谓贵宾,包括怀左府的官方头脑;各大宗门势力的代表;各大家族的代表——诸如低等宗门就没有受邀的份了。
  其实鲁大师收到了邀请帖,不过他着紧指导夭夭炼丹,当场将请帖塞进了丹炉内,烧为灰烬。
  鲁大师精得很,他知道如果自己去的话,夭夭肯定要跟随。小妮子一颗心全放在梁丘峰身上,等观看比赛的时候,难免情绪激动。一不小心看到梁丘峰被人打败打伤的话,那情绪波动就严重了,保不准再没心炼丹。
  他不来怀左府,也给夭夭布置了一项死任务,不让爱徒下山。
  夭夭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明白个中关窍,自己跟梁丘峰出来,帮不上什么,不如留在山上刻苦炼丹,早日出师好过。
  时辰尚早,贵宾席上空落落。只有些打下手的厮仆来回奔走,往桌子上摆放一碟碟精美点心,菜蔬果子之类。
  这些食用,下面参赛武者却享受不到的。只摆一张椅子,倘若登场比试,败于人手,下场后连椅子都保不住,唯有灰溜溜出场。
  “喏,丘锋,你的位置在那里!”
  张江山眼尖,指着前面说道。
  “现在过去坐吗?”
  梁丘峰入座,他们则会站在后面,以壮声威。
  “不急。”
  梁丘峰淡然回答。
  现在绝大部分的椅子都是空着的,人都没有来。倘若他往上面一坐,登时便万众瞩目了。
  杨霜岚忽然开口:“梁掌门,妾身不大方便出入,这便告辞。我在广场右侧阁楼处有一间厢房,会在那儿替你加油的。”
  人们不认识梁丘峰,可认识杨霜岚的人则海了去。
  杨三小姐,振远商行一枝花,怀左府出了名的美人儿,不知引来多少倾慕。
  只可惜,听说振远商行遇上了些困局,为了拓展商路,要将杨霜岚远嫁他乡联姻。
  此事在怀左府已不是秘密,使得无数人扼腕叹息。
  “三妹,你在这里作甚?”
  忽地一声威严的低喝,走出数个人来。
  领首者年约五旬,穿着锦袍,留三缕长须,面如重枣,不怒自威,一双凤眼,先是扫了杨霜岚一眼,然后盯住梁丘峰,充满了审视之意。
  看见他,杨霜岚面色一紧,连忙施礼道:“岚儿见过二叔公。”
  那二叔公不假颜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叔公吗?都什么时候什么身份了,还在外面与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走在一起。马上跟我回去商行,不准再踏出一步。”
  其显然是久居上位者,气息强横,言谈之际,霸气侧漏,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反对的威仪。
  闻言,张江山与古承阳面色一变,忿怒不已。
  二叔公瞪着梁丘峰,淡淡说道:“这一位,想必便是终南剑门的梁丘峰掌门吧。”
  “不敢当。”
  “哼,既为掌门,便该有身份礼节。我家岚儿,是许了人家的了,可不准被人损了声名。所以,老夫在此请梁掌门自重。”
  二叔公老气横秋,胡须飘拂。
  梁丘峰冷然道:“杨老想多了,在下与三小姐之间,并无瓜葛。”
  “如此最好,老夫可不愿意随便被些阿猫阿狗的家伙搅乱了安排。”
  说罢,掉头带着杨霜岚离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老家伙倚老卖老,简直让人气爆炸!”
  张江山嗷嗷叫道。
  古承阳瞥他一眼:“怒发冲冠,为何你不冲上去跟他拼了?”
  “呃!”
  胖子面色讪讪然:“我这不是打不过嘛。”
  “人弱被人欺,又不是雏儿了,这样的嘴脸不司空见惯了吗?”
  古承阳语调不见波动。
  张江山没好气地反驳:“你倒是泰然,可本胖爷就是气不过,动不了手,还不能发发牢骚?”
  古承阳一耸肩,表示“没问题”。
  梁丘峰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张古两人面面相觑,不懂为何他突然那么好心情,吟出两句诗来。仔细咀嚼,又觉得颇有深意的样子。古承阳正要仔细探问下,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猛地听闻广场四周爆发海浪般的呼喊。
  有武者选手进场入座了!


第三百零一章:入座
  第一名进场的武者选手,身材昂藏,方字脸,穿一袭紫袍。腰间悬挂一口三尺宝刀,精良的刀鞘上镶嵌着一粒粒光华璀璨的宝石,熠熠发光。别的不说,光是这副造型便足以让人拍手呼喊了。
  其实他的修为并不突出,气道五段左右,在决赛圈子中,只能排到中下游的位置。他心知肚明难有作为,运气不好的话第一轮便会被淘汰,干脆放开了,趁别人未到场,先声夺人,第一个坐了交椅,算是抢风头的一种行径。
  果不其然,现场海啸般的叫喊声证明他选择正确,不禁有些得意,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就算待会失败下场,也心满意足。
  有了第一个选手坐了交椅,抢去风头,其他一些武者颇为懊悔,纷纷现身,找着自己的位置坐下。
  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矮子,五短身材,显胖,像个葫芦瓜似的,他机灵地跑到梁丘峰身边,拱手做礼:“小的张三五,奉三小姐之命,特别送来一封手礼给梁掌门。”
  说着,掏出一个信封来。
  梁丘峰一怔,伸手拿过,问:“你家小姐可好?”
  那张三五恭敬回答:“还好……另外三小姐还有口信,说是请梁掌门不要忘了当初之约。”
  顿一顿,压低声音:“此处耳目众多,小人先告辞。”
  转身滑溜溜的又闪出去了,轻功貌似不弱。
  张江山摸了摸下巴,凑过来:“丘锋,小心有诈。”
  古承阳也说道:“且看看信封上有没做过手脚。”
  两人担心矮子来路不正,怕不是杨霜岚的手下,反会是杨家其他人指使来的,会在信封上涂抹毒药等,对梁丘峰不利。
  梁丘峰捻了捻信封,确定无恙,就打开,抽出来读。
  足有两大张纸,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字体秀丽端正,笔触阴柔,明显出自女子之手。
  梁丘峰曾见过杨霜岚笔迹,一看之下便认定不是假冒。
  因为《永字八剑》的缘故,其对于行笔风格有着非比寻常的认知感,极能辨认手笔。
  随即摇头一笑:以振远商行的身份存在,估计也不会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来暗算自己。
  看着手礼,不禁一怔。
  原来这并非什么书信,而是一份情报资料,上面很是详细地记载着俊秀比赛数十名杰出青年武者的情况,包含来历出身,以及武学套路等,非常具体。
  怪不得要写这么多字。
  应该是杨霜岚早就做好此项功课,只不过临时被二叔公撞见,训斥回去了,才没有机会交给梁丘峰,唯有寻找机会,吩咐矮子送来。
  在振远商行,杨霜岚经营不短,自然也有些心腹耳目的。
  难为她了……
  梁丘峰微微一叹。
  无可否认,杨霜岚是有求于他,在此过程中也用了些计算。但归根到底,都是一种渴望自由的表现,并未有什么过分之举。
  这么一个彷徨无助的女子,真不能要求更多。
  胖子不好偷看,只忍不住好奇心瞥了一眼,然后迅速摆正身位,眼观鼻鼻观心。
  梁丘峰哈哈一笑:“不是情书,别想歪了。”
  张江山干咳一声,忽问:“丘锋,你真要插手杨三小姐的事情?只怕不好办,振远商行势力庞大,不会允许你们乱来的。”
  “我知道,正头疼呢。”
  胖子幽幽一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呀……不过丘锋,你可得注意了,山上可是有个夭夭。”
  梁丘峰嘴一撇:“想哪里去了……我是觉得,就算没有杨霜岚,那墨雄于也会对我下手。既然如此,不如一并做了,还能落个人情。”
  张江山深以为然,只不明白梁丘峰要如何做法,彼此实力差距在那儿呢。不过梁丘峰向来都是惯于上演翻盘好戏,胖子早已淡定了,也不去多想。
  梁丘峰细细看着资料,一行行扫下来,不过半刻钟时间,已烂熟于胸。
  这些东西算不得多神秘保密,但凡有心去了解,大概便能洞悉。毕竟坊间众说缤纷,正热议得起劲呢。
  然而梁丘峰他们来怀左府时间不长,本来又没做好比试的准备,所以不曾在这方面下工夫。
  而且杨霜岚所记载,经过归纳总结,更加详细更加真实。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明情报的重要性——当然,这指的是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作用性更大,若是相距悬殊,任你研究得烂熟了,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一届怀左府俊秀比赛,却并没有多少新的天才涌现。来来回回,也就那些旧面孔,比如怀左府三大公子,怀左宗门十大新秀等。
  名为新秀,其实已是三五年前的叫法了。
  但他们成名早,少年便名满怀左,过得几年来,仍然青春正茂。
  梁丘峰对于这些人物,昔日也曾耳闻,可了解不深,现在看着资料介绍,感觉浑然不同。
  杨霜岚陈列出来的资料,相当有针对性,就是挑选了比较拔尖的三十来号人,分别进行备注诠释,而剩下的大部分人,则无视掉。
  因为她觉得,以梁丘峰的修为实力,对上那些人的话,把握极大,无需洞悉底细。
  毕竟那么多人,全部做完摸底的话,也不是轻松活儿,一时半会做不及。
  看完之后,梁丘峰把手一揉,一搓,纸张化为碎片。
  这时候,场边的呼喊如浪潮起伏,始终没有断落过。却是一阵阵,越发大声,震耳欲聋。
  进场落座的武者选手越来越多,七七八八,几乎都要坐满了,最后进来的,都是实力最高,颇为自矜身份的。
  他们看不起最先入座抢风头的浅薄行径,却是要压轴,方显真本事。
  贵宾席上,也是一簇簇的人到来。都是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见着,纷纷做礼问好,显得一团和气。
  只是居中还有数张椅子空着,明显是为了留给身份显赫的人的。不出意外的话,当为武王之位。
  当然,身为武王,举足轻重,等闲不会轻易出席。就算来看这俊秀比赛决赛,大概也不会第一天就现身,而是要等到最后决胜三甲的精彩时刻,才会到来。
  “走吧!”
  梁丘峰说了一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的位置,早聚集了许多目光,正在好奇等待,要瞧一瞧进入过白首秘境的人是何许模样。
  梁丘峰的身形刚出现,登时引来一阵热烈的叫声。
  碰巧的是,在另一边,怀左府三大公子之一的苏兴平正手摇洒金扇入座,本以为漫天呼喊都是冲着他来的,但仔细一听,觉得不对,抬头见到施施然坐上位置的梁丘峰,不禁面色一变:
  “可恶的家伙……”


第三百零二章:热血沸腾
  梁丘峰入座,引得海啸般的呼喊声四面发起,震耳欲聋。这般上场待遇,颇为罕见。即使怀左府三公子等,皆前所未有。
  一时间,众多对号入座的武者选手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眯着眼睛,目光落在梁丘峰身上,巡视不已,各有意味。
  ——其实看客们的呐喊,并非全部是欢呼,还夹杂着许多其他的声音,甚至嘘声。只是混在一起,便形成了惊天的声浪。
  梁丘峰获得进入白首秘境的资格,并且抢在龙马公子和神教圣女的前头。这一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许多人保留怀疑的态度。
  白首秘境乃武者圣地,数百年来,进入者极少,出来的人更少,显得极为神秘,仅次于飞来圣地等寥寥几个秘境。
  神秘之地,传闻纷呈,多有夸张成分,但进入之困难,却是众所皆知的。虽然怀左府位于唐王朝的边陲之地,可本地武者对于白首秘境的了解甚多,也有许多人曾经前往白首山游历,乃至亲自下场尝试过。
  现在,居然听说梁丘峰进去过,短短时间又出来了。话题被说起,立刻热烈非凡。
  人的心思大都如此,无论真假,只要话题够吸引人,其他都是次要。不外乎,就图一个热闹罢了。
  所谓“炒作”,根源便在于人心把握。
  无数的目光,无数的人声,汇聚于一点。
  梁丘峰从未曾如此被关注过,纵然为人老练,此刻也不禁情绪掀起阵阵波澜,泛滥开来。
  人生于世,即使耐于清苦,甘于寂寞,一心一意追求武道之极。然而当万众瞩目,成为焦点,始终不可避免会感到傲然。
  尤其是,其实梁丘峰不过是一名弱冠之年的青年而已。
  青春年华,怎么可能练得一潭死水,毫无功利之心?
  岁月催人老,出名要趁早,方不负韶华!
  甚至血液,也有点沸腾之意。
  站在他身后的张江山和古承阳更不堪,与有荣焉,腰板子有多直便挺多直,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无论这一届俊秀比试,梁丘峰能取得什么成绩,光是这一引发轰动的时刻,便足矣。
  另一边,苏兴平悻悻然坐好,眼眸有一抹隐晦的狠色掠过:暂且让你得意片刻,等上台后,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他本为跋扈的纨绔,但在梁丘峰手上接连跌了跟头,心中怨毒自不用多说。但也有些收获,脾气性情,难得地学会隐忍。
  脾性变化,还让父亲颇为赞许,说让苏兴平出外历练一番,实在正确。特别是和赤阳宗打交道一事,更让苏家感到喜出望外。
  在怀左府,苏家不敢说独占鳌头,也是一方土霸主。发展到了一个瓶颈之处,总想闯荡出去。那时候,不惜进逼鲁大师,便是有所图谋。
  而如今赤阳宗的到来,是一个契机。
  其实在杨霜岚被迫远嫁的事情上,背后还有苏家等势力的推波助澜。
  作为“功臣”,苏兴平声望大增。
  故而当他得到墨雄于的授意,马上禀告父亲,让老人家出面,轻而易举便联合其他两大家族,弄好了一份联名荐书,让梁丘峰参加决赛比试。
  梁丘峰不上台,他怎么有机会一雪前耻?
  复仇有很多种,但当着万人之面,万人目光,将夙敌打趴下,才是最酣畅淋漓的。
  想到妙处,苏兴平眉头舒展开来。
  “苏兄,那厮真得进入过白首秘境?”
  身边一名白衣公子忽然开口问道。
  白色高雅,素来为人所喜,以显脱俗。
  这白衣公子衣装华丽,可惜面目长得有点不如人意,一张马脸,两目狭长,带着一股阴鸷之色。
  正是三大公子之一的揽星公子公孙丑。
  怀左府三大家族鼎立,彼此间有竞争,可表面上却一团和气,还存在诸多交往,比如生意交易,以及联姻等。
  论起来,公孙丑还是苏兴平的表亲。
  不过一表三千里,疏远近乎忽略了。
  苏兴平说着:“哼,走狗屎运而已。”
  “如此说来,传闻是真的了?苏兄,你是亲眼目睹到了?”
  公孙丑感到意外。
  苏兴平却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他决不愿在对方面前说出当日在白首山的遭遇,无论是在破解禁制上被梁丘峰完胜,还是被墨雄于老鹰捉小鸡般擒拿,都是苏兴平内心隐藏的耻辱,岂会轻易告诉给别人知道,授人话柄?
  公孙丑察言观色,心中明白几分,也不多问,眼神盯着对面的梁丘峰,沉吟不已。
  这番对话,被另一侧的惜水公子刘尚意听到,忍不住插口问:“苏兄,据我所知,你似乎和梁丘峰有些纠葛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兴平面色更冷:“跳梁小丑而已,等上台后,便见真章。”
  刘尚意耐人寻味地一笑:“如此说来,苏兄定然早有安排了。那我与公孙,便有好戏看咯。”
  言毕,也不再多说。
  一波热议还未停息,又有新的声潮掀起。
  这一次,焦点在贵宾席上。
  原来已有些高手莅临,怀左府知府大人、苏家、刘家、公孙家等家族家主,以及好几个大宗门的代表长老,纷纷落座。
  这些人物,都是半步跨入武王境界的老牌武者,个个气息强横,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上位者手握权柄的显赫威风。
  平时候,等闲不得一见。现在却居于高台,任人张望。对于许多低微武者,算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
  只可惜,还没有真正的武王驾临。想必今天,不会有武王出现的了。
  诸位人物,都是老成精的,见了面,打哈哈,谈笑风生。三言两语,便把话题引到这一届俊秀比试决赛之上。点评之际,论调却几乎一致,大都认为这一届比试亮点泛善可陈,最后名次估计和上一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很快说到梁丘峰进入白首秘境的事,他们则显得淡定多了。
  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确实不错,证明有些天赋。但这只是一个敲门砖,进入后,有什么收获,得到什么,才是根本。
  梁丘峰进去出来,期间短短数月,就算真有奇遇,也不可能一飞冲天,成长之路,依然漫长艰辛。
  玄黄大陆,自古以来,从来不缺天才。惊才绝艳者,比比皆是,但半途陨落的更多。反而有某些看着平凡的人,却凭着坚韧的毅力走得更远。
  因此,以梁丘峰气道初段的境界修为,真得很难让这些人物动容。
  繁杂的寒暄完毕,所有人就坐完毕,稍等片刻,便有负责执事登上广场,运气开声,朗朗而谈:先是阐述了一番比试规则,然后宣布抽签开始!


第三百零三章:暗箱操作
  怀左府俊秀比试决赛抽签仪式开始,总共一百零三名代表选手,各自坐在椅子上,无一缺席。
  一百零三张椅子,绕着广场一大圈,上面坐着的人,要么朝气蓬勃,要么老练沉稳,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有自信的意味荡漾。
  所谓年少轻狂,能取得现在成绩,站到最后的决赛圈子上,就算明知修为境界不如人,可一股气势,无论如何也不愿低头认输。
  此谓“锐气”。
  那负责执事在台上,目光巡视一遍,然后捧出一口白木箱子。
  箱子四四方方,不过一尺长短,仅箱面上开一个圆口子,用以伸手进去,捏拿号签。
  写好对阵号数的签牌早已放在箱子里头了,只等选手们抽取,便知道第一轮的对阵状况。
  一百零三人,除掉一位奇数,可以分成五十一场比赛来进行。至于轮空的哪位,运气好,直接晋级,等待第二轮比试。
  所以能抽到轮空的,就说明他运气好。
  不过运气也是修炼之道一个重要因素,不可或缺,因此大家也没甚好说的。
  五十一场比赛,不可能第一天便能打完,要分三天。而对阵上的日期规定,也是注明了的。
  另外,还有一条保护性规则,为了预防第一轮便强强对碰,被选定为种子的十人拥有优先权,在第一轮抽签中,他们的号数不会出现在箱子里,而是直接拿在手上。换句话说,不管怎么样,十人之间都不会出现对阵的情况。
  这是种子选手的优待,规则存在历史悠久,虽然受到些非议,但依旧不变。
  抽签,首先从十名种子选手开始,依照既定排名的次序分先后。
  这时候,偌大的广场悄然安静,看客们集中精神,伸长了脖子,要看清楚谁与谁对阵。
  每当有人抽到了号数签牌,那执事便会举起来,公诸于众,以示公正。
  此程序耗时不长,每个人只需片刻功夫,便能从箱子里拈出一张木刻牌子来,上面写着号数。将号数对应,相同的,便是第一轮的竞争对手。
  “吴周志,号数为零!”
  这一声宣布后,全场哗然。
  零的签号牌,便代表着轮空。
  后面还没有抽签的选手听到轮空签被抽走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失望之色。
  那名叫“吴周志”的俊秀倒是沉着,不过嘴角弯出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欢喜的心情。
  轮空,不用打,直接进第二轮,求之不得。
  “哎,老天不开眼,我再也不减肥了……”
  张江山悻悻然。
  古承阳白了他一眼,好奇问:“老天不开眼,和你减不减肥有甚关系?”
  胖子一摊手:“本来没关系,但从本胖爷的嘴里说出去,就有关系了。”
  可古承阳还是纳闷,摸不着头脑,却也懒得纠结多问。
  轮到梁丘峰的时候,箱子里的号数牌就只剩下一张了。
  作为持外卡参赛者,排在最后的位置,也是最后的抽签者,不足为奇。
  伸手入箱,拿出一枚签号牌。
  后面张江山和古承阳都忍不住探头来看,正看见一个飘逸的“四”字。
  四号签!
  胖子摸了摸下巴,问:“四号签对应的是谁?哎呀,点子背到家了,这么靠前的数字,分明便是种子选手之一。”
  古承阳记性极好,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四号种子,是银月公子苏兴平。”
  “啊,是他?”
  胖子几乎要蹦跳起来。
  对于银月公子,他一点不陌生。想当初进怀左府参加闯三关茶会,期间便与对方发生了些冲突,大打出手,若非鲁大师的话,后果难以收拾。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俊秀比赛第一轮梁丘峰便要与对方交手。
  张江山狠狠一跺脚:“怎么这么巧?”
  拿着号数签,梁丘峰抬头恰与苏兴平一道目光相触,感受到其中意味,忽道:“我觉得,这也许不是巧合呢。”
  “不是巧合,丘锋,你的意思是?”
  话说出口,胖子随即反应过来,一下子明白:“抽签作弊?”
  不对呀,那么多人,那么多双手伸进箱子里,怎么搞鬼?
  张江山脑子有点迷惑。
  还是古承阳一语道破天机:“看来是他们买通了这位负责执事。”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梁丘峰是最后一位抽签者,那在此之前,只要执事将四号签收起,等到最后的时候才放出来,如此,毫无疑问梁丘峰都逃不掉。
  暗箱操作,办法简单而有效,至于在箱子里做些手脚,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外人看来,谁能洞悉其中玄机?
  张江山面色一变:“好贼子,耍这些卑鄙手段,到底想做什么?”
  古承阳淡然道:“自然是要复仇。”
  “不行,不能任由他们摆布,我们得嚷嚷抗议,让大家看清楚此贼的真面目。”
  古承阳苦笑道:“没用的,抽签的东西,谁也没看见究竟如何暗箱操作。闹起来的话,人家还以为是我们胆怯耍赖了。”
  梁丘峰点点头:“古师兄所言极是。”
  古承阳又道:“看来获得外卡的事,背后都是这苏兴平在指使,为的,便是安排这一场比赛。怪不得近几天风平浪静,没甚波澜呢。原来后招都在此处,好深的心机。”
  张江山有些急了:“这么说来,此贼是要当着万人之面,大庭广众之下复仇?”
  堂堂正正的比试,就算下重手,将对手打伤打残,乃至于打死,都不会受到多少指责。
  苏兴平的心思,明明白白摆了出来。
  “丘锋,你可得注意小心……实在不是对手,直接下台认输吧。”
  张江山急着说道。
  “嗯,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梁丘峰平静回答。
  其实他对于这个抽签对阵结果,并不觉得如何糟糕。苏兴平等人要对付他,他早有防备,也不畏惧。虽然修为境界有所差距,但凭着《剑心雕龙》近期的进步,凭着《永字八剑》的融合,剑意渐成,对于这一战,根本不怕。
  对方苦心刻意安排,说起来,反而正中下怀。
  有些仇怨,拖拉得久了,令人烦闷,那就痛快一战,解决了事吧。
  瞬时间,梁丘峰心胸有豪气,念头通达,一道剑意被龙形剑气吞噬,欣喜地跃跃欲试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正赛开始
  抽签确定,对阵明了,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等待正式的比试开始了。
  决赛圈,万众瞩目,自然不会像海选预赛那样,同时举办十场,赶着打。而是一场场地进行,好让所有人看得过瘾。
  第一轮五十一场比赛,分三天进行。平均下来,每天十七场,时间上安排,倒有些凑紧。但细论下来,却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皆因有些场次,倘若实力相差较大的,一时半刻便能决定胜负,耗时甚短。就算势均力敌的,斗上个时辰,也差不多有结果了。
  毕竟都为气道级别武者,元气有限,当消耗殆尽,也就无法继续下去。
  比试竞赛,虽然可以吃药补充元气,但一般丹药灵米,恢复速度颇慢,难以跟得上高节奏的激烈对阵。
  再说,斗得酣畅时,倘若分心去服食外物,一不小心便会露出破绽,反会败得快些。
  今天第一场比赛,是第一号种子薛依萱。她今年不过二十岁,但作为怀左府唯一一个高等宗门鱼龙宗的真传弟子,一身造诣非凡,半步踏入气道九段,极为了得。
  这份资质,直追龙马公子,神教圣女那一批的妖孽天才。
  其实在上一届俊秀比试,薛依萱便一举夺魁,一鸣惊人。那时候的她,气道七段,宗门绝学《鱼龙九变功》练到了第六变。
  现在,其晋身气道八段,《鱼龙九变功》更上一层楼,在怀左府的新生代武者当中,早已是鹤立鸡群,独孤求败的存在。
  本届俊秀比赛还没有开始,一众的论调便认定,第一非薛依萱莫属。至于二三位,倒还有些想象空间,就看下面的一群人,谁进步更大,发挥更好了。
  正式的比赛时间到,薛依萱跃然上场,一身淡黄色衣衫,容貌清新脱俗,眉目如画,令人动心。
  她不仅天赋卓越,更是美人儿。
  这样的女子,从来都是最受追捧的。更难得的是,此女脾性温润,很好说话,故而被无数武者视为心目中的“女神”。
  她的对手,是一名气道五段的青年武者,也生得一副好皮囊,高大威武,剑眉朗目。只见其上得台来,双手抱拳:“幽怀湖宋天元见过薛姑娘。”
  薛依萱微微一笑,如春风荡漾:“原来是霹雳手宋大哥。”
  那宋天元惊喜地道:“薛姑娘知道宋某?”
  “闻名已久,只是不曾当面相见。”
  感觉自己竟然能在“女神”内心中留有印象,宋天元欣喜不已。
  薛依萱又道:“今日在台上相遇,就请宋大哥出手吧。”
  宋天元却没有动手的意思,朗声道:“薛姑娘乃淮左第一新秀,芳华绝代,天元不敢唐突,就此认输。”
  他没有打,便直接甘拜下风,嘴上又说得体面漂亮,让人不会觉得他是懦弱胆小,反而深具风度。
  台下,公孙丑嘴一撇,揶揄道:“这宋天元,明知不敌。交手的话,也就三回合的过程。他倒光棍,直接卖个好不出招,想让薛依萱承情”
  苏兴平冷冷道:“凭他也配?薛依萱看着好说话,实则极有分寸,礼貌近乎淡漠。”
  他们怀左府三大公子,其实都曾打过薛依萱的主意。各种各样讨欢心的手段都使用出来了,但都近不了身,更遑论获得芳心。自是知道此女的原则,外热内热,比那些冷傲女子更难征服。
  第一场比赛,由于对手自动认输下场,整个过程,半刻钟不到,显得非常短暂。
  没有开打,不过看客们也不觉得无聊。毕竟这一场的结果,很多人都意料之中。
  很快,第二场开始,由二号种子、出身振远商行的杨孤舟上场。
  杨孤舟便是杨霜岚的堂哥。
  这位哥却是位武痴,醉心修炼,对于家族生意毫不在意。将近而立之年,气道八段修为。他没有宗门出身,完全是家族培养起来的。
  振远商行,名为“商行”,但对于武力培养丝毫不差于人,不惜一掷千金,网罗收购高深武题,供给家族有天赋的子弟修炼。
  说白了,这样的商行和宗门势力存在许多相通之处。比如天宝商行,那便是整个大陆的巨头之一。如果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撑,无论如何都不具备如斯声威气势,反会祸在旦夕,顷刻间被人掠夺。
  与杨孤舟对手的青年武者上台后,第一时间也是认输,然后逃也似的跳下台去。
  众所周知,杨武痴和人交手,浑然忘我,出手只求胜负,不论生死,根本不知轻重。所以当他的对手,可够提心吊胆的。
  这青年武者抽签运气不佳,暗叹倒霉,根本不敢动手,直接认输了事,免得落一个伤残下场。
  接连两场,兵不血刃,干脆利落,耗时总共加起来,还不足一刻钟。
  张江山看着,忽然走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幽幽一叹:“这便是高手风范气场吗?不战而屈人之兵。”
  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羡慕。
  他固然已淡了修炼之心,转为经营。可曾经也是一名孜孜上进的武者,见着这些场面,难免有感而发。
  古承阳更不用说,眼神灼灼,一手紧握剑柄,手背上有条条青筋绷起。
  不出枯井,不知天地阔;不与人争,不知距离远。
  然而当远离荒洲,出走神洲,当一个波澜壮阔的大世界如同画卷展现于眼前时,刚开始的激动,却很快就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挫败感给取而代之。
  好比青蛙跳出了枯井,看见了海洋的那种望洋兴叹感觉。
  感觉,其实不一定全部是好的。
  因为很多时候,自欺欺人往往就是一种幸福。
  梁丘峰似有感觉,霍然回头,望着他说道:“古师兄,你练《唯我杀剑》,便该心中唯我,何须理会他人强弱?”
  一语点破梦中人,古承阳神情一紧,从武道之心动摇中摆脱出来:“谢掌门教诲。”
  尤有余悸,心境动摇,乃至于支离破碎,堪称毁灭性的,有此阴影存在,形成心魔,将成为日后武道之路上最为棘手的拦路虎,很难再逾越过去,一辈子的成就,止乎于此。
  这时候第三场比赛开始,由揽星公子公孙丑登台。对手是一名气道五段的武者,有些来头。
  双方终于开战,斗得十分激烈。
  最终还是公孙丑技高一筹,使出一记绝招“星辰变”来,将对手击败下台,大步迈过第一轮。
  稍作停顿,第四轮比赛开始,对阵双方是银月公子苏兴平,和持外卡参赛的终南剑门掌门人梁丘峰。


第三百零五章:开战
  第四轮比赛,由苏兴平对梁丘峰,顿时引起场外一阵骚动。
  苏兴平的名头不用多说,怀左府三大公子之一,声名赫赫。其几岁之际,便暂露头角,有了神童之称。后面一路成长,也是顺风顺水,很多人都看好他有朝一日,或能迈过关卡,晋身武王。
  至于梁丘峰,也颇有知名度。别的不说,光是怀左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门掌门人这一头衔,便具备许多噱头,被人争相热议。特别是近来梁丘峰获得进入白首秘境资格一事,更是闹得满城风雨。
  此事虽然不确定真假,但空穴来风,总有些由头。若是真的,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怀左府……不,就算整个唐王朝,以前都未曾有武者闯入过白首秘境的。梁丘峰能成功,堪称破天荒,值得恭贺。
  唯一觉得瑕疵的是,这梁丘峰不是本地人士,却是外来户的背景,减色不少。
  舆论推波助澜,激发了俊秀比赛第一轮的第一次高潮。人人皆聚精会神,对于即将举行的比赛甚为期待。
  ——假如梁丘峰真是刚从白首秘境中出来,想必有所收获,学到了高深武学,却不知是否会临场发挥出来,对付苏兴平。
  贵宾席间,一众首脑人物对于这一场比赛也来了精神。好比之前三场,都是开胃菜,胡乱瞄一眼了事。
  毕竟看与不看,结果都已定,不大可能发生改变。
  但眼下这一场不同,梁丘峰的崛起,固然谈不上横空出世,不过终南剑门的发展经营,加上请来鲁大师作为太上长老……一系列手笔,稳稳当当,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一名弱冠武者的手笔。
  武道一途,修为境界是一重;心境又是一重。若一心苦修,两耳不闻窗外事,则很容易成为浑浑噩噩的武痴,不通人情,不明人心,这样的人,前期修炼速度可能快,但到了后面,却会陷入困境。
  再怎么说,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脱离世界,纯粹的修炼。最起码,也得有资源供求才行。
  若人懵懵懂懂,不识交际,当置身情况复杂的外界,生存都会成一大问题。一不小心便着了道,糊里糊涂断送性命。
  很多时候,可并非拥有一身修为便能解决一切的。
  因此各大宗门势力,在培养弟子的过程中,总会量身定做地制定许多类型的历练任务,让子弟出去完成。藉此过程中,练达人情,淬炼心境。
  在这一点上,梁丘峰漂洋过海而来,历尽艰辛,短短时间从一个村庄打拼成一个下等宗门,算是奠定基业,对于心境的帮助,极为巨大,几乎等于跃升而上了。
  比起来,其他的人,像这般年龄的,最多也就是个真传弟子,执掌一些宗门事务而已。
  可梁丘峰,已是一门掌门。
  他是怀左府内最年轻的掌门人,同时也是修为最差劲的掌门人,区区气道初段,拿不出手。别的掌门人,再差劲,也要有气道七八段左右的实力在。
  或许,这也是梁丘峰当前最大的软肋所在。毕竟相比年龄,并没有显示出多少天赋优势了。
  当然,别人可不知道梁丘峰正式踏入武道,不过区区三五个年头。如此算起来的话,简直便是飞速近乎妖孽了。
  “苏兄,这一战,你怎么看?”
  公孙家的家主公孙步池开口问苏家家主苏远山。
  苏远山的语气毋庸置疑:“自然是我们家平儿取胜,毫无悬念。”
  另一边刘家长家主刘步峰呵呵一笑:“无论修为境界,而或武道学习,兴平都占尽优势,难怪苏兄自信满满。”
  苏远山淡然说道:“这一场,本来就是平儿要求做出来的。小辈之间的纠葛,老夫不愿多理会,只是想提供个机会,让他们做个了断罢了。”
  公孙步池眼眸一眯:“说得也是,也许还能藉此敲山震虎,说给某人知。怀左府不是三湘府,得按照规矩来做事。”
  言下之意,暗指鲁大师。
  在许多人看来,神笔峰虽然尊梁丘峰为掌门,可背后的太上皇,自然是鲁大师。没有他,终南剑门早被灭了。
  另一侧,怀左府知府大人身穿绯红色官袍,显得威严庄重。坐在他身边的一位,却是名尼姑打扮的女子,年约四旬,两眉弯弯,甚为清丽,只是嘴唇薄了点,颧骨微突,给人一种冷峻之感,不好亲近。
  知府大人对她颇为敬重,微笑问道:“九秋长老,对于这一战,你看好谁?”
  这九秋长老来自鱼龙宗,修为高深莫测,而鱼龙宗是怀左府唯一一个高等宗门,举足轻重,因此官府都十分给面子。
  “还用说,自然是苏家公子了,难不成知府大人不是这般想法?”
  知府大人捻须笑着说:“我却是听说这位梁掌门剑法不俗,已凝练出剑意。另外,还掌握有一门独特禁术呢。”
  这些资料,是当日梁丘峰闯三关茶会后,那负责主持的游击将军汇报上来的。
  知府大人便留了个心眼,还派遣人手去搜集梁丘峰的情况,故而多有了解。
  九秋语调平淡:“剑意如何,还得受限于修为本身,才能决定凝练几分;另外不同层次的剑道,所凝聚的剑意威力也大相径庭……至于禁术嘛,呵呵,即使因缘际遇学到,可又能随意发挥的?”
  知府大人听出了她的意思,便是说梁丘峰来自穷困的荒洲,出身破落户,能掌握什么高层次的剑题?
  从起点上讲,便远远落后于根正苗红的苏兴平。
  出身论虽然有偏见之嫌,可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能正确分辨优劣。
  知府大人微微点头:“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以及涌现出新的俊秀天才来。”
  这个,本就是举办俊秀比赛的意义目的所在。
  他作为一府首脑,却不同下面众多宗门势力那般,勾心斗角得厉害。其立场更多的还是从全府范畴上考虑,若能涌现出得力新秀,到时选拔去参加王朝性质的俊秀比赛,也能取得好成绩。
  那样的话,怀左府的政绩考核便漂亮,他也是能升官发财。
  九秋不再言语,在她看来,这一场比赛的结果注定波澜不惊,没甚谈论的必要,知府大人的期盼,只是嘴上堂皇话而已。
  场外有议论,对阵的双方已径直登台来,互相站着,相距三丈。
  苏兴平意气风发,只觉得全身的精气神都腾腾攀升,达到了一个气势顶点,喝道:“梁丘峰,这一天本公子已等待多时。我早说过,你逃不掉的。”
  梁丘峰气定神闲,忽而摇摇头:“可惜从此以后,要逃的估计便是你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众人也听出来了,敢情两人间,还存在某些龌龊矛盾。
  大好,越有冲突,这比赛才越是精彩。
  “说这大话,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
  苏兴平神色一沉,也不再废话,当即身法一闪,便攻了过来。


第三百零六章:技惊四座
  苏兴平所学甚杂,空手、折扇、剑法等,都有建树。在怀左府,苏家屹立已久,通过种种渠道获得不少类型武题。而苏兴平自幼有天赋,被诩天才,眼界广阔,涉猎许多。
  本来武道一途,泛滥是大忌,但他觉得,只要控制住一定数量,掌握多门武技未尝不可。
  多武而善变,在对敌之时层出不穷,确实有独到作用,往往能产生意料不到的好效果。
  因此,他学便学了。而且每一门武技,都修炼大成,让家族长辈喜出望外,不再关涉。
  现在对上梁丘峰,苏兴平双手成爪,使出的是一门名为《擒鹤手》的地阶下品爪法,攻势凌厉,要一个照面,便用雷霆手段将梁丘峰挫败。
  梁丘峰持剑走步,避其锋芒。
  苏兴平双爪落空,立刻攻势变化,唰的,右手袖子中滑出一柄洒金扇,砰然张开,足有一尺面积,如同一片云,遮掩向梁丘峰面目。
  扇子却是虚招,左手蓦然穿出,双指神出鬼没,疾点梁丘峰喉咙。
  这一招,有个名堂,唤作“大鹏展翅恨天低”。
  此招不是出自哪门武技,而是苏兴平结合扇法指法,取两者长处,糅合起来独创的招数。
  这般招数,他足有十八招,编排起来,视为平生绝技,闯荡出赫赫声名。
  梁丘峰依然不出剑,只是腾挪闪避。
  场面几乎一面倒。
  场下嘘声一片,觉得梁丘峰实在虚有其名,比起银月公子来,差得太远。
  贵宾席上,苏远山嘴角含笑,但没有开口说什么。以免被人觉得得意忘形,再说,爱子旗开得胜,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公孙步池摇摇头:“没想到这梁丘峰如此不济。”
  刘步峰道:“也许他留有后着呢。”
  公孙步池道:“此言差矣。梁丘峰乃剑修,剑修之道,十有八九都偏于锋锐。现在一上来,此子便处处挨打,不敢正面相逢。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心态,便一败涂地了。”
  这是道理。
  两人对阵相敌,比的不仅是修为实力,还有肝胆勇气。若上得阵来,胆怯心颤的,实力难以发挥,自然会被打得落花流水。眼下梁丘峰虽然步伐未乱,可在苏兴平步步紧逼之下,能保持多久实在难以保证。
  正所谓一步差,步步差,说得便是这种情况。
  梁丘峰处处避让,让苏兴平有足够的空间施展绝技,挥洒得酣畅淋漓,心情大快,狂笑道:“梁丘峰,凭你的修为,也只配当本公子的仆从。今日教你知道,在真正的比试当中,你跟我的差距有多大。”
  他的跟从当中,还真有人修为境界比梁丘峰高的。
  不过苏兴平貌似得意张狂,实则保持谨慎。他觉得梁丘峰肯定不仅仅这一点斤两,猜得不错,估计是想等自己大意,然后趁机反击。
  也罢,便故意卖个破绽出去……
  其心思一转,有了定夺,手底一缓,露出个空挡。
  这一着,落在许多人眼中,引起一阵哗然。有的以为苏兴平占尽上方,一时大意了;但也有人目光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圈套,却是故意引梁丘峰上钩的。
  那么,梁丘峰会以为这是一次良机,而投身进去否?
  或者,这一场比赛决定胜负的关头,便在于此了。
  果不其然,梁丘峰双眸一眯,原本横持的伤情剑剑芒一吐,直取中宫,开始反攻。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太嫩了。”
  苏远山掩饰不住的得意。
  九秋瞥一眼知府大人:“大人,看来你的期待要落空。有时候差距便是差距,无论怎么弥补,都依然存在。”
  知府大人嗯了一声,心中却有几分疑问,不知为何梁丘峰会轻易上当:不过也难怪,当局者迷,外面很多人能看出苏兴平故意卖个破绽,但梁丘峰未必能洞悉得到。
  苏兴平哈哈一笑:“梁丘峰,你入吾彀中矣,给我破!”
  扇子舞得呼呼声,这柄洒金扇本非凡品,用上等材料打制而成,收缩展合,玲珑自如。那些扇缘处,更是被打造得锋锐无比,堪比神兵利器。
  右手扇,左手一抖,亮出一柄细长软剑,抖得笔直,嗤,尖锐的破空声,转瞬袭至梁丘峰小腹。
  一剑刺要害,绝不在意当场击杀对方。
  “给我破!”
  这一次,吐气开声的却是梁丘峰,伤情剑锋芒毕露,莹莹一团——此剑自从在白首秘境内有遭遇,开了锋,再不同以往。掌握在手,更加得心应手。
  剑芒大作,好像洒起大团风雨,气势狂暴,浑然不是一口剑所能刺出的霸道威势,隐隐竟将苏兴平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剑意!
  剑意所趋,所及,皆是锋芒如割,切割得就连空间都有些不稳。
  “什么?”
  苏兴平大吃一惊。
  他的原意,是用洒金扇主防,软剑主攻,后面还隐藏许多后招变化,反正只要梁丘峰稍一退却,便再没有翻身之地。哪想到梁丘峰丝毫不让,催发惊人剑意,根本不将他的扇子软剑放在眼里。
  苏兴平念头闪过,手脚丝毫不慢,首先便是把扇子舞得团团转,要护住周身。
  嗤嗤!
  猛地见到百炼制造的洒金扇如同纸糊的,四分五裂,就连那些用赤山铜精心打制而成的扇骨,都被砍断两根。
  扇子破,防御空门大开。苏兴平眼内只望见一团刺眼的剑芒闪耀,只骇得魂飞魄散,他倒还有些手脚,关键时刻,软剑不要命的撤回来,护住面门。
  叮!
  心惊胆战的一声脆鸣。
  苏兴平顿觉得手腕一轻,原来是软剑都被砍断了。
  “怎么可能?他拿着的,是什么剑器?”
  苏兴平来不及多想,面门感到丝丝冰寒,整个人往后跌倒在地,完全顾不上形象狼狈,第一时间却是大叫侥幸——
  小命保住了!
  梁丘峰剑回鞘,神色淡然,无忧无喜。
  然而胜负已分。
  “哗!”
  全场雷动,惊诧于梁丘峰的雷霆一击,竟是这般犀利无比,不可抵挡,只顷刻间便击败银月公子,获得胜利。
  很快,哗然的惊叹声变换成嗤笑。
  原来人们注意到,坐在地上的苏兴平,一对剑眉不翼而飞,被削得光光的,寸毛不存。
  他,居然被梁丘峰剃了眉。
  这绝对是任何人都不堪忍受的奇耻大辱。
  在怀左府,苏兴平一向骄横,不知得罪多少人。现在,那些人哪里肯放过这么一个大快人心的机会,尽情发泄内心的舒畅。
  “可恨!”
  贵宾席间,苏远山拍案而起。


第三百零七章:怀璧其罪
  “苏兄,不可!”
  公孙步池以为苏远山眼见爱子惨败人手,遭受奇耻大辱,按耐不住要暴走呢,连忙开口劝说。
  俊秀比赛不同其他场合,台上事,台上了,周边的人绝不能干涉。就算苏家在怀左府为望族,也不能坏了规矩。
  就见苏远山很快收敛了怒气,缓缓坐回来,只是面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刚才他拍案而起,桌子上的事物散落一地,此刻有下人过来收拾。
  吐一口气,苏远山道:“多谢步池好意提醒,苏某刚才失态了。”
  能不失态嘛,眼瞧着苏兴平步步紧逼,胜券在握,还设计了一大陷阱让梁丘峰跳。万万没想到梁丘峰跳是跳了,却只凭一记剑法,便将苏兴平的苦心布局摧毁。
  这算什么?
  这意味着梁丘峰完全具备秒杀苏兴平的实力,只是开始的时候引而不发,冷眼相看。或者在他眼内,苏兴平的张狂自信,却等于跳梁小丑一般。
  实在欺人太甚!
  场上情况瞬息反转,许多观众都来不及反应,有修为境界较深的剑道武者,脑海飞快地回放着刚才梁丘峰的一剑。
  只是剑意蓬发,火树银花,灿烂之极,转瞬即没,难以捕捉到其中的剑法轨迹,领悟到个中妙处。
  如此剑法,如此剑意,怎么可能由一名气道初段的武者施展而出的?
  难不成,梁丘峰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又莫非,这般神奇剑法,是他从白首秘境内学到的?
  另外,其手中执掌的剑器,竟能将苏兴平的洒金扇和软剑都砍断,简直摧枯拉朽般不费多少力气。
  苏兴平的扇子和软剑,都是宝器下品,梁丘峰的剑却削铁如泥,如斯说来,又会是何等品阶的剑器?
  意识到这一点,无数炙热的目光纷纷凝视,落在梁丘峰腰间佩剑之上。
  功法武技,当被人所学所掌握,外人还想窥觊就比较困难了。总不能把脑子解剖开来研究,研究也是无用。除非修习有特殊的精神类武技,迷魂作祟,或有些可能。
  然而外物不同,强者可居之,只要找机会下手……
  在玄黄大陆,杀人越货从来都是典型性的行为存在。
  台上,苏兴平仍然没有站起来,跌倒在地,怔怔发呆。无法接受的惨败现实,让他刹那间心丧若死。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究竟为何会这样。
  原本的踌躅满志,原本的信心满满,原本的猫捉老鼠,设计一切,原来只是可笑的玩意,不堪一击。
  咔嚓!
  仿佛听到了心境像一面脆弱的镜子,裂出无数裂纹,几乎便要支离破碎。
  “梁丘峰胜!”
  站在角落的裁判迟钝了一下,高声宣布结果。
  如同宣判,苏兴平竟一下子瘫软在地——他不是没受过挫折,只是未曾受过这般挫折,巨大的落差之下,人的承受能力都到了临界点。
  梁丘峰一抱拳,跃下台去,坐回位置。
  张江山已经有点目瞪口呆了。
  其实就算经历一场苦战,最后梁丘峰有幸胜出,他都可以接受。然而胜利来得如此戏剧性,轻松如意,就让他大跌眼镜了。
  古承阳同样颇为惊诧,只觉得“掌门人”越发的高深莫测,不可捉摸。
  坐回椅子上,梁丘峰貌似平静,实则也大感头疼:他没想到伤情剑激发之后,犀利如斯,在万众瞩目之下表现出格。
  怀璧之罪,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都要谨慎。
  以前的时候,伤情剑外表平淡无奇,不曾有过什么耀眼表现,自无问题。可现在,将苏兴平的扇子软剑砍断后,锋芒出世,无可隐藏。
  这锋芒,不会让别人感到畏惧。恰恰相反,却会引起无数的贪婪。
  原因无他,梁丘峰的个人修为太低了,背景靠山又过于薄弱。就好比黄口小儿怀黄金于闹市,自然会招惹无数人的窥伺,都想抢而夺之。
  只是先前之际,剑意发挥,梁丘峰就想刻意控制,都不好掌握——除非他不想赢下这场比赛,屈辱地败于苏兴平的手下。
  不仅仅是失败,还有可能因为自己留手反会被对方所伤。
  交锋便是这样,战机瞬息万变,一方有犹豫有迟疑,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梁丘峰总不能怕伤情剑曝光,而不敢败敌取胜。那样的话,就算怀有神兵利器,又有什么意义?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撇开些胡乱的思绪,坐得笔直,闭目调息养神,等待下一场比赛开始。
  “呵呵,有点意思,看来我的期待,还是过低了。”
  知府大人眸子发亮,撸着胡须,显然对于梁丘峰的表现觉得颇为赞赏。
  这一句话,本为随口说出,但落在九秋耳朵里头,便有几分不同寻常。她可是并不看好梁丘峰的,但最终结果却颠覆了认定,让她面子有些不好看。不过对她来说,只能算是一点细枝末节的事情,淡然开口:“刚才那一剑,确实有独到之处。”
  知府大人咪咪笑道:“你不认为他能走更远?”
  九秋回答:“得看后面表现。”
  不愿多说,心里暗想:梁丘锋胜利倒来得蹊跷,出人意表,也许对于此子了解,的确不够。但那又如何?这一届的俊秀头魁,非依萱莫属。
  想及这名宗门得意的真传弟子,九秋便欣慰之极。
  “五哥,便是此子与岚儿纠缠不清。”
  贵宾席间,位于右侧的一桌,是振远商行的代表。坐着两位衣装清雅的中年男子,一团和气的模样,就像是商贾。
  “哦,今日一见,倒有些门道。”
  “那又如何?潜力终有限,想要娶岚儿,远远不够。”
  “这个当然,终南剑门和赤阳宗相比,宛如蝼蚁之于大象,不具备可比性。”
  他阅人多矣,不知见过多少天才俊杰,就是在这俊秀比赛的擂台上,便看见过很多。其中不乏比梁丘峰表现更出色,更让人眼前一亮的。
  然而后来,许多人都是昙花一现,如流星般消逝不见。
  “传讯给二叔公那边,把人看紧点,不要在最后的时候出了差池。岚儿已长大成人,懂事了。如今商行在困难之际,她就得贡献一份力量出来,才是我杨家好子孙。”
  “五哥所言极是。”
  那男子点点头,转身对着一位心腹耳语几句。心腹得了嘱咐,离开贵宾席而去。


第三百零八章:意外发现
  梁丘峰与苏兴平的比试完结,很快开始第五场。
  这一场由惜水公子刘尚意对一名气道六段的青年武者,论修为,两者相差不大,一时间,倒斗个旗鼓相当,场面颇为精彩。
  只是人们还沉浸在刚才梁丘峰的爆发当中,许久回不过神,对于现在这一场,关注不是那么集中。
  一番争斗,最后刘尚意胜出。
  接下来是第六场比赛,比完之后,便是午饭歇息的空当了。
  距离下午的比试,足有两个时辰之久。在这段空暇,各位选手武者可以自由安排活动。
  其实就算有比赛进行,他们都能随意走动,甚至不在场都无所谓,没人会约束理会。
  然而近距离观望比赛,乃是一种观摩学习,机会难得,还能提前了解潜在对手的底细,谁都不愿错过。
  “哈哈,丘锋旗开得胜,走,我们到潘阳楼去海吃一顿,热烈庆贺!”
  张江山兴奋得一张肥脸肉团乱抖,大放红光。
  古承阳算是沉得住气,但也掩饰不住的有兴奋之色流露出来。
  梁丘峰击败苏兴平,实在太解气,太长脸了!
  至于可能招惹到的祸患,他们却不多想:人生在世不称意,事事都畏手畏脚怕这怕那的话,活着更没意思。
  梁丘峰更不是那种胆小怕事之辈,想当年在荒洲,在剑府,他一口剑可曾怕过谁来着?即使形势比人强,胆敢惹上来的,都是不废话,斩杀干净。泛东流等,皆成为垫脚石。
  世情如是,剑越磨越利,人越争越强!
  反正跟着梁丘峰,张江山和古承阳的胆子都变得开始肥起来。
  三人走向潘阳楼,点了满满一桌佳肴,开怀痛饮。
  饮食间,胖子说着:“早知如此,就该带多点人来,以壮声威,也好看看咱们掌门人的威风厉害。”
  古承阳白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来之前,对掌门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这话戳到胖子痛处,他恼道:“我可没这么说过……嚓,我说姓古的,你这妹夫我还没有承认呢,就整天吹胡子瞪脸的,想要怎地?”
  提及张锦秀,古承阳为之哑然,还真不好与他争辩。
  梁丘峰脸一沉:“说归说,不准胡扯。”
  两人对于他,颇有些敬畏,当即唯唯诺诺,不再斗嘴。
  这一顿饭吃下来,最后结账,足足消费了四百多斤灵米,真是难得奢侈。不过近来剑门一直在走上坡路,发展欣欣向荣,偶尔奢侈下,也没什么。
  一人喝了三坛灵酒,浓郁的元气在经脉内流淌走动,来不及消化,蒸发起来,将脸膛都逼得白里透红,有些熏熏然。
  三人便寻思先返回杨霜岚的别院,稍作休息,将这股灵酒元气给融化掉,以免浪费。
  但回到那边时,却看见大门紧闭,敲门后,走出两名面目陌生的护院,看见他们,当即面色一沉,叱喝道:“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振远商行不受欢迎的人,所以,请腾地方去吧。”
  原来振远商行软禁了杨霜岚,连她的别院都没收掉,全部控制住。
  这是要全盘接管的意思了。
  听到对方下逐客令,张江山趁着酒意,有些不忿。
  那护院见着,嘿嘿冷笑:“怎么?想动手!”
  看样子,倒是希望张江山他们先出手,好借机发飙。
  梁丘峰拉住张江山,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别院不给住,大不了另寻地方。倒是杨霜岚那边,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只怕颇不乐观。
  当初梁丘峰答应,会出一份力,帮助杨霜岚。但并未打包票,只是如今这势头,力气如何出,是个大问题。
  他总不能杀去振远商行去抢人。
  别说实力太逊,不具备这个可能性,更没有任何由头名义。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张江山愤愤然,往地上吐一口口水:“我们走,有钱还怕没地方住?”
  古承阳猛地站着,如同遭受雷击一般,眼勾勾看着前方。
  前方是街道,人群熙攘,声浪滚滚。
  梁丘峰与张江山走着走着,这才发现古承阳没有跟上来,觉得奇怪。胖子回头叫唤:“姓古的,你又在发什么愣?”
  古承阳如梦初醒,失声叫道:“刚才,刚才我似乎看见了萧长老。”
  “萧长老,哪位萧长老?”
  胖子茫然问道。
  梁丘峰却眼眸寒芒一闪,冲上来:“你说你看见了萧寄海长老?”
  听见“萧寄海”三字,张江山一拍大腿,差点一哆嗦。
  这一个名字,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只是相隔得久了,有点生疏,一时间无法对号入座。
  古承阳被梁丘峰双手抓住肩膀,有点疼,迟疑地道:“我也不敢确定……”
  “什么意思?”
  古承阳连忙解释:“就是刚才,一闪而过,面目有几分相似,但头发全白了,胡须凌乱的,所以不敢确定。”
  “在哪里?”
  梁丘峰激动的情绪稍稍安稳下来,忙问。
  虽然只是相似,但不当面确认过,如何死心。
  在白首山的时候,铁忠说剑府大部队遭遇永恒神教袭击,全军覆没。但毕竟不是他亲身在场,对于过程不可能做到毫无纰漏。故而梁丘峰内心深处,总还存在一点念想——
  也许太师叔武学通天,能杀出条血路来……
  太师叔是跟随张祖师的人物,经历无数岁月,底蕴之深,不可揣测。反正面对他的时候,梁丘峰便感觉如同面对高山,面对汪洋。高不可仰,深不可测。
  当然,那时候的梁丘峰不过区区劲道层面,不说武王,就是气道高段武者,都不是他当时所能明白的了。
  可话说回来,太师叔没有什么绝学,他也是不信的。
  一丝希望,不致泯灭。
  现在听古承阳说意外看见了萧寄海,当时激动如潮,无法保持淡定。
  古承阳往前方街道一指:“先前他就经过那边,行色匆匆的样子。”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梁丘峰不假思索,率先跑过去。然后一拍肩膀上的六耳:“六耳,看你的了。”
  小家伙一直跟着,因为俊秀比试不准灵宠辅助,故而它那时候呆在台下。可上潘阳楼海吃的时候,小家伙可丝毫不让人,它喝的酒,比三人还要多。只是其海量,千杯不醉,一点事都没。
  听到吩咐,小巧的身子立刻飞跃而起,很快消失不见。


第三百零九章:幸存者
  一阵疾奔,东张西望,无奈街道上人群熙攘,如同永不停歇的奔流,眨一眨眼睛,视线便换了无数面孔。
  一张张面孔中,没有再看到古承阳所说的“貌似萧寄海”的人。
  分头寻了大半个时辰,将周围数条街道都找遍了,依然一无所获。
  一会之后,六耳归来,摆手摇头,表示它也没有发现。其天生灵猴,耳目玲珑,要比梁丘峰三人厉害得多。它都找不着人,这线索便渺茫了。
  怀左府太大,只要那人转进附近哪一间房屋里头,便再难寻觅得到。
  张江山气喘吁吁,忽问古承阳:“你是否看走眼了?”
  古承阳搔搔头:“我说了,只是相似,不敢肯定。”
  梁丘峰沉住气:“不管如何,总有这么一个人在,对不?唯有找到他,才能水落石出。”
  两人皆点头。
  胖子又问:“可现在那么多人,该往哪里找?”
  想了片刻,梁丘峰目光闪动:“当找不到人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让对方来找你!”
  张江山一愣:“你的意思是?”
  “如果真是萧长老,他人在怀左府,只要稍作打听,便会听闻到我的名字,自然便会来找我们了。”
  胖子一拍大腿:“此计甚妙。”
  梁丘峰一举击败银月公子苏兴平,算是爆了个冷门,外面早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交口相称:那一招剑法,很可能是梁丘峰得之白首秘境,估计是天阶剑题……
  还有其所掌握的那口剑,更非凡品,连宝器都能轻而易举砍断,足见一斑,或会是王器级别。
  天阶剑题,王品剑器……
  光是这两点,便足以成为热门话题,几乎达到了无人不晓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梁丘峰处境微妙;不过以他现在的热度,若是萧寄海在城中,听到名字,肯定会想到昔日弟子的所在。
  梁丘峰继续道:“所以,只要我在广场出现,静静等待便可。”
  “好,下午的比赛即将开始,我们赶回去吧。”
  剑府幸存的一线曙光,让张江山和古承阳颇为兴奋——换了以前,当剑门津津日上之际,要和剑府汇合,他们倒有些小算盘,不大乐意。可眼下一切已不同,剑府大部队遭受重创已是不争的事实,同仇敌忾之下,两人哪里还去计算那等细枝末节。
  再说,眼下剑门发展遇到瓶颈,极度缺乏中老一辈的坐镇。如果剑府那边真有几位长辈逃过大劫,接上神笔峰的话,将是一笔十分珍贵的财富。
  三人不再停留,奔回广场。
  广场依然人山人海。
  坐在椅子上,梁丘峰三人的视线注意力不在场上,而在场外,四下搜寻,寻觅那一个振奋人心的身影。
  时辰到,比赛继续进行。
  这一场堪称鏖战,两名实力相当的青年武者大打出手,绝对是开赛以来,最为胶着的比试。
  近乎一个时辰的拼斗,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了,还是分不出胜负。
  然而俊秀比赛,可没有平手和局的说法,于是两人在漫天的呼喊声中,再度交手。
  由于缺乏真气支撑,这样的打斗显得甚为古怪,和那些低阶武者街头肉搏一般,你一招我一招的,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场面吸人,梁丘峰却没有多少心思,双眸依然坚持地扫视四周。
  突然之间,一张面孔映入眼帘,他整个人都呆住:
  “萧长老!”
  虽然头发雪白,虽然胡须拉碴,虽然风霜的痕迹遍布,但眉目之间的印象却早铭刻于心,不可磨灭。
  不是萧寄海,还有谁来着?
  相隔百丈,人海如潮,阵阵呼喊声充斥耳中。
  但这一刻,所有一切都化为虚无,不复存在似的。
  萧寄海明显早就看见了梁丘峰,目光灼灼,猛地展颜一笑。
  时光荏苒,却有些事物能承受住岁月长河的浸蚀,毫无改变——记得那一年,萧寄海便是这般看着梁丘峰,看着他一点一滴的成长……
  梁丘峰的双眸猛地蒙上了一层雾气,湿润起来。
  张江山和古承阳发现他的异状,顺着视线看去,不禁也呆住,百感交集。
  “走!”
  梁丘峰一挥手臂,不再犹豫,起身离开。
  下面的比赛,再怎么精彩纷呈,都不再重要。
  ……
  熙攘的街道,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成河,显得杂乱无比。这时候,有不少武者突然看到梁丘峰跪倒在地,跪在一位落魄老人的身前。
  这老人,衣衫陈旧,双手空空,容貌更是惨无人睹,像个难民似的。
  有武者认出了梁丘峰,当即惊讶地叫出声,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跪拜对方,而且神情十分激动,眼角有泪光闪动。
  多年不见,纵然形容落拓,但萧寄海的腰板子依然挺得笔直,好像没有什么事物能压垮一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同样蕴含着难言的激动之意:
  “好,梁丘峰,你做到剑府所能希冀的一切!”
  快步过来,将他扶起:“我萧寄海,一辈子做过无数件事。但做得最对,最有价值的,便是让你进入山门。”
  梁丘峰忍不住,终于眼泪两行留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个“伤”,不仅仅是“伤害”,还有“感伤”。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带你们去见太师叔他们!”
  “啊!”
  梁丘峰喜出望外:太师叔果然没有遇害。而且听萧寄海的意思,似乎还有些人在,难不成是张府主和其他几位长老?
  如此的话,真是天佑剑府!
  快步跟随他走。
  穿过条街道,来到一处客栈,进去,上楼,拐到一间厢房外,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女子。
  梁丘峰见到她,惊喜叫道:“伍长老!”
  可不是伍孤梅来着。
  伍孤梅循声望去,做了一个倾听的微小动作:“梁丘峰?”
  梁丘峰猛地发现,这位外冷内热的长老双眼呆滞,瞳孔无神,竟然是瞎了。
  走进房内,放眼一看,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太师叔。
  太师叔更显老,形体瘦瘪着,干巴巴的,显出一股风烛残年的意味,让人见着,心生恻隐。
  床边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正端着一碗药,送给太师叔吃喝。
  此女身形绰约,显瘦,一头乌黑长发。但最引人侧目的,是她一只手臂没了,只剩得一只右手。
  梁丘峰莫名心酸,轻声叫道:“冷师姐!”


南朝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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