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危机
作者:南朝陈|发布时间:2024-06-28 19:02:08|字数:266770
终南村的经营步上正轨,但很多问题迎面而来。
人手捉襟见肘,分工方面分外困难,好在人人自觉,很是踊跃,倒替梁丘锋分担了许多压力。
他们既然选择了跟随南下,命运便捆绑在了一起,自然不能偷奸使滑。
诚如梁丘锋所言:虽然当前只得一个小村庄,但着眼未来,也许能发展成为一个王国呢……
豪言壮志多半虚,近乎做梦。
做梦,便是一个梦想。
人孰无梦?
诸人之所以不辞艰苦,不怕牺牲,便是想跟在梁丘锋身边,看看究竟能走多远。
这是一种拼搏的精神,是一种全身位参与的热血!
张江山,卫队弟子“江表全”,还有老吴山,他们三个对于武道修炼的热情比较淡泊,反而对于经营管理方面很是热衷,于是肩负起村庄经营的事务来。比如说开垦荒田,种植草药,招募农夫种植夫等,都由他们负责。
古承阳和阿宾师徒性格偏冷,两人当前任务主要是上山狩猎,猎杀山脉中的低阶妖兽,剥皮削骨。一方面自供食用;一方面多余部分可拿出去卖,换取灵米等资源。
四名被选为修炼剑阵的少男少女,他们年纪尚幼,最重要的便是勤苦修炼,提高修为,早日赶上来。
吴丹梅日常修炼之余,还兼负烹饪之责。
张锦绣张大小姐比较清闲,但后来她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了,干脆跟随古承阳师徒,上山狩猎。
至于夭夭,经常性地闷于房间内捣弄,说她炼丹呢。
炼丹?
对此梁丘锋持保留意见,他可不觉得少女能够无师自通地掌握如此精妙的技能。
要知道炼器炼丹,可是堪比武道的大热门。
当然,为了不打击夭夭的积极性,梁丘锋只会鼓励,而不是泼冷水。
剩下两名卫队弟子,左铭与汪南衡,他们修为最高,达到了气道三段。因此肩负着村庄的戒严安全重任,还得经常抽时间四下巡逻,防止外敌入侵。
整个南岭山脉,山头无数,大大小小的门派数以百计,好比说距离终南村几百里远的地方,便有两三个小门派。
而作为主心骨的梁丘锋,他除了指导四个小家伙修炼剑阵外,自己的功课也半点不落下。
时至今日,他的《梯云功》总算真正入门了,一跃腾空,虚空踏步,都能施展得有模有样。
在《剑心雕龙·永字八剑》上的浸淫更加精进,剑式发挥,威力大增;
《神打功》方面却始终不得要领,难以突破。后来在一个静谧之夜,梁丘锋脑海有灵光乍现,他决定结合从阿里山脉深处神秘石山之上所看所感悟到的拳势轨迹,开始自创拳法。
冥思三天三夜,终有所获。
梁丘锋破关而出,得一拳法雏形,结合在《神打功》之上,属于左手拳,被命名为《神打三拳》。
名为三拳,实则连第一拳都仅得雏形,要想真正大成,还不知要经过多少苦研琢磨。
最为可惜的是,梁丘锋卡在劲道层面,始终无法迈入气道世界当中。
其实无论底蕴,而或功法,还是心境,他都具备了。无奈咫尺之遥,远如天涯,隔着朦朦胧胧的一道,难以突破。
或者,他还欠缺一份恰到好处的机缘。
在某些夜静人深的晚上,梁丘锋思绪飘飞,总不自觉会想起某些人,某些事。诸如留在镇魔陵的六耳,不知它怎么样了。醒觉进化后,会不会寻找自己……又如终南剑府,太师叔他们是否已迁徙到神洲了……
都过去大半年时间了,想必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了吧。
又不知道他们来到神洲后,会不会寻找己等……
只是每当晨阳初升,一觉醒来,梁丘锋便会抛却所有的烦杂念头,一心一意地投入到终南村的建设当中。
当日在离石城,他既然选择了这么一条遍布荆棘之路,很多东西,早就预计到得了。
可以说,这是一种自我放逐的历练之旅。是成是败,是龙是虫,都要亲身踏过。
目前起点,小小一村,但诸人精诚团结,各司其职,合力向上,便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这一日,狩猎的三人组狼狈地逃回村子,古承阳竟然受了重伤,而张锦绣神情凄惶,显然受到不小的打击;阿宾同样受伤,一条左胳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他年纪虽小,可性格坚韧,竟没有喊一声痛。
见状,众人大惊,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他们遭遇到了高阶妖兽,这才大败而回。然而等阿宾开口讲述,竟是被一个名叫“羽泽派”的人给害得。
羽泽派,位于南面数百里之外,是一个小门派,可派内上下,也有千余人。论综合实力,几乎与荒洲的血刀会差不多。
这一趟古承阳入山狩猎,便是遭遇到一队同样前来狩猎的羽泽派弟子,有七个人,都是劲道七、八段的修为。
彼此遭遇,羽泽派的弟子态度跋扈骄横,一上来就斥责古承阳等胡乱狩猎,坏了羽泽派的规矩,要他们把所有猎物交出来。
开始的时候,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古承阳同意了。
然而对方见到张锦绣貌美,便在言语上调戏,还毛手毛脚的,想占便宜。
古承阳忍无可忍,于是出剑。
他所修炼的剑法为《唯我杀剑》,有敌无我,剑出必见血,立刻便将两名羽泽派弟子刺倒在地。
双方大战。
古承阳凭着一手新练成的左手剑,加上张锦绣和阿宾的帮助,堪堪傪胜,而对方留下四具尸体后仓惶退走了,但嘴里不依不饶地撂下狠话,说回到山门后,一定要禀告帮主长老知晓,定要抓到古承阳等,碎尸万段。
听完这些,众人神色默然,纷纷瞧着梁丘锋,看他有甚主意。
梁丘锋道:“先扶承阳阿宾他们下去包扎休息。”
古承阳忽道:“丘锋,是我太莽撞了,闯了大祸。”
梁丘锋嘿然一笑:“这算什么?比起当日我击杀高北河如何?”
闻言,诸人皆会心一笑,心中莫名大定。
梁丘锋又道:“趁对方找上门前还有些时间,大家赶紧做好迎战的准备吧。是一战沉沦,而或一战崛起,就看大伙儿的了。”
毫无疑问,这一次将是终南村建立以来,所必须要面对的第一次大危机,关乎生死存亡,不容有失。
第两百章:剑阵之法
众人立刻开始忙活,分头行动。
扶古承阳回到石屋内,张锦绣咬着牙,亲自帮他处理包扎。瞧见血淋淋的伤口,不禁双眸发酸,很是愧疚。
毕竟古承阳与羽泽派的弟子恶斗,因她而起。总觉得要替对方做些什么,良心上才过得去。
张江山无意撞见这一幕,心里不由大是嘀咕,感觉自家妹子与古承阳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发展下去,难不成要当姐夫了?
昔日在终南城,古家与张家不甚对头,可以说是直接的竞争对手。时过境迁,过去在荒洲的恩怨早烟消云散,但对于胖子来说,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悄然叫出张锦绣,探头探脑地问:“我说妹子,你是不是喜欢上古承阳这独臂小子了?”
闻言,张锦绣柳眉倒竖:“哥哥,你又发什么神经?”
作势要动手。
张江山赶紧退开丈远,笑嘻嘻道:“没有就好。”
张锦绣板着脸道:“人家可不是独臂,只是一只手练不了剑而已,但左手剑更加凌厉,先前若没有他拼死搏斗,我可就要受辱了。”
脑海不由自主回想起古承阳浴血拼斗,不肯退缩半步的身影来,牢牢烙印着,不可抹去。
瞧见她的神色,张江山暗叫一声:“完了。”
女人爱英雄,尤其爱敢于为自己挺身而出的英雄,这一点,千古不变。
另一边,梁丘锋与三名卫队弟子走在一块,商议此次所要面临的危机事宜。他们四人,可以说是目前整个村庄中最为可靠的武装力量了。如果他们顶不住,那也就意味着无从抵御,终南村将被强敌踏平,不复存在。
左铭道:“我们可否将此事汇报给淮左府那边知晓,由府衙出面干涉?”
江表全摇摇头,面露一丝苦笑:“虽然府衙那边有规章,不准武者滥杀无辜,虐杀平民。只是当前事件,我们与羽泽派有冲突,还杀了对方的人。事态不类寻常,只怕汇报上去,也是无用。”
汪南衡性格沉稳,忽道:“当下之急,我觉得还是先调查清楚这羽泽派究竟有甚实力最好。”
梁丘锋道:“不错。对方也不可能一下子找上门来,还不如我们主动些,知己知彼,才能制定更好的对策。”
左铭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我吧。”
“好,多加小心。”
说罢,左铭也不拖沓,径直离开村子远去,刺探情报。
他走后,汪南衡与江表全也各忙各事,全力准备着。
返回院落,梁丘锋看见夭夭正坐在院子内,不住往一个灶里塞柴火,将火烧得极为旺盛。
灶上,架一口黝黑的小铁锅;锅内热气腾腾,有些草药用水煮着。
片刻之后,夭夭便会用一个铁铲挑起一些,捻一捻,甚至还放进嘴里尝一尝,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梁丘锋好奇地道:“夭夭,你在做什么?”
夭夭回答:“煮药,品尝药性。”
梁丘锋搔搔头:“这一些,丹书上面不是都有详细的陈列介绍吗?”
“书上所得,和自己亲手得出的数据意义不同呀。”
梁丘锋恍然,实践总是比理论重要。经过亲手尝试,自然印象更加深刻:“夭夭,你这是认真的了?”
夭夭一吐舌头:“小哥哥,你这说得什么话,好像我以前从没认真过似的。”
“呵呵,我不是这个意思……嗯,只是目前的村子状况来说,很难提供相关的炼丹条件。”
夭夭道:“不碍事的,先从基础做起吧,以后慢慢壮大,自然便有机会。我深信,小哥哥你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
梁丘锋紧一紧面色,不再打搅她了,径直回到房间,闭目沉思。
羽泽派的人,随时都会出现,必须周全筹备,迎接很有可能爆发的恶战。
这一战,关系重大;或一战成名,或一战沉沦,万劫不复。
只是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派之力,绝非目前终南村的实力所能抗衡得住的,所以必须借助外力,或还有转机。
然而外力从何而来?
己等人生地不熟,不大可能获得别人的帮助,说来说去,还得从己身上挖掘……
咦,记得萧寄海所赠剑题中,有一门很是特殊的剑阵,叫什么来着?
他凝神思虑着,干脆拿出百宝囊翻找,很快就找出那门剑题来。
《阴阳相宜剑阵》。
玄阶上品剑题,颇为不俗。
该剑题不同一般,因为它的实施主体不需要人力,而是借助地势,以及阴阳五行等,自然成阵,发挥杀伤威力。
一言以蔽之,就是“阵”。
终南剑府山麓下,借助竹林等,便构造成一个护山阵,在诸多宗门会攻之际,曾经发挥出不小的作用来。
不过荒洲武道中落,阵势禁制方面的水平一落千丈,很是式微,已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善用阵法的人物大家。在不少武者心里,几乎都忘记了这方面的存在。
如果不是萧寄海相赠,以及目前的困境,梁丘锋都没有想起来。
他凝神静气,激发意念渗入剑题,这不是破解,而是了解剑题上所描绘关于剑阵的具体作用效果,以及如何实施等。
半个时辰后,梁丘锋脱离开来,心中大为震动:这门《阴阳相宜剑阵》可真不是盖的,玄妙无比,因地制宜,引势成阵,花草树木,一石一砖,皆可入阵来。经过禁制转化、发动,轰然激发,形成剑势,可防御,可攻击,攻防一体,相当厉害。
“这么说来,假若根据终南村的情况,进行改造,构出形势,将整个村子囊括成为大阵,岂不是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般,再不怕等闲的攻击了?而且阵势如海,诱敌深入,还能制造出意料不到的杀伤力来。”
梁丘锋越想越觉得可行,觉得目前此法足以改变形势走向。
至于破解《阴阳相宜剑题》,需要很足够的精神念力,这一点,他倒很有把握,足以一试。
说干就干。
他先出到外面,跟夭夭说了声,叫没有什么紧要事的话,不要让人进来打扰。然后略做准备,把房门一关,开始闭关破解剑题。
第两百零一章:布阵
傍晚时分,左铭来找梁丘锋,听说其在闭关,不由摸摸下巴,心想难不成梁丘锋感觉触摸到了气道层面的门槛,故而全心闭关冲刺?
若真能突破,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对于梁丘锋的战力,他从不怀疑过。昔日于终南山下,梁丘锋格杀进阶气道的泛东流一幕,依然记忆犹新。假如梁丘锋得以成功进阶的话,那实力起码会翻几倍,达到一个可怖的地步。
到时候,面对羽泽派时,村子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如斯想着,左铭掉头离去,以免打搅到梁丘锋。
三天过去了。
了无动静。
幸好这个期间,羽泽派的人也没有见到,想必对方调查,找人,也需要一个时间。
此时,重伤的古承阳在张锦绣的精心照顾下,身子得到了调养,慢慢恢复过来。固然不及鼎盛时的状态,但总算恢复几分风采。
第五天,仪表邋遢的梁丘锋破关而出。
他刚一出来,便叫左铭、汪南衡、江表全等人过来,神情勃发地下达了好些古怪的指令。
这些旨令,与武道修炼无关,而是关乎村子的建设布局,比如说某某方位要种一棵树、某某位置要摆放一块石头,诸如此类,听得众人一脸茫茫然,难以理解。
梁丘锋见状,情知难以传达真意,干脆让他们负责找寻所需材料,自己亲自动手,包揽一切实地工作。
挖坑、掏土、种树……
各种各样的累活脏活,统统不在话下。
张江山等人见着,不禁傻了眼:
“丘锋,你这是在干嘛?”
“布阵。”
“布阵?”
胖子搔搔头:“什么时候,你成为了阵法大师?”
“呃,一天前。”
闻言,张江山差点摔倒。
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临阵磨枪”?
只是大敌当前,随时会出现,这所谓的“阵”究竟能否发挥出作用,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谁的心中都没有底。
本来想当面问梁丘锋的,可梁老大干脆了当地回一句:“你没看我很忙吗?有事情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万一羽泽派找上门来,是否有以后可就很难说了。
一种疑惑不安的情绪在村中蔓延,众人虽然信任梁丘锋,可这一件事委实有点不靠谱。在大家的印象里,梁丘锋潜力无限,剑法高超,但不曾听说过还会布阵的。
即使会,阵法五花八门,玄奥莫测,他就闭关学习了几天功夫,能有什么造诣?
整村成阵,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贸然尝试,别说杀敌,破绽百出还差不多。
诸人心里嘀咕着。
但梁丘锋并没有管这些,而是继续日以继夜地忙活着,从村头到村尾,循序渐进,不可开交,甚至连饭都常常顾不得吃。当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时候,便掏一把灵米塞进嘴里,补充元气。
在忘我的投入状态中,他颇有收获。慢慢摸索到一些独特的窍门,并发现这剑阵之法绝非孤立,其本就隶属剑道,属于其中一个分支。由点到面,举一反三,未必不能反过来促进对于剑道上的领悟理解。
对,就是这样……
想到妙处,一些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涌现,他不禁一个人呵呵笑了起来。
一如傻笑。
张江山他们看见,更感担心:莫非梁丘锋在重压之下,思想出了岔子,傻了?
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关于梁丘锋要“打下一片江山”的豪言,他们虽然选择了跟随,但心底里其实是不大相信的。
因为这样的豪言,更应该说是呓语才对,极其缺乏现实基础。
不过人皆有梦,好比每一个人踏上武道之际,都会梦想自己能成为傲视天下的武神大能……
有梦,血才会热,才会沸腾。
故而他们毅然跟随梁丘锋南下,不为打江山,只为轰轰烈烈闯荡一番,不枉此生。
这一条路,注定坎坷,但只要梁丘锋在,便不至于失去主心骨。然而现在梁丘锋捣弄什么剑阵,神态相当不对路,那就惨了。
张江山心里没底,要夭夭出面去探问。熟料夭夭沉醉于草药品性方面的尝试,居然也说没空。
胖子相当郁闷:怎么这一男一女都是这样?怪不得能勾搭在一块……
好在数天下来,羽泽派的人都没有出现,让得大家的神经能稍微放松放松,也任由梁丘锋折腾。
撇开这个危机,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其实终南村的发展还是不错的。
当初他们选址,便经过一番仔细斟酌,依山傍水,兼且具有一截灵脉,天地元气相当不俗。
这么一截灵脉,在神洲洲域或许算不得什么,可要是换到荒洲,那就是令人眼红的宝地了。稍作发掘,都差不多能开宗立派,成立一个小宗门了。
有灵脉辐射覆盖,村周围好些地方都能开荒,成为灵田,从而种植上灵稻,拥有了产出功能。
只是他们一行人,多为纯粹的武者,哪里懂得种植?唯独一个老吴山,因为经历丰富的缘故,倒是学过《五行种植诀》,于是这一块全部交给他来处理了。只等有些规模了,在到外面招揽些专业的种植夫进村来。
本来井井有条的发展步伐,如今也因为羽泽派的事情,而显得停滞下来。
村子明天是否还能保存,都是问题,又还有什么心思去种植?
第七天,梁丘锋难得没有开工,而是坐在一块左铭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附近山体搬迁来的巨石上,进入冥思中。
这一想,便是大半天功夫。
众人对于他的这种行为也司空见惯了,不以为意,各忙各事。
第八天,凌晨,叮叮当当,梁丘锋开始摆弄巨石,最后将此石安置于村口右侧,与另一侧的一株槐树相对。
第十天,中午时分,梁丘锋郑重其事地将手中两件工具扔到地上,长长吐一口气,说道:“完成了。”
闻讯,村中诸人先是观望周围环境,但见整体并无太大的改造变化,只是这里多了块石头,那里多了棵树罢了。
阵在哪里?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然。
猛地负责巡逻的左铭健步如飞地跑回村来,有些气喘地道:“羽泽派的人来了……”
第两百零二章:还有谁
“羽泽派的人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霍然动容,目光齐刷刷地望着正在村中踱步的梁丘锋。
梁丘锋背负双手,双目眯了眯,问:“来了多少人?”
左铭回答:“有十来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侦查的队伍。”
在这一片地带,村庄数量数以百计,非常之多。当初古承阳与对方发生冲突,距离终南村位置颇远,而彼此面生,因而羽泽派不可能知道古承阳等人是终南村的,唯有逐步进行搜索打听。
现在这一队人马来到,应该就是搜索的队伍。
想清楚这一层,梁丘锋心中笃定,淡然道:“让古承阳他们暂且避到地下室中。”
建立村子的时候,为预防万一,因此在地底挖掘了地下室,极为隐蔽,可容纳数十人居住。
闻言,张江山马上去安排。
很快古承阳、张锦绣,以及阿宾都避到了地下室内。
“大家见机行事,看我眼色。”
梁丘锋吩咐道。
“好。”
约莫一刻钟时间,马蹄声响,十余名身穿羽泽派服饰的队伍驰骋到终南村外。
王佐今年四十岁,其身材健硕,面有横肉,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在马背上,挂着一柄长达丈余的巨斧,斧刃熠熠迸发寒芒。
这正是他的武器,玄器中品宣花斧。
作为羽泽派五大护法之一,王佐近期的心情很不好。
羽泽派称不上什么大门派,但在这雄壮绵延的南岭山脉一隅,方圆千里,都属于它的统辖,也算得是一方土霸主。然而数天之前,出外狩猎的一队门中新晋弟子与人遭遇,发生冲突,竟然被杀了好几个,幸存的弟子逃命回来哭诉,令得举派震怒。
管辖范围内,竟有人敢动门派弟子,不可饶恕。
于是,第一时间掌门便发布加急任务,要将凶手绳之于法。
然而好几队人马下山搜寻,至今仍没有找到人,仿佛对方是流窜过来似的,早逃之夭夭。
“可恶……”
王佐心中忿然,不过在搜索的过程中,也得到些有价值的情报,比如说附近一带出现了一个新的村庄:终南村。
他率队而来,就是想看此村境况如何,若是那凶手出自该地的话,哼哼,自然要施以雷霆手段,踏为平地。
人马一字横列而开,围在村口前面,形成了堵门之势。
王佐喝道:“村中的人,全部出来见我。”
态度骄横,比起当日的官兵还要过甚。
很快,梁丘锋便笑容可掬地走出来,后面带着左铭等十余人。
见到他这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左铭诸人面面相觑,莫名打个冷战——多日之前,在招待巡逻官兵的时候,貌似也是如此。可掉头功夫,梁丘锋便大开杀戒,将一队自以为得了天大好处的官兵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开始之际,众人原本还觉得梁丘锋作为领头人,太过于容易相信别人,以及温顺了。
哪里料到,真正的狠招却在后面。
现在面对羽泽派,莫非又来这一招?
王佐的目光扫过众人面庞,沉声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击杀门派弟子的三人,两男一女,男子当中,一个右臂有残疾,使得是左手剑,一个年级很幼,但心很狠。
有了这些特征,即使没有画像,但若是遇到,也很容易认出来。
只可惜,终南村新建不久,选址偏远,附近数里都没有其他村庄,否则的话,只要人员出入,肯定会落入别人眼中,自是更加容易指认出来。
梁丘锋笑着回答:“都在这里了。”
王佐哼了声,再三审视,忽问:“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在此地建立村庄?”
梁丘锋也不隐瞒:“我们都是从荒洲过来的。”
“逃荒者?”
王佐眉毛一挑,顿时了然。
多年来,也曾有些逃荒者进入到南岭这边扎根,讨生活。所不同的是,眼前这一批人,气息彪悍,明显都是武者。其中有三位,精神饱满,隐隐显露出气道级别的修为来。
气道高手,即使只是低段位,但也相当了得。要知道王佐自己,也只是气道五段的修为罢了。
结合来处,修为,一个猜测浮现——对方很可能是荒洲某个宗门的人员,搬迁至此。
只不过,若真是如此,缘何人数会这么少?
一般宗门,即使再弱小,也该有百人规模才对。除非在迁徙过程中出现意外,或者大面积死伤,或者流离失散……
王佐看着面容粗犷,但心思很是缜密。几个念头翻腾,便猜到了几分。当下冷笑道:“我们正在缉捕一窝贼寇,所以要进村搜索,你们可有意见?”
闻言,左铭诸人登时露出愤然之色。
这哪里是征询意见的态度,分明便是命令。如果不同意,只怕立刻便会找藉口冲杀进来。
梁丘锋悠然道:“如果你们是淮左府的官兵,持令而至,入村搜寻,我们自不敢反对,但你们不是。”
王佐大笑,似乎听到了极为可笑的笑话:“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谁能阻挡。”
说罢,一策健马,马鸣萧萧,便呼啸冲过去。大有众人不让开,便要纵马践踏而过的意思。
左铭腾身飞跃,人在半空,佩剑出鞘,一招“凤点头”,直攻王佐。
王佐看见,也不下马,爆喝一声:“凭你也想挡路?还不配!”蒲扇般大小的手往马鞍处一探,宣花斧在手。
呼!
巨斧划出一道狂劲之风,迎向长剑。
左铭面色一变,不敢硬碰,赶紧变招,剑势突转,攻击对方的坐骑。
然而王佐依然处之泰然,巨斧抡起,根本不理会左铭的攻击,当面巨劈,劲风袭人。
这般蛮不讲理的打法,就建立在超群的实力基础上。
砰!
逼不得已,左铭与之硬撼了一招,只感到巨力通过剑锋传递,直入虎口,震得手掌发麻。
好大的气力!
虽然同为气道级别的武者,但段位有差距,而且双方修炼的武道功法大不相同,硬碰硬,左铭根本不是对手。
剑斧纠缠来往,转眼间便交手了十余招。
猛地王佐巨斧一扫,震得左铭往后跌出,退了三丈余远才站定。面如淡金,嘴角渗出血来。
他竟已受创,终南村的人相顾骇然——左铭可以说是队伍中修为最高的人了,他都挡不住几招,其他人更不用提了。
王佐狂笑:“还有谁敢当老子的路!”
巨斧举起,气焰无匹。
“上,给我掘地三尺,搜遍村子!”
“慢着。”
猛地一声喝,梁丘锋仗剑而出:“还有我。”
第两百零三章:拒之门外
王佐看着梁丘锋,不禁晒然:不过区区一个劲道层面的武者,居然也想强出头,阻挡去路,简直不知死活。
他面上浮现冷笑,大踏步闯过去,口中喝道:“滚开!”
梁丘锋屹然不动,伤情剑举起、平指。
“既然不知进退,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抡起巨斧,王佐招式简简单单地当头劈下,要将梁丘锋劈开两半。
“小心!”
“快让开!”
望见对方攻势凌厉,后面张江山等人不禁出声惊呼。他们早已相信梁丘锋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潜力巨大,否则也不会跟随南下。只是潜力毕竟是潜力,不等同于实力。
当前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梁丘锋处境大为不妙。
嗡!
真气贯注,剑刃发出清鸣。
“横剑式!”
一剑横于胸前,如山体,如奔流。
砰!
王佐的巨斧砍上去,受剑势所阻,发出巨响。
嘶!
他本来坐在马匹上,居高临下,借助马匹的优势,能让攻击力产生增幅,端是不容小视。熟料一斧之下,如同砍在一座巨石上,徒劳无功。反震力压迫回来,震得坐骑很是吃力地嚷叫着,很难受的样子。
梁丘锋则只是后撤了一小步。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见,不由呆住。
梁丘锋不过劲道九段,可王佐已是气道五段的人物,彼此境界上的差距判若鸿沟。先前同为气道的左铭只几个照面功夫,便被击得吐血摔飞,为何梁丘锋反能格挡住。
太不合常理了。
王佐双眸精光爆射,喝道:“有些门道,我且看你能挡住几斧。”
凝神静气,突然间双腿一夹马肚子,纵马驰骋,呼啸而至。
呼!
巨斧高高抡起,一记“力劈”,那抡斧的姿势,健美无比,气势更是惊人。斧刃划过虚空,甚至发出嘶嘶的裂空声,可怖至极。
梁丘锋吸一口气,依然“横剑式”。
然而这一次,横剑的轨迹形势颇有不同,一横之间,如同连接到了什么,气势砰然激发,即使无形,可周围的人都隐隐能感应到。
张江山心中一凛,如有错觉地回首张望:在这一瞬间,他竟感觉到后面的终南村好像活过来了一般。
村庄活了?
这样的感觉玄之又玄,非常微妙,可又真实萌生。
蓬!
这一次斧剑之间的轰击,所发出的声响更是大得惊人,仿佛平地霹雳,爆炸开来一般。
灰尘滚滚。
梁丘锋双足不动,可地面一圈儿都陷凹了下去,足有半尺深浅。但他稳稳地站住了,衣衫之下,双臂的肌肉肉眼可见地隆起,微微弹动着。
反观王佐那边,却更不好受。
他感到利斧所劈到的对象,根本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座山,一座巨山。
如果说之前一击,这山还只是略具雏形,有些气魄,那现在一击,整座山都似乎活了过来,发出咆哮的山音,不容侵犯般。
王佐阅敌无数,可未曾碰到过这般的境况:对方所用出来的剑式究竟是什么品阶的,竟能表现出如此浩大的声势来。
地阶的吗?
怎么可能,区区一位劲道层面的武者,年纪二十左右,竟能掌握到如此高阶的剑法?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虽然说武道一途,功法武技的层面高低,和个人的修为境况绝非等同,往往会出现越阶学习的情形。但这个越阶,一般也就是超越一个等级而已,不大可能出现超越太多的。
毕竟个人修为不济,各方面条件跟不上,自然也无法掌握到高阶的功法武技。
然而梁丘锋的出现,却似乎颠倒了这个大原则,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一击之下,王佐顿时感到不对劲,立刻运转真气,将所受到的巨大反力往身下倾泻。
嘶!
其身下的千里骏马发出一声悲鸣,四条马腿咔嚓咔嚓地齐根而断,轰然倒地,马嘴张开,大口大口流淌出鲜血来。血泊中,竟还裹挟着些模糊的碎片,依稀为脏腑之类的事物。
可以说,经过王佐的借力,这匹倒霉的马儿几乎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反震力,哪里顶得住,当场被震死。
王佐飞身跃到地面,眼灼灼盯着站在对面的梁丘锋,很想透视进去,看透这个年轻剑客。
脑海则勾勒回想,回放刚才一攻一防的过程。
“不对,这不仅仅是他的防御剑势,还有夹杂着其他的存在……”
王佐脑海灵光展现,捕捉到了某些轨迹:他察觉到刚才梁丘锋一剑横身之际,剑势好像引动了某些阵势禁制,从而凝聚形成屏障,这才能完美无瑕地挡住了自己一斧,并造成巨大的反震力。
一言以蔽之:借势!
想到这一层,王佐面色更加凝重。
借势是个很大的武道范畴,运用方式有很多,高明的借力打力手段鬼神莫测,可是相当厉害的心法秘籍。
比如说传说中的《隔山打牛》,便是一例。一拳轰出,山体庞大而不动,可位于山另一侧的牛却被击中,或死或伤。这等攻击方式,已近乎神。
那么,梁丘锋剑招上所借到的势,会源于何处?
王佐双目微微一眯,很快注意到那小小的村庄上。
树木、摆设、房屋,表面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谁知道呢?若是整个村庄被设置成为一个阵,那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得到答案。
看来,这些逃荒者出身不凡,很有来头呀……
王佐面色阴沉,忽然道:“我们很快就会再来的。”
说罢,掉头迈步。
后面立刻有弟子识趣地下马,把马匹相让。
王佐上了马,吆喝一声,就此扬长而去。众弟子不敢多问,纷纷策马跟上。
一队人马,片刻间走得不见人影。
他们走后,张江山等如释重负,危机终于得到了解决,看望梁丘锋的眼神,意味各有不同。
张江山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们说很快会再来,到时又该怎么办?”
这一次,虽然梁丘锋发威,将对方拒之门外,但下一次呢?如果羽泽派的高手来到,又该如何应付?
第两百零四章:覆灭
“好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梁丘锋一挥手,示意众人散开。
诸人你看我,我看你,搔搔头,开始各自忙活。虽然说村子面临着羽泽派的威压,可无凭无据,对方也不可能大举入侵,血洗村庄。那样的话,几与贼寇无异。闹得大了,影响恶劣,淮左府那边可不是摆设的。
毕竟在这神洲大地,有王国统治着。
这可以说是一道微妙的护身符。
所以终南村看似危急,实则仍有不小的余地——大前提在于,古承阳他们没有被暴露。
这也是梁丘锋让三人暂且躲进地下室的原因。
众人散去,梁丘锋坐在村口的大石上,陷入沉思。
那边张江山见到,心里暗暗叹息:虽然看起来梁丘锋表现得极为淡定,可他所要承受的压力,定然非同小可。这种压力,当前其他人都无法分担。
谁叫其是主心骨,一村之长呢?
话说回来,刚才梁丘锋力拒王佐,超越了一个修为的大层面,是怎么做到的?
相信这个疑惑,在村中很多人心中徘徊着。
只是大家都不好出口相问,或有些人隐隐猜测到,大概会是与之前梁丘锋在村中构造的剑阵有关。
确实有关。
梁丘锋煞费苦心,因地制宜,在村中摆下《阴阳相宜剑阵》。不过实地施展的时候,布阵的方向以及构思产生了某些偏移。
因为他发现,想要将整个村庄真正构造成大阵,相当困难,并不是他当前的实力,以及地理条件所能具备的。
既然不行,自该及时调整,进行功能性的修改。
修改之下,焕然有了新的念头,就是梁丘锋发现剑阵形成,对于个人的修为能够提供意料之外的帮助——
比如借势!
这一点发现,让他喜出望外,立刻试验,得到了很好的执行。
实战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王佐的出现,让梁丘锋有了一个相当合适的检验良机。
《阴阳相宜剑阵》,加上“横剑式”,劲道九段,挡住了气道五段的高手重击,妙到颠毫,分毫不差。
大获成功。
这让梁丘锋精神大振,对于剑阵的研究兴趣前所未有的高涨。
个人的实力,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突飞猛涨,当前卡在大境界的瓶颈上,与其一位苦思,不如转个思路,或者另有转机也不一定。
沉思之后,他拿出装满剑阵的百宝囊,再一次对所有剑题进行仔细的筛选,看能否再从中获得有帮助的剑题来。
一个时辰后,一个名为《水穷云起剑阵》的,进入眼帘内。该剑阵的特质品性,竟隐隐能与《阴阳相宜剑阵》产生互补,契合起来,发挥出翻倍的威力。
很快,梁丘锋便投入进去,浑然忘我。
王佐临走所说的“很快卷土重来”,意外的没有实现,三天过去了,依然不见人影,倒是令人觉得奇怪。
奇怪之余,便是庆幸。
强敌没有出现,自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有了充裕的时间投入到经营生产中,壮大己身实力。
在这段日子,梁丘锋的行为非常古怪,完全沉浸到剑阵的研究当中,甚至于对于平时的练剑,都有所松懈了。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内,不禁暗暗有些担忧。
他们在剑府学剑,接受正统的理念训练,很是纯正。一贯认定剑修,一剑破万法,不假外力。
可如今梁丘锋所要走的路子,明显有点歪的。
剑阵、禁制,严格来说,隶属于外力范畴。沉迷于此,而不修炼原本的剑法,以致荒废,可不是正道。
担忧归担忧,但没有人可以说服梁丘锋,人家是村长,己等为村民,真不好说。
这一日,负责外务的左铭忽而带回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那就是羽泽派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连根拔掉,全派覆灭了……
这个消息传回到村子,诸人无不有些呆了。
怪不得他们没有来,原来是被灭了。
在神洲,一个小门派被灭,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对于羽泽派的遭遇,众人呆过之后,也就那样。只是觉得此事发生得巧,刚好在对方要对付村子的紧要关头。
问及羽泽派覆灭的具体,左铭舔舔嘴唇,神色有些害怕的样子,说起来。
那一夜,山雨欲来,月黑风高,有坐落在羽泽派附近的村庄村民听到了极其恐怖的吼声,一如强大无匹的凶兽。
凶兽肆虐,而羽泽派中各类叫声此起彼落,有怒吼、有惨叫、有悲鸣。
响砌半夜。
那些村民听见,心惊胆战的,根本无法入睡。
战战兢兢地挨到第二天早上,所有声息平静下来,才有些胆大的村民探头探脑地出来观望。
一望之下,但见尸横遍野,狼藉一片。本来建筑得整整齐齐的羽泽派成为了废墟,境况十分惨烈。
当即有人赶紧下去禀报官府知晓。
很快,有官兵上山巡视,还有附近其他门派的高手前来一探究竟。最后,他们结合现场的痕迹,以及打斗的情况,得出一个惊人的结果:就是摧毁羽泽派的不是人,而是一尊强横无比的妖兽,起码是八阶以上的存在。
至于是什么妖兽,毫无线索。
值得怀疑的是,这妖兽,为何选择攻击羽泽派?
在南岭深处,存在高阶妖兽。只是这些妖兽极少离开深山,到外面活动。而一般武者,由于有自知之明,也不可能深入里面去招惹它们。故而平时双方都能保持一个平衡,井水不犯河水。
那么,怎地突然跑出一尊高阶妖兽来,大开杀戒,将羽泽派毁于一旦?
得知这个结果后,无论官方,还是其他门派的人都感到深深的忧虑,没有多待,赶紧撤走,返回去将消息告知,要做好警戒。
妖兽喜怒无常,谁知道那可怕的家伙会不会再度出手?
“不是吧,这么倒霉?”
张江山夸张地叫嚷道:“这下惨了,我们逃离荒洲,就是为了逃兽潮,哪想到在此地,立足未稳,居然又出现这样的事情来。”
吴丹梅弱弱地道:“应该会有高手过来处理的吧?”
江表全沉吟道:“肯定会有的……呃,还是将此事禀告给村长大人知道吧,人呢。”
汪南衡一摊手,无可奈何:“闭关修炼剑阵去了,谁也不见呢。”
“哎……”
叹息如潮。
第两百零五章:困境
“逃,快逃……”
撕心裂肺的喊声。
人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呼!
梁丘锋霍然从床上弹起,一下子回归到现实当中。
又做那个噩梦了!
微微喘着气,从窗口观望天色,依稀为傍晚时分。平日里,这个时候夭夭会做好饭,等着他出来吃了。
搔搔头,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苦笑:在闭关破解《水穷云起剑阵》的这段日子,自己可真够投入的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中午的时候登堂入室,获得意念传承。
成功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禁一松,感到倦意阵阵,直接倒在床上酣睡了过去。
开门走出,饭桌上果然已摆好了几碟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洗了一把冷水脸后,开始吃饭。
夭夭提及,这几天左铭等人都来找过他。
梁丘锋听着点点头:作为一村之长,闭关研习剑阵,差不多当了个甩手掌柜,他们自然感到忧心忡忡。
便问:“这些天,没什么事吧。”
可以肯定的是,羽泽派的人没有进犯,否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自己闭关,都得被惊动出来。
夭夭摇摇头,道:“羽泽派没了。”
“没了?”
梁丘锋放下碗筷,很是惊奇。
“嗯,听左大哥说的,羽泽派被一头高阶妖兽灭了……小哥哥,你要去哪里?”
却是梁丘锋饭都顾不得吃,径直走了出去,找左铭了解清楚。
当听完对方的讲述,梁丘锋咂咂嘴唇,道:“这头妖兽,出现得可真及时,无形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呀。”
羽泽派被灭,一个潜在的大威胁宣告消失,不复存在。
左铭道:“根据情形猜测,那妖兽可是非常恐怖的存在,我们是否要?”
知道他要说什么,梁丘锋立刻摆手:“不用怕,羽泽派的山门距离我们这里远着呢,安心经营发展吧。对了,近期村子搞得怎么样了?”
左铭心里腹诽:村长大人,你终于开始关心村庄的发展了。
当即找来吴山等人汇报。
总体而言,终南村的走向相当不错。首先是村子周边的荒地,开垦出了十三亩灵田,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优质灵田,产量不俗。
灵田当然分优劣等次,劣质灵田的灵稻产量缩水,灵米本身质量还会存在些瑕疵,蕴含天地元气不足,属于劣等货色的话,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所以差的灵田,一般人都不会开发耕种,种了也没有太大意义,白白浪费功夫。
十三亩灵田,吴山爷孙肯定忙不过来,所以出高价在外面招揽了三名低阶农夫帮忙。
在灵田上,不仅种植灵米,还会种灵菜、灵草等。因为季节的问题,当前田里种的便是灵菜灵草。
这些,都属于市场的抢手货,很是畅销。
只是刚开始种植,需要一个成长、以及收获的时间过程,在这段时间内,都是支出,没有收入。
于是,便导致入不敷出的情况。
当初在终南山携带出来的各类资源物资,其实并不多。如果仅仅留在城中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倒是没有问题,可要用此来经营发展,企图打下一片江山,那就捉襟见肘,极为短缺了。
尤其一路坎坷,耗费不小。平时的养息,更是源源不断的消耗。而他们目前的收入部分,唯有靠古承阳等人上山狩猎,击杀妖兽自供,或者卖点补贴而已。
这个收入,远达不到平衡。
没了收入,村子想扩大经营便是镜花水月,不可能实现。而依照估算,今年的冬天都不大好过。
这个已成为他们迫在眉睫的重大问题。
说罢,张江山与吴山等眼巴巴看着梁丘锋。
梁丘锋赞道:“做得不错。”
真没看出来,胖子他们确实具备不凡的经营天赋,短短时日,便把村子经营得井井有条的。
问题在于,有天赋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江山可怜巴巴地道:“我的村长大人,谢谢你的赞誉,可也得想些办法出来增加收入呀。这年头,活着不容易,张口就要吃饭呢。”
梁丘锋问:“你们都想过了?”
江表全道:“想过了。”
“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方案?”
江表全老老实实回答:“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便是卖剑题。呃,便是村长你手中的那些剑阵剑题,拿到淮左府上去卖,或许能卖得一批灵米出来,解燃眉之急。”
闻言,梁丘锋当即摇头如拨浪鼓:“这些不能卖,可都是难得的宝贝财富,日后有优秀的苗子,还得指望它们。”
经过亲身的深入研究,他发现了剑阵的奥妙,绝对属于一个可发展的剑道分支。尤其适合终南村如今的情况,他正琢磨着要招收挖掘一批少年来,演练剑阵,培养起来当主力。
毫无疑问,这也是极为烧钱的主意。
张江山气鼓鼓道:“可我们的家当就这些了,不卖剑题,恐怕要卖人了。”
梁丘锋笑了笑:“不至于吧。”
胖子差点要哭出来:“丘锋,你瞧瞧我,这几天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又瘦了一圈……”
他的身形,还真有点减的趋势模样,看来真是殚思极虑,付出了巨大的心血,甚为难得。
江表全叹了口气:“农夫那边每个月酬劳不少,另外,我们开垦荒田,都得缴税的,一个月后便要上缴了,缴不起的话,淮左府那边可不会客气,分分钟会取消我们的村庄资格,要就地解散,那就惨了。”
他说的,都是实情。
既有王国统治,自然有相关秩序,这可不是武者所能逆天改变得了的。至少,不可能是他们这等低级层次的武者所能轻易改变。
梁丘锋点点头:“这样吧,明天我进去一趟淮左府。”
张江山惊奇地问:“你去干嘛?”
“找收入找门路呀。”
“你有熟人?”
“没有。”
“那有什么用处?”
张江山很怀疑梁丘锋是不是会悄悄地一个人到野外,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说实话,这一条路子胖子他们未尝没有想过,可仔细斟酌过后,根本行不通。神洲不同荒洲,他们的修为实力也上不得台面,真要去抢掠,万一事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再说了,他们好歹也算是堂堂正正的武者,出身千年大派,沦落为寇,心里那关很难过去。
梁丘锋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道:“你们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我说要为剑府打一片江山,岂会信口雌黄?”
他此刻的念头便是,万一真到了绝境,可兜里还揣着二十万斤灵米呀。有这么一大笔资源在,干起事情来,自然不怕没路走。
这便是梁丘锋的底气。
是夜,在房间内,端坐在床上,他开始整理构思《阴阳相宜剑阵》和《水穷云起剑阵》之间的联系。
由于独立一个人,很难施展出完整的剑阵来,故而梁丘锋独辟蹊径,抽茧剥丝地领悟剑阵中的禁制道理。如同吸取养分般,进而融合进《剑心雕龙》中,看能否弥补其中的破绽来。
此过程会相当漫长,但他觉得,只要对于自己剑道有益的,多学些又何妨?取长补短,只要不迷失自我,明白心中所求,便不会误入歧途。
第二天,一大早,知道梁丘锋要离开村庄,独自前往淮左府,所有人都出来相送,一番关怀不提。
梁丘锋笑道:“你们留在村中好好干,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回大笔灵米的。”
“知道了。”
众人应声道,只是心里狐疑挥之不去。
天上不会掉灵米,梁丘锋孤身只剑,凭啥带回灵米?
讲故事吗?
第两百零六章:三小姐
唐国十八名府,淮左府为其中之一。
府城建设得高耸雄壮,圈地极广,据说城中居民数量有数十万之巨——这个数量比起荒洲,无疑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荒洲最大的城池台城,也就几万人而已。
人多,人气鼎盛,犹如烈火烹油。
望着眼前这雄峻的城池,梁丘锋长吸口气,心里说一声:在这片广袤大地上,自己便等于是彻头彻尾的新人,一切将从头来过,一步步奋斗而起。
稍微平复了心情,迈步进入城中。
他是第一次进城,不过来之前,关于淮左府的一些基本情况,或从书籍,或从江表全他们口中有所了解,不至于两眼一睁黑。
其实这些也无所谓,身为武者,加上自幼颠肺流离的出身阅历,梁丘锋早练就一身随遇而安的本领,来到陌生的地方也不会感到惊惶。
首先,他用了整整五个时辰走遍了淮左府十条繁华大街——单纯是走,东张西望,像个头一次进城的乡巴佬,对于周围一切充满新鲜好奇。通过所看所听,亲身体验。
然后,他选购了一份详细的城府图志,更加深入地了解。
是夜,宿于城南的一间客栈内。
投宿客栈的,许多都是武者,熙熙攘攘的,谈论不休。
梁丘锋坐在一边,侧耳恭听,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倍感兴趣的内容:明天淮左府的振远商行将举办一次规格颇大的拍卖会,届时拍卖会上会出现许多价值珍罕的材料、药草、高阶丹药、武器装备等等。
听说压轴的,便是一柄宝器上品的剑器,名为“问道黄龙剑”,锋锐无匹,贵重十分。
振远商行自是比不过声名显赫的天宝商行,但在唐国,尤其在淮左府,那可也是一尊甚是了得的巨头势力。
可以说,这一次拍卖会举行,淮左府管辖下的诸多宗门,以及有实力的游散武者都会闻风而至。
怪不得逛街的时候,来来往往,都是气息强横的人物,本还以为是风土人情所然,原来却还有一层原因在。
拍卖会……
梁丘锋心里沉吟着:他这一趟离开村子,远赴而来,最主要的目标便是筹集灵米丹药等必需的修炼资源,如果空手而归的话,村子的发展建设便从此停顿不前,毫无生气了。
资源从哪里来?
一开始他便明白别无选择,唯有将手头上的重宝蛟龙血石出手。
宝贝虽好,但两者衡量分轻重,必有取舍。既然诸人选择跟随自己南下,开拓疆土,自然不能为了一己之利而置别人于不顾。
这也不是他的初衷。
那么,将蛟龙血石卖掉,换取一份可观的修炼资源,等村子发展起来了,个人实力提高以后,想要获得宝物,也不会是难事。
不过出手宝贝也得保持神智清醒,这世道,见财起意,杀人越货的事情多有发生,务必小心谨慎。
打定主意,随后梁丘锋开始有目的性地打探振远商行的背景,以及口碑。最后结果让他很满意,振远商行固然比不过天宝,但声誉方面也是相当清白,鲜有负面情况出现,可以信得过。
第二天,离开客栈的时候,梁丘锋已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面皮蜡黄的中年人。
其实这些伪装易容称不上多高明,有眼力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但梁丘锋不以为意,反正还要别人认不出原本的自己,那就足够了。
他径直奔赴振远商行的拍卖场所,一座辉煌的建筑。不过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另一边的侧门。
“什么人,站住!”
负责守门的两名大汉喝道,同时伸手拔刀,将腰间的佩刀拔出半尺,以示戒严。
梁丘锋不慌不忙:“还请你们进入禀告一声,在下有东西想委托贵商行拍卖。”
“拍卖?现在?”
一名大汉打量梁丘锋一眼,见他衣装朴素,修为最多不过劲道八九段左右,腰间一口剑,朴实无华,毫无锋芒,不用看,便知道是便宜货。
这样的来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当即鼻子冷哼一声:“抱歉,拍卖会今天将举行,不会再接受任何的托付拍卖了,下次再来吧。”
其所说的,也属于一个条则实情。
当然,如果委托拍卖的是上得档次的宝物,自然不在此列。
不过这守门汉子见梁丘锋一副乡下人的打扮模样,看死他没有什么好东西,故而不肯放行。
梁丘锋道:“真不能进去?事先说明,我手里可真有宝物。”
看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两名守门汉更是大笑起来,吆喝道:“走走走,就算你拿着帝器神兵来,我们都一概不接受了。”
赶人的话,满含戏谑之意。
在两人看来,梁丘锋满嘴跑火车,绝对离谱。
梁丘锋摇摇头,不想继续与他们争辩,便举步离开,准备去天宝商行设立在淮左府的分行,把蛟龙血石出手算了。
“慢着。”
猛地一声清脆的叫唤。
原来前面来了一顶轿子,轿子放稳,走出一位身段妖冶的美人儿来。
此女二十年华,体形凹凸有致,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成熟的魅力,如同一颗水灵灵的水蜜桃,谁见着,都暗自吞口水,想扑上来狠狠咬一口。
“见过三小姐。”
两个守门汉见到她,赶紧上前施礼。
那三小姐却不理会,水汪汪的桃花眼往梁丘锋身上一瞟,嘴角含笑地道:“这位大哥好,我振远商行一向奉行‘来者是客’的无上原则,今日却被两名恶奴坏了规矩,还请阁下海涵。”
这一番话,大方得体,滴水不漏,让人听着,如沐春风,生不起一丝怨气恼意。
可梁丘锋听在耳朵里,心里却不禁打个突,莫名想起以前那位蛇竭美人的蓝玲玲师姐。毫不夸张地说,自从经历那事,在他心中,对于千娇百媚的女子,任你长得貌若天仙,对不起,请保持距离。
所以他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
这一举动落在三小姐眼内,不由大感意外。一般情况下,换了其他人与自己面对,不是呆呆傻站着不动,就是不由自主身子往前倾的。一照面撤步后退者,可从来没有见过。
随即笑吟吟问道:“不知阁下要委托我们拍卖什么宝物呢,可否一观?”
梁丘锋神色紧张地道:“在这里看?会不会有人抢呀。”
闻言,三小姐差点昏倒:谁吃了豹子胆敢在振远商行的门口抢东西呀,这土鳖……
难不成你兜里真有帝器神兵吗?能引动武王级别的大人物出手掠夺?
当下忍住,道:“这个阁下请放心,我担保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随行的数人已自动散开,站成掎角之势,守护四周。
这些人手,个个精气神饱满,气息非常强大,显然都是气道层面的人物,搞不好,还有气道八、九段的存在。
如此武者人物,若在荒洲,那可是威震一方,成为一派之尊,而或太上长老都绰绰有余。眼下却守在女人的身边,当随行保镖。
梁丘锋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贴身掏出个布包。
本能地,三小姐有些好奇地看去。
布包打开一层,本以为就会露出“宝物”的庐山真面目了,孰料里面还包裹着一层布……再打开,居然还有第三层布帛。
被吊起胃口的三小姐差点忍不住要脾气爆发,冲上去将梁丘锋扁一顿。
终于,所有包裹的布帛揭开,露出里面的宝物一角。
虽然仅一角,可三小姐目光锋锐,登时看到一抹不同寻常的红色,面色一变,忽道:“此地不是看东西的地方,请阁下跟随我进来吧。”
态度来了个大变化。
“好。”
梁丘锋就等她这句话。
入门之际,三小姐面无表情地对两名守门汉道:“你们两个不用守门口了。”
两人听着,面露喜色,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调遣往其他比较体面的岗位了,但后面三小姐的一句话将他们打下地狱:
“去马厩那边扫地挑粪吧。”
第两百零七章:成交
红晕荡漾,以貌似平淡的小石头为源点,层层叠叠,一如水波泛动,濡染得整个房间都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红色。
饶是梁丘锋已是第二次目睹,依然感到目眩神迷。
蛟龙血石!
三小姐明眸亮晶晶的,她出身振远商行,本身就是一名很有眼光的鉴宝师,立刻明白到此块石头的价值,真正的天材地宝。
长吸口气,露出一个妩媚的甜甜笑意,面对梁丘锋问道:“抱歉,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梁丘锋很老气横秋地回答:“在下姓梁……不知这块蛟龙血石能否登上贵行的拍卖行?”
“那是自然,不过我觉得直接拍卖,无法实现价值最大化。所以,可以的话,我想向梁先生买下此宝,另作处理。”
梁丘锋道:“你们想要切割,制成首饰来出售?”
当前这块蛟龙血石,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石皮包裹着,自然无法发挥出效果作用,所以需要进行分解切割,掏出来做成戒指、吊坠等物。以此块蛟龙血石的体积大小,估计可以打制成好几件首饰了。
然后再将这些首饰出售,毫无疑问,都将能卖出高价来。最后获利所得,自是会远远超过当原料地来卖。
对于此等事项,梁丘锋不是没有想过,不过他不懂技术,不具备相关条件,根本捣弄不出来。
想了想,问:“贵行能出多少?”
一听有戏,三小姐笑得更甜了,温润的脸颊还荡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添媚意:“你的东西,你开个价吧。”
此话等于是摸底,如果对方不懂行情,很容易便会开出低价来。
梁丘锋坐着不动,淡然道:“三小姐,实不相瞒,来振远商行之前我曾经去过天宝。”
闻言,三小姐心一颤,看来这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正色地问:“他们出价了?”
“你说呢?”
梁丘锋反问,神色似笑非笑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款。
“果然如此!”
三小姐心里暗骂一句。
货比三家,这厮胆子也真大的,就不怕遇人不淑,被人惦记上了,又莫非有所依仗?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些。
她明眸善睐,早一眼瞧破梁丘锋的伪装,虽然看不清楚相貌,但可以肯定的是,其年纪绝不会太大。
年少,而拥有重宝,又不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子,综合种种考虑自能得知,梁丘锋绝非易于之辈。
于是,她当即收起试探的小花样,郑重开口问:“不知天宝那边出价多少?”
梁丘锋打哈哈一笑:“我可不是那种故意比价的人,所以这价码就不好宣之于口了。一言蔽之,还是三小姐看着出吧,如果合适,我自无二话。”
闻言,三小姐恨不得飞过去一脚:既然不比价,干嘛先去天宝,再过来这边……嗯,且再试一试。
“梁先生,妾身觉得奇怪的是,以天宝商行的财力地位,那出价肯定很高,为何你不满意,反而要找我们振远?”
梁丘锋好整以暇:“天宝商行的出价确实很不错,但我认为振远商行的价格应该会更上一层楼。”
“为什么呢?”
三小姐有点迷糊了。
梁丘锋一字字道:“因为我觉得贵行比天宝更需要这块蛟龙血石。”
此话一出,三小姐顿时恍然过来。
在玄黄大陆,天宝商行生意遍天下,日进斗金,尤其在这神洲洲域,各地分行所经手过的宝物不计其数,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相比之下,蛟龙血石固然隶属真正的天材地宝,但只要有钱,还是能买到的。
这样的情况,不同资源匮乏的荒洲。
所以对于天宝商行,这一块蛟龙血石并非不可或缺。
可对于地位次一个等级的振远商行就是另一番考虑,其扎根于淮左府,正处于向外扩张的关键时间段,最需要提供高等货色的拍卖,以增加名声影响。故而往往宁愿大幅度让利,也要留住好东西。
本来自信满满的三小姐此刻心知肚明,主动权已彻底被对方所占据。除非己等昧心下来吞货,杀人灭口。只是这样的事向来属于商业大忌,非不得已,很少有大商行愿意舍下脸皮来干。
再说了,谁知道此子后面有没有凭仗?
抛开诸多杂念,经过一番斟酌后,三小姐计算完毕,伸出三根如葱芊指,道:“我们振远商行出三十万斤灵米,不知比起天宝那边的价码如何?”
三十万斤灵米?
听得这个天文数字,纵然梁丘锋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有些懵了。要知道在孤山城的时候,天宝那边也只是出二十万斤罢了。一下子就加了足足十万斤,即使刨去神洲洲域的富饶,灵米比率有所贬值,但依然是骇人的数字。
有这三十万斤灵米,不说养活一个村子,哪怕养活一个门派,都绰绰有余了。
看他有些沉吟的样子,三小姐以为其还在犹豫,一咬牙:“三十五万斤灵米,再多就没法子了。”
“成交。”
梁丘锋飞快伸出手来,与美人儿的玉手紧紧握在一块。
见状,一贯以精明自诩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老奸巨猾的家伙!
悻悻然不已。
然而念及将蛟龙血石切割,请高明的制宝师来琢磨加工后,再把这些首饰拍卖,虽然最终获利将十分绵薄,但收获的名声定然不会小,足以让商行风头大增。
想到这一层,倒是平衡了。
三小姐原本便是性子干净利索的人,既然交易达成,立刻实行。
三十五万斤灵米,数量惊人,再大的灵米袋都无法容纳装下,所以交易的方式有所改变。
折换成丹药。
三窍真元丹,一粒等于灵米千斤。
这是实打实的兑换比率,只会涨,不会跌。毕竟丹药的效果价值比灵米大得多,而且炼制丹药,从一窍到九窍,都必须使用到米髓,要通过压榨提炼大量灵米获得,丹药越是高级,需求就越多。再加上人工,以及其他原料等,丹药的价值自然不可能会失去市场。
如此算下来,三十五万斤灵米,恰好等于三百五十粒真元丹。用十个玉瓶子装好,再放进百宝囊中,轻松自如。
但梁丘锋只选择换了三百粒真元丹,剩余五万斤的量,其中三万斤换成了大量的一窍聚元丹,一万斤折现,装进灵米袋中,方便随时支配使用。
灵米袋为乾坤芥子空间,目前玄黄大陆,最高级便是宝器极品的了,容纳上限达到十万斤的量,极为惊人。
此袋的售价同样惊人,整整八万斤灵米。
这等层次的宝物,就算梁丘锋一朝暴富,成为了暴发户,都难以购买。再说目前状况,也没有这个奢侈的必要。
最后剩一万斤,换成了振远商行的米票。
所谓米票,是各个势力内部发行的东西,不是大陆通用的,具备一定的局限性,持票者必须到该势力的相对应机构兑换才行,到别处用,别人不认可,等于是废纸一张。
不过大势力的米票,还是相当好用的,比如天宝商行的米票,认同度很高。
认同归认同,比起真正的实物仍然有相当大的距离。毕竟整个大陆,九洲分割,势力纵生,差异性相当大,想要实行统一性的货币体系,根本不可能的事。
交易完成,皆大欢喜。
三小姐双眸眯成月牙,流露出蛊惑人心的娇媚:“梁先生,拍卖会即将举行,你不留下来看看,或许有需要的东西呢。”
可惜梁丘锋视若无睹,敷衍道:“再说吧,告辞。”
笑眯眯地去了。
杀手锏被当成了空气,三小姐狠狠一跺脚,赌气地翘起了小嘴。
第两百零八章:疯狂拍卖
半个时辰后,梁丘锋从一间热闹的茶肆内踱出来,整个人的衣装打扮都为之一变,看上去,面色灰扑扑的,背有点驼,像个病汉。他先是朝着周围瞥了一眼,慢慢离开。转了两条街,迈步走进一座酒楼,一刻钟后,再度走出来。
这时候的他,完全恢复了本来面貌,就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可惜装束朴素,佩剑黯然,看着非常普通。
经过一大圈路的兜兜转转,他可以确定,没有人跟踪。看来振远商行那边很守规矩,不安排尾巴。
为此,对于天宝商行,多了几分欣赏。
恢复真面目的梁丘锋并没有着紧赶着回去,宝物顺利出手,资源在手,解决了一大心事。不过既然来了淮左府,来去匆匆的话未免太赶了。
想了想,他决定再回振远商行,参加举行的拍卖会。诚如三小姐所言,也许真能遇到些感兴趣的东西呢。
这一次进入,当然是正大门。
振远商行今天举办的拍卖会,设有门槛,可不是任何人随便能进来的。要么手持请柬、要么拥有商行视为贵宾而特意发行的铭卡,而或缴纳灵米一百斤,算是入门费。
请柬铭卡这些,梁丘锋都没有,先前与三小姐交易,倒忘记问她要一张了。当下唯有缴纳百斤灵米进去,在普通大厅寻个空座位坐下。
大厅内黑压压的,数以千计的人,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这么一个新进来的小角色。
振远商行的拍卖行建筑得极为恢弘旷达,分为普通大厅和贵宾间。贵宾间在二楼,居高临下,可以俯览整个拍卖行的空间。他们所受到的待遇,自然远不是坐在普通大厅的人所能享受到的。
当然,获得贵宾资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拍卖早已开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依照惯态,开头阶段拍卖的事物在价值上都是最低的,从低到高,最后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比如那把宝器上品的“黄龙问道剑”,便隶属压轴的宝贝,要留待最后一刻才会上场。
相信到时,贵宾席上的大人物们才会认真投入进来,进行激烈的竞价。
前面拍卖的事物固然一般,但对于等闲武者而言,也算是好东西了。其中不少事物,在市面上都难得一见的,所以这时候纷纷出手竞价,叫价声此起彼落,气氛很是热闹。
梁丘锋算是第一次见识这等场面,看得津津有味。
“三千五百斤灵米了,第一次,还有没有更高价的?”
“第二次!”
“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朋友获得了这株良品药草‘碧天吟秋’。”
负责主持拍卖的一位宫装丽人巧笑倩兮,落下棒槌。
就在众人翘首等待下一件拍品的时候,忽有人从幕后走出来,与那宫装丽人耳语了几句。
宫装丽人连连点头,含笑道:“下面,我们振远商行的三小姐有些话要和大家讲讲。”
“三小姐?”
闻讯,场面一下子像是被点燃了似的,轰然起来。
振远商行三小姐杨霜岚之名,不仅在淮左府,即使在整个唐国,都是极为闻名的,平日时候,不知多少人欲求一见而不得。能聆听美人之语,就算再交多一百斤灵米入场,都是值得的。
刹那间,不少人都忍不住站立起来,身子往前倾,希望能看真切些。
很快,仪态万千的三小姐杨霜岚登台,先是甜甜一笑,不知勾掉多少魂魄,然后才慢慢说道:
“妾身在此,妨碍大家一点时间,主要是为了宣布本商行明年开春的阳春拍卖会计划……”
闻言,许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规格极高,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这一点众所周知,根本用不着这么早通知,却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就听得杨霜岚继续说道:“有一个喜讯,便是我振远商行收购到了一块质量上佳的蛟龙血石,此石将会请有名的左大师进行雕琢打磨,所加工出来的数件饰物都将拿出来在阳春拍卖会上拍卖,还请各位届时捧场……”
“什么,蛟龙血石?”
一语激起千层浪,整个拍卖会都轰动了。包括本来端坐在贵宾席的众多大人物,都情不自禁地霍然而动。
明年的阳春拍卖会有蛟龙血石打造的首饰拍卖,这个消息风一般传开,掀起阵阵波澜,甚至让许多人对于接下来的拍卖都感到意兴萧索了。
镶嵌蛟龙血石的饰物,佩戴之,能加快体内元气的恢复效率,比起灵米,甚至一些低阶丹药都优胜许多。最为关键的,东西带在身上,所产生的作用是无时不刻的,具有无以伦比的优点。
例如激斗当中,瞬息万变,敌人岂会让你掏灵米掏丹药出来啃?只怕一伸手,便会出现破绽,当场被杀。
佩戴的饰物就不同,根本不用理会,也无需激发,完全自动发生效果作用,极为显著。
另外,打造成饰物后,戴于身上,还能增添美感风采呢。
用蛟龙血石打造而成的饰物,从来都是市场上最为紧俏的宝物,价格居高不下,还经常有价无市。
如今听到振远商行有这等宝物拍卖,立刻便勾起了众人的渴望。
杨霜岚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微微一笑,又说了些话,随即下台去。
拍卖继续,可很多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了,场面显得冷落下来。
“下面拍卖的,有些特殊。嗯,是一百名奴隶。不过这些奴隶,都是十四五岁的健康少年,有男有女。一百名奴隶,分成十组,每组十人,每组起拍,灵米一千斤。每次加价一百斤……”
下面梁丘锋听见,不禁一愣:怎么,连人也能拍卖?这个太玄乎了吧。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般事情。
忍不住问旁边坐着的一个人。
那人正一脸思考状,仿佛还在想杨霜岚所说的话,憧憬着蛟龙血石制造而成的宝贵饰物,晒然道:“拍卖会卖奴隶,有甚奇怪的,你是新来的吧。”
梁丘锋点点头。
那人干咳一声,卖弄地说起来。
原来在神洲洲域,七大王国之间,间或会爆发战争,互相攻掠。战事爆发,百姓流离失所,便产生了奴隶。另外,在国度内,有遭遇厄困、生活难以为继的平民,他们走投无路之下,也会卖身为奴。
久而久之,奴隶应运而生,人数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一个阶级。
奴隶没有任何权利,等同于货物,任凭主人处置买卖。市场上便有专门的奴隶交易店铺,行情不错。
其中有精明商人,从中挑选出年纪幼小,体格健康的,组合起来,弄到拍卖会上卖,能卖出高价。
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只不过梁丘锋初来不知道而已。
听罢,他先是摇摇头,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神情兴奋激动。
那人瞧见,嘴一撇,暗暗鄙视了一句:乡巴佬。
但接下来这个“乡巴佬”的举动则让他大吃一惊。
梁丘锋竟然参与到奴隶的竞价当中,先是以一千五百斤灵米买下了第一组奴隶。
其实这个也没什么,不足为奇。
然而梁丘锋却毫无罢手的意思,继续举牌,买下了第二组、第三组奴隶……直到第六组,第七组……第十组。
全部拿下。
那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看怪物般望着梁丘锋:这乡巴佬买这么多奴隶做什么?
要知道,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就算待遇再差,可也得吃饭的呀。
疯了,绝对疯了。
又有人想,认为梁丘锋肯定是某个门派的弟子,接受宗门任务来买人回山门干活。
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
第两百零九章:村庄扩张
终南村。
终南村焕然有了诸多变化。
当初选址,依山傍水,但地理位置偏僻,周围一片荒芜,多为丛林地带。现在伐木开土,阡陌相连,被开垦出一块块面积不一的灵田来,从高空俯览,宛如豆腐块。
灵田上有作物种植,其中不少都萌生出了嫩芽,苍翠茵茵,欣欣向荣。
三名农夫正坐在田埂上憩息,抽着旱烟。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夫皱着眉头,忽道:“王大,你说这村庄是不是没钱了?”
那王大回答:“不至于吧,村内可是有三名气道级别的武道高手坐镇呢。”
神洲洲域固然人杰地灵,天才辈出,可小小村庄,拥有三名气道武者,也不是容易的事。
老农夫道:“可我偶然听见他们议论,说确实没粮了,村长都被逼着出走淮左府找门路。我琢磨着,咱们这个月的酬劳都有点悬。”
“不是吧,这还得了!”
王大一下子急了:“做工拿钱,天公地义,没钱给我们还干啥。走,找吴山讨个说法去。”
三人忍耐不住,联袂去找负责灵田经营的吴山。
吴山在另一面的田里,正俯身下来,仔细观察灵菜幼苗生长的情况,面对三名农夫的疑问,赶紧道:“三位稍安勿躁,请放心吧,就算村中武者不吃灵米修炼,都不会少你们一粒的。”
一听此话,三名农夫顿时明确:村中应该是没粮了,这干下去还有甚意思,不如趁早结算酬劳,抽身走人。
顿时嚷叫着,讨要工钱。
吴山大感头疼,倒不是不想给,而是实际上村中真得没有存粮了。下一顿饭,还指望古承阳他们狩猎归来呢,哪里还发得出酬劳?
见状,三名农夫更不依了。
正拉扯间,忽见少年亚元大踏步飞奔过来,嘴里大叫:“吴大叔,吴大叔,村长大人回来了!”
梁丘锋回来了?
吴山大喜过望,梁丘锋奔赴淮左府筹集资源物质,他回来了,不等于有救了吗?
急忙对农夫说道:“三位不用急,跟我来,我们村长大人回村了,你们的酬劳可直接找他要,担保不会少一分。”
当下三名农夫不再吵闹,跟着他回村。
当进入村庄,吴山抬头一看,见到广场上站满了人,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个个衣衫褴褛的,宛如乞丐。他搞不清什么回事,立刻问旁边的亚元。
亚元说:“我也不知道,都是村长大人带回来的。”
“什么,他又收留了这么多人?”
吴山差点眼前一黑,要晕倒在地:村中都快揭不开锅了,一下子又多了百来张嘴,吃啥喝啥?
我的村长大人,你到底在要搞哪一样?
感到惊疑不定的,还有左铭等人。
张江山跑到梁丘锋身边,哭丧着脸,说话都有点哆嗦:“丘锋,我胆子小,你可千万不要吓我。这些人,你从哪儿弄来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目前村庄的经济状况已一穷二白,若再要养活这么多新增人口,真不知该怎么办。恐怕将他一身肥膘切割分了,都远远不够。
梁丘锋随口回答:“买的。”
“啥,买的?”
张江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买卖人口这事倒不觉得稀罕离奇,关键在于梁丘锋哪里有钱买人。这数以百计的少年,加起来绝对不便宜。
三名农夫一愣神后,再也不管了,赶紧凑上来讨工钱。
吴山面色讪讪然,附在耳边低声道:“村长大人,发不出粮,农夫们要跑路了,如何是好?”
他们一走,十多亩地没人管理。更重要的是宣扬出去后,整个村子的名声都臭了,以后谁还敢来?
梁丘锋听着,一甩手,将佩戴在身的那口玄器中品灵米袋扔到他手里:“这里面有灵米五千斤,随便你花。”
顿一顿,大声叫起来:“左铭、汪南衡……大家过来开会了。”
接过灵米袋,吴山的脑袋嗡的一响:五千斤灵米随便花?我这是做梦吗?
犹自半信半疑地伸手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哎哟,疼!
三名农夫见状,放下心来,也不着急催粮了。嘻嘻一笑,说道要下地施肥,很快走了出去。
在梁丘锋的院落中,济济一堂,围着端坐的都是一批村庄元老。左手边起,左铭、汪南衡、到古承阳、阿宾等;右手边是张江山、吴山、江表全、张锦绣……
干咳一声后,梁丘锋开讲。
主要内容为两点,第一,由江表全负责,指挥一众少年奴隶对村庄进行扩张建设,造一圈房子起来,供给奴隶们居住;
第二点,便是对一百名奴隶进行挑选,至少挑出五十名武道修炼天赋不错的苗子出来,合练剑阵。至于剩余的,若无修炼天赋,则调拨到吴山手下,学习种植等生活类技能。
说过两大重点问题后,梁丘锋开始细节化陈述,一条条,说得极为耐心,说得众人听着,便感觉眼前展开一幅美好的画卷,还真有那么一点“闯江山”的意思了。
最后,梁丘锋再三强调,对于这一大批少年奴隶,绝不可肆意叱喝虐待,而是要把他们当做是自己人一般对待。
此为怀柔政策。
这百名少年奴隶,出身卑微,经历坎坷,可以说人生一片黯淡,毫无出头之日。若被别人买去,不是当苦力便是当玩物,如今进入终南村,竟然拥有了修炼学习的机会,定然会心怀感激,对村庄无比忠诚。
梁丘锋之所以花下大价钱从拍卖会上买下他们,便是从这方面考虑的。若是从其他渠道找人,无论是招徕还是劫掠什么的,远没有自己培养来得实际。
这般想法,其实他早就有所筹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村庄发展,有了地,另一个关键因素便是人。如此,才能并头前进,逐步壮大起来。
听他说得井井有条,左铭忍不住开口问:“可是养这么多人,灵米方面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是在场所有人都相问的。
梁丘锋高深莫测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这方面我负责,你们便不用担心了,反正饿不着大家的。”
闻言,诸人固然心存疑问,但也不好继续追问了。事到如今,既然村长大人发话,还能怎么样?
别忘了,刚才梁丘锋甩手便拨给了吴山五千斤灵米,大手笔,底气立生。
有了大笔灵米的出现,所有人干劲十足,散会后立刻忘我地投入到工作当中。而梁丘锋则一如既往地,习惯性闭关了。
十五天后,新的房舍建立了起来,整个村子的疆土扩张了一倍有余。奴隶们住进干净的新居,笑逐颜开,一扫初来时的惶恐紧张。
选拔工作同步进行,初步结果出来,百名奴隶中,有志于,以及具有一定武道天赋者,共计有六十八人。其他天赋不佳的,则安排分拨到吴山手下学习种植了。
其实天赋这样的东西,并不说死,很多时候,还得讲究后天的培养,以及资源的支持。
这时梁丘锋也已出关,对于诸人的工作很是满意。梁大村长很快公布实施了新的村庄策略,总体而言,分工更具体细化了。
首先所有村子的人划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是战士,包括左铭、汪南衡、张锦绣,和为数众多的少年们;另一部分是生活技能者,以江表全、吴山、张江山、吴丹梅为首。其中江表全、吴氏爷孙主要负责种植方面问题;张江山头脑灵活,做生意很有一手,买卖方面就交给他了,还有经营方面的账目,都归他管,俨然大管家,十分神气;
战士,顾名思义,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战斗。而战斗的基础源于实力,所以除了轮流着安排出外狩猎,进行实践历练,其他的时间,基本都是苦修。不过修炼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左铭古承阳他们就不用说了。
六十八名新人,加上原本小齐四个少年,汇合起来,每天跟随梁丘锋到距离村庄五里地外的一片草地上,修炼剑阵。
有个名堂,叫做《周天繁星剑阵》。顾名思义,周天之上,繁星陈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彼此有所呼应。
此剑阵剑题品阶,高达地阶中品。
如此高阶的剑题,纵然梁丘锋闭关十来天,都难以破解成功。只是领悟到些皮毛,记载于书面上,加以传授。
通过对剑阵的研究,梁丘锋霍然发现,自己一直苦苦找寻的东西,终于找到了。
《周天繁星剑阵》,对于人数要求并无死规定,两三人可,二三十人亦可——当然,人数越多,配合越默契,所能发挥出来的杀伤威力便越大。
但合练剑阵,众手难调,心意很难做到统一,人数太多的话,很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正常情况下,数十人的规模是最合理的。
有了这门剑阵,根本不需要再去分心修炼其他。
因此小齐等四人,原本合练《四象灵神阵》也可以暂且放手,专心和新人练《周天繁星剑阵》。四人作为半老人,插在队伍当中,分别担当队长之职,还能起到很好的统率作用。
要知道他们出身孤儿,身世凄惨,和少年奴隶们颇有相通之处,更能获得对方的认可,打成一片。
第两百一十章:名村
有了钱,有了人,梁丘锋的目光继续往前看。让张江山来,交给他三十枚真元丹,价值三万斤灵米,继续招兵买马。
不过这兵马主要是招揽生活技能人员,例如说铁匠、药农之类——炼器师和炼丹师这般层次的就不大可能了,他们身价高得离谱,也不会看上这么一个小村庄。
可能的话,梁丘锋更希望能内部培养起来,但想着,便觉得玄乎。没有很长时间的沉淀,很难出人才。
拿着三十枚三窍真元丹,张江山咕声吞口口水:“我说丘锋,你是不是卖身去了,否则哪里来这么多的灵米丹药?”
梁丘锋一拍他肩膀:“你觉得呢?”
张江山叹息一声:“时至今日,还是猜你不透……对了,有句话应该提醒你,村中经营有我们看着,你个人的修为可不能落下。要知道修为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唯有不断提高,才有未来。你那妖孽般的天赋,千万别因这些琐碎的事情所耽误了。”
在他印象里,梁丘锋一向都不大喜欢打理这些事务的。当初在孤山城,宁愿和龙翔天交恶,都要选择离开,进入阿里山脉历练。而自从建立终南村以来,梁丘锋可一直都在为村中的事忙活着。
如此,肯定对个人修为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乃至于拖了后腿。
以张江山的立场看来:梁丘锋的人生目标应该是追求剑道极致才对,而不是做这什么村长。
梁丘锋点点头:“我有分寸。”
说实话,角色间的转换变化,开始的时候他也颇不适应。但慢慢的,随着投入进去,以及心境的变化,却已能做到游刃有余。
没有人能简简单单地成功,人的背后必须有可靠的势力支撑着,才能走得更远。
然而这势力,来于何方?
既然难以假借人手,那么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自己创造一个出来。
此谓“梦想”。
梁丘锋之所以诞生这个梦想,追溯根源的话,能一直追到当初在孤山城,他力谰龙翔天等人撤退,而对方不予理睬,最终酿成苦果。
苦果自种自食,怨不得人,可也给梁丘锋一个很大的启发:如果那时候,他在剑府拥有一方势力的话,相信选择跟随离开的就不仅仅一个张江山了。
“嗯,你有分寸便好。”
张江山出去,开始忙活。他明白梁丘锋招徕人才的原因,不外乎让整个村子的产业都循环起来,从而达到自供自足的地步,不用看别人眼色。由于许多东西都刚起步,例如装备方面还完全跟不上,少年们操练剑阵,大部分都是削竹为剑,而如果全部装备上真剑的话,又是一大笔支出。
烧钱呀!
梁丘锋的口袋里,究竟还有多少钱可烧?
终南村高新招收各类生活技能人才的讯息风一般传了出去,成为附近一带的热议话题。
与此同时,很快有不少生活技能者闻风而来。
江表全主持考核,有一技之长的基本都收了。不过收的同时,也有条件,就是这些人身边必须跟两个学徒。
学徒来之少年奴隶。
村子就是想通过这个方法,让自己人把诸多技术学上手,学以致用,以后都不用怕流失。
而对于诸多少年奴隶而言,他们从拍卖会上出来,来到终南村,简直如同来到了天堂。吃得好,睡得好,待遇更是无法想象。个个都宛如获得新生般,拼了命地学,进步一日千里。
相信不用太久,他们身上便会发生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最为明显的是,合练《周天繁星剑阵》的诸多少年,已慢慢能配合起来,形成了剑阵的雏形。
这才过多久?
进步如此迅速,甚至都超越了梁丘锋的预期。他不由感叹,人的潜力深浅,往往连自己都不清楚。当遇到了爆发的机会,便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来。
所有人都在不断进步,梁丘锋也不例外。他当前的修炼重心虽然有所偏移,花费了许多精力在研习剑阵方面之上,但触类旁通,不无收获。
对于剑道上的感悟更进一层,都沉淀下来,化为底蕴。
当遇到契机,相信这些底蕴会成为无以伦比的臂力,以助他大步迈过门槛,进阶气道层面。
而在众人的进步中,一个人的表现最让梁丘锋吃惊。
那便是夭夭。
一天,夭夭对他说基本的草药特性其已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准备开始炼丹。
梁丘锋半信半疑,问道:“可没有地火,你怎么炼?”
夭夭嘻嘻一笑:“我早拜托古承阳大哥,他在狩猎的过程中在一处山谷发现了地火,能够勾引出来使用。”
梁丘锋恍然:“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还需要准备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在他看来,少女这一趟试炼丹药,十有八九都是失败的。
夭夭回答:“不用了,各类物品我都准备妥当。”
“那就好。”
三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从那边山谷传回:夭夭炼制一窍凝元丹大获成功,无论产量,而或质量,都超过了正常水平。
这便意味着,她赫然跻身到炼丹师的行列——虽然只是最低级的。
终南村中竟拥有了一位炼丹师,莫说其他人,就连梁丘锋都是晕乎乎的。
简直不可思议。
夭夭学武不成,种植不成,原来她的天赋竟在极为吃香的炼丹之上。这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
当问及夭夭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不是我第一次炼丹啦,其实在剑府的时候便尝试过,并成功了。”
当下将来龙去脉讲述出来。
听完,梁丘锋等人恍然大悟:纵然如此,这个柔静少女靠着看书,独个儿摸索,居然能炼丹成功,本身就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梁丘锋不无埋怨地道:“那这么久了,为何没跟我说。”
夭夭道:“小哥哥你不是一直在忙吗?我不想让你分心。”
“以后不许这样了。”
梁丘锋貌似严肃,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村中有了一位炼丹师,很多东西就不同了。光是种植,以及收购相关草药原料,然后制成丹药来卖,便是一项给力的项目,就不知道夭夭炼制丹药的成功率如何,太低的话就不划算了。
但不管怎么样,都值得大力去培养。假以时日,若是夭夭能成长起来,成为一位高阶炼丹师的话,前途将无可估量。
终南村的发展势头如火如荼,短短数月时间,宛然已成为方圆百里的名村。名气跃升之际,不可避免吸引来诸多有心人的目光注视。有好奇、有窥探、还有垂涎。
第两百一十一章:窥伺
南岭的冬季颇为温煦,至少比起在终南山的时候,要暖和得多。在忙碌中,梁丘锋都还没有什么感觉,年关便到了。
其实对于武者而言,节日很淡。昔日在门派中,或还会有些额外的福利津贴发放,如今在终南村,所有一切都已不同。即使在大年初一,众人都在忙活,种田的种田,练武的练武,干得热火朝天。
嚯!
南边一片开阳的空地上,人影绰绰,几十名朝气蓬勃的少年正手持竹剑,演练剑阵。
他们身上所穿,却是清一色的蓝色粗布衣衫,虽然不厚,但气劲激发之际,一点也不觉得冷。
手中竹剑,长短厚薄几无二样,非常统一。
经过一段时间的合演操练,这个《周天繁星剑阵》,一些基本的走位已很是熟悉。
本来挑选而出的六十八人,加上原本小齐他们四个,共是七十二人。不过在初步糅合排练的时候,梁丘锋又逐步剔除了一些跟不上进度,或者说不适合修炼剑阵的人。
最后剩下四十八人。
四十八人的《周天繁星剑阵》。
对于这个规模,梁丘锋已相当满意,他本来预计着能有二三十人,就很不错了。
演化剑阵,绝非说人越多越好,更讲究彼此之间的配合度。所以随着演化的程度加深,提高,相信还会有人无法融洽地存在阵中,而被剔除。
《周天繁星剑阵》本身的设计特性极为繁杂,可以说是千变万化。人数结合起来,可大可小,可分可聚,可两人一组,可十人一组,交叉纵横,来往冲杀,威力相当厉害,而且绝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武者争斗。
一般情况下,武者争斗,要么单挑,要么群殴。群斗的时候往往是你杀你的,我杀我的,更多靠的是个人实力。
但剑阵不同,它是一个整体。换句话说,更像秩序严谨的军队。不过军队皆阵,又是另一番模样。
在玄黄大陆的发展史上,阵法曾经很是风靡过一段时间。然而后来因为某些缘故,而慢慢式微没落了下来。哪怕在神洲洲域,诸多强横势力中,也没有多少人专注于阵法了。
昔日终南剑府便是例子,纵然宝库中存在诸多关于剑阵的剑题,但由于没有人学,找不到合适的传人,而束之高阁。
梁丘锋之所以一心挖掘剑阵的威力,初衷也是感到个体实力低微,难以在神洲立足,这才灵机一动开发起剑阵来,想通过整体的发挥,增加凭仗。
从现阶段的趋势看来,却是很有潜力。
站在空地边上,他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四十八名少年,当某人出现了错误,便立刻叫停,进行讲解纠正。
这一幕,被左铭和汪南衡看到,面面相觑,随即摇头面露苦笑。
左铭道:“村长大人花费太多精力调教这些小子了,我很担心会耽误他个人的武道修为。”
汪南衡同意地道:“不错,我觉得他陷入修为大境界的瓶颈当中,理应出外历练,寻找机缘才是正确的选择。”
左铭苦笑道:“问题在于,他现在哪里走得开?没有他教导剑阵,根本练不起来。”
“左铭,依你看,这门剑阵是否真如村长大人所说的那般威势煌煌?”
“我看悬。”
左铭观察着少年们挥剑的姿态动作:“操练剑阵,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很难练得成功。这些少年,底子本来就薄,更难。”
“可村长大人说正因为底子薄,没有接受过其他武道理念灌输,所以学起来才会事半功倍。”
“这话也有道理,反正随他折腾吧……咦!”
左铭忽地一顿,警惕起来。
汪南衡问:“怎么啦?”
左铭神色又一松,仿佛先前的发现只是错觉,嘴里缓缓道:“南衡,你刚才有没有察觉,好像那边的密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们。”
手一指。
山那边,密林莽莽,一片林海,碧涛起伏,从表面看,毫无异状。
汪南衡摇摇头:“没有呀。”
左铭道:“或者我多心了。”
“不对。”
汪南衡如同想起了什么,说道:“前几天,古承阳不是和我们提过吗?他也经常感觉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村子外面,盯着。”
左铭面色凝重:“此事应该告知村长大人才行。”
很快,两人来到梁丘锋面前,报告这件事。
听完,梁丘锋搔搔头:“你们有什么看法?”
汪南衡道:“我感觉是人,有人在窥伺,不怀好意。近来咱们村庄发展得如火如荼,难免招人眼红。”
终南村投入大笔灵米,招兵买马,绝非寻常村子所能做得出来的。肯定会引得旁人非议,以及关注。其中很可能包括一些小门派,诸如羽泽派那个等级的,他们会萌生戒心,害怕终南村发展起来了,就不再是一个村,而是一个新的门派了。
这样的事情相当有可能。
玄黄大陆巨头之一的龙城,它起来之前的雏形,便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以一个小村子的底子崛起于整个大陆,纵横四海,打下庞大的江山疆域,本身便是一出极为励志热血的传奇故事。
当然,人们不可能想那么远。可如果终南村壮大后成为门派,势必对南岭这边的势力分布产生影响,换言之,多了分一杯羹的人。别人自是不大乐意,尤其梁丘锋他们还是逃荒者,等于外人。
排外心理,人之常情,所以有人来村外窥伺刺探,就再正常不过了。
左铭想了想:“我感觉不大像人,倒像是妖兽之类。”
“妖兽?”
汪南衡吃了一惊,立刻想起被妖兽灭门,遭受无妄之灾的羽泽派来:“难不成会是那只凶兽,真是的话,可就棘手了。”
梁丘锋嘴一撇:“不要自己吓自己,若是那般凶兽,直接冲出来将我们吃光不得了,何须探头探脑的。”
汪南衡一想,大有道理,才定下心来。
梁丘锋又道:“不管是人是兽,你们两个在巡逻之际多加提防,有机会把它揪出来。”
“是。”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开始行动。
第两百一十二章:有事,找村长
两人离开,梁丘锋心中沉吟:若真有人窥伺村庄,不弄清楚,心中难安。
但不知是对方太过于狡猾,而或根本就是左铭等人的错觉,虚惊一场。数天过后,始终毫无发现,这事情也就慢慢搁置了下来。
这些时日,灵田上所种植的灵菜大部分俱已生长起来,颇为茂盛,一垄垄的。因为种类的区别,呈现出各样的形状颜色,煞是好看。
当初季节不合,不能种植灵稻,故而转为先种灵菜。而选择的菜种,也是时兴的品类,诸如“黄花骄阳菜”、“五心朝云菜”等。产量高,销量好,再过得一个月左右,便能收获了。
届时,终南村将迎来建村以来的第一次收成,具有重大意义。
想到这,许多人面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尤其吴山等人。
吴山和江表全,两人因为年纪已大,对于武道上的追求淡化,转而侧重于种植;至于张江山,他对经营上的兴趣本来就要大于修炼,以前在剑府,为了家族的振兴荣光,这才拼命修炼,可现在一切已不同。
可以说,当他们的重心转向生活类,在武道上的造诣必然会停滞不前。但这是他们的选择,无怨无悔。
“老江,不好了!”
这天一大早,吴山便气喘吁吁的跑回村子,找到正在吃早餐的江表全。
“怎么啦?”
江表全问道。
“快,快随我到菜地里去看。”
吴山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跑。
“指甲大小,壳背有红黄两色花纹,两颚成钳,这的确是两色瓢虫。坏了!”
这一块菜地,本来苍翠茂盛的菜叶子,其中一部分竟被噬咬得千疮百孔,更有甚者,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菜梗子了。
罪魁祸首,是一只小小的甲虫。
一名菜农手中正小心翼翼捏着一只。
这小家伙可不是善茬,除了双颚锋锐如钳子外,八条腿上也是布满了利齿,像刀锋般,被挠中的话,皮开肉绽,很不好受。
吴山急道:“两色瓢虫是灵菜的天敌,该如何是好?”
此虫好吃菜叶子,一夜工夫,一只成虫便能把一垄灵菜啃个精光。而且它非常灵敏狡猾,一听到动静,立刻便会钻进菜地深处躲起来,很难抓获。现在这一只,还是好几个人合力,好不容易才扒拉抓住的。
江表全沉声问:“发现了多少只?”
吴山摇摇头:“还不知道,目前所见,就是这一块菜地出现虫害现象。但以两色瓢虫的特性,绝不会落单。而且它们往往会就地挖洞成为巢穴、产卵,成批小虫孵化出来的话,便是一场灾害。”
江表全道:“可有洞穴的迹象?”
“诺,你看,很多。”
在菜地搜寻,果然看见很多个小小的洞穴存在。洞穴后面堆着一粒粒土,都是被挖出来放在外面的。
赫然为两色瓢虫的标志性活动痕迹。
江表全忧心忡忡:“看样子,底下的洞穴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串联了多少范围。”
“可不是吗?若只有这一块,我早让人挖掘开来,翻地三尺也得将它们歼灭。可谁知道通往哪里去了,挖一块两块菜地,损失可以承受,但挖得多了,还无法将它们灭绝的话,那今年的收成,可就泡汤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点哆嗦。
辛辛苦苦耕耘,走到了现在,眼瞅着过段日子便可以大获丰收了,孰料突生虫害,要把收获毁于一旦,心中的痛惜,无以伦比。
江表全也是拿捏不住主意,喃喃道:“要不用药?”
吴山面露苦笑:“没用的,对于这两色瓢虫,唯有做到早发现,早根除。我们还是人手太少呀,大意了,没有提前发现,直到这些该死的家伙开始啃食灵菜才察觉过来。依照这些洞穴轨迹,我琢磨着,起码已有五窝以上。而且很快会向周边扩散,蚕食。”
江表全眉头一皱:“要不我们全天候守在这菜地边,出来一只杀一只?”
“十几亩地,得我们这些人,哪里兼顾得了?再说了,如果弄不到吃的,两色瓢虫会直接啃灵菜根茎。”
根茎被啃食,那么整株灵菜自然活不了了。
所以说,要想灭虫,最简单的方法是将大片菜地挖开,翻寻。可这样的话,还没有长好的灵菜,也就没了。
江表全神色恼怒地道:“这不行,那不行,老吴,你说该怎么办?”
吴山哭丧着脸:“要不找村长大人?”
“他又没学过种植,报告给他知晓,徒然让他烦恼而已。”
种植,包含灵稻灵菜草药等,范畴相当大,千百年来,早形成一门高深博大的学问。气候、施肥、浇水、除虫、以及种子等等,都是相当有讲究。与之相关的研究性书籍,在市面上的存世量未必比武技功法少。
正所谓“学业有专攻”,灵菜遭遇虫害,而求救于梁丘锋,确实显得不类不伦,根本对不上口。
然而再三考虑后,吴山和江表全还是将此事告诉了梁丘锋,让他拿主意。
无它,作为一村之长,梁丘锋代表着一切。凡是众人觉得疑难的问题,到最后都只得来找他商量,由他拍板。
不找他找谁?
有事找村长,早已成为村中的一大定例,不可违背。
来到菜地里,俯身观察虫穴一番,梁丘锋的表现滴水不漏。起码在江表全等人看来,相当专业。
不过看起来专业,事实上如何彼此心知肚明。
梁丘锋是难得的练剑天才,但种植嘛,从来没有尝试过。他虽然是村长大人,可不是万能大人,故而大伙儿对于他能否解决虫害问题,一点信心都没有。
问了一些关于两色瓢虫的问题后,梁丘锋伸手从菜农手中拿过那只两色瓢虫,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吱吱!”
瓢虫勃然地扭动着,呲牙伸腿,想要抓人。
呼!
梁丘锋将其往空中一扔,在掉落的过程中猛地左手一拳轰出。两色瓢虫被雄浑的拳劲轰得四分五裂,化为一团血雨。
神打三拳之一,第一拳。
虽仅为雏形,但被命名为“气惊物候新”。
旁边江表全与吴山见状,暗暗吃了一惊。他们印象中,梁丘锋剑道天赋出众拔萃,没想到拳法造诣似乎也不弱。两色瓢虫体表有壳,坚硬非常,凭空一拳将它打得稀巴烂,可不是等闲功夫。
莫非梁丘锋还学过拳法?
奇怪。
终南剑府为剑修山门,讲究一剑破万法,非常纯粹。学剑又学拳的事情,闻所未闻。
但这些事,两人也不好开口询问。事实上建立终南村后,他们对于剑府的过去已不知不觉间淡忘了许多。
“我想一想。”
梁丘锋说了一句话后,干脆利索地坐在田埂,闭目沉思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散去,以免打扰他的思路。
菜地萌生虫害的消息传得很快,半天功夫,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颇有些议论。
当众人看到梁丘锋一动不动地坐在田埂上,如同雕像般时,更是感到古怪。
“老江呀老江,你搞什么,种田的事让村长大人去想,这不是搞笑吗?”
左铭很不满。
江表全委屈地道:“我也不想呀,是村长大人自己说要想的……”
“这想那想的,说得我都糊涂了……”
张江山摸了摸下巴:“这可怎么办,为了卖菜,前几天我已经联系好买家,一等灵菜成熟,马上便可卖掉。嚓,我连定金都收了的。”
梁丘锋这一想,便是到晚上,依然不动。
沙沙沙!
静谧的夜色笼罩下,两色瓢虫开始出洞啃食灵菜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剑气蓬发,晋身气道
夜已静,但村中许多人都没有睡意,纷纷在村口张望着。
淡淡的月色下,梁丘锋静坐在田埂的形象如同雕塑,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没有人明白他坐在那里干嘛,又想做什么。
难不成要像寻常百姓种田的那样,为了预防鸟雀啄食稻谷,从而竖立起个假人来吓唬吓唬?
问题在于,蚕食灵菜的是令人头疼的两色瓢虫;而梁丘锋更不是假人。
古承阳忽道:“有两色瓢虫出来吃菜了,我们得出手灭杀之。”
江表全一把拉住,苦笑道:“没用的,瓢虫感知极其灵敏,稍有动静,立刻便会躲回洞穴中。三番几次后,它们就不会再选择出洞,而是直接把整块菜地都驻空了,啃食菜根。”
这便是难以消灭虫害的主要原因。
以他们的修为,若是正面与两色瓢虫交手,自是不用多少手脚。关键投鼠忌器,对方躲藏在深深的地下,那就毫无办法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古承阳很不甘心,虽然灵田灵菜他都不曾经手种植过,但这里属于整个村子的收成,息息相关。
张江山肉疼得不已,听着瓢虫啃食菜叶子的声音,如同啃着他的心肺:“只有看丘锋的了。”
古承阳哑然:“胖子,你是不是晕头了?丘锋可不是神仙,哪里能事事解决。”
此事本身便有些匪夷所思。
论修为,梁丘锋不是最高的;论技术,他对于种植和很多人一样,都是不知所以然。
故而寄望他解决,委实不合理。
张江山却不管,倔强地道:“可丘锋说了,他要想一想。如果毫无办法,他就不会说这句话,更不会一坐便是大半天,夜了还不收摊。”
从他嘴里,梁丘锋坐在田埂上的形象就像摆摊的一般,让人听着有些忍俊不禁。
闻言,古承阳不吭声:一直以来,梁丘锋的表现总能出人意表,透着古怪,或者其真有解决之道呢?
众人重新恢复安静,静静地看了大半个时辰。
江表全叹了口气:“大家都散了吧,估计今晚村长大人是想不到好点子了。”
左铭也道:“嗯,都去睡吧,明天要早起。就算无法对付瓢虫,但日子总还得过下去。”
近期村庄发展迅速,由于吸纳加入的人多,规模又扩大了一圈。房舍之类,几乎翻倍。
人多力量大,这番势头应该是好事。然而看着钱财如流水般消耗,也是心惊胆战的。
村中的经济状况很不好,可以说一穷二白。钱粮方面都是在梁丘锋手中捏着,没有人知道他怀里还揣着多少灵米丹药,以及这些资源从何而来。
反正自从出了一趟淮左府,他整个人都有了些神秘的变化,大方得吓人,一出手,便是真元丹什么的,让大伙儿使劲花洒去。
问题在于没根没底的,花销得很不安心。万一突然一天,梁丘锋这笔“横财”花完了呢,该如何是好?
轰轰烈烈搞出这么大一个摊子,一旦资金断裂,将是极为可怕的后果。
所以左铭与江表全等早碰过头,要尽早创造出收成价值来,成为村庄稳定的收入。
十多亩灵菜,便是现阶段最大的希望。
只无奈眼看收成在即,希望却有破灭的势头,这让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很不好受。
如果灵菜遭受倾覆之祸,一切又得重头来过。等开春可以种植灵稻了,培土施肥播种等程序走下去,又得好几个月收入真空期。
梁丘锋身上的灵米还能支撑那么久?
相当值得怀疑。
退一步说,即使能,可他们也不愿意看着发生。既为一村人,既然选择跟随南下,要打一片江山,若无些建树,有何面目对人?
时间悄然消逝,月上中天,又慢慢坠落下去,已是下半夜。
但这个时候,竟还有不少人没有休息,站在村口凝视远处模糊的梁丘锋身影。在其中,包括许多脱胎换骨的少年奴隶。夭夭等人,自是不会回屋子的。
他们下意识地,要站在这里,用一种特殊的方式陪伴梁丘锋。
一起想,一起面对问题。
他们距离的远,对于灵田里活动的两色瓢虫几无影响。至于梁丘锋,坐着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丝毫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如此环境,两色瓢虫肆无忌惮。一只只爬出来,每只占据一株灵菜,张开钳子般的牙齿开吃。
吃完一株,随即又换到另一株去。
依照这样的速度,一夜功夫,就能啃光一大块灵田。
沙沙沙!
进食的声响在静夜里分外清晰。
听得村口处的诸人又是心疼,又是愤慨,却无计可施。
蓦然间,静坐着的梁丘锋的身子有毫光迸发,呈乳白色,很是鲜明耀眼。
这是怎么回事?
犹在观望的人们纷纷睁大了眼睛。
变化在继续。
梁丘锋身上的毫光渐渐变得浓郁,形成一圈圈般的形状,如同水波荡漾,有玄奥灵动的感觉。
毫光慢慢成为异样的光华,一道道,隐隐竟有锋锐之意,好像气质的剑锋。
如斯变化,不仅让观望的人们吃惊,更是立刻惊动了啃食灵菜的两色瓢虫,嗖嗖嗖,以非常快的速度窜回去,立刻缩到洞穴里头,不见影踪。
然而从梁丘锋身上蓬发而出的光华,忽然动了,似乎涓涓细流,分散成无数道,一下子没入灵田的土壤中,消失掉。
张江山一拍大腿:“真气外放,气道,这是气道层面。”
吴山兴奋地道:“这么说来,村长大人竟然因缘际会,突破瓶颈,晋身到了气道境界?”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村中的大喜事。
作为主心骨,在众人眼中,梁丘锋意味着一切。他的修为更是关系重大,故而前面左铭等人都出言相劝,让梁丘锋稍微放下诸多事务,更加专心地修炼剑道。无奈多事之秋,百废待兴,梁丘锋根本放不下来。很多事情,他干不成的话,别人就更休想。
却没想到,遇到虫害,梁丘锋说要想办法,这一想,居然突破进阶了。
张江山看得入神,喃喃道:“可不对呀,晋身气道境界,也没道理激发出如此浩荡的气势来……丘锋刚才表现,究竟施展的是何等剑法?”
吴山听见,赶紧道:“去把左铭他们叫醒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整个村子,气道级别的人物就三个,可他们刚才都去睡觉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不要命
很快,左铭、江表全、汪南衡三人披着衣服快步走出来,问怎么啦。
张江山将刚才梁丘锋身上所发生的异象说了。
三人听见,作声不得。
吴山道:“你们都是气道层面的人物,了解此大境界的特性,可否分说一下,村长大人是否真得突破了?”
三人对视一眼。
左铭搔搔头,一时拿捏不住主意,迟疑道:“我先看看。”
但这个时候,梁丘锋体表激发的光华早收剑起来,不漏半点,恢复正常了,哪里还看得见端倪。
“不好说。”
顿一顿,摇摇头,又重复地说了一句:“真不好说。”
皆因他们三人当初晋身气道,最主要的变化当属丹田内的构造,以及运行特性等。而这些东西,从外面是很难洞悉看见的。更绝不会像梁丘锋这般,光华蓬发,形成剑形,还夸张地刺入地里头去。
与其说这是真气外放,不如说是某一种剑法的表现形式更贴切。
在终南剑府,梁丘锋的崛起轨迹简直蛮不讲理,时至今日,很多人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所修剑道为哪一种,想必是太师叔的衣钵。只是这一点,无论老武王,还是梁丘锋,都未曾正式承认过。
虽然诡异,但终南山上下并不怀疑。
更不用说选择跟随南下的这几个人了,否则他们岂会无怨无悔地一路相随而来?
既然如此,判断梁丘锋是否已晋身气道境界倒真不好说。
此时吴丹梅插嘴道:“静观其变便好了,反正无论如何,都不是坏事。”
“对,吴师妹说得对。”
汪南衡附和道。
……
夜空,繁星如织,一粒粒,如同镶嵌在天上的宝石,熠熠闪光。星光后面,则是明净如洗的深邃夜空,遥不知多远,深不知隐藏着多少奥秘。
抬头仰望这片星空,令人黯然生渺小之感,飘飘尘埃,寄身何处?
吼!
星空无垠的深处,蓦然似有咆哮发出。
此声滚滚,仿佛洪流,又好像海啸。
吼声起,漫天星辰如灯灭,整个浩瀚天幕,居然一下子黯然沉寂下来,漆黑一片,茫茫然,不辨东南西北。
“我这是在哪里?”
喃喃自语,充满疑惑。
“这是哪里?”
站立起身,四顾观望,却看不到一点光明。
他心生惶恐,跌跌撞撞地选定一个方向摸索而去。走呀走呀,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依然一片晦暗,没有人声,没有实物,好像彻底的虚无。
吼!
咆哮声再起,高处的虚空猛地破裂了,好不容易漏出一缕光来。
他大喜过望,然而待看真些,却骇然发现,那虚空居然是被什么庞然大物从外而入,伸出两只青嶙嶙的巨爪,具有破碎虚空的裂天威能,双爪一扒,直接抓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紧接着,是一个大若山岳的头颅探进来,双角冲天,两眼大若磨盘,鲜红如血,凶焰滔天。
“啊!”
瞧见这幅模样,他吃惊地失色惊呼,急忙后退,想要逃避,想要躲闪。
然而四下茫茫,不管往哪里躲,那高空处的妖魔都似乎将他盯得死死的,无法逃脱。
具备魔力的眼瞳瞪着他,好像要直透内心,烙下永恒不灭的屈辱痕迹,甚至如烈焰般,要焚化掉他的脏腑。
他奋力挣扎,充满不甘,无奈手脚竟如同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当!
紧急关头,一声钟响,悠然悦耳。
听着这钟声,他整个人刹那清醒,忽地盘膝坐下,闭上双目,入定似的。
当!
钟声再响,钟声中,还裹挟另一种吟声,蕴含昂然浩荡之意,竟与妖魔的咆哮不相上下。
嗷!
三股声音纠缠在一起,互相抗衡不下。
钟声声声急,龙吟怦然,声浪中倏尔现出一条模糊龙形,仰首摆尾。贯穿整条龙形的,却是一柄长不知多少丈的剑。
剑形藏在龙形中,很是隐约,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来。更为含糊的是剑形上一粒粒字符,隐晦闪光,却是一篇功法口诀。
《剑心雕龙》!
龙形现身,直冲九霄。
吼!
那想要跻身进来的妖魔只探进一个巨大的头颅,它对于钟声,对于龙形,似乎颇是忌惮,看见龙形扑到,只得大吼一声,最后不甘不愿地慢慢缩了回去。
随着它的退缩,被扒开的虚空缝隙又慢慢合拢起来。
最后天地恢复茫茫然,沉寂下来。
他如释重负,突然浑身战抖,坐着不稳,头一歪,倒了下去……
……
“不好,村长大人晕倒了!”
一声大喊。
观望的众人再也无法保持淡定,轰然冲出来,朝着梁丘锋冲过去。纤弱而修为最差的夭夭,竟然跑得最快。
一把将梁丘锋抱住。
梁丘锋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汗珠一粒粒滚落,嘴唇却乌青一片,样子很吓人。
“小哥哥!”
夭夭叫着,手忙脚乱,赶紧把脉——她学习丹道同时,对于医术亦有涉猎,虽然只得皮毛,但一般的诊断还是能做得到。
脉搏平稳,没有大事。
她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丘锋怎么了?”
“村长大人有没有事?”
诸人七嘴八舌问道。
如果梁丘锋真有什么事,他们都不知该怎么办好。
夭夭摇摇头道:“似乎无大碍。”
左铭也俯身下来检查一番,道:“村长大人应该是心神透支过度,殚思极虑所导致的昏迷,休息一番后会没事的。”
当下赶紧七手八脚,将梁丘锋抬回居所,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另一边,夭夭用水化了一枚二窍定神丹,喂给梁丘锋服用——这枚定神丹,还是昔日梁丘锋破解剑题的奖励,一直没机会用,保留至今。
忙完一切,看梁丘锋,已沉沉睡去,发出轻轻的鼻鼾。
众人忐忑不安地散去,经此一事,只怕大家都没有心思睡觉了。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梁丘锋呼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个动作把趴在床边的夭夭吓了一跳,她睁开眼睛,惊喜地道:“小哥哥,你醒了?”
“嗯。”
梁丘锋看见自己置身在房间,微一沉吟,已知来龙去脉。当即下地穿鞋,往外面走。
夭夭大惊:“你去哪里?”
“下菜地,杀瓢虫。”
什么?
夭夭担心得不得了,昨天为了想出除灭虫害的办法,梁丘锋竭力苦思,直至晕倒。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没想到刚起床又要扑地里去,不要命了吗?
第两百一十五章:剑气灭虫
梁丘锋刚刚醒转就要下菜地的消息风一般传开,众人闻讯而至,围在梁丘锋身边,七嘴八舌劝说着。
灵菜遭遇虫害,损就损了,可村长大人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真是百身莫赎。
实话说,梁丘锋的面色并不好,虽然比起晕倒的时候好了许多,但仍然是掩饰不住的苍白,显虚。
“让开吧,我已找到灭杀两色瓢虫的方法。”
梁丘锋淡然说道。
诸人反应不一,惊愕占了多数。
张江山探问:“丘锋,你说真的。”
梁丘锋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呢。”
胖子当即闭嘴,猛地发现在他面前,仿佛智商都被无形拉低了许多,总是脱口而出一些废话。怪就怪,梁丘锋总是神神化化,不按套路出牌。
左铭道:“就算找到了办法,也应该先休息好,等身子康复了再弄吧。”
梁丘锋不同意:“耽误久了,地下虫穴便会扩散开来,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尽早动手的好。”
他执意而行,大家没办法,只得由他。
但见梁丘锋来到爆发虫害的菜地,盘膝坐下,闭目陷入沉思。正当诸人以为其又要进行长时间的冥想之际,梁丘锋霍然动手,伤情剑出鞘,反手直插入地中。
嗡!
剑刃入土,锋锐无匹,最后只剩下一个剑柄露在外面。
拔剑,插剑,动作平淡无奇。
然而做完这个动作后,梁丘锋竟似乎透支了巨大的真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角隐隐还有汗珠渗出来。
众人看着,大眼望小眼。倒是左铭和汪南衡似乎瞧出了些端倪,露出沉思之色。
略作休息,梁丘锋拔剑出来,走向旁边另一块菜地,依葫芦画瓢。
如是四次,周围一圈总共四块菜地都弄过了。
当举剑插入第四块菜地时,梁丘锋的身形不禁晃了一晃,有点坐不稳的样子,全身汗出如浆,将一身衣衫都濡湿了。
夭夭和张江山赶紧奔上去,扶住,关切问候。
梁丘锋摇摇头,气喘吁吁地道:“好了,扶我回去,我要好好睡一觉。”
“好了?”
张江山惊诧莫名,其他的人大都如此:他们只看见梁丘锋将剑刃刺入田里,但感觉不到土壤有任何动静变化,上面的灵菜更不用说了,叶子都没动一动。
这就好了?
两色瓢虫都被消灭了?
太玄虚了吧。
很多人都不怎么相信,但瞧见梁丘锋一副大病怏怏的模样,不禁掩饰住质疑的神色,免得被村长大人看见了不好。
梁丘锋视若无睹,任由张江山和夭夭扶着,返回居所,躺下便睡,不多一会,鼻鼾声起,倒是难得。
外面,人们这才轰的一下炸开了窝,议论纷纷。所争论的话题,当然是指梁丘锋到底有没有消灭了两色瓢虫。
按道理,他不可能大放厥词,没有消灭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若真是大功告成,那过程未免假,难以置信。
半饷,左铭忽地一拍大腿:“我想到了。”
唰!
一片目光转过来,要听他说“想到了什么。”
“真气外放,凝土为剑,这是剑气呀!”
诸人仍然面露不解。
左铭顿一顿,慢慢解释起来。
武者修炼,四大阶段境界,劲道、气道、王道、神道。其中劲道为基础阶段,主要是熬打身体气血,凝聚丹田形体;等晋身气道,实力跃升,丹田构造发生巨大变化,浑身经脉穴位怦然贯通,真气在体内运行,就不再局限于小周天,而是大周天了。
大周天,气与神结合,真气流转,能真正做到运遍全身每一个部位。
而真气外放,是武者晋身气道的标志现象。但这个外放,讲究的东西很多,不是说举手投足间,便能激发真气伤敌的,那样属于乱打,浪费。
外放,怎么放,都需要相对应的功法武技匹配驭使。
这时候,一门高阶的功法武技,就显得弥足珍贵。
一般来说,在宗门中,弟子突破进阶,会立刻挑选适合的秘籍,然后闭关苦修。毕竟当人在修为低下的时候,是不大可能掌握到高阶武学的,唯有层层递进,一步一个脚印。
想当初,左铭等人在剑府中,都是如此。在劲道层面的时候,学得都是黄阶武学,一个个台阶,拾阶而上,直至晋身气道境界,才破解了玄阶中品的武学,赖以成名。
可梁丘锋不同。
他几乎从没有为武学犯过愁,有了《剑心雕龙》、有了《神打功》等,注定他所缺乏的,只是时间,以及修为方面的短板。
别忘了,在剑府的时候,他以劲道武者的身份,就接二连三地破解了玄阶的剑法心法等,堪称奇迹。
因此,只要梁丘锋修为突破,立刻便有功法可用。
他昨晚突破,修为暴涨,真气约束不止,轰然激发,形成异样的光华,为张江山等人所见。而今天大早起来,说已找到灭杀两色瓢虫的方法,毫无疑问,便是剑气。
外放真气,并不等于剑气。剑修要想真正凝练出剑气,必须学习相关的武技功法,悉心培养才行。
比如说萧寄海,他的成名武学便是剑气“山光西落”,奥妙非常。
至于一夜之间,梁丘锋便能熟练掌握剑气,并驾驭之,以伤情剑为媒介,透入地表,灭杀两色瓢虫。这等惊世骇俗的速度成就,绝非常人所能企及的了。应该他早就修炼有与剑气相关的武学,方能解释。
左铭分析得头头是道。
事实上也是如此,梁丘锋所施展出来的,正是他第一门学会的武技《探花剑气诀》。
该秘籍分上下两篇,上篇“剑招”,以招取胜,攻敌之不防,在修为低微阶段,用以克敌,效果不错,不过到了后来,随着修为提升,剑招便慢慢失去了威力。当面对的敌人足够强横,哪怕激发剑招,飞剑刺到人身上,也会因为杀伤不足,而毫无建树。
所以渐渐的,这门剑诀便被束之高阁,很少使用了——直到梁丘锋成功突破瓶颈,晋身气道境界。
修为上来了,《探花剑气诀》的下篇“剑气”登时就能学以致用,并实验性地施展在菜地之上。
堂堂玄阶武技,不用来杀敌,而是用来剿灭瓢虫,说出去的话,未免惹人笑话,恐怕也是第一个用此途径的武者。
剑气凝聚,哪怕一片叶子,一朵娇花,都能激发伤敌。梁丘锋用来杀瓢虫的,却是貌似平实无奇的土壤。
沙粒尘土,当融合剑气,亦是利器。也许这般还不算成熟的利器,用来对付同阶武者会显得软弱无力,但用来剿杀两色瓢虫,绰绰有余了。
剑气如水,仿若人的念头,在菜地下面穿梭往来,任何隐匿的瓢虫都暴露无遗,无处可藏。
听完左铭的分析,大家才恍然大悟,嘴唇啧啧有声,很是惊叹。
这般莫测的手段,即使左铭他们三个老牌气道武者,都无法施展出来。皆因他们虽然早晋身境界,可因为武学的短板,未能凝练出真正的剑气来。
没有剑气,又如何巧妙地刺入土壤中杀虫?若凭借真气蛮劲,固然能震动菜地,令得土壤纷飞,击杀瓢虫,可种植在上面的灵菜也“同归于尽”了。
事情的发展印证了一切,十天过去了,再无任何虫害发生,大部分灵菜安然无恙生长,直至完全成熟,被采择下来卖掉。
最后,经过统计,十多亩灵田所种植的灵菜产量,达到了五千多斤。卖掉之后,除掉人工、各种成本,大约赚了三千多斤灵米。
丰收之喜,笑得张江山见牙不见眼。
掘到第一桶金后,村庄上下士气如虹,发展更是快速。开春过后,终南村已成为方圆千里最大的村庄了。
这时候,梁丘锋召开大会,主要议题便是“改村庄,立宗门”。
第两百一十六章:终南剑门
“改村庄,立宗门。”
当梁丘锋抛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众人“哗”的轰动起来,露出兴奋的神色。
正所谓“开宗立派”,现在梁丘锋的意思便是如此。
此提议绝对极具吸引力。
天下芸芸,谁不想建功立业,声名远播?谁愿意碌碌无为,埋没一生?
从另一个立场看,张江山等人之所以跟随南下,不惜脱离宗门的藩篱,跟着梁丘锋冒冒失失地来到南岭,心底未尝没有这般念头。
因为他们深知,如果和苏向阳等人留在离石城,等待大部队前来,或许会平平安安地渡过,但也就再没有什么精彩的经历了。不如放手一搏,或者真能闯荡出一番新的格局来,从而能见识到另外新的天空。
终南村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但每一个人都知道梁丘锋志不在此,只是之前一段日子,村庄的生存都成问题,举步维艰,大家哪里敢想什么开宗立派,能活下去便好。
然而梁丘锋去了一趟淮左府后,即时解决了迫在眉睫的资源问题,好像他把淮左府洗劫了似的,灵米丹药取之不尽,神奇之极。
有了充足的资源,招兵买马,村子的发展一日千里,蒸蒸日上,如今已到了一个规模上的瓶颈——现在的终南村,连绵数十里,还兼并了好几个周围的小村子。
至于开垦的灵田面积,已达五百多亩,覆盖了整整一片山野。
这样的规模,本身堪比一个小宗门的家底了。
不过村庄和宗门,在概念上是截然不同的。在淮左府中的备案也是大不相同,一方面,缴纳的税赋会更多;另一方面,宗门所能拓荒的灵田面积会大幅度扩增。
神洲洲域,王国统治,秩序严谨许多。人、家族、村庄、宗门——宗门又划分为四等,下、中、高、极。每一次等阶,都有相关的认定,颇为严格,可不是你自封便行的。
得不到承认,根本无法立足,很容易便会被人灭掉。
现在,终南村想要晋身宗门,便是从最低级的下等宗门开始。
左铭忽道:“大人,眼下我们还没有和宗门取得联系,此等大事,先告知府主他们知道,或许会更好些吧。”
当前他们虽然南下,但没有脱离终南剑府,依然是剑府的人,贸然开宗立派,很难说得过去。
张江山嘟囔道:“万里迢迢,去哪里找人?再说,剑府不也没有找我们吗?相隔这么久,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左铭慢吞吞道:“倒不是我迂腐,但事关重大……”
梁丘锋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左师兄,你多虑了。我们改村庄,立宗门,所成立的,也是剑府的分立势力——这也是我所期望为剑府做的。”
左铭搔搔头:“是我想多了。”
这一层揭过,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各抒己见,非常热烈。
最后,梁丘锋道:“左师兄,你明天去一趟淮左府,打探清楚如何建立宗门。”
“得命。”
“我也去,要去谈生意。”
张江山呵呵笑道。
他现在油光满面,大腹便便,活脱一个大商贾。还别说,对于买卖方面的事,其天赋极佳,如鱼得水,很是为村庄争取到了巨大的利润。而账目方面,更是一清二楚,立下大功。
五天后,江表全和张江山从淮左府回来,当面向梁丘锋陈述了建立下等宗门的必须条件。
这些条件中,总人数、灵田面积、武者修为等,终南村都一一符合了。但还不够,还有最后一道关卡,名曰:闯三关茶会。
所谓“闯三关茶会”,说白了,便是一次拜山头。
偌大的南岭,存在数十宗门,而新立的宗门到淮左府备案后,出了告示,便会由官府出面,告知其他宗门,然后各自选出代表来,进入淮左府,摆下“闯三关茶会”,设置三大关卡。
茶会由官府主持,闯关的是新宗门的代表。
闯过去了,表示实力过关,宗门可立;闯不过去,那自然是碰壁而归,宗门无法成立,继续做村庄吧。要想再申请,需要等三年后。
值得注意的是,该茶会的关卡难度是各个不同的。
比如说终南村,要建立的是下等宗门。那么负责茶会的,便是其他立足于南岭的下等宗门。至于中等高等这些门派,是不可能插手的。
其实南岭地域偏僻,高等宗门一个都没,中等宗门也只有两个而已。其余大都是下等宗门,数目最多,竞争也是最为激烈。
恰是如此,差不多已有十年光阴,都没有新宗门成立了。
期间倒是有些发展壮大的村庄想要升级,无奈都是在茶会中折戟,失败而归,随后慢慢衰落下去。
对于那些下等宗门而言,多一个竞争对手,便分薄了一分利益,所以岂会易与。
近期终南村的强势崛起,早已引起诸多下等宗门的注意,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卧底的。
不过关于这些,梁丘锋早有防备,责令左铭等人密切提防,小心对付。
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如果终南村提交建立宗门的申请,那些下等宗门定然会在闯三关茶会上出尽手段,不让他们通过。
听完诸多条件后,梁丘锋陷入沉吟。
张江山轻声问:“丘锋,要不暂且缓一缓,过多一年再说?”
梁丘锋摇摇头:“不必,趁热打铁的为好。”
“但是以你的修为?”
梁丘锋晋身气道境界,虽然段位低于左铭三人,但在众人心目中,毫无疑问已是村中实力最强大的人,要闯关,自然是他亲自出马。
“那茶会有相关规定,难度不能超过闯关者修为两个品阶。这一点,或有机会。”
闻言,张江山等人眼睛纷纷亮起来。
在他们印象中,梁丘锋恰是越阶而上,越强越强的典型代表人物。
从剑府内门弟子考核,到荒洲宗门代表比赛,无不如此。
这样一说,大家希望大增。
“就定下来了,江师兄奔赴淮左府,缴纳灵米,正式申请备案。”
“好……哦,那宗门名称该叫什么?”
梁丘锋背负双手,眼眸眯了眯,悠然道:“‘终南’二字不可弃,‘剑府’之名不敢用,你我游散于外,不授正名,那就叫做‘终南剑门’吧。”
第两百一十七章:山门选址
确定了宗门名称,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当务之急,便是寻觅一处山门。原本村庄的地方虽然不错,但用来做山门毕竟有所欠缺,太过平坦了。不过宗门所在之地,不宜距离终南村太远,比邻而立这样最好,互相有个照应。
对于梁丘锋他们来说,一下子放弃这个立足崛起之地,亦是不舍。
于是,寻找地方的范畴一下子缩小,就放在周围方圆数十里内。
这些山峦,其实早就被踏遍。尤其负责狩猎的古承阳等人,可以说了如指掌。
梁丘锋找古承阳说话,问及附近有哪里适宜建造山门。
古承阳想了想,说道:“正南十里外,有一座孤峰,当地人名为‘神笔峰’,挺不错的。”
“好,那我们去看看。”
古承阳带路,后面梁丘锋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神笔峰。
十里的路程,很快来到。远远地,抬头便望见一座孤峰突兀而生,直冲天际,显露出一股卓越孤绝的清冷气势。而周围一遭山岭绵延平伏,簇拥在边上,如同臣服的臣子。
“好山峰!”
梁丘锋赞叹道。
此峰名副其实,看上去如同一根毛笔竖立,分外尖锐。
走近些看,看得更加清楚,多石而少数木,静寂一片,颇为寂寥的模样。
左铭东张西望,嘴里嘀咕道:“这山峰有点不对劲呀……咦,天地元气太稀薄了。”
诸人很快都察觉到元气方面的问题,抬头望着梁丘锋。表示神笔峰的形势固然不错,但不具备灵脉,选此为山门的话,肯定不行。
张江山对着古承阳怨道:“古承阳,此峰都没有灵脉的,哪里能当山门?”
古承阳摸了摸下巴,面露尴尬:“呃,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旁边张锦绣看不过眼:“哥哥,古师兄他不懂堪舆之术,只是从地势上给建议,你责怪他作甚。”
张江山一翻白眼:“哎哟,这不还没有过门呢,就帮得上脸了。”
“你说什么?”
张锦绣柳眉倒竖,像一只发怒的猫咪。
张江山心底有点发虚,嘴一撇,跑开了。自家妹子跟随古承阳日久,尤其经历羽泽派一事后,对于古承阳的好感倍增。这一桩喜事恐怕逃不掉了,不过也好,妹子虽然嫁不了梁丘锋,但古承阳还算不错,起码绝不会是负心汉之类的家伙。他自从折了右臂,转练左手剑,刻苦发奋,剑道修为竟越发的精湛起来。
如果说以前与之对上,张江山还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现在两个对阵,只怕一招胖子便会落败。
没得比。
人家古承阳卧薪尝胆苦练,他兴趣大部分转到经营之上,反差自然越来越大。
瞧见神笔峰没有灵脉,诸人露出失望之色,就等梁丘锋发话,便回去了。
梁丘锋也是惋惜不已。
这神笔峰,地势挺拔、险峻,只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属于绝地。从地形上看,真得很适合当山门,易守难攻。但没有灵脉,却直接断了后路。
一行人沿着路途返回村庄。
接下来数天,诸人分头四下寻觅,要找一处福地。然而好地方哪里那么容易找的,如果有,也早被别的门派给占据了。
好几天俱无结果,寻索的范围已经朝外扩了一大圈,依然找不到中意之地。
这一天,江表全从淮左府返回,说在官府申请备案一事已经落实。在缴纳了三千斤灵米后,淮左府欣然接受,并给出了方案。
依照惯例,闯三关茶会将会在一个月后举行。
那时候,恰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际。
申请备案落实,接下来该是刺探情报了。发散人手去搜集南岭一带低等宗门的资料,以及他们会在茶会上摆出什么关卡来。提前摸索清楚,知己知彼。
这个时候,众人纷纷劝梁丘锋安心闭关即可,其他的事情自有人去忙活。
村庄发展,势头凶猛,期间端是涌现出不少人才来。好比说梁丘锋在拍卖会上买回来的百名少年,大部分合练《周天繁星剑阵》,赫然已有了小成的雏形来,剑阵摆开,锋芒轰然。
有一次左铭好奇,说要试一试剑阵的威力。
梁丘锋一声令下,四十八人站好位置,四十八把竹剑合围,指着左铭。在一瞬间,左铭竟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呼!
剑阵瞬间发动,诸人走位,灵活如快马,手中竹剑霍霍,一波波地朝着左铭攻击而来。
四十八名少年,最高修为不过劲道六段,大部分都是劲道三段左右。比起左铭来,可以说低微至极。换了寻常时,三三两两一拨拨上,只怕左铭举手投足间,便能克敌制胜。
然而换到剑阵,情况截然有变。
左铭凝神仗剑,觉得密密麻麻的竹剑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攻来,或刺、或削、或挑、或劈,变化无常,层出不穷,稍有不慎,便会中剑。
他不禁悚然,打醒起十二分精神,饶是如此,亦穷于应付之际。
足足一刻钟,被剑阵困住足足一分钟,好几次遇到险境。最后左铭好不容易捕捉到一个破绽,一剑将出现漏洞的少年逼退,终于杀了出来。
此时的他,头发凌乱,衣衫居然还被刺破两个小口子,显得狼狈。
这一次尝试,左铭对梁丘锋心悦神服,以前觉得剑阵无用,现在感观完全扭转了。
然而梁丘锋并不满意,特地揪出那个出现纰漏的少年,狠狠批评了一顿。
合练剑阵的少年半点不松懈,其他没有被选上的,武道天赋马马虎虎的少年却也另外找到了适合的工种,种植、采集、甚至还有当铁匠的。不管哪里缺人,都即刻有人填补而上。
假以时日,只要这一批少年成长起来,就不再需要从外面高薪招收人手了。
从这一点上,当日梁丘锋带着百名少年回来,是多少明智——当然,其实别的人也看到了个中利好,关键那时候揭不开锅,养不起人,这才觉得梁丘锋的行为疯了。
大家要梁丘锋安心闭关,但他根本静不下心来。而且这个时候闭关,用处并不大。该调整该融合的,在前一阵子早全部整理清楚了。刚突破,晋身气道一段,想要在短短时日内再度升级,相当困难。
不过其中,有一个非常欣喜的情况发生。那就是晋身气道层面后,他那天赋异禀的丹田,所能运转的大周天竟能比寻常人多运转两圈。
劲道阶段是多一圈,气道层面足足两圈,翻了一倍。
本来多一圈,对于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行,以及凝练,作用效果恍若细水长流,潜移默化着;而多两圈后,所发挥的效能更是显著。换句话说,一天比别人两天还要好用。
梁丘锋习武时间短,起步晚,本来是巨大的短板,但拥有这个奇特的丹田后,足以弥补许多浪费的光阴了。
时光弹指过,距离参加闯三关茶会的日期越来越近,是时候出发,奔赴淮左府了。
这一趟进城,事关重大,梁丘锋不再孤身一人,带着左铭、古承阳、张江山、夭夭四人同往。
至于其他人,都留在村中坐镇,等待消息。
四骑快马,扬尘疾驰而去。
当来到淮左府,见到熙熙攘攘,比起当日梁丘锋来的时候更加热闹。来往的人,大都气息彪悍,其中不乏高手,个个佩戴武器,而服饰五花八门。
一打听,原来这许多武者涌入淮左府,是为了参加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
今届拍卖会不同寻常,据说有五件用蛟龙血石打造而成的饰物会进行压轴拍卖。
无数人闻风而至,甚至其中还有武王级别的大人物莅临呢。
第两百一十八章:六耳的气息
听到拍卖会上有蛟龙血石饰品拍卖的消息,左铭等人都不禁激动了:如此宝物,别说拥有,即使瞧上一眼,都是奢侈。
不过他们看见梁丘锋的神色很淡定,当下心中感叹:村长大人就是与众不同,宝物不动心。
又哪里知道,那一块珍罕的蛟龙血石揣在梁丘锋怀里不知多久。不过舍弃一块石头,换得村庄蒸蒸日上的发展,值。
不得不说,凭借此举,振远商行的声誉扶摇直上,很是出了一番风头,在这淮左府,连天宝商行都盖了下去。
不说淮左府,好几个郡府的武者都闻风而至,参加这一次的拍卖会。低阶的武者,多数想看一看热闹,而高阶武者则把腰包撑得鼓鼓的,不惜一掷千金,要追逐一件饰物。若能得手,定将是实用与荣耀并存的好事。
羡慕一阵子后,诸人也就那样了。心知肚明,如此宝物注定和己等无缘,想想便算。
找客栈落脚后,用过膳,开始休息。
一夜无事。
第二天,五人前往淮左府府衙,拜会相关官员。
大唐王朝,官员分文武两种,文官不用说,正经的读书人出身,科举考试,层层筛选录取,然后踏上仕途;
而武官的成分则相当复杂,虽然朝廷设有武举,但很多武官都是野路子出身。他们俱为武者,本身修为也是不错。
俗话有说:“中隐隐于朝”,不乏藏龙卧虎之辈。若非如此,又怎能镇压住天下秩序?
拜会官员,属于官样文章,无聊虚假得很。在这些场合,张江山担当了主力角色,长袖善舞,很是融洽。
一番打点,对于闯三关茶会的情报讯息基本摸清楚了。
举行时间:三天后;
举行地点:元丰楼;
元丰楼是淮左府颇为著名的一座酒楼,三层,平日里车水马龙,很是热闹。据说此楼背景不同一般,反正绝非寻常百姓人家所开便是了。
选择在这样的酒楼设置关卡,大概一层楼为一关,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根据相关官员的解释,梁丘锋也就释然了。
“闯三关茶会”,从字面上解释,光是“茶会”两字便可见一斑,绝非那种野蛮的打打杀杀行径。说白了,应该是属于“文斗”。喝酒斟茶,见武道真章,在形式上自然很是讲究。
出席茶会的下等宗门,共有一十三家代表,而摆下的三关自是十三家宗门共同商议后得出的手段。
至于具体内容为何,作为主持人的官府,却是不会泄漏出来。
了解完这些,梁丘锋心中沉吟不已。
出了府衙后,诸人正谈论着去哪儿转悠。
夭夭忽而神色一动,仿佛被什么吸引,东张西望。
梁丘锋好奇问:“夭夭,怎么啦?”
夭夭喃喃道:“刚才我似乎感受到了六耳的气息……”
“什么?六耳的气息?”
梁丘锋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夭夭侧着头,道:“可真有点像是呀。”
梁丘锋凝神静气,体内真气流转,整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己身静而八方动,倾听附近一大圈范围的声响动静。
人群走动的声音、街边叫卖的吆喝、行人间的低声交谈、还有一些杂响,混合在一起,如同一条喧哗的河流。
但在这河流中,没有找到任何与六耳有关的事物。
六耳这时候,或还在荒洲的阿里山脉吧,怎么会漂洋过海地万里迢迢来到这神洲大唐王朝的南岭?
梁丘锋最是清楚,当日在阿里山脉的镇魔陵中,六耳获得一件玄奥无比、来历神秘的宝甲,就此陷入沉睡,或将进行第三次蜕变。
这一次的蜕变,关系到它的出身问题,十分敏感。
而当日察觉到些端倪的梁丘锋一狠心,选择孤身离去,让六耳留在镇魔陵中。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好是坏,对于六耳有什么影响。梁丘锋却明白,他并没有选择错。如果时光倒流,肯定还会如此。
时光一晃而去,在心底里,对于那么一只顽皮可爱的小家伙,说不怀念,那是假的。
彼此曾经患难,曾经寂寥,曾经许许多多欢乐的日子……
到了今天,梁丘锋不敢肯定,他与六耳之间,是否会出现裂痕。听夭夭说居然感受到了六耳的气息,不由精神一振,抖擞起来搜寻。
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当下沉声问:“夭夭,你感受的方向,是哪一面?”
可以说,夭夭和六耳的感情并不差于他。而女孩子的灵感总是超乎想象的应验准确,多留意下不为错。
夭夭想了想,伸手往南面一指。
一条笔直的大街通向远方,在城郭的尽头处,屹立着一座高高的尖塔,足有十八层高,轮廓湛然,自有庄严气势。
“走,去看看。”
梁丘锋毫不犹豫,迈步先行。
左铭和古承阳不明所以,张江山便解说起来。
听完之后,两人有点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只袖珍猴子嘛。
然而既然梁丘锋如此看重,他们自不能怠慢了,也帮忙沿途留意寻找。
一路前行,找了三刻钟,已走到高塔的外面。
高塔周边建筑着一座园子,一排溜的青砖墙围拢起来,阳春季节,却有几支盛放的桃花探出墙壁来,粉艳娇俏。
正门紧闭着,门楣挂一副牌匾:
“塔园”。
稀奇古怪的名字。
看来此处属于私人庄园,而不是开放式的景观。
张江山道:“要不要敲门进去看看?”
梁丘锋摇摇头,苦笑道:“不必了。”
找到现在,仍没有六耳的影踪,多半是夭夭感受错了。
咿呀一响。
这时候,忽而那塔园的大门被打开,走出一个女人来。
此女二八年华,手中执一柄长棍,身形窈窕,但面容丑陋不堪,满是疙瘩,她长棍一指:“你们是什么人,窥伺塔园,有何居心?”
梁丘锋一怔,忙道:“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哼哼,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莫非又是那老贼的手下?”
听其出言不逊,古承阳忍受不住了:“这位大姐何故恶言相向?”
那女子勃然大怒,竟不由分说,抡起棍子便横扫而来。
第两百一十九章:莫名祸起
女子不问缘由挥棍,但其修为并不怎么样,招式间满是破绽。
梁丘锋眉头一皱,叫道:“住手。”
抢先一步,一把抓住对方的棍头:“姑娘真是误会了,我们这就离开。”
女子弃棍于地,狠狠道:“我去告诉师尊……”转身返入门中。
诸人面面相觑,大感莫名其妙。
“小哥哥,看,是六耳!”
夭夭猛地叫起来,伸手往前上方一指。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梁丘锋的胳膊,连指甲掐进去都浑然不知。
梁丘锋抬头,但见一道敏捷的身影在高高的塔端处一晃,随即消失。它出现的时间极为短暂,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最先看到的是夭夭,等梁丘锋看时,便只望见很模糊的影子了,难以确定。
“你看清楚了?”
这一次,夭夭再无犹豫,重重一点头。
梁丘锋惊喜不已。
万万没想到,六耳竟真能远渡重洋,从荒洲来到了神洲,来到这淮左府——但仅仅是淮左府吗?
他大感疑惑。
至少从目前的状况看来,小家伙很可能是跟随己等的行踪,一路而至。可是既然来到了地头,为何不直接现身相见,而是遮遮掩掩的?难道它对自己在镇魔陵没有将其带走而耿耿于怀,于是耍起了小脾气?
很有可能。
六耳出现在这座塔园,可不能就此离开了,正思虑着该怎么进去。
“大胆狂徒,竟敢滋扰鲁大师,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喝声中,一队人马奔驰而至,将梁丘锋等人团团围住。领首者是个银衣青年,面目阴鸷,背悬一剑。
其属下个个身形彪悍,气息强横,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人物。在荒洲足以称雄的气道级武者,在这神洲洲域中随处可见,自甘奴仆。
如此强烈的反差,即使梁丘锋等人多有见识,都有些不大适应,难以接受。
梁丘锋踏前一步:“你们是什么人,不问青红皂白要拿人?”
那青年扫了他一眼,晒然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目光蕴含鄙夷,觉得以梁丘锋的修为,根本不配问自己家门。
“我们只是过往的人……”
梁丘锋含糊说道。
淮左府中势力盘踞,错综复杂,很多东西暂时无从了解。
“闲人?”
青年眉毛一挑,却没有怀疑。毕竟梁丘锋五人有男有女,很年轻的样子,修为更是差得一塌糊涂,说是过路的,倒不足为奇。当前淮左府八方云动,进出往来者数不胜数。
“既是路人,还不速速滚开,以免朝着鲁大师休息。”
在他口中,对于那“鲁大师”分外推崇,看来是一尊不得了的大人物。
受其叱喝,诸人多有不忿,但想着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己等根本称不上强龙,唯有默然,准备离开。
塔园门再度响起,打开,那丑女探出头来,一眼看见青年等人,面色大变,喝道:“果然又是你们!”
第一反应,以为梁丘锋与青年是一伙的。
头一缩,嚷道:“师尊快来,那叫什么银月公子的可恶家伙又来了。”
随着叫声,随着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出:“银月公子,该说的话我早说过,你我并无师徒之缘,请回吧。”
那银月公子站立不动,朗声道:“鲁大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本公子今天来,乃是奉家父之命,来请大师移居寒舍,如果请不到人,家父肯定会怪罪于我的。”
“哼,那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与我何干?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撕破了脸皮,传扬出去,对苏翁亦有不利。”
闻言,银月公子面色一寒,森然道:“既然鲁大师不肯赏面,那就此作罢。不过本公子奉劝大师一句,淮左府,居不易。”
“呵呵,天下之事,难易自知。虽然老夫抱恙在身,流落至此,可也不是任人把捏的软柿子。”
“好,好!”
银月公子说着好字,但咬牙切齿,怨恨无比。他带领人马要离开,转首间见到梁丘锋等人,一股戾气蓬生,仿佛终于找到了出气筒般,怒喝道:“滚开,不长眼的家伙!”
挥扬马鞭,劈头盖脸朝着梁丘锋打去。
旁边左铭见状,第一时间出手,长剑出鞘,要格挡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梁丘锋当街受辱。
银月公子冷笑:“不知死活。”
手中马鞭席卷,哗啦啦一下将左铭的长剑缠绕着,灵活得像一条毒蛇。然后手腕一抖,劲气激发。
“哎哟!”
左铭竟把持不住手中剑,几乎要脱手飞出。
嗤!
梁丘锋出剑,一股锋芒,不去救左铭,反而直点银月公子。
“咦?”
银月公子轻声咦了一下,左手闪电般腾出,捏指一弹。
铿!
脆鸣不绝,梁丘锋一向视为绝招的“点剑式”竟被他一指弹中,化解开来。
但这一指,银月公子也付出了代价,半片保养得很好的指甲被削断了去,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好胆!”
“找死!”
银月公子的扈从们纷纷怒骂大喝,正欲动手,却被公子摆手阻止了。
银月公子盯着梁丘锋,吃吃冷笑:“你的剑法,有点门道,叫什么名字,把秘籍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梁丘锋凝神以对:“告诉你也没用,你学不会。”
“哈哈,狂,莫非知道死到临头了,这才百无顾忌?但本公子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目光一扫,忽而落在长得水灵如画的夭夭身上,立刻有了主意,轰然发动,如同猎食的猛禽,双臂抓向少女。
“不好!”
“夭夭小心!”
间不容发,梁丘锋想都不想,反手一剑,却是《永字八剑》中的“撇剑式”,希望通过这一剑,能把对方逼退。
然而银月公子的修为境界比他高太多了,手段莫测,人轻轻望侧边一飘,就躲开了剑锋,而伸出的手掌,五指如钩,依然落向夭夭如玉的颈脖。
这一抓落实的话,颈骨都得被捏断,香消玉殒。
不过银月公子落手的时候,巧劲十足,分明是想生擒,不想辣手摧花。
梁丘锋出手阻拦未果,左铭等人更是鞭长莫及,眼看夭夭便要落入人手。
呼!
猛地塔园大门一股劲风袭来,虽然距离不下数丈,但此劲斐然,宛如具备实质,倏尔变化,化成一个拳头的势。
银月公子神情大变,匆忙间顾不得抓夭夭了,回头一击格挡。而靠得最近的三名扈从也顾不得那么多,生怕公子受伤,赶紧合力出手,共同对抗之。
砰!
一声大响。
三名气道级的扈从被震得身形跌撞,跌出了好几步远。
倒是银月公子施展出一个奇妙的身法,腾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到数丈开远,起码站稳住了。他强忍一口气息,咽了下去,半饷道:“鲁大师,你竟敢对本公子出手?”
听见塔园内声音冷峻地道:“滚吧。”
“走!”
银月公子恨极,目光却是瞪了梁丘锋一眼,带领下人离去。看样子,倒似要把这笔账尽数记在梁丘锋一行人身上一样。
张江山面露苦笑:“丘锋,我们闯祸了。那银月公子来头不小,在淮左府中,乃是三公子之一。”
他主管经营事项,善于打交道,包打听,故而知道对方的来历,十分难惹。
梁丘锋道:“这祸躲不过。”
本来他们好好地来找六耳的,哪里想到半路会招惹上这种事,根本无从分辨。梁丘锋不想找事,可事情找上门了,却也不会惧怕畏惧。
“嗯?”
一声惊讶,嗖,五人眼前一花,就有个身形干瘦的老头儿凭空出现,一对眸子看着夭夭,如同看着一块绝世璞玉般。
第两百二十章:收徒
老头儿身形枯瘦,面色带一种病态的蜡黄,不时咳嗽,张口吐出一口浓痰,黏糊糊的黄绿一团,恶心不已。
先前不问青红皂白动手的丑女,站在他后面,指着梁丘锋等人,口水星子乱飞,述说刚才之事。
老头儿双眼颇小,病怏怏的很是无神,只是瞧在夭夭身上,分外渗人。
搞不懂对方来头,梁丘锋戒心顿生,挡在夭夭身前,手横伤情剑,不自觉间已运调了“横剑式”的阵势来。
“嘿,这剑法果然有些门道,可惜修为太低。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是习武时间太晚?也不对,若出身大宗门家族,如何会浪费宝贵的幼年光阴?又难道是野路子出身,走了狗屎运,学到这手剑?”
老头儿喃喃自语。
梁丘锋一抱拳:“我等无意路过此地,惊扰前辈了,这便告辞。”
眼前老者,看着身体孱弱,一阵风能吹倒。可那一股渊海般的气息怎么都掩饰不住,或者他身怀病患,才漏了气机。
别的不说,之前其出手,一举将银月公子等横扫,足见一斑,绝对是超越气道级别的超级高手。
武王!
和太师叔同一级别的武王人物。
这淮左府着实恐怖,一不小心便碰到个武王。藏龙卧虎,实在不是鸟不拉屎的荒洲所能比拟的。
梁丘锋心中冷凝,说罢之后,转身带着左铭等人举步离开。
身后老头儿忽然开口:“那女娃娃,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此言一出,诸人大惊。
丑女急着开口:“师尊,也许他们与银月公子是一丘之貉,故意演戏吸引你的!”
老者摇摇头:“是不是演戏,一看便知,瞒不得人。”
目光灼灼看着夭夭,咧嘴一笑:“老夫鲁大师。”
本以为亮出此名头后,对方等人会连滚带爬地作敬仰状,孰料等了半饷,毫无动静,数人面面相觑,竟仿佛不曾听说过一般。
梁丘锋等确实没有听说过“鲁大师”这个名号,作为逃荒者,他们一路流离,来到唐国扎根。一方面时日不长,一方面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终南村中发展,罕有闯荡阅历的机会。
鲁大师虽然是唐人,但并非出身淮左府,而是从万里之遥的三湘府过来的。他之所来,也是听闻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上有蛟龙血石饰物,故而前来。没想到途中生变,遭遇仇家,双方激斗一番,两败俱伤。
他负伤在塔园休养的消息不知为何走漏,才有银月公子所代表的苏家三番几次前来滋扰的事情,却是窥伺鲁大师一身出神入化的炼丹术。
鲁大师为大炼丹师,这才是他最为得意显赫的身份,比起武王修为,说出去更让人敬仰。
武道、炼丹、炼器,加上一个种植,四大类型,其中武道人最多,十之五六,其次种植,然后才到炼丹炼器。
论起对天赋的倚重,炼丹炼器可以说是达到了不可或缺的地步,要求条件极为苛刻。
如此,也就造成此两门的人才凋零,哪怕刚入门的学徒,都备受追捧。不少大宗门大家族,当发现有子弟具备相关天赋后,定然会大费力气地去培养。
这也是夭夭前一阵子,无师自通地练成了一窍凝气丹后,让诸人为之震撼的原因。
村中有了一个炼丹师,哪怕最低阶的,也足以在实力上提升一个层次。意义之深远,甚至远远超过拥有几名气道武者。
梁丘锋再三考虑后,令村中众人不要声张,以免招惹到某些难以解决的麻烦。
当前终南村发展一日千里,红红火火,短短时间能够从村庄发展到宗门,然而揭开表面一层,实则弱小若蝼蚁,不用说拿到淮左府来,光是南岭中,也是宗门多如毛,随便拿出一个,便够吃一壶的。
想当日的羽泽派,便是例子。若非这个门派倒了血霉,遭遇强大妖兽袭击灭门,只怕覆灭的便是终南村了。
自家知自家事,所以来淮左府,低调是王道。只因为六耳的突然现身,才让他们找到塔园来,并适逢其会地惹了麻烦。莫名其妙地得罪了那银月公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玄黄大陆,实力为尊,很多时候很多麻烦轮不到你躲闪。
大不了一死而已。
对于这点血性,不说梁丘锋,左铭等人也是有的。大浪淘沙,从荒洲到神洲,本来二十余人,跟随到现在,剩得这么几个,早有着赴死的觉悟,没甚好说。
都说祸福相依,这不刚得罪了银月公子,紧接着居然有武王要收夭夭为徒,等于一步登天,再不同世界。
看见名头没有震慑住诸人,鲁大师觉得面目无光,干咳一声,悠然道:“你们难道不是本国武者?”
梁丘锋含糊应道:“我们是迁徙过来的。”
“呃!”
武王登时了然,如同找回来面子,咧嘴一笑:“原来如此……如何,女娃娃,你愿不愿意拜老夫为师,正式踏上炼丹一途,从此以后,平步青云。”
他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一年到头,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拜其为师呢。
那银月公子便有此念,不过其不具备天赋,而且出于家族方面的授意,居心不良,被鲁大师识破,闹了个不愉快。
夭夭茫茫然,有点生涩地缩在梁丘锋身后,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丘锋目光炯炯,问道:“敢问大师为何愿意收夭夭为徒?”
“夭夭,原来女娃娃名叫夭夭,名字倒是不俗……”
老头子伸手撸了撸下巴几根稀疏的胡须,高人风范尽显无遗。只是伤患隐隐发作,喉咙痒得很,咳一声,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立刻破坏了整副形象。
“女娃娃身怀罡火阳脉,天生适合炼丹……可惜,只是可惜直到今天才被老夫发现,白白浪费了多年光阴。若是十年前拜入老夫门下的话,如今早已是中品炼丹师了。何至于懵懵懂懂,一事无成。”
罡火阳脉?
梁丘锋等对于丹道并无涉猎,故而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定然是夭夭的天赋,值得高兴。
夭夭出身平凡,以前在终南山,与爷爷相依为命。而她的爷爷,只是个低阶武者,在剑府担任外府杂役执事一职而已。
如斯,哪里能培养夭夭?
后来老执事被逼休退,回归终南城时又遭恶人暗害,夭夭的人生便发生改变,与梁丘锋相依为命。
随着梁丘锋的崛起,夭夭的境况大为改善,然而学武不成、转而学种植、又不成,屡受挫折,总觉得自己无用,拖了梁丘锋后腿。好在一颗心不死,咬着牙,尝试着学医道,学丹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竟有所成。
夭夭喜极而泣。
少女的心,不在乎自己能有什么成就,最在乎的,是能否为小哥哥分担一二,能否相伴左右,而不是越抛越远,终将不见。
顿一顿,梁丘锋又问:“大师收夭夭为徒后,将如何安置之?”
“废话,当然立刻带回三湘府,传授丹道啦。简直暴晒天物,如果再拖延两年,女娃娃的罡火阳脉将会彻底报废,不但没了用处,而且还会留下病根。”
听完,梁丘锋转身对夭夭说道:“夭夭,你都听见了。愿不愿意拜这位大师为师,就看你的了。”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少女的身上,看得她露出几分局促的神色,面皮涨红了,艳若桃花。
她一只手紧紧抓住梁丘锋的衣袖。
梁丘锋微笑道:“不用紧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便好了。”
鲁大师自信满满,笑道:“女娃娃,不用犹豫了,快过来吧。”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猛地凝固住,显得尴尬,因此众目所看的焦点,那女孩子竟然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去三湘府……”
第两百二十一章:拒绝
“我不去三湘府。”
少女的话语,声音细细,然而无比坚定。
鲁大师一脸愕然,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拒绝这么一个绝世好机会。难道是还没有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吗,一定是的。
他吞口口水,道:“女娃子,我真得是鲁大师,天品炼丹师……”
说这句的时候都有点哭笑不得了,完全没有了高手该有的矜持风范。然而仔细一想,只怕又是白说。对方一行,之前连自己名字都未曾听说,又哪里知晓“鲁大师”三字后面所代表的分量。
果不其然,夭夭只是摇头,抓着梁丘锋的手:“小哥哥,我们走吧。”
梁丘锋“嗯”了声,牵着她走。
倒是左铭等三人满脸有点呆滞,尤其张江山,更觉得不可思议:在荒洲剑府的时候,他一向认定夭夭留在梁丘锋身边,两人扯不清的关系特殊。但对于这样的关系,绝不看好。
梁丘锋的剑道天赋毋庸置疑,假以时日,那是一飞冲天的人。可夭夭呢,固然小小年纪便养出祸国红颜的颜色,关键她资质太过于普通了,光拥有容颜,又有什么用?
武道世界,红粉骷髅,当年华老去,终将镜花水月一场空。说残酷些,长得太好的普通女子,倘若时运不济,被居心不良的恶徒遇见,那容貌立刻便会成为祸害,下场凄惨。
时过境迁,突然冒出一名武王级别的天品炼丹师,说夭夭身怀奇特的罡火阳脉,拥有无以伦比的炼丹天赋,此事实一下子颠覆了胖子的认知,感觉这世界真是看不懂。
更看不懂的是,夭夭竟然放弃了成为一名天品炼丹师徒弟的机会,莫非她失心疯了吗?
这样的机会,万中无一,如果鲁大师说要开门收徒的话,只怕偌大的淮左府立刻万人空巷。
可是唾手可得的天赐良机,夭夭说不要便不要,转身转得果决。
如此行事风格,胖子马上便想到梁丘锋曾被天宝商行高层想收为徒的事儿来,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竟出奇的一致,怪不得相依为命至今。
“丘锋,你不劝下她?”
始终觉得有点不甘心,胖子凑到梁丘锋耳边说道。只要梁丘锋开口,对其言听计从的夭夭肯定会回心转意,拜入鲁大师门下。
此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天大的好事。对夭夭个人不用说,鲤鱼跃龙门;对于新兴的终南村,同样利好。有这么一位武王人物的关系,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从此以后,行事定然方便许多。
不料梁丘锋很淡然地道:“她不小了,有自己的主意。”
“你呀……”
张江山委实想不通,猛地脑海灵光一闪,想道:莫不是梁丘锋对于鲁大师的身份存疑,又或者对人家收徒的动机生疑……
对了,肯定如此。
持有疑心很正常,双方才刚碰面,可以说并没有什么交集了解,贸然让夭夭跟着去三湘府,谁知道到了那边会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可不对呀,鲁大师武王境界的修为不会假。这般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何必处心积虑对夭夭下套儿?
说不通,梁丘锋没道路不明白。
胖子觉得很抑郁,干脆不想了,任由梁丘锋去折腾。反正他才是夭夭的男人,又是终南村的村长大人。
目送诸人离去,站在鲁大师身后的丑女张大了嘴,很是吃惊:“师尊,那个妹妹是傻的吗?”
鲁大师狠狠一跺足,一会儿却烦恼地搔搔头发,无可奈何。
……
“小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在客栈房间,夭夭抱膝坐着,问梁丘锋。
梁丘锋却笑道:“世人都太聪明了,咱们傻一傻,也许是好事呢。”
“其实我挺想跟着这位大师去的,因为那样,我才有机会真正步入丹道,以后帮忙小哥哥做更多的事情。”
“哦,那为何不答应去?”
夭夭咬了咬嘴唇:“可是我都不知道那三湘府在哪儿了,一定会很远。我不想离开终南村,不想离开小哥哥。”
梁丘锋默然:夭夭的想法很单纯,朴素近乎愚钝,然而真挚不二,任谁都难以怪责。
夭夭又道:“小哥哥,你还记得我们落难圹背村时的日子吗?天寒,下雪,我在石屋门外堆了两座雪人,一大一小,大的是你,小的是我;左边是你,右边是我,我们就这样站着,希冀永不会变。但是有一天,太阳出来了,雪人融化了,化为两摊水印子。不知怎么的,我立刻便哭了。有时候,我真得很怕,有一天我们会这般悄无声息地消融于这个世界,甚至连丝毫的印记痕迹都不曾留下,我真得怕……”
说到这里,眼圈儿泛红,明眸掠上浓郁的雾气。
梁丘锋听着心酸,伸手揽过少女的娇躯,轻拥于怀。他本不善于悲春伤秋,一时间无语凝噎。
夭夭的话,听着和拒绝鲁大师并无太大的关系。然而深究起来,归根到底,还是那种无法割舍的依恋在影响着。以前的时候,聚少离多,那是梁丘锋要下山,而现在不同,让夭夭跟随鲁大师去三湘府,一去万里,再相见不知什么时候,少女却不愿意。
这不仅仅是任性,若没有曾经的经历,很难明白。
张江山等人就觉得想不通。
但作为一路共经患难的梁丘锋,如何不知道?
所以他不劝。
夭夭身怀罡火阳脉,具备炼丹天赋,并非说一定要拜鲁大师为师才能成材。世上的路,多了去,所谓没有选择,往往是自欺欺人。
“哎哟,我们没有找到六耳,该怎么办?”
夭夭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来。
梁丘锋道:“我觉得,小家伙暂时不想和我们重聚。”
“啊?”
不明就里的夭夭很是惊诧。
在镇魔陵发生的事,梁丘锋难以述说明白,只得含糊道:“放心吧,六耳天赋异禀,机灵得很,它不会有事的。”
夭夭歪着头,疑问道:“既然它不愿与我们重聚,为何又故意显露行踪?”
梁丘锋晒然道:“也许它就是故意的,要带我们去那塔园呢。”
“不会吧。”
夭夭很吃惊。
知晓六耳的出身,以及天赋神通的梁丘锋则想得要深得多:还有一个可能性是,也许小家伙早就东西夭夭身居罡火阳脉的事实,又知悉鲁大师在哪儿养伤,所以特地搞了这一出。
这六耳,鬼着呢。
它本身便等于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等一层层剥开,许多本来存在可也许它本身都不知道的东西便会慢慢浮现出来,为其所用。
这正是一种神奇的天赋传承,当每一阶段的成长,便会获得一分。
相比六耳,让梁丘锋更忧心的却是那莫名得罪的银月公子。
作为唐王国十八郡府,淮左府只是中下游的水平。但这并不妨碍其势力盘踞,水深得很。
其中除了振远商行、唯一一个高等宗门鱼龙宗外,还有三个显赫的家族,分别为长孙家、苏家、刘家。
三大家族,都拥有中等宗门的底蕴,家中有武王级别的人物坐镇。在淮左府屹立百年不倒,气候恢弘。
整个神洲大地,人杰地灵,天才辈出,代有新人换旧人。在这淮左府,三大家族便涌现出了诸多天才子弟,其中各有一人最具代表性,并称为“淮左三公子”。
苏家的银月公子苏兴平;长孙家的揽星公子长孙丑;刘家的惜水公子刘尚意。
三大公子,三大纨绔。然而他们本身的武道修为着实不容小视,弱冠之年,气道五段。比起来,昔日号称荒洲第一新生代天才的龙翔天,简直不值一提。
而所谓纨绔,一向不会和人讲道理。如今被银月公子苏兴平扣了一笔糊涂账,总得小心提防才行。
日子如水,三天转瞬过去,正式到了闯三关茶会开始的日期。
第两百二十二章:闯三关茶会
闯三关茶会,换了往时,当消息传开,总能在淮左府引起一阵波澜,为人所津津乐道。
但今时的淮左府,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即将举行的振远商行阳春拍卖会所吸走。
五件用蛟龙血石打造而成的饰物,五件珍宝,光芒璀璨,对比之下,小小的闯三关茶会就显得黯然无光,不值得追捧。
元丰楼,高三层,每一层都飞檐走角,格局不俗。
今天元丰楼被官府包下了,用作茶会用地。因此并无闲杂客人前来用膳,也有些好热闹的武者,围拢在外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所谈论的,大概便是这次茶会是由什么人闯关。
也是在这一天,“终南村”的名字第一次在淮左府有了传播。虽然范围不大,知名度响不起来,但总算有人知道,今天有个终南村的村庄,想晋身下等宗门。
它来之南岭。
淮左府其实范畴很大,南岭只是一片管辖地方而已。
同样来之南岭的十三个下等宗门的代表,开始络绎不绝地进场。这些代表,自然不可能是帮主亲来,大都是门中的长老一辈。个个皆为气道中高段的修为,目露精光。
诸多宗门居于南岭,分山头而立,平时不可避免地有着许多交集,或来往结谊,或有矛盾冲突,这时候碰头相见,却都是抱拳问好,笑呵呵的,一片融洽气氛。
官府方面,出了一位游击将军,带领十名侍卫到场。这将军长相斯文,面白无须,可无人敢轻视。莫说官职在身,人家气道八段的境界摆在眼前,本身便是一种威慑。
茶会闯三关,每一关,都以一层楼为范畴,闯过了第一层,才有资格更上一层楼。而每一层楼的主持各有不同,由十三个下等宗门代表分别把持,各有分工。
趁距离茶会正式开始还有些时候,诸代表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坐着,喝茶,闲聊。
“那终南村,起来得还真快。迁徙到咱们南岭,一年时间不到,居然发展到了此等规模地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有钱,有人,有功法,即可。”
“奇怪的便是这钱、功法和人从哪里来?我派人观察过了,大半年功夫毫无收入,花钱如流水,他们却用之不尽的样子。”
“或者是以前带来的家底呢。”
“很有可能,听说他们是从荒洲过来的逃荒者。也许在荒洲的时候,是某个宗门的子弟,流落至此。”
数百年间,自从荒洲龙脉破碎,逃离的人便从没有绝过。他们大部分都是奔赴神洲,一来近,一来神洲地方好,慕名而至。
诸多的逃荒者中,不乏宗门、家族整体搬迁,他们有底蕴,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神洲洲域,生活自然好上许多。
不过其中,也有不少怀璧自罪,很快就被神洲当地势力窥伺,吞并了的。若顺从,或能寄人篱下,混口饭吃;若脾气硬,多半被杀,做了枉死的异乡鬼。
总体而言,能混得好逃荒者,几百年来,几乎没有。
听到终南村的由来身份,在座不少宗门代表眼眸中都有隐晦的精光闪现,心中别有打算。
在年前,他们对于终南村,可以说是毫无了解,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偌大南岭,宗门数十,城镇上百,至于最小单位的村庄,那更是多如牛毛。增加一座终南村,谁会去留意。
只是后来,终南村的发展一日千里,以极快的速度开展,才引起附近一些宗门的关注。
其中,爆发过冲突的羽泽派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一夜之间,羽泽派被强大妖兽捻灭,断了念想。与此同时,这个消息还分散了其他宗门的注意力,顾不得去调查终南村了。
一晃之后,终南村的发展更是全方位的,无以伦比,乃至于今时今日直接申请晋身下等宗门。
这时候,诸多南岭宗门才恍然过来,纷纷派遣探子到终南村打探情报。
最后探子反馈回来的结果让他们十分安心。
终南村的村长,叫“梁丘锋”的,不过二十出头,刚刚晋身气道层面不久;至于其他的骨干,还有三位气道层面的武者,至于那些劲道小喽啰,不足一提,上不得名单。
另外,那梁丘锋买了百余少年奴隶,企图培养起来当武装力量,以及合练剑阵云云。
这些简直为胡闹,钱多了烧着。
市面上,奴隶不计其数,如果随便买回来便能培养成为高手,那天下宗门,何必在苦苦寻觅苗子?直接买来便是了。
如此,综合上来,终南村的武力在村庄中或者一枝独秀,相当不错。可拿到宗门层面来,便是不堪一击,薄弱得可怜了。
从这方面上讲,梁丘锋实在心急了,像个暴发户,不懂得厚积薄发,徐徐图之。
以为凭借这些,便能跻身下等宗门了吗?
简直痴心妄想。
终南村开垦荒田的速度倒是不慢,卖力地朝周围拓展。但这样不计后果的扩张有利有弊,并且利大于弊。
田多了,收成或会增加,可各种人手成本也在增加,加上府衙征收税赋都是按灵田面积计算的。
再说,种田不仅是个技术活,还要看天吃饭,当风不调雨不顺,又或者遭遇虫害什么的,一不小心便颗粒无收,血本无归。
即使这样,官府那边依然要收税赋的,才不管你死活。
因此,在开垦灵田方面,各宗门都谨慎对待,绝不会像终南村这般冒险。
拿到这些情报后,十三家下等宗门心中淡定不已,同时有了心思:终南村闯不过茶会,折戟沉沙,那回去之后,便等于偌大一块肥肉,就看谁瓜分得多些罢了。
如此例子,在过往可是经常发生的。
没有宗门喜欢身旁冒出一家新势力来,分薄既得利益,哪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退一步,即使闯过茶会,正式成为下等宗门,但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立足存活,亦是未知之数。熬不过去的,最终还是被蚕食掉,徒然为人做嫁妆。
代表终南村闯关的正是他们的村长大人,梁丘锋。
一个刚突破气道层面的毛头小子,年轻得过分。
诸多宗门,把持茶会多次,但从没有遇过这么年轻的武者闯关。在他们看来,大抵觉得要么这梁丘锋已是终南村最能拿得出手的人物;要么是想取个巧,利用茶会规则,关卡难度不得超过闯关者修为两个品阶的规定。
即使如此,以如此低微的修为闯关,成功几无可能。
南岭地域,已十年没有新宗门成立了,这终南村,或者应该说是终南剑门,又岂能例外?
瞧着时辰将至,诸多宗门代表纷纷散开,留下来的留下来,上楼的上楼,开始把持关卡,等待终南村的人到来。
辰时尽,街角处转出一行人来。
领首的梁丘锋今天穿了一领蓝色新衫,腰悬伤情剑,束一根蓝色的发带。这样的装束,并无什么夺目过人之处,只是从上到下,干干净净,仿佛不惹尘埃。
相比他的淡然,身边张江山等人却或多或少流露出忧色。
闯三关茶会,非同小可,绝不是说失败了,下一次再来轻轻松松;不提三年的间隔期,若是失败,定然会招惹得那些宗门如狼似虎地下口蚕食,处境堪忧。那终南村不仅无法晋身宗门,甚至连村子都保存不得。
游击将军命人守住元丰楼外,只让梁丘锋一人进入,其他人都要等在外面。
一步跨入元丰楼的门槛,梁丘锋回头湛然一笑,轻声道:“我进了。”
望见他的笑,好像被笑容中的温煦所感染到,诸人的心竟莫名安定了下来。
在印象里,梁丘锋从来都是一人一剑,然后做到很多超乎想象的事的。
能杀人,能争锋,一剑足矣!
第两百二十三章:第一关,气惊物候新
元丰楼,一楼。
本来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桌子椅子大部分被撤掉,空出偌大的地方来。靠近东面墙壁,坐着三位宗门代表。而上首处,摆一张太师椅,官府主持游击将军稳坐如泰山。
梁丘锋一走进楼,便感觉许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简单的寒暄后,游击将军宣布闯三关茶会第一关的考核具体内容,名之曰:轮台斗。
所谓“轮台”,其实就是一张直径一丈的圆桌木板面,中心处竖一根碗口粗的木柱子,高约丈余,摆在空地中央。
弄好之后,梁丘锋与另一名负责守关的武者分别站上去,以这般狭小的范围内进行近身格斗。
时间不限。
如梁丘锋被击倒,以及逼退下台,那就是闯关失败;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梁丘锋将对方击败,便可顺利过关。
而在格斗过程中,双方还得谨慎控制力道,不能将脚下轮台踏裂打碎,犯规的话,同样判输。
以圆桌面为擂台,互比高低,如此形式司空见惯,并不算什么。最关键是那一条维护轮台的规则,颇为不易。
武者争斗,全力以赴,想要精确地控制真气蓬发,本身就不简单。攻击,而或防御的时候,稍不注意便会气机泄露。而那张桌面普普通通,莫说气道级武者,就算是最低阶的劲道一段,一脚踏下去,都会四分五裂。
显然,第一关,对方便挖空心思,把难度摆了出来。
游击将军眼皮一抬,威严地道:“双方都已在场,那么请上轮台吧。”
“某风林谷顾元山,得诸位抬爱推举,负责守第一关。”
坐镇一楼的三名宗门代表之一的顾元山走了出来,他来之下等宗门的风林谷,在南岭区域,属于一个老牌宗门。
顾元山今年四十八岁,气道三段。论修为,并不算出众,但胜在稳健。而且恰好符合茶会的规则,比气道一段的梁丘锋高出两个品阶。
毫无疑问,十三个下等宗门在安排关卡的时候,就想在第一关让梁丘锋铩羽而归,梦想破碎。
“请!”
顾元山施展出一个巧妙的“燕子抄水”,身段轻盈如燕,足下一点,人便落在轮台上,博得满堂彩。
“请。”
梁丘锋则是走到轮台边,再轻跃上去。
游击将军瞧着对阵双方,明显有点提不起兴致,更加缺乏期待感。这些年来,他曾主持过好几场闯三关茶会,一场不如一场,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看着精彩,实则毫无意义。
至少对于他这样的修为来说,绝非半点观赏借鉴的价值。
眼下这一场,只怕更甚,气道低段层面之争,无趣得很。只是职责所在,必须主持而已。
“嗯,速战速决吧。节省下时间,还能到宜春楼去喝一杯花酒。”
他心头掠过一丝杂念,沉声道:“茶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轮台上的顾元山瞧着梁丘锋还有些立足未稳的样子,心中吃吃冷笑:雏儿毕竟是雏儿,一招直接让你下台……
呼!
论起手中一柄砍山刀,从下而上,横撩过去。
一照面,他便定下猛攻的策略,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梁丘锋闪现出了惊惶的神色,似乎手忙脚乱,伸手拔剑,仓促间居然还拔不出来。
见状,台下掠阵的两名宗门代表不禁哑然失笑:他们闯荡江湖数十年,对敌无数,绝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上阵的时候,武器都拔不出来的,丑态百出。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见不到大场面,实在不明白终南村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做代表,登台闯关。
那游击将军更大是摇头不已。
嚯嚯嚯!
顾元山一手快刀,耍得好像狂风暴雨般,招式间蓬发出雄厚的气劲,令人窒息。
圆台一丈,范围狭窄,想要从容闪避,根本无法做到。片刻间,梁丘锋已被逼到最边缘处。
“下去吧!”
顾元山刀势狂暴,一记绝招“风卷残云”使出。但见耀眼刀光左右上下地闪现,将梁丘锋全身笼罩住。
这一招,梁丘锋除了后退之外,再无选择。可他的后面,却是台下。
胜负已定!
观战的人都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咦,这样也行?”
下一刻,他们的眼睛都睁大了。
原来间不容发之际,梁丘锋的身子猛地往后一躺——躺成一个水平状,平平一个人横起来,竟是利用双足将轮台边缘处死死地勾住。
如此身法,极为罕见,一下子让观战的人有点呆住。
顾元山也是意想不到,他刀招落空,势头已老。
轰!
梁丘锋双脚一勾,借势而起,依然不出剑,而是挥动左拳,呼啸攻去。
神打三拳,第一拳:“气惊物候新”。
此拳目前仅为雏形,但威力已现,最适宜打袭击,其中真气运转,甚为怪异,恰如它的命名。
梁丘锋命名为“气惊物候新”,可不是卖弄风雅的。
顾元山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同样一拳捣出,要与他硬撼:其气道三段,梁丘锋气道一段,修为境界差别了两个品阶,对攻硬拼,他一点都不怕。
嘭!
两只拳头呼啸着撞在一起,发出震动耳膜的声响。
“你……”
顾元山蓦然惊叫,就在双方拳头碰撞之际,他感受到有一道诡异的气机蓬发,侵入自己体内,在经脉中乱走。
气息紊乱,血气翻腾,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当那只右脚踩落的时候,竟不受控制,一道气机漏了出来。
咔嚓!
所站住的轮台发生破裂,几乎要断掉。
他败了。
顾元山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死死地盯住梁丘锋:转瞬之间,他明白过来,自己之败,并不败在修为境界上,而是被对方算计了。原本精心制定的规则,居然反过来,成为己方的一大漏洞。
游击将军有些玩味地望了梁丘锋一眼,觉得此子倒是有些聪明,从一开始便挖好坑让顾元山跳进去。
不过茶会总共有三关,现在才过了第一关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一关,终南村代表闯关成功,可上第二楼。”
“承让。”
梁丘锋对着顾元山等一抱拳,施施然踏上二楼而去。
第两百二十四章:更上一层楼
二楼,格局布置和一楼相差无几,只是坐镇的宗门代表由三人变成了五人,表示来自五个不同的下等宗门。
梁丘锋闯过第一关的讯息早第一时间传了上来,五名宗门代表迅速交流了一下观点看法。
第一关,梁丘锋胜得聪明,先示敌以弱,然后出奇制胜。只是那轰出的一拳甚为古怪,根据之前的情报来看,梁丘锋应该是擅于用剑才对,突然的出拳,倒令诸人感到有些意外。
难道此子只是出了几分力气而已?
想到这个可能性,几人不禁凛然,反思是否小视了对方,以至于马失前蹄,折了一阵?
“不管如何,第二关务必拿下。如果再被闯过,第三关可就不太好办了。”
一名宗门代表开口说道。
“不错……其实也没必要太过于草木皆兵。要知道把持第二关的可是郭兄,有他在,必无遗漏。”
“对,此言甚是。”
一片应和声,对守关者极为推崇。
那位郭兄年约三旬,面皮黝黑,留一丛短须,根根刚硬如刺,非常威猛。他毅然坐着,咧嘴笑道:“既然各位力荐郭某守关,自会全力以赴,不让大伙儿失望。”
正说着,梁丘锋已踏步拾级而上。
双方对持,基本都是第一次见面,眼眸掠过些好奇的神色,随即掩饰不见。
很快,作为主持的游击将军也上来了,宣布第二关的考核内容为:“角力战。”
这一战的规则十分简单,简单得近乎粗鲁,说白了,就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互相施展招式对轰。
两人画地为牢,有一个一尺方圆的圈子,被打出圈子外的,即为输。比起第一关,却没有破坏地板算输的规矩,但如果一方被另一方活生生轰下楼去,那自然是一败涂地的了。
闯三关茶会,顾名思义,有“茶会”二字,所以总体的关卡规则,不会像决斗那般生死相搏,必须有技巧的成分在,以契合“文斗”的主题。比如第一关的轮台,第二关的画圈子,大抵如是。
然而为了突出修为上的优势,十三家下等宗门绞尽脑汁,尽量减轻技巧上的比重,偏于实力展示。
在这方面,第二关明显比第一关露骨得多。
第一关的轮台,还有一丈方圆,第二层楼的圈子便直接缩为一尺了,也就刚好踏进一对脚,想要腾挪闪避,极难。甚至往上腾空的话,都落不下来了。
为了守住这一关,十三家宗门选出的代表是来自龙象门的郭横索。其气道三段,天生神力,加上修炼的宗门功法《龙象九重功》,一身气血,犹如烈火烹油般,旺盛得不得了。每一招出,都有万斤巨力,加诸人身,如山压顶,分分钟都会被打得化为一滩肉酱。
由此可知,为何十年南岭无新宗门诞生了。
不说南岭,淮左府其他区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这闯三关茶会,制定关卡把守的一方委实占尽优势,能从所有的有利条件中再做挑选,极有针对性地设下关卡,让闯关者挫败而归。
“好了,规则已讲清楚,两位站进圈子吧。”
游击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
郭横索和梁丘锋两人听命,跨步迈入圈子,两人相距,恰好六尺,十分的短。
郭横索笑道:“姓梁的小子,郭某出拳,向来不留力。我劝你还是乖乖认输,退下楼去,免得被打伤。”
梁丘锋嘴角一撇:“如我被阁下所伤,是技不如人,自会认命。”
“嘿,话说得漂亮,不知真功夫如何?呔!”
口绽春雷,浑身骨节噼里啪啦发响,整个人凭空高大了一圈,看上去,宛如怒目金刚,蛮横的气势喷薄而出。
然而郭横索绝非只得一身蛮力,双拳一错,左右两分,一手为龙,一手为象,轰然攻击梁丘锋头颅两面的太阳穴。
双拳打中,那人的脑袋定会如破烂的西瓜般爆开。
“好一招‘灌风耳’!”
游击将军眼眸掠出赞赏之色。
那龙象门虽然只是下等宗门,然而镇宗功法《龙象九重功》确实不凡,达到了地阶中品。据说是天阶武学《龙象神功》的一个删减版,传承数百年,颇得神功的一丝神韵。
如此正面的狂暴猛攻,那梁丘锋如何抵御得住?只怕闯关之旅,到此为止了。
……
日头慢慢升起,一轮春日,阳光温煦而不热,晒在人身上,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元丰楼外,本来围着一些看热闹的闲人,但上不得楼去,不能观看。站着站着便烦闷了,慢慢散去。
到最后,就剩下左铭等三人,翘首仰望:这时候,不知道梁丘锋闯过了第一关没有……
轰!
猛地楼上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侧耳一听,分明便是气道层面武者之间硬桥硬马对撼的景象。
声源来之第二楼,那么也就是说,梁丘锋已经闯过了第一关,登上了第二楼。
四人不禁面露喜色。
嘭嘭嘭!
巨大的劲气对轰声不时传出,听得人心肝儿乱跳,修为差的夭夭,甚至都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有点承受不住。
古承阳眉头大皱,道:“第二关卡是什么样子的,怎么都是对轰?”
左铭面有忧色:“不好,这般斗法,村长大人岂不是很吃亏?”
众所周知,梁丘锋以剑法见长,拳脚功夫一般。至少比起剑法来,显然是很大的短板。而当前目光虽然无法穿透墙壁,看清楚里头发生的状况,但听声音便知,绝不是剑法。
难道闯关还限制不能用武器,只比拳脚真气?
这样的规则,未免太苛刻了吧,摆明不讲道理……
四人面面相觑,刚刚有所欣喜的心,顿时揪紧起来,暗暗为梁丘锋感到担忧。
一刻钟后,本来持续的爆响声平息下来。又等了一会,再无动静,非常沉寂。
怎么回事?
难道胜负已分?
那结果如何,梁丘锋是胜是败?是否受伤了?
刚才激烈的对攻硬撼,让人无法不为他担心。
张江山按耐不住了,跑到元丰楼门口。
“茶会进行中,闲杂人不能进去。”
守门的侍卫举起手中长枪,拦住胖子。
张江山赔着笑道:“我就是想打听下目前结果怎么样了?”
那侍卫神色冷峻,根本不理会。
张江山眼珠子一转,凑过去,手底递过去一枚两窍丹药。
侍卫不动声色地收了,语气有所缓和:“你等一下,我帮你问问。”
片刻功夫,他从里头走出来,大声宣布:“闯关者更上一层楼。”
闻讯,张江山诸人狂喜。
第两百二十五章:三楼
梁丘锋连过两关,且未出剑,飘身上三楼。
身后,一地的惊愕。
坐镇第二关的宗门代表瞧着梁丘锋,仿佛看见了鬼似的。而落败的郭横索更是满脸郁闷憋屈,眸子茫茫然,许久回不过神来。
没有人想到那身形修长的青年,骨子里竟蕴含着如此巨大的爆炸力,如此充沛的真气储备。
尤其回想刚才一举击败郭横索的那一拳,声势炙热,一往无前,完全将以气力自傲的郭横索压制住。
这梁丘锋,真得是气道一段?
当其时,无数质疑的目光望向游击将军。
游击将军目光深沉,想了想,才道:“官府备案,不会有误。爆发力,也许是禁术的缘故。”
听到“禁术”二字,众皆默然,看向梁丘锋的目光,却更加的炽热。
天下武道,功法武技,大体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然而在此之外,还有诡秘的禁术,以及高高在上的神技。
神技属于传说,遥不可及,整个玄黄大陆,或者只有那些极等宗门势力,才有可能拥有。比如中洲的永恒神教、名洲的龙城,而或神洲的天宝商行这些。
也只是可能而已,根本没有确切的消息。
但禁术不同,在世间,禁术虽然罕有,但间或还会有秘籍流传出来。有时候在某些绝地秘境,有时候还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引起无数人竞争。
禁术,顾名思义,禁忌之术,一经施展,有伤天和。对于施展者个体来说,往往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落下难以修复的病根。
比如说气血损耗严重、脏腑经脉受损、乃至于付出寿元的代价等。
纵然如此,禁术因为本身的威力巨大,一旦学有所成后,施展出来,在关键时刻,往往能起到极为重要的颠覆性效果。
因此,追逐禁术的武者数不胜数。他们修习之,不为使用,而是平时作为一种威慑性的武技,让人有所忌惮。当迫不得已时,才会用出来,重创强敌,反败为胜。
当生死一发,宁愿用禁术,也不会坐以待毙。
在市面上,禁术秘籍凤毛麟角,每一门的价值都非同小可,堪称天价;倒是些手抄本秘籍便宜,一些残本,甚至只要几百斤灵米即可。
然而这样的版本秘籍,基本没人敢练。
禁术不同其他,练岔了路子,一不小心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场。古往今来,贪便宜,铤而走险的武者比比皆是,但他们的下场大都悲惨至极。试问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便宜可拣?
那些手抄本的秘籍,以讹传讹,或有心,或无意,或纯属为了牟利,期间错漏百出,完全没法练。
综合种种,造成完整的禁术更加珍罕宝贵,少有人练成的。
但今天,年纪轻轻的梁丘锋轰出一拳,威力倍增,突如其来地将稳占上风的郭横索击败,不由得人不心生怀疑。
梁丘锋很可能怀有一门完整的禁术。
加上他曲折的来历,这种可能性更加靠谱。
梁丘锋掌握了禁术,那武题秘籍自然不大可能留存,然而如果将他生擒活捉,通过些非人手段,或许能逼问出些什么来……
别的不说,此事必须尽快报告给宗门知晓,让门主等人定夺。
这些宗门代表的龌龊心理,自逃不过游击将军的眼睛,嘴角一弯,流露出些森然冷笑。
他不置可否,不过看着梁丘锋的目光,同样有了些隐约的变化。本觉得这一场茶会,平淡无奇,毫无观看的价值,但梁丘锋的非一般表现,却让他观感大变,玩味起来。
作为官府中人,别有体统,讲究更多。
而且谁都知道,不说一方郡府,就是整个唐王国,背后都存在庞大势力的影子。
武道势力的触角无处不在,对于地方官府有着一些特别的要求。例如挖掘人才,挖掘值得扶持的新宗门等等,都是其中一部分。
如今,梁丘锋的表现,正符合某些要求条件,可整理出来,禀告给府主大人,算是立下一功。
至于最后怎么处理,那是大人们的决定了,轮不到他一个小小游击将军安排。
可惜的是,梁丘锋施展出了禁术,虽然看着身体没甚损害,可实力定然亏损严重,只是表面看不出来罢了。以这样的状态,登上三楼,恐怕不可能闯得过去了。
功亏一篑,村子依然还是村子,无法晋身下等宗门。
这一点,有损梁丘锋个人的潜力评估。毕竟他年纪可不小了,二十年华,气道一段,这样的修为境界和天才不搭边。比起淮左府中赫赫有名的三大公子来,相形见绌,上不得台面。
当然,如果他知道梁丘锋踏上武道一途不过短短两三年,便势如破竹地突破到气道层面,那定然会眼珠子都吃惊得掉出来。
三大公子修为显著,那是他们在娘胎里便吃足了各种各样的滋补之物,一出生,便浸泡着形形色色的药浴,而灵米丹药那些,更是半点不缺,堆着来吃。如斯的成长条件,和自幼颠肺流离的梁丘锋,天地之别。
不管如何,从表面看,现在的梁丘锋最多只是能把名字往府主大人那里报一报,留个名讳什么的。
如此资格,亦算抬举了。
蹬蹬噔!
脚步声半点不乱,一级级踏上去。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人已登上了元丰楼的第三楼。
第三楼的摆置设施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和酒楼平日的经营时一样。雅间是雅间,厅堂一桌桌,椅凳井然,摆放得整整齐齐。
其中一桌,坐着四个人,看服饰,分明来自不同宗门;还有一桌,只坐着一个人。
一个老者,花甲之年,头发秃了大半,余下一圈,稀稀疏疏等披散于肩上。此老生着一个鹰鼻子,勾勒出一抹阴鸷的气势来。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副洁白的茶具,居中一口壶,壶嘴处热气袅袅,随着热气,散发出阵阵诱人的茶香来。
好茶!
闻气味,便知是上等灵茶,品阶不会低,绝对超过梁丘锋以前喝过的定元茶。
闯过两关,上得三楼,迎接梁丘锋的,却是这一幅悠然景象。
茶会第三关,敢情真得要喝茶?
第两百二十六章:三杯茶
游击将军也已上来。
第三楼,第三关,只要闯过这一关,终南村便能通过考验,获得建立终南剑门的资格。
从此以后,不再是小小的村子,而是一个下等宗门的身份了。
“我说说茶会第三关的考核规则。”
游击将军开口说起来。
第三关,真正与“茶”息息相关。负责守关的宗门代表,是来自下等宗门斜明峰的代表:孙正飞。
也就是那个半秃头的老者。
此老修为,同样气道三段,在这个层面上浸淫了足足二十年之久,可以说半步迈入气道四段。
这般老牌武者,经历无数,实战经验十分丰富,而且身上总会怀有某些出人意料的绝招,绝学。穿戴的装备,更是千锤百炼,没一件不是好东西。
一言以蔽之,底蕴深厚。
而最后一关的考核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坐下来,坐在孙正飞对面,喝三杯茶——只要喝到三杯茶,便表示通关了。
说着简单,但做起来是另一回事。
梁丘锋决不信人家会客客气气地请自己坐下来,斟茶递水。
摆放茶具的桌子,数尺见方,便是这一场关卡的擂台。
“请!”
本来已坐着的孙正飞站起来,做一个请的手势。
梁丘锋走过去,入座,两人面对面。
桌子上茶具已摆好,精致高雅。一个茶壶,三只白瓷杯子。
“不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
孙正飞笑眯眯地道,只是长相阴鸷,那笑容显得阴森。
“好。”
梁丘锋的回答干脆了当。
孙正飞一手执起茶壶,往一个杯子里斟茶,随即放下:“第一杯,请喝。”
茶水盈盈,其中漂荡着数片碧绿的茶叶子,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不说喝,闻一闻,都觉得心旷神怡。
这杯茶,就放在桌子上,咫尺之遥,一伸手,便能拿到。
梁丘锋吸一口气,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才慢慢伸出手去。
孙正义依然笑着,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当看到梁丘锋的手距离茶杯半尺的时候,他也出手。
两只手飞快地搭了一搭,然后分开,各自缩回去。
梁丘锋眉头紧锁,仿佛吃了个亏。
孙正飞悠然道:“在一楼,二楼,你没有出剑。但在三楼,你不出剑的话,不可能喝到我的茶。”
梁丘锋默然,并不出言反驳。
孙正飞继续道:“我知道你故意不出剑,是为蓄势。年纪轻轻,不过气道一段,已凝练出剑势,倒是很不错了。”
“但,还不够。”
最后一句话,斩钉切铁。
梁丘锋不疾不徐地道:“我想再试一试。”
再度慢慢伸出手。
孙正义摇摇头,晒然道:“何必自讨苦吃,浪费时间?”
两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交锋,拼得不仅仅是技巧,更多还在于真气上的比较。虽然在缠斗,可力道上控制得极好,没有半点气机爆散。整个桌子,动都不动下,丝毫不受影响。
呼!
突然间那斟满茶水的杯中,茶水竟凭空激射而起,犹如一条水帘子,朝着孙正飞打去。
孙正飞咦了一声,倒有些措手不及。另一只一直按兵不动的手挥起,五指成掌,格挡住面门。
但下一刻,并没有迎来茶水的袭击。
只见梁丘锋一张口,本来打向对方的茶水发生转弯,飞过来,尽数入口,咕噜噜,一滴不漏全部喝进了肚子。
“好茶!”
孙正飞一字字道:“剑气?”
梁丘锋刚才所用,分明便是剑气,以气贯水,化水为剑,攻击于他。实则耍了一个花招,等孙正飞防御,那剑气驾驭着茶水,却掉头跑进了梁丘锋的口中,喝了下去。
第一杯茶。
“嘿嘿,果然不是高手不闯关。我们都被你的修为骗了,不仅凝聚了剑势,还炼出了剑气。原来你剑没有出鞘,但剑已在,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激发罢了。”
观战的其他宗门代表面有惊容。
他们当中,有三名剑客,修为不俗,可真正拥有剑气者,一个都没。而梁丘锋弱冠之年,气道一段,就炼出了剑气,委实了得。
由此可知,此子天赋,功法,都不缺,还很可能是上上之选。
游击将军有些兴奋,对于梁丘锋的潜力评估顿时又加了一分,心中想到:以梁丘锋目前所表现出来天赋资质,本绝不该二十岁才晋身气道层面,其中一定有隐情。又或者是,被荒洲那边贫瘠的环境所耽误了。
荒洲龙脉破碎,天地元气稀薄,人在其中,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多有不得意。俗话有说:“环境造人”,大环境不给力,人便会受到极大限制。而来到神洲后便大不同了,压抑的潜力会完全蓬发,前程无限。
被梁丘锋出其不意喝到第一杯茶,孙正飞并不沮丧,伸手倒了第二杯:“第二杯茶,请。”
梁丘锋眉头一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化拳为指,以指作剑,嗤嗤嗤,施展出来的,却是《追风三十六剑》。霎时间,指影漫漫,犀利无匹,全是抢攻的套路。
孙正飞何等人也,目光老道,一看这指剑之法,虽然气势犀利,但明显威力有所欠缺。至少对他而言,指头和剑锋,不同施展方式,还是存在非常大的区别。
莫说梁丘锋区区气道低段,即使是武王级别,甚至于传说中的武神,他们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时,都不会托大,而是会用到得意的武器。
当下梁丘锋还不出剑,而是用指头取代。唯一的解释便又是虚张声势,玩那声东击西的把戏。
这一点,前面已被他屡试不爽了。还别说,套路不怕老,真真假假,哪怕老江湖,稍不注意,也会上当。
但这一次,绝不会再上当了。
孙正飞暗暗定好主意,留神观察,一方面蓄力以待,另一方面见招拆招,以不变为万变。
“好,终于沉不住气要出真招了,尽管放马过来,老夫等着!”
突然间,他锐利的眼光瞥到梁丘锋的左手按到了腰间剑柄上,随时会拔剑出鞘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更加密切注意。
哗!
梁丘锋的左手按着剑柄,仿佛生了根,再也拿不开。可抢攻的右手,食中两指并拢作剑,招式却乍然一变,一下子停顿住,指头弯钩,勾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轨迹。
看着慢,实则快到了某种极点,令人无法防备。收回之时,指头已将桌子上那杯茶勾住,举至唇边,慢慢啜饮着。
第二杯茶。
第两百二十七章:出剑
整层三楼的气氛忽然间静寂下来,沉得有些压抑。
刚才桌子上,梁丘锋和孙正飞两人以方寸之地为擂台,以茶水为诱,你来我往,过招不断。
这般对招,与平时的武者争斗大相径庭,显得文静。不过这也是闯三关茶会的特点,如果是闯关者和守关者,彼此对立,毫无顾忌地大打出手的话,那就不叫茶会了,有失主旨。
文斗,便有文斗的规矩。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难度更高些。除了本身的修为外,还讲究技巧,往往技巧还重要过修为。
也许这是官府特意为之,对闯关者比较有利,算是找平衡的一种公平了。
梁丘锋一路闯关上楼,说不上惊心动魄,第一关以巧胜力,被人认为是耍小聪明居多;第二关却是以力破力,粗鲁之极,在场观者,纷纷认定其身怀秘术,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获胜。
然后到了第三关。
出人意料的是,梁丘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颓势,仿佛不受施展秘术的影响似的,依然处之泰然,生龙活虎。
这一点,有违常理。
让游击将军看得惊愕,很是想不通:这么说来,那梁丘锋在第二关的时候,所施展出来的爆发力,根本不是禁术所为?
若非禁术,缘何具备如此惊人的威力来?
疑团未解,新的又来。
抢夺茶水中,梁丘锋神来一指,不知是指法,还是剑法,却生生从孙正飞眼前拿到了第二杯茶,悠悠然喝掉。
“此子身上,究竟还藏有多少压箱子的功夫没有使出来?”
这个疑问,浮现于在场每一个人身上。看着梁丘锋的眼神,尽皆不同。
如果说被梁丘锋喝了第一杯茶,孙正飞并不在意的话,那第二杯被喝掉,就很受打击了。
“鬼神莫测的一指,假如再度施展而出,自己都没有把握拦截住,该如何是好?”
他心头竟莫名有了些慌张。
梁丘锋面露微笑:“请孙先生斟第三杯茶。”
孙正飞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看透过去,挖出隐藏的秘密来。
“请斟茶!”
梁丘锋再次开口。
“哼!”
孙正飞冷哼一声,觉得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压住了气场,很是丢了面皮,按耐住心头之意,端起茶壶,斟上第三杯茶。
茶水清幽,盈盈一杯。
这已是最后一杯了。
茶水便摆在桌子上,静静的,只有袅袅的热气升起。
等对方倒好茶,先前督促的梁丘锋反而一动不动,端坐着,双目灼灼,看着孙正飞。
这目光有点渗人。
如果是一开始,被梁丘锋这般看着,他会不屑一顾,认定小子只是虚张声势,装模作样。可经过先前的两杯茶,特别是鬼神莫测的一记指法后,所有的观感顿时改变。
反而觉得梁丘锋有恃无恐的,随时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别忘了,梁丘锋还没有真正出剑呢。
关乎终南村的讯息情报,诸多南岭宗门早已摸索清楚,确定他们绝对是正宗的剑修出身。
但凡剑修,大部分的修为都在一口剑上。只是今天梁丘锋,所表现出来的颠覆了认知。
如此,如果出剑,又会是怎样的惊人景观?
两人就这般坐着,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始终没人动,气氛显得怪异无比。
旁观的人,亦凝神静气,没有出声。有人心中腹诽:这梁丘锋闯三关,一定是事先故意设定好的,每一关,闯过来的方法都不同。由此可知,这小子不仅仅为了闯关通过,还有立威的成分在。
宗门未立,先竖威名。
那么当终南剑门建立起来后,其他宗门便不敢轻举妄动,乱来了。
只是,在神洲,在南岭,威是那么好立的吗?茶会顺利过关,只是迈进了门槛,后面路长着呢。
一个宗门,即使只是个下等宗门,可如果想着靠几个气道低段的家伙就能光大门楣,屹立不倒,简直是做梦。
蓦然,楼上有异样的气机流动,好像是有什么神兵利器出世,搅得空气都变得锋芒毕露起来。拂在人身上,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诸人露出惊容,侧目而视,落在梁丘锋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他腰间的佩剑上。
伤情剑,平淡无奇,何况入鞘?那鞘出自夭夭之手,做工极好,很细致,但用料就比较一般了。
然而此时,这柄朴实的剑身上,竟有怦然的剑势散发出来。
剑在鞘中,不是不出,而是先蓄势。
一位真正的大剑客,那剑绝不是见人便拔的。动辄出剑的,大都是低阶的用剑武者,看着威武,实则虚浮。
剑势为虚,不可见。但在楼上的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顿时便能感觉到了,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弓起了腰,本能做出防御的姿态。
坐在梁丘锋对面的孙正飞更是如临大敌,双目炯炯,眨都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梁丘锋握剑的手,看他何时出剑。
梁丘锋忽地一笑,在气氛压抑的楼上显得灿烂:“我要出剑了。”
他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以表示光明正大吗?
而或,故意误导,搅乱视听的?
孙正飞咕声吞口口水,只觉得手心开始出汗,憋着难受,开口道:“出就出,啰嗦什么。”
虽然嘴里说着话,但半点没有松懈,生怕梁丘锋会搞袭击。这家伙,年纪轻轻,可狡猾得比老江湖还老江湖。
嗤!
梁丘锋拔剑出鞘,锋芒一闪。
出剑,直刺。
点剑式!
孙正飞眼睛睁得大大的,流露出来的全是绝望。他猛地发现,就算梁丘锋出剑前打了招呼,就算明明知道他出剑,但还是于事无补。如此短的距离,如此迅猛的剑式,除了后退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挡住的把握。
剑势笼罩,一往无前。
孙正飞身形暴退,退得急,将身后一张桌子都撞得四分五裂,又哪里还顾得上?他清晰感觉到,如果退慢了一分,或将死于剑下。
一剑,尘埃落定。
孙正飞暴退数丈外,原本的桌子便只剩下梁丘锋一个人坐着。剑势收起,剑锋将第三杯茶挑起,举着,遥对着他:
“敬谢孙先生三杯好茶!”
第两百二十八章:送上门的大师
闯三关茶会落下帷幕,以梁丘锋过关告终,终南剑门就此建立。
当然,这个建立目前更多在于官府认可的层面之上,能否在南岭站稳脚跟,立足下来,还是未知之数。
对于江湖上的暗杀、仇杀,官府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难以管得来。
踏出元丰楼,张江山等立刻拥护上来,听闻顺利过关,无不露出兴奋鼓舞之意。
“走,去喝一杯!”
胖子嘴馋了,提议要大吃一顿庆贺。
梁丘锋摇摇头:“我们还是早些离开淮左府的好。”
略一沉思,诸人皆知其中蹊跷,点头应是。
不说南岭十三家下等宗门,会做出什么手段;别忘了,之前他们还曾得罪过一个在淮左府的骄奢人物:银月公子。
不再废话,五人回到客栈,结算了费用,牵着马匹,开始出城。
因为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差不多要举行的缘故,武者来往,如过江之鲫,十分之多,他们出城去,倒没有引起注意。
到了城外,当即翻身上马,扬鞭奋蹄。
然而只跑出十多里外,领队的梁丘锋双眸一凝,勒住马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前面不远一处路口,排列成阵,银月公子苏兴平正一脸冷笑,看着他们。
“没想到吧。”
悠然开口。
梁丘锋缓缓道:“银月公子难道想杀人?”
苏兴平嘴角一抿:“不用杀,打残即可。那个什么终南剑门,你们是不可能建得起来了。”
原来他早已打探清楚。
也怪不得,以苏家在淮左府的势力,查出梁丘锋等人的来历,并不难。
因此其早等待于此,张开大网,就等梁丘锋五人出城了。除了他之外,还带了八名扈从,个个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虽然基本为低段,但用来对付梁丘锋一行,绰绰有余。
“想打,放马过来吧。”
梁丘锋拔剑在手。
在这等情况,任何的言语都没有用处,唯有一战。就算死,就算废,也得让对方付出代价。
苏兴平哈哈一笑:“骨头倒挺硬,只不知道等本公子一根根打断后,是否还硬得起来。”
说罢,便要动手。
“嘿,看来老夫来得正是时候。”
话语声中,鲁大师大踏步而至。后面跟着丑女,有些追赶不上,一路小跑,跑得气喘吁吁的。
苏兴平面色一冷:“鲁大师,你要插手?”
鲁大师大摇大摆走来:“有人放言要打残我的徒弟,你说我要不要插手?”
“你的徒弟?”
苏兴平大感意外。
鲁大师一指夭夭。
见状,苏兴平眼眸差点喷出火来,又是疑惑,又是嫉妒。他三番几次在城中与对方纠缠不清,自有所图。本想趁着鲁大师负伤,虎落平阳的机会,要请他到苏家去作客卿长老。
如果有机会,能让鲁大师收某位走狗屎运的家族子弟为徒,那就更好不过了。
然而如今一切皆化为泡影,鲁大师竟然要收夭夭为徒。作为高级炼丹师,对于收徒要求苛刻至极,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也就是收一个徒弟,便足矣。
“鲁大师,你真要与我苏家为敌?”
苏兴平都有点口不择言了。
鲁大师哑然失笑:“银月公子,你这话说得可笑。我可从没有找过你们苏家的麻烦。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等过些日子,老夫养好伤后,不会介意到府上作客的。至于现在嘛……”
顿一顿,态度说变就变:“马上给老夫滚!”
苏兴平受到叱喝,面色涨红:“此辱他日定有报。”
挥鞭抽马,带着手下悻悻然退走。
梁丘锋拱手对鲁大师道:“多谢大师援手。”
鲁大师不给他好脸色:“我只是帮我的徒弟。”
夭夭怯怯地开口:“大师,就算如此,我也不会跟你去三湘府的,请你见谅。”
鲁大师一挥衣袖,讪讪然道:“你不去三湘府,那老夫去终南村不行?”
闻言,梁丘锋等人皆是眼前一亮,意识到其中巨大的机会。
张江山更是想得远了:当日梁丘锋不肯劝夭夭答应,难不成早预料今天之事?认定鲁大师不会放弃收夭夭为徒的念头,特地吊高了姿态,反引对方自动送到村子去?
有一位武王级别的大人物坐镇,那新建立的终南剑门可就完全不同了。堪比荒洲时,有太师叔出山的终南剑府,实力截然提升,再不怕其他下等宗门排斥滋扰。
高,真是高。
对于梁丘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胖子当即滚落下马,来到鲁大师面前,笑道:“欢迎大师加入我终南剑门,大长老一职,非你莫属。”
“少来,事先声明,老夫跟着去,只是教徒弟。其他事务,莫来烦我,去去去。”
“对的对的,大师尽管放心。”
胖子哪里不知道是大师面皮过不去,必须要摆点脸色出来,以示矜持。反正不管怎么着,只要把这尊武王弄回去,什么都好办。
没想到半路捞个大师,意外收获,一路欢天喜地返回终南村。
听到闯关通过,顺利获得建立下等宗门的资格,留守村子的人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安排人手,大排筵席庆祝。
如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差个山门了。只要选到适合的山头峰峦,开辟建设,即可完成。
然而山门之事,事关重大,不能轻率而定,必须谨而慎之才行。
之前众人便有留意周围环境,找寻了很多座山,可惜都不中意,唯有继续探索,把范围扩大出去,不信找不到。
却说住进终南村的鲁大师,脾气古怪,住的地方特别距离村子外面的一处幽谷中,大有离群索居的样子。
他与夭夭的师徒名分,也定了下来。每天夭夭都会准时前往幽谷,跟随师父学习丹道上的学问。
不用几天,夭夭居然和那丑女丫丫成为了好朋友。
这丫丫,原来是鲁大师的故友之女,那朋友因故去世,剩得一个女儿,孤苦伶仃。鲁大师看不过眼,便带着她在身边,虽然丫丫叫鲁大师为师尊,但实则只是传授些粗浅武技而已。
丫丫武道天赋泛泛,更没炼丹的资质,这一辈子,恐怕就只能当个普通人了。她丑陋的面皮,却是自幼遭受毒掌所造成的。不过鲁大师有治疗的手段方法,目前还不宜实施,只等炼一炉丹药。
罡火阳脉,百万无一,极为适合炼丹,故而鲁大师宁愿放弃拍卖会,也放下身段面皮,都要收夭夭为徒。在他眼中,哪怕十件蛟龙血石打制的饰物,都比不过一个好徒弟。
只是这些,他不可能说出来,必须留几分高人态势。
这一段时日,神出鬼没的六耳始终不见影踪。
多日来,梁丘锋和左铭等人皆忙于山门选址,真是踏遍青山。寻得远了,几乎侵入到别的宗门地盘去,惹起纷争。
为了这个事,愁得很。
谁也没有想到,解决此事的竟还是鲁大师。却是夭夭无意之中说漏了嘴,被鲁大师嗤笑了,然后洋洋洒洒地阐述了一番堪舆风水的学术言论。于是夭夭苦苦央求他出马,帮眼看一看。
鲁大师拗不过徒弟,后来又有梁丘锋等人三次登门相请,这才终于答应下来,飘然出谷。
不过半天功夫,大师从外返回,说道已找到一处洞天福地,非常适合当山门。
梁丘锋一听,大喜过望,急忙带着人,跟随鲁大师去看看,究竟是哪个山头地方。
去到之后,一看傻了眼:竟是那曾经勘察过的神笔峰。
第两百二十九章:剑门挂牌
本以为鲁大师搞错,但面对一片质疑的目光,大师冷然一笑,迈步上山,也不知施展出了什么手段。
约莫半个时辰后,仿佛解除了某种束缚,有沛然的气机砰然爆发,笼罩住整座神笔峰。
刹那间,此山仿佛活了过来,天地元气轰然而动,一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涌泉之水。
这是……
梁丘锋等人大为震动。
在此之前,他们明明勘察清楚,神笔峰没有灵脉的,为何鲁大师上山走了一遭,便凭空变出一条饱满的灵脉来?依据目前的状况看,此灵脉菲菲然,极尽地气灵动,绝对上佳。
恐怕在整个南岭,都称得上是罕见的了。
鲁大师很满意众人的惊愕表现,仿佛终于找回了几分面皮,哈哈大笑:“地势成锁,潜龙出渊。堪舆风水之术,可是直追禁术的,岂是尔等所能知晓。”
说罢,双袖飘拂,非常潇洒地离去,引得身后一片赞叹。
他虽然没有阐述因由,不过梁丘锋也能揣测出几分端倪。很可能是神笔峰的灵脉被什么遮掩住了气机,故不显于外,不为人知。而鲁大师上山来,肯定是动了手脚,将灵脉挖掘而出。
武王级别的人物,哪个身上不怀有绝学?
这个绝学范畴,不仅仅限于武道之上。
撇开杂乱念头,梁丘锋立刻指挥起来,一方面让江表全再进淮左府,在官府备案神笔峰为终南剑门的山门;一方面发动人手,赶赴过来,开凿路径,运输各类建材,开始进行山门建设。
山门极为重要,不可马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梁丘锋决定亲自动手,设计整个山门,而主要的思路主旨,便是剑阵。
《阴阳相宜剑阵》。
在终南村的时候,该阵便牛刀小试,被融合进村子的改造当中,并曾经发挥出关键性的作用。
现在以神笔峰为山门,梁丘锋思路拓展,有了更加完善齐备的想法。
这一次,不同于村庄时的急迫,能够拥有更充裕的时间功夫,以及准备工作。
三天后,梁丘锋陈列出一份材料要求清单,交给张江山,要他务必搞到。与此同时,还交给他五万斤灵米的耗用额度。
这五万斤灵米一用出去,梁丘锋的身家便所剩不多了。
虽然卖蛟龙血石所得天价,可也禁不住这一阵子的流水消耗,一如坐吃山空。好在灵菜卖出去了一大批,灵田里已开始种植上灵稻等作物,假以时日,收成喜人的话,在经济上会有一个良性的收支运转。
瞧见清单上的众多材料,胖子很是吃惊:“丘锋,你这建造的是山门,还是巨城?”
“怎样坚固,怎样做。”
梁丘锋的回答很简单。
“得嘞。”
胖子也不再废话:如果说在此之前,梁丘锋说要打一片江山纯属是热血冲脑的豪言,那么假如终南剑门的山门建立起来,这江山的蓝图便算画出了一个雏形了。
可以说是往前大大跨出了一步,可喜可贺。
建筑山门,是十分艰巨的任务。靠着梁丘锋一个人,不知要搞到猴年马月才行,自然需要招聘一批能工巧匠上山。
而他,则是总设计师。
另外,梁丘锋着令合练《周天繁星剑阵》的四十八名少年统统上神笔峰,放下剑阵,埋头于工地上,帮忙挖掘,布置等繁琐重要的工作。
“吾辈剑修,不仅要学剑,更要悟剑。而悟剑之术,千变万化,绝无固定拘泥之说。尤其你们合练剑阵,日常刻苦修炼,只是为了培养默契,契合规则。可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要养出剑阵之势来。这势,该从天地中求,比如夜观星月,比如踏足青山,又比如,亲手以自然为阵,从中感悟……”
梁丘锋勉励的动员演讲声情并茂。
张江山听着,心里暗笑,不以为然,觉得梁丘锋完全是为了驱使人心甘情愿干苦活才故意这么说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哄小孩。
当然,其实梁丘锋的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很难想象老成持重至斯。
与此同时,他对于梁丘锋忙于建设山门而摊薄修炼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梁丘锋说分心建设,实地磨砺,有利于剑道感悟。
对于这个观点,胖子十分怀疑。
半个月后,当他押送材料过来,见到偌大一个山门,已建设起几分雏形来了。端是气象森然,显得大气。
张江山看着满心欢喜,觉得梁丘锋暂且分心修炼,致力于此,亦为必要。
“我昨晚刚突破了,气道二段。”
送张江山下山的时候,梁丘锋说了这么一句。
胖子肥硕的脸上,表情精彩之极,一时间竟然也想抡着铲子下工地挖土去了。
还有没有天理?
梁丘锋晋身气道层面至今,才相隔多久?
不过其很快想明白了: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是不能比的。本来他早就认定,梁丘锋非池中物,他日定会一飞冲天。
“妖孽。”
于是羡慕嫉妒恨地甩下两个字后,胖子背影落寞地离去,继续他的经营赚钱大业。
其实梁丘锋的突破,和闯三关茶会上的经历有着某些促进关系。而且他固然花费了许多时间在山门建设之上,但日常的修炼功课,大周天运转等,分毫没有懒怠。
丹田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神笔峰这边建设得热火朝天,终南村那边同样没有落后,忙到飞起。
如今的村庄,多达五百余人,每一个人都有活儿,各司其职,因为管理得当的缘故,倒也显得井然有序。
在其中,甚至学丹道的夭夭,都不时抽出时间来,做些杂务。
只恨得鲁大师非常幽怨,觉得少女分心而去,实在等于犯罪。
话说回来,在他的点拨之下,身怀罡火阳脉的夭夭的炼丹天赋怦然爆发,进步一日千里,成绩十分骄人。不过三个月的学习,她已能炼出三窍丹药了,而且成功率还不低。
对于她的表现,鲁大师极为满意。
夭夭就是一块璞玉,随着雕琢,慢慢会显露出举世无双的光华。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昔日找不到定位的迷茫和痛苦。以前的她,总觉得自己百无一用,可幸运的是,夭夭没有放弃,而梁丘锋同样没有舍弃。
不弃,才有今天。
半年后,神笔峰山门终于大功告成,终南剑门挂牌正式建立。剑门上下,正式的弟子也好,附庸的农民工匠也好,皆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但也是在剑门挂牌的同一天,南岭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云集而至,名义上说是贺喜,实则是想来做一场,耍杀威棒的。
第两百三十章:喧宾夺主
宗门新挂牌,按理自当遍发请柬,告知南岭一带的大小宗门。此事早些时日,张江山已派遣人手搞定,几无遗漏。
只不过正式开张日,奔赴神笔峰贺喜的只有十三家下等宗门,而其余的中等宗门没有一个派遣代表来。
前来的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名义上是“贺喜”,但个个皮笑肉不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把个神笔峰从头到尾看个遍,仿佛是在勘察地理形势,别有居心。
这番没有多少掩饰的行为落在终南剑门弟子眼里,早有人暗地禀告梁丘锋知晓。
听毕,已从终南村村长晋身为终南剑门门主的梁丘锋一摆手,很大气地道:“随他。”
可以说,对方的诸种表现,早有心理准备。
这一日,神笔峰上鼓乐喧天,张灯结彩,煞是热闹。
当繁琐的各项迎宾事务完毕,终于到宴席开张了,一番吃喝不提。
张江山悄悄把梁丘锋拉到后面房间内,指着地上拆开的一些礼盒,义愤填膺:“丘锋,你看看,这些家伙究竟送得什么玩意东西!”
那些礼盒,包装被拆开了,露出里面的事物,一件件,或大或小,但毫无例外,都是些破铜烂铁,甚至还有几块石头,几株发黄的臭草。
十三家下等宗门,十三份礼物,加起来,估计不值十斤灵米。
显而易见,对方肯定是早私底串联起来,故意为之,来恶心终南剑门的。
“欺人太甚!”
胖子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群在大厅上敞怀大吃的可恶家伙统统赶下山去。不过冷静终于占据了上风,或许人家正等着主人发飙,然后才好喧宾夺主呢。
梁丘锋的表现淡然:“无妨,先出去吧,这个面子,必然要拿回来。”
张江山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会心一笑,绝不怀疑。
两人走出去,继续酬客。
十三家下等宗门的代表见状,不禁互相交换眼神,倒没想到这剑门门主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沉得住气,被人骑到头上撒施屎拉尿都忍得住,看来得实施第二步计划,才能实现既定目的。
一场各怀鬼胎的宴饮过后,是品茶时间,戏肉上演。
“在下宋别业,为竹山门真传弟子,家师竹山门门主杨别天……”
一名剑眉朗目的青年忽而站起,抱拳对着梁丘锋说道:“别业今年虚度二十岁,和梁门主相仿,侥幸于两年前晋身气道,今为气道三段。前些时日,听闻梁门主在闯三关茶会上风头无量,一路势如破竹。别业好生敬仰,故而有个不情之请,想与梁门主切磋一番,不知可否?”
这家伙文绉绉的一大通,就是来挑场子的。
他以宗门真传弟子的身份,来挑战梁丘锋,本于礼不合。但摆出了年龄、以及修为上的对比,却仿佛在说同辈之间的竞争比试了。其中又故意那闯三关茶会说事,给梁丘锋扣大帽子,就是要让对方不好推辞,下场来争斗。
众所周知,闯三关茶会乃文斗,存在诸多规则条例,很放不开手脚,不足以反映出个人的全部战斗力。
因此虽然梁丘锋连过三关,以气道一段修为挫败了三名气道三段的武者,可不足以服众。只是选拔出来负责守关的三个宗门代表,今天不好意思来找回场子,故而让宋别业来当头炮。
宋别业是竹山门掌教亲传弟子,天资卓越,在南岭一代享有不俗声名,早被视为下一代竹山门门主的接班人,又是用剑的,由他出面挑战梁丘锋最恰当不过。若一举胜之,今日这终南剑门将面皮掉地,再无法捡拾起来。
可不是吗?
堂堂门主,连别的宗门亲传弟子都打不过,有何颜面立足?早关门大吉吧。
再一说的潜台词则是:你们只是逃荒者,在荒洲或者算是天才人物,可来到神洲大地,面对本土真正天才,你屁都不是……
至于宋别业输,那大不可能。
宋别业自己,也是自信满满,正要借一战之功,扬名立万,壮大声望。
在座的终南剑门诸人面色一变,很是难看:宾客上门,挑战主人家,简直咄咄逼人,欺负剑门新立,底蕴不足。
左铭霍然起身,道:“宋公子,今日乃是我剑门挂牌的大喜日子,动刀动枪不适宜吧。”
宋别业朗声一笑:“有何不可?拔剑起舞,可助雅兴呢。当然啦,如果梁门主自持身份,瞧不起在下,又而或怕输跌了面皮的,宋某不会勉强。”
激将法,直接甩脸。
左铭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来领教阁下高招。”
宋别业瞥他一眼:“你?好,既然梁门主舍不得下场,那本公子先与你玩几手,热热身。”
左铭怒极,他也是气道三段的修为,与宋别业打平,对方凭什么如此瞧不起人?
其挺身而出,替梁丘锋拦下一阵,也是抱着一试深浅的态度。
再说了,如果随便跳出个阿猫阿狗,都来挑战梁丘锋,那如何得了?必须有人出来,以表示规矩。
宴客厅不宜动手,两人便出到外面的广场上。
消息传开,诸多剑门弟子人员纷纷围过来观看,给左铭长老加油——剑门建立,左铭、江表全、汪南衡、古承阳、张江山都成为了长老。而吴山、张锦绣等元老级人物,则坐上“护法”的位置。
这一战,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左铭吸一口气,仗剑出场。
对面宋别业面上云淡风轻,却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请!”
没有多余的废话,双方开斗。
激战伊始,左铭凭着修为和实战经验,倒能和宋别业斗个难分难解。但场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别业只是使出了六七分功夫而已,显得游刃有余。
果不其然,约莫战了十多招,宋别业冷笑道:“荒洲的气道三段,不过尔尔。”
剑势徒生,威力大增,刺出无数剑影,虚虚实实,如一张巨网笼罩而来。
左铭吃惊,猛地发觉双方战力的差距,远不是修为相等便能拉平的。自己是草根出身,苦熬岁月才勉强捱到的气道三段;人家是真传弟子,无数资源倾斜培养,少年成材,锐气无匹。
其中差距,实难弥补。
剑势如虹,难以抵挡,只得一路退。
铿!
激越的撞击轰鸣声,左铭倒飞三丈,垂剑败阵。
宋别业心中舒畅,笑道:“梁门主,不知宋某这几手剑法,可入得眼?”
眼神儿一瞟,带着挑衅意味,心想堵炮眼的已经失败了,你这正主儿还不乖乖下来受辱?
诸多目光,立刻落在梁丘锋身上。
作为喧宾夺主的客人们,目光蕴含的都是嘲弄揶揄之意,那意思仿佛在说:在南岭,想建立宗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对于众多的剑门弟子而言,则满含希冀,希望梁丘锋能力挽狂澜,将对方的凶焰打落,挽回剑门颜面。从村庄到剑门,梁丘锋的表现无需多言,在不少人心目中,尤其在少年们的心中,早神化到了一定的地步,总觉得:只要梁丘锋在,便不会失败。
梁丘锋不动声色,道:“剑法不错,该赏!”
随即掏出一物,扔到宋别业脚下,黄灿灿的,居然是一锭金元宝,难以想象他带着这块俗物在身作甚。
见状,立刻引起哄然的笑声,剑门的少年们忍俊不禁,觉得自家年轻的门主,委实可爱。
宋别业面色勃然:“梁丘锋,你敢欺辱于我?”
梁丘锋嘴角一抹冷笑:“哼,喧宾夺主,都欺上门来了,还容不得主人有脾气?”
宋别业一咬牙:“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就问一句,敢不敢跟宋某战一场。”
梁丘锋双眼眯了一眯:“比剑没彩头,无趣。”
“你的意思是?”
宋别业疑问。
“一万斤灵米,敢不敢?”
这一下,轮到梁丘锋站立而起,咄咄逼人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十万赌注
“一万斤灵米!”
当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宋别业的眼角不禁跳了跳。饶是神洲大地物产丰饶,灵米产量极为庞大,但对于一个下等宗门的真传弟子而言,万斤之数,亦非等闲。更重要的是,梁丘锋开口之际,双目灼灼,显得十分自信。
他要用万斤灵米做赌注,来与之一战!
战,或不战?
难题一下子踢回自己这边了,宋别业咕声吞口口水,眼光闪烁不定,似乎在琢磨着,会不会是对方故意虚张声势,吓唬人的。
然而梁丘锋神情淡定,丝毫破绽都没有漏出来。
当听到以万斤灵米做赌注的时候,终南剑门的众人也哗然了,他们想当然地认为,门主敢于提出这个要求,肯定胸有成竹。
“门主威武!”
当即有人大声吼起来,以助声威。
却是那阿宾。
师傅古承阳瞪他一眼。
阿宾脖子一缩,然而身边其他的少年被激发了热血,不约而同大叫着。
声浪凝聚汇集,居然满山惊动。
听见,十三家宗门代表皆面有惊容:这新建立的终南剑门,看着人员杂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高手人物,却具备很强的向心力,以及一股蓬勃向上的精神面貌。
这一点,往往是老门派所渐渐消失欠缺的。
梁丘锋站起来,踏前一步:“宋公子,如何?”
宋别业一咬牙,事到如今,不能认怯,况且,自己同样有极大的赢面:“请梁门主下场。”
梁丘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伤情剑在手,走出来,与之对持。
宋别业长吸口气,虽然自己修为境界压过梁丘锋,但不知怎地,总心存不安,所以必须谨慎对待。
作为天才,资质出众是一方面,可实战经验也得跟上来。若是目空一切,骄傲自满,往往自食其果。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了。
“请!”
简简单单一个字,手中宝剑嗖的,便刺了过来。
这一剑,看似凌厉,实则虚虚实实,更多的在于一种刺探。比起刚才与左铭对战时,策略毫无疑问发生了大的变化。
梁丘锋把握伤情剑,往左踏一步,轻轻让了过去。
双方交手,你来我往,攻防的速度都很快。不过片刻功夫,已战了十多回合。
只是在场许多人都看得出来,战斗中的两人,都是暗忍未发,完全没有拿出真本事,互探虚实罢了。
其实也难怪,再怎么说,彼此一方是主人,一方是客人。如果一照面便展开生死搏斗的话,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剑影纵横,宋别业心中越发笃定:看来这梁丘锋,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即使凝聚出了剑气,但想必也不是随便激发的……
突然梁丘锋长笑一声:“既然宋公子那么客气,那梁某就主动得了。”
说罢,剑势徒然一变,森森然。
如果说刚才两人像是餐桌对饮,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的,起码还维护着表面的客套;那么现在梁丘锋的主动出击,便等于手里端起一大坛酒,要逼对方一饮而尽,看呛不死你。
干!
宋别业一个犹豫,竟被梁丘锋抢先暴走,十分不甘。及时剑法展开,使出平生得意的招式,要立刻抢回优势来。
两人以快打快,剑刃碰撞的声响不绝而耳,如同珠子掉落在玉盘上,滚动不停。
期间真气迸发,四周激射,嗤嗤声,在地面刺出无数不规则的小洞,密密麻麻,犹如蜂巢。
这正是气道武者对战的显著特点。
双方激战,完全投入进来,很快打出了真火。
宋别业想将梁丘锋一举击败,把终南剑门的脸面狠狠踩落在地,扬己之名;而梁丘锋呢,自不能乖乖任人摆布。
对于旁观的众人来说,对于胜负的期望同样极大,看得甚为贯注,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宋别业的剑法,严谨有大气,如山如岳;梁丘锋的剑法就有点独特,看着散乱,然而间或一剑出,便是出乎意料的神来一剑,能一下子改变战斗的局面优劣来。
由此可知,宋别业学剑,讲究系统化,统一化,苦功基本都用在一门得意的武技之上;梁丘锋则是学得比较杂,他一身剑道造诣,皆以《剑心雕龙》为核心,《永字八剑》为表现形式。
然而《永字八剑》,名为八剑,实则八道剑势轨迹,堪称能涵盖天下剑势变化,融为一炉,或点,或横,或撇,或折,无出其右者。所以掌握了其中精髓,别的剑法落在梁丘锋手里,都能化为己用,挥洒出属于自己的风格。
当然,现阶段他在《剑心雕龙·永字八剑》上的造诣还肤浅得很,不可能做到集众家之长的大成境界。
即使如此,可用来应付宋别业,却足够了。
刚开始时,梁丘锋东一剑西一剑,中间再一剑,却是杂乱无章。随着剑势成型,连贯而起,貌似孩童涂鸦的剑招渐渐融合,恰如无数分支溪流融合成江河,绵绵然,涛涛然,难以抵挡。
剑势竟然澎湃!
江河能湮灭山岳。
宋别业越战越心惊,信心一点点被打碎,脚步开始后退。
观战有人谓然叹息:宋别业已败……
铿!
一声巨鸣,宋别业手中宝剑差点把持不稳,人往后跌飞出去,一屁股坐落在地,满头大汗,骇然看见梁丘锋。
“你输了,留下万斤灵米。”
梁丘锋收剑,其实是借势调息。他好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与人交战了,除了一胜,对于剑道上的明悟却又深了一分。果然进步最好的阶梯,便是参加战斗,以战悟道。
宋别业哭丧着脸,道:“梁门主,我身上只带有一千斤灵米……”
他与其他宗门代表,原本是来神笔峰做客,兼且准备搞下马威的,身上哪里会带有那么多灵米。
梁丘锋道:“灵米不够,丹药凑。”
宋别业将腰间灵米袋摘下,乾坤袋掏光,最后清算,所有能变现的事物加起来,只得灵米五千多斤,还是不够。
“不够?那这把剑勉强算五千斤灵米吧。”
梁丘锋打起宋别业手中宝剑的主意。
“什么?”
宋别业不干了:这口剑可是宝器下品,恩师所赐,价值不凡。
“你想赖账?”
梁丘锋变脸如翻书。
宋别业狠话放不出来,嗫嚅道:“我写欠条不成?”
“概不赊账。”
梁门主拒绝得坚决无比。
最后宋别业无奈,只好厚着脸皮跟别的宗门代表借了五千斤灵米,凑起来交给梁丘锋。
哎,丢人丢到家了……
一些曾和竹山门有过摩擦的宗门代表,不禁暗暗偷笑。此事传扬出去的话,相信很快就会成为南岭一大笑柄。
宋别业本以为有人会为他出头,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挑战梁丘锋之前,那些人故意吹风,说什么统一战线,共同给终南剑门难堪,可一旦自己落败失势,诸多嘴脸立刻不见了热情。
倒不是说他们就站到了终南剑门那一边,而是这些宗门心里也是希望,乐意看着竹山门出洋相。
幸好还有个别交好的,肯借出灵米,否则拿不出米来,说不定手中宝剑真保不住。
可恶,可恨……
脸皮涨得通红,似乎要渗出血来。
“梁门主果然好剑法,让得萧某看着心痒痒,不置可否赏脸,与在下一战?莫说万斤灵米,就算十万斤,萧某都奉陪。”
忽然踏出一人,个子偏瘦,身穿青衫。一对丹凤眼,显得阴柔。
萧阳定,下等宗门五羊谷的副帮主,气道六段的境界,可以说是这趟前来神笔峰诸多代表中修为最高的人了。
以气道六段的修为,找上气道二段的武者,这哪里是挑战,分明便是欺辱。
一众剑门弟子无不义愤填膺,几乎忍不住要开骂了,骂这萧阳定倚强凌弱,死不要脸。不过大伙却更加担心,事情一旦闹大,不可收拾。毕竟形势比人强,一个不好,今天是剑门挂牌开张日,也会是摘牌灭门时。
厅堂中忽然晃出一个老头儿,笑眯眯地道:“十万斤灵米的赌战,老夫相当有兴趣,梁丘锋,这活儿我接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统统剥光
枯瘦的老头儿,仿佛一阵风能吹倒,面皮蜡黄,病怏怏的模样。他突如其来地出现,站在广场上,站在萧阳定身前去。
萧阳定也是瘦,但个子颇高,老头儿和他站一块,得仰起头来看才行。
“十万赌注,我喜欢。”
萧阳定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
老头儿答非所问,目光却瞧往旁边站着的张江山。
一些围观者不明所以,见状还以为老家伙脑子有毛病,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然而张江山福至心灵,大喜过望,当即朗声道:“各位,请容在下介绍,鲁老乃是我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地位尊贵无上。”
本来在剑门中,鲁大师充当的角色一直单纯是夭夭的师傅,任凭张江山等人如何拉拢游说,就是不愿答应担当剑门的长老。他可是老江湖,如何不知道梁丘锋等人的如意算盘,所以不肯松口。
以鲁大师的立场上看来,区区一个终南剑门,三五十人,数十把剑,弱得不能再弱,自己屈尊当长老,一点高人风范都没有,太委屈了。
不过今日剑门挂牌开张,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前来贺喜,居心不良,屡屡逼迫于梁丘锋,气势凌人。
夭夭在后面看得十分焦急,等见到萧阳定出来,再也按耐不住,一个劲求鲁大师。
鲁大师没法,心中也着实喜欢这名弟子,不忍拂她的意,这才晃荡而出。
人是出来了,但身份还有点问题,故而问张江山。
胖子心思玲珑,打蛇随棍上,立刻给老人家戴上一顶“太上长老”的光鲜高帽子,极为堂皇冠冕。
反正剑门新立,位置大把,只要是修为境界高深的高手人物,多多益善,来一个,封一个,何愁大事不成?
他倒光棍,却不想想,人家武王级别的通天人物,凭什么来你这旮旯小门派当劳什子长老。捡着一个鲁大师,已不知走了何等高深的狗屎运。
“太上长老?”
萧阳定面色阴晴不定。
鲁大师前一阵子受伤,气息孱弱。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已慢慢康复,真气内敛,光华不显,从表面上,很难观察得出来真实修为如何。
左看右看,萧阳定心里虚得很。作为一名闯荡江湖多年的老牌武者,哪个不是油滑如蛇的?如果鲁莽冲动,根本活不了几个年头。
鲁大师有些不耐烦,双袖一挥,道:“那开始吧。”
一晃身,伸出一只枯瘦的爪子,便轻描淡写地抓向萧阳定。
“开始?”
萧阳定心里大是腹诽:我可还没答应和你赌斗呢……
只不过最先开口的是他,虽然挑战的梁丘锋没有下场,可人家也出了个太上长老。长老替门主挡驾,天公地义,无可厚非。
在此之前,不就出了个左铭来挡宋别业吗?
萧阳定本想在口头上否定一下,不愿贸贸然和鲁大师赌斗十万斤灵米——开玩笑,如此一笔数目巨大的赌注,若是输了,几乎便要倾家荡产。如果对手是梁丘锋,他吃定了对方,自然敢斗,可面对冒出来的老头儿,委实有点拿捏不准,所以有点迟疑。
但是,下一刻,当看到鲁大师出手,萧阳定不禁笑了。
鲁大师抢攻的这一招,软绵绵,一点杀伤力都没。
这老家伙,原来只得这点本事儿,赌,必须赌,当即长笑道:“好,就和你赌十万斤灵米,不许反悔!”
顿一顿,生怕终南剑门不认账,侧面去问:“梁门主,你意下如何?”潜台词便是再说,此太上长老替你出战,你认不认?
梁丘锋嘴角含笑,道:“萧副帮主放心,只要你赢了,十万灵米,一粒不少。”
萧阳定喝道:“梁门主好爽快!”
鲁大师嘿嘿一笑:“谁反悔,谁是小狗。”
很难想象,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说出如斯幼稚的话来。
围观的人,已有人会心地哄然发笑。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笑声如同被一把快刀斩断,声息全无。
萧阳定运真气,凝重势,正要快刀斩乱麻,一招将老家伙撂倒,取胜不说,十万斤灵米赢到手里,才是最重要的。刚才已当面跟梁丘锋确定,不怕赖账。真敢扯皮的话,恰好借题发飙,直接将终南剑门灭了吧。
其酝酿大招,不过片刻功夫,就要发出。
嗖!
鲁大师的手竟然穿透而来,看着随心,突然间一个加速,一下子便掐住了萧阳定的喉咙,如同把捏一只鸡。
“什么?怎么可能?”
萧阳定大脑一片空白,喉咙要害被五指捏住,全身使不出力气,就连身家性命都被捏住了,只要对方真气蓬发,他毫不怀疑自己的颈脖会立刻粉碎掉。
鲁大师嘿嘿一笑:“你输了。”
这一幕,落在场边围观的人眼中,同样是满满的不可置信,鸦雀无声。不说十三家宗门代表,就连终南剑门的人都始料不及。
鲁大师收夭夭为徒,进驻村中,但他的身份一直保持神秘。除了梁丘锋等寥寥几个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谁也想不到竟然有一位武王在村中。
眼前所见,本来不可一世的萧阳定,气道六段的武者人物,却只一招,便被鲁大师拿下,简直颠覆性的。
萧阳定还是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喉咙里咕噜咕噜响着,愣是没憋出句话来。
鲁大师冷哼一声:“难道要把你捏死,你才算输吗?那样,我可不客气了。”
“别,别……”
萧阳定大骇,赶紧挤出个字来,连连摆手求饶。
鲁大师掐在喉咙的手,如一把铁钳,他是有苦自知,好不容易憋出个字,面色已有点酱紫了。
“愿赌服输,拿十万斤灵米出来吧。”
鲁大师不跟他废话,拎着人往地上一甩,如摔一块破布。
作为五羊谷的副帮主,萧阳定一向养尊处优,颇有颜面,现在被老头儿一摔,感觉大半辈子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名望声誉全部支离破碎,不剩半点。内心的憋屈郁闷,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杀人。
可他人躺在地上,如被翻了壳背的乌龟,任凭手脚划动,就是起不来。敢情是鲁大师早暗中下了手段,制服了他的经脉穴道。
众目睽睽,萧阳定狼狈不堪,从刚才的想杀人,到现在的很想哭。
梁丘锋诸人却看得酣畅淋漓,爽感十足。
萧阳定以气道六段的境界修为,恬不知耻要挑衅梁丘锋,用心不善,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一点不值得可怜。
鲁大师不管他,嚷道:“胖子,收钱。”
张江山立刻手脚伶俐地冲出来,对着没有反抗能力的萧阳定进行搜刮,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把值钱的东西统统剥光下来,甚至连那身华丽的衣服都不放过——衣服用某些珍罕特殊材料炼制而成,可也是玄器中品的事物。
可惜服饰一类,大都量身定做,卖二手的话,价格大打折扣,卖不上价。
胖子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剥下来的不是衣服,而是那十三家下等宗门的面子,改打脸时,绝不心慈手软,否则人家还当你好欺负呢。
这不,今天剑门挂牌,一个个便要蹦跶出来使坏,至于几家中等宗门,自持身份,更是连人都不派一个来,摆明瞧不起人。
难得鲁大师愿意出场,今天剑门便要立威扬名。
看见胖子手脚灵活地将萧阳定剥个精光,场面显得可笑又可怜,其他的宗门代表,下意识地就倒吸冷气:这也太猥琐了吧,简直半点颜面不留,往死里得罪了去呀?
但不得不说,如此凶猛得一幕,很好地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本还想耍点绊子手段的,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做得非常端庄,心虚的,几乎便要请辞下山而去了。
“嘿,算了算,萧副帮主,你这些东西只值灵米一万六千斤,剩下的债怎么算?”
胖子眨了眨眼睛,目光炯炯。
萧阳定听见,怒气攻心,终于活活气晕了过去。
那边登时有宗门代表起身拱手告辞,下山的时候跑得一个飞快,生怕坐久了些时候,便会被剥光猪似的。
第两百三十三章:阴谋
终南剑门挂牌仪式,圆满结束。
神笔峰上下,喜气洋洋。
峰顶中央,殿堂内。门主梁丘锋坐上首,左铭张江山等分两边排列。诸人聚在一起,却在议事。
“各位,虽然今天大快人心,但也得多加提防。”
左铭起身说道。
张江山问:“左大哥,你的意思是那些下等宗门不会善罢甘休?”
左铭点点头,面露一丝苦笑:“肯定不会,尤其是被剥了光猪的萧阳定,他可是五羊谷副帮主,今日受此奇耻大辱,若是忍气吞声才怪。”
江表全开口:“难道他们还敢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左铭说出八个字。
众皆默然,很以为然。
终南剑门是建立了,但建立伊始,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根基显得不稳。如果那十三家下等宗门联合起来,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偷袭,完全是有可能的。
于是乎,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梁丘锋身上,希望主心骨给个意见,安稳人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梁门主的回答简单非常,符合他一贯的说话方式。
张江山嘴一撇,忽然想起一事:“丘锋,要不我们再去请大师来?”
随便出手把萧阳定解决后,鲁大师早又飘飘然回后山茅屋,当他的世外高人去了。
毫无疑问,只要得到他的口头许诺,神笔峰便不会有任何问题。别说十三家下等宗门,就算再多十家,也不在话下。一位武王的威慑力量,厉害非常。甚至于只要有武王坐镇,该宗门都能申请成为中等宗门了。
梁丘锋摆摆手:“不必了,放心吧,如果真得有事,鲁老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再说,以他的性子,你现在去请,他哪里会理会?”
诸人一想也是,只得作罢。不过心里想着,后山住着一位武王,安心许多。
……
南岭山峦起伏,绵延无数里,间或有凶猛的兽吼传出,震啸山林。
其中一座偏僻的山坡处,此刻站满了人,宋别业、萧阳定等皆在,原来是从神笔峰辞别的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
换了一身寻常衣衫的萧阳定面目狰狞,一拳砸落地上:“此仇不共戴天!”
说罢,环首四顾,目光在其他人面目上掠过:“萧某现在就问各位一句话,杀不杀?”
宋别业当即附和道:“还用说,必杀。此事我立刻便返回宗门,禀告掌教知晓,派遣人手来。”
“既然如此,那我龙象门也应了。”
“嘿嘿,怎能少得我斜明峰的参与?”
一个个宗门代表,出声表态。他们虽然不能代掌教下令,但回山门后禀告上听,执掌者那边不会有问题。
最后,剩三家宗门代表没有表态。
萧阳定咬着牙,对他们道:“先前那终南剑门如何嚣张跋扈,咄咄逼人,你们皆有所见,难道你们还想着养虎遗患不成?等这些逃荒者崛起,你我将无立足之地!”
风林谷的宗门代表沉吟道:“萧帮主过滤了。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怎么说,南岭都不欢迎第十四家下等宗门建立,更不要说是由外来人组成的宗门了。”
萧阳定道:“既然如此,还有甚可犹豫的?”
风林谷的宗门代表略一迟疑,才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家伙,也就是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有点古怪,修为只怕不弱……”
这就是他的顾虑。
萧阳定气道中段修为,一合不敌,那么人家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如斯,由不得不心生谨慎。
提及这个该死的老家伙,萧阳定额头上的青筋又在跳,再想到如同从身上活活剐下来的十万斤灵米,更是眼睛都在冒火。
“好吧,瞧在萧兄为五羊谷副帮主,声名赫赫,自然不会赖账,那就写一张欠条吧……”
这是当其时梁丘锋的原话。
灰溜溜写了欠条后,萧阳定才能脱身。但此事对于他而言,实在是纵横江湖几十年,前所未有的耻辱。
不雪,焉能再做人?
当即恶狠狠道:“那老不死的再强又如何?一个罢了。再说,他最多气道九段,我回去后,便请敝宗的司马长老出手来对付他。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听闻“司马长老”的名字,观望的三个宗门代表登时同意,要回去宗门调取人手来。
五羊谷的司马长老,气道九段境界,在南岭一带,号称有“武王以下第一人”的说法,半只脚跨入了武王门槛中去。而只要他一踏进去,五羊谷立刻飞黄腾达,能够申请成为中等宗门了。
因此,只要萧阳定请得司马长老出手,那终南剑门还有什么可怕的?弹指间,灰飞烟灭。
至此,所有人的立场都统一了。
萧阳定阴测测一笑:“不过好歹那终南剑门也是官府备案确立了的,咱们这事得做得体面漂亮些,莫要落了话柄。这样吧,十五将到,就约定在今月十五之夜吧。月圆也好,月黑也罢,神笔峰上下,剑门中人,一个不留。”
“好。”
众人铿然答应。
接下来,彼此又商议敲定了一些细节,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才各自分头离去,返回山门。
山峦如故,风声细细。
……
终南剑门的发展如火如荼。
正式建立宗门,所获得的权限大大增加。得到梁丘锋的授意后,张江山、江表全等毫无顾忌地大力开拓荒田。
不过开拓的规划并非胡乱,而是有迹可循,打通一片,和终南村那边连接起来,阡陌相依。
有了灵田,开始招租。
只是招租事宜颇有些阻滞,问者寥寥。
农夫们大都心性谨慎,他们绝大部分人宁愿受雇种植,也不愿意承包下来。毕竟租地可不是小事儿,自负盈亏,风险可不小。风不调雨不顺的话,很可能血本无归。
尤其南岭这边,妖兽出没,虫害颇多,这些都是影响收成的不可忽略因素。
因此在淮左府,很多人都知道南岭灵脉充沛,灵田品质好,种植产量高,但就是没有多少大户过来经营。
虽然南岭也有门派,可这些门派实力并不算雄厚,安全性大减。特别是刚建立的终南剑门,底子弱,人手少,叫人如何放心?
灵田大幅度增多后,人手短缺的问题又慢慢显露出来了。全部雇人,成本吓人,只得用购买奴隶的方法扩充,并从中挖掘培养相对应的技术人才来。
经营方面让胖子他们去头疼,梁丘锋关注的是少年弟子合练剑阵的情况。
随着他们修为的稳步提升,以及无数日日夜夜的合练,《周天繁星剑阵》终于小成。
这时候,合演的人员数目,已精简到了三十六人。
第两百三十四章:风雨飘零
三十六人的《周天繁星剑阵》,似乎达到了一个量上的最合理搭配状态,无论走位、出剑、或是变招方面的默契,都高度融合。
三十六个人,七十二只手,进退有序,宛如一人。
这便是剑阵在形式上所必须要求达到的一个标准。
综合实力不可能无视时间的限制,但起码先在形式上达到。
嗖嗖嗖!
在神笔峰后山一块空地上,剑阵展开,走马灯笼,虽然把持的依然为竹剑,并无锋芒可言,但其中所激发的势,隐隐腾升,好比潜龙在渊,一朝腾飞,必有作为。
梁丘锋在旁观望,连连点头。觉得这段时间煞费苦心的培训,终于收到了理想的效果,一如雕琢打磨,一点点将多余的部分剔除,最后所剩的,便是精华。
当剑阵真正大成,绝对能够成为终南剑门的一大杀手锏。
在另一边,有身影飘拂而过,却是鲁大师带着夭夭。两人路经的时候,鲁大师有点好奇地驻足,瞧了瞧众少年演化剑阵。
梁丘锋本想搭个讪,问问看法,不过鲁大师很快带着夭夭离开了,唯有作罢。
让众少年继续演练后,梁丘锋回到居所内,开始修炼——作为一门之主,其实他并不忙,他向来厌倦繁琐,故而只对大事做决定,小事都交给张江山他们。
现在的终南剑门,建立伊始,一大堆事务,但基本为经营上的杂事,梁丘锋很少干涉。
关于这一点,左铭等人亦是明白。他们本就不愿意梁丘锋过多地分心出来,作为主心骨,作为武道天赋出众的人,最应该做的便是抓紧时间修炼,提高修为上去,那对自己,对宗门,都是最好的情况选择。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十五。计算日子,从终南剑门挂牌至今,已有一段时日了,南岭区域,一直安安分分,极为平稳。
原本保持戒心,警惕着预防十三家下等宗门会联手前来兴师问罪的左铭诸人,也慢慢放下心来。
在此之前,终南剑门也派出了好些个探子——说是探子,严格来说其实称不上,说是耳目更加贴切些。
散发耳目,刺探情报,但多日来,皆无什么动静消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事。
看来十三家宗门已经接受了剑门的建立,觉得木已成舟,再搞动作已无济于事。
这样就好,相安无事。
对于终南剑门而言,时间意味一切,只要有充裕的时间,剑门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拥有实力底气,无需再担惊受怕的了。
十五,阴天,轰隆隆的雷鸣后,乌云合拢,小雨淅淅沥沥洒落。
春雨,春雨贵如油。
见到老天爷下雨,众多负责种植的农夫们不禁眉开眼笑,高兴地谈论起来。
有了这一场雨,上千亩的灵田得到雨水滋润,那种植下去的灵稻定然能长得更加好。
“正愁地旱呢,就下雨了,老天爷遂人意,今年肯定风调雨顺。”
吴山带一顶斗笠,笑眯眯地观望着雨丝。
“天助我们也。”
张江山同样笑得灿烂:“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具备。咱们剑门今年蒸蒸日上,红红火火,相信很快便能晋级中等宗门了。”
江表全道:“如果三年内能成,那已是非常了不起,不过相当不现实。”
张江山叹了口气:“其实只要鲁大师肯正式加入剑门,那便成了。”
神洲洲域,衡量中等宗门的条件要求比下等宗门要高得多。尤其实力方面,硬性要求非常严格,好比目前的剑门,光气道中低端的武者,也才得三两个,是绝对不可能升级为中等宗门的。
然而只要鲁大师正是加入,以他老人家的名望声威,登高一呼,便能吸纳到不少高手前来。
那样的话,意味大不同。
不过鲁大师说了,虽然他挂上了“太上长老”这个头衔,虽然帮剑门出了手,但绝不同意剑门拿着他的招牌到处宣扬。
于是,搞得至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鲁大师便委身在神笔峰中。
吴山道:“人贵自足,我们能有今天,算是不错了。走,下田去。”相携江表全踏进雨幕,忙活去了。
张江山没有动,他主要是搞经营买卖的,对于种植,是另一回事。
这雨一下起来便没完没了的,及至黄昏,天色早早便显得昏暗。间或,还有轰鸣的雷声在高空传来。
从高空俯览,偌大南岭,山峦绵延起伏,被雨水清洗过后,愈发的青翠可人,如同一块块翡翠似的。
一只皮毛斑斓的四阶妖虎静静地潜伏在山坳处,等待猎物送上门。
不用多久,它听到了细微的足音,正是有人类经过的样子。
想到人类,妖虎立刻想到鲜美可口的肉食,不禁伸出粗大的舌头,舔舐嘴边。
当足音越来越近,这头长达两丈的妖虎终于按耐不住了,腾地扑出,依据听觉找着人来的方向扑去。
这一扑,是它的本能杀手锏,根本不用看目标,便能准确抓到所要猎杀的目标。
它现在的目标,有两个人。
两人并排走着,身上披戴着斗笠蓑衣。看不见面目,显得神秘。
对于张牙舞爪杀来的妖虎,走在左手边的那人冷哼一声:“找死!”
唰!
腰间兵器出鞘,却是一柄如春水荡漾的长刀。
刀锋过处,血肉分离。
妖虎惊恐的被一刀两断,从腰间被砍开。它还没有死,头部分居然还能用两只前爪扒拉着,想要逃。
逃,纯属本能。
因为刚才一瞬间,本为猎物的人物目标所爆发出来的强大气息,足以令它心生战栗,闻风而逃。
沙沙沙……
细微的脚步声竟然从四面八方汇合而至,不用多久,一个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影不断出现,好像水流般汇合在这一块小小的山坳之中。
最后,足足有三十多人,高矮肥瘦,各有不同。最大的相同点便是每个人都遮挡住了面目,看不见样子。
蓑衣里头,所露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衣装。
这么多人,汇集在一起,任由风雨飘拂,一句话也没有,场面显得极为诡异。
砰!
可怜的妖虎猛地被人一脚踩到头上,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惨死之前,连呜呜声都叫唤不得。
就听见那人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人都到齐了,走。”
转身率先前行,后面人影憧憧,踏着有力的步伐随行。
他们所要奔赴的方向,一座险绝的山峰遗拔地而起。
神笔峰。
第两百三十五章:袭杀
神笔峰上,风雨如晦。
时候尚早,一座座建筑物中,俱有明亮的灯火透射而出,在风雨中照耀出异样的光线。
居所内,梁丘锋盘膝静坐于床上,双目紧闭,真气在经脉里慢慢运转大周天。他目前已具备气道两段的修为,每日大周天运转的次数倍增,使得修炼效率大为提升。
只是丹田内,气海生成,对于真气的纯粹以及总体数量要求同样更高。想要突破到第三段去,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水滴石穿,讲究的是耐心功夫,急躁不得。
然而这一夜,他莫名的,总有些烦闷。以往做功课的时候,人一坐下来,自然而然便会进入状态,但今晚老不行。
这样的感觉,多时不见……
他突然睁开双眼,望向窗外。风声,雨声,沙沙作响。
“吼!”
猛地在风雨声中,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兽吼。
类似的兽吼,在南岭一带稀松平常。换了其他人,一听了之,但此次兽吼落入梁丘锋耳朵中,浑然不同。
“六耳!”
他飞身起床,打开房门,就要冲出去。
“嗷!”
第二声传至,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某些隐晦的信息。
一直以来,六耳都不能开口言语,和梁丘锋之间的沟通交流,或为动作体态,或为叫唤之声。久而久之,彼此间可以说是积攒了十分灵巧的默契度,有时候根本不需要搞多少动作,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
一个眼神可以,一声吼叫也行。
梁丘锋停顿住身形,福至心灵地觉得六耳突然间的嘶吼也许别有用意,依稀想告诉自己点什么。
会是什么呢?
他安静下来,重新闭上双眼,倾听起来。
……
雨夜如盖,掩饰住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事物。
沙沙沙。
一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如幽灵般从茂密的树林里闪现而出,黑压压一片,一路前行,除了脚步声外,没一人开口说话,显得诡异可怖。
路上,有些低阶妖兽远远感觉到不对劲,立刻掉头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这一队神秘行者,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看得出来是刻意为之,并不着急。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一座孤峰突兀而立,山上灯火明亮,显然人们还没有安歇。
灯火的照耀下,一座座建筑物凸显出轮廓来,或高或矮,林林总总一大片。
队伍停顿住,一个个人抬着头,凝视山上。
一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终南剑门,果然有些门道,短短时日,居然能建起偌大一片基业。”
“越不错,越不能留。”
“对,若是无能之辈,又怎么会有我们这一次的联盟行动?”
又有人干笑一声,说道:“呵呵,别扯没用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动手?”
“既定方案不是说好了么,子时过后,万籁俱静,恰好来一个血洗神笔峰。”
“哼,现在距离子时,可还有一个时辰,难道要大家在这里吹风淋雨一个时辰?”
“可不是,对付区区一个新宗门,有必要那么谨慎小心吗?”
那人语气中不含感情,冷峻非常:“若是你们心急,可先行一步。”
没有人动。
这一趟众人联盟联手,全身伪装,夜袭神笔峰,就是要将终南剑门一举覆灭。虽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但并不表示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能真正做到同心协力。恰恰相反,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算盘。
终南剑门新建立,不过发展的势头不俗,又是荒洲过来的逃荒者。以他们本身的实力,能在短短时间内达成至斯,不用说,肯定从荒洲那边带来不少底蕴。
底蕴,即代表财富。
更不用说,梁丘锋身上很可能掌握有一门罕见的禁术了。如果能从他口中拷问得知其中秘诀,更是发达。
但正所谓狼多肉少,利益分配会是难以解决的问题。来之前,众人便已说好,谁先拿到手,便是谁的东西。
不过终南剑门,亦非烂泥。以一两方的人手贸贸然杀上去,只怕讨不得好。因此大部队不动,个别的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就听那人悠然道:“在此之前,众所皆知这神笔峰毫无灵脉,稀松平常得很,可现在呢?”
闻言,众人立刻把注意力关注到这方面去,仔细揣摩感受。果然大不寻常,此地方圆十里内外,灵气浓郁得过分,比起他们本身的宗门山门来,都要胜过一筹。
可恶,区区一个新宗门,竟然能占据如此洞天福地……
众人心中悻悻然,立刻有另外的念头:终南剑门被灭的话,这神笔峰该如何处理?若是能抢过来当山门,可是比现在好得多呀。
然而那么多家,只得一座山,分配的话可不容易。
这么一想,彼此间的距离不禁悄然又拉开了两分。
开口阐述的人冷笑一声:“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化腐朽为神奇,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闻言,一片哗然,引发一阵低声的议论。
半饷,有人道:“你是说,那高人,很可能便是那个老头儿?”
“不错,此老修为未知,虽然不可能是武王,但跨进半个门槛的准武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众皆默然,很是认同。
“我们此举,本有违律令。所以务必一击必杀,一杀必灭,绝不留任何活口,不许传出半点风声。这一点,你们应该明白。事成之后,伪造成一个被高阶妖兽灭门的现象即可。毕竟前不久,羽泽派不就是刚被妖兽灭亡了吗?”
“明白。”
再没有人有异议。
那人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多等一会,夜深人静,最是防范疏忽的时候再进行袭杀。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说罢,再不开口,好像成为一尊雕像,任由风雨洗刷。
其他人亦然,安安静静地站立在树林的边缘处,有树木婆娑,不走近些观望,都难以发现这里居然杵着一大群人。
时间随着风雨飘逝,神笔峰上的一些建筑物的灯火开始熄灭,这便意味着房里的人吹灯上床睡觉了。
一盏、两盏……一处、两处,渐渐地,山上灯火大半灭掉,剩余寥寥几地,很是分散,属于山门长明警示灯。
这些灯火,会燃点整整一个夜晚,还有专人守护着的。
子时到。
第两百三十六章:一夫当关
时辰到,神笔峰上灯火大半熄灭,风雨犹未休。
“走!”
一人沉声说道,率先前行。
静等在树林外的人群顿时如同潮水,纷纷展开身形,把速度提升起来,颇有些争先恐后的意思,涌向不远处的神笔峰。
嗖嗖嗖!
不少人在前行之际,已经拔出了武器,或刀或剑,或枪或斧,锋芒毕露,在雨夜里显得分外耀眼。
今夜,必将血洗终南剑门。
神笔峰地势险峻,周围隔绝,只得一柱峰起,修得一条石阶路上去。然而单纯的地理问题,对于一个个气道级别的宗门高手而言,毫无难度。他们身法轻功,飞崖走壁,如履平地,根本难不倒。
不过既然有石阶路走,没必要翻攀后山悬崖。若是目标对象实力雄厚,也许有所顾忌,选择多点袭击更好,但面对新建立的终南剑门嘛,真没那个必要。不如正面一路杀上去,更加痛快。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很快,人群便正式上山,前面不过十丈处,建立一亭子,有灯火闪现——那里,应该是终南剑门的第一道警戒防线。望上去,依稀还能瞧见里头坐着个人,可能正在打盹呢,一无所觉的模样。
呼呼!
不用指挥,人群中立刻分出两名身形矫健的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亭子里去。
这两人,配合得颇为熟手,一左一右,务必一击必杀,让守岗的人无法发出任何示警之举。
唰!
两把兵器呼啸而出,刃口寒芒迸射,疾斩那剑门弟子的颈脖。
下方的人群并没有停顿,在他们看来,哨岗被拔是毫无悬念的事情,无需浪费时间,一路上便是了。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风雨的交织。
人群中领首者冷声道:“吴家兄弟真是越活越窝囊了,联手拔个哨岗都做不干净。”
他们一群人,伪装而来,有所约束,就是尽量不要当面称呼名号。反正彼此虽然来自不同宗门,但混在南岭一带,早知根知底。
“不对,似乎是吴老大的叫声……”
另一人听出了端倪。
“怎么可能?”
诸人纷纷表示质疑。
几乎同时,另一声惨叫响起。
这一次听得真切些,赫然为吴老二的惨叫,他好像见到了某些极为可怖的事物一般,只是人也没能从那亭子里逃出来,想必凶多吉少。
小小的亭子,顶着圆盖,四根柱子,周围一溜儿的灌木丛。正是这些树木阻碍,难以有一个全面直观的角度,可以看清楚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吴家兄弟,竟然被杀了?
简直不可思议的事啊。
众人的脚步,下意识地停滞住。其他不用说,光是这两声惨叫,肯定传上了山,惊动了整个终南剑门。
夜袭的既定目标,已不现实,但不要紧,只要具备压倒性的力量,目标是睡着,还是醒着,并无区别。
可是最令得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两声惨叫后,山上毫无动静,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骚动,而或终南剑门弟子蜂拥冲出来的情况。
事有反常,必有妖。
饶是众人稳操胜券,遇见如此不同寻常的局面,都有点把捏不住地,面面相觑。
有点不对劲。
蓬!
一声响,亭子内转出一人,撑开一柄油纸伞,一步步踏出来,站在石阶路上。
夜色昏暗,可挡不住气道高手的目光,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路上的人面目年轻而清秀,一手撑伞,一手把剑。
剑尖斜垂而下,微微刺在地面上。
立刻有人认出他来,下意识地产生了骚动——终南剑门门主,梁丘锋。可以说是整个南岭区域,诸多宗门中最为年轻的门主。
莫说南岭,只怕放眼淮左府,乃至于神洲洲域,二十出头担当一门之主的人都极为罕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说来,难不成是说十三家下等宗门寂灭终南剑门的计划早已泄露出去了?
莫非有内奸?
诸多念头萌生,人群不禁朝外分散了几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所增大。
他们自认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就算终南剑门猜测有强敌要冲击神笔峰,也不可能准确地猜到是今夜。至于在此之前剑门所派遣出来的耳目,短短时间,哪里能渗透得进十三家下等宗门里去?所能打探到的讯息,要么没用;要么故意为之,反正不会具备太大的价值。
那么,梁丘锋的出现,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瞧他的模样,竟有些以逸待劳的态度。
原本对于这个剑门门主的实力修为,人群中的人基本不会放在眼内,起码一大半人,都有自信将梁丘锋秒杀。
不过目前的诡异情况,尤其是刚才吴家兄弟皆莫名送命,众人心中犹豫不定,一时间竟没人开口,更没人动手。
梁丘锋撑伞挡风雨,执剑指地,忽而一笑:“欢迎各位前来神笔峰送死。”
“送死?”
人群轰然炸开,有些人目光犀利地瞪着梁丘锋;有些人东张西望,目光游弋不定,提防附近伏兵尽出……
……
神笔峰上,已经熄灭的灯火没有再被点燃,但宽阔的议事大厅内已站满了人。一眼看上去,几乎所有正式的终南剑门人员都到齐了。
每个人都神情绷得紧紧的,仿佛一个异响,便能让他们暴走。
没办法不紧张,剑门存亡,只在今夜。
更重要的是,梁丘锋居然下达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命令:所有人都待在山上,不用下去帮忙。
左铭等人原以为梁丘锋已请得鲁大师出手,才有这一说。孰料夭夭面有忧色地说“师傅还在后山”,大伙儿猛吞口水,惶惶然,茫茫然。
“大师来了……”
猛地有人欣喜地叫出声。
原来是夭夭好说歹说,终于请得鲁大师出来厅堂上,主持大局了。
队伍中有个武王在,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不管怎么说,事关剑门存亡,这个太上长老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一夫当关?嘿,这个梁丘锋,倒让老夫刮目相看……”
鲁大师施施然坐在椅子上,还叫人上茶。
夭夭心急地道:“师傅,你就下去看一看吧。”
鲁大师一摆手:“如果那小子打肿脸充胖子,莽撞之辈,早死早超生;如果他胸有成竹,自有对策嘛,为师何必下去?”
武王大人依然稳坐不动。
就在此时,随着风声,山下突兀地响起成片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听着特别的渗人,心底不禁发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梁丘锋竟真能将所有外侵之敌一网打尽,进行大屠杀?
“古怪,有古怪……”
鲁大师意动,忽然有了下山一看究竟的意思。只是刚才话放出来了,不好改变主意。
第两百三十七章:震惊
山下的惨叫,一声声,凄厉绝伦,仿佛那里展开的不是战场,而是修罗场。诸多侵犯神笔峰的人,如同被送入屠宰场的猪羊,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唯有徒劳地发出临死前的嚎叫。
声音有近有远,可以推测得知,其中肯定有部分人见机不对,拔脚逃命。只是他们逃不远后又被追上,死于非命。
一声声,传上山来,被剑门众人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心坎儿都在战抖。
纵然送命的都是敌人,只是这般的情景实在太过于妖异鬼魅,不可揣测——对于超乎想象的事物,人们总本能地抱着敬畏之心。
在一些人心目中,脑海里头已经下意识地浮现出一幕血海滔天的景观:梁丘锋执长剑,全身浴血,好像万邪辟易的刽子手,剑尖鲜血淋漓,每一剑出,都有敌人丧命当场……
犹如杀神降临!
莫名地,面色有些苍白的张江山就想起昔日在剑府,众多宗门会攻剑府,然后太师叔横空出世时的状况。
彼此联系,竟有几分相似。
问题在于,梁丘锋哪里来的实力?
与人争锋,击杀强敌,可不是靠眼神便能行事的,必须具备实打实的力量。
力量从何而来?
难道梁丘锋一直隐藏不发?
确实是这家伙经常用的伎俩,但不可能呀,再怎么隐藏,也藏不了这么多。要知道今夜前来侵犯之敌,可是十三家下等宗门的联手,每个宗门所派遣出来的人物都非同小可。
凝聚起来,足以剿灭任何一个下等宗门了。
当前所有呆在厅堂内等待结果的人都差不多疑窦丛生,包括鲁大师在内。以他武王的境界,自然洞悉到梁丘锋的真实修为,就是气道二段。
如此修为,一夫当关,面对强敌,和送死无疑。
可现在送死的,变成了入侵者。
那么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夭夭此刻更多的却是担忧,竖着耳朵来听,生怕某一声惨叫,会是梁丘锋发出来的。
从山脚到山顶,其实距离颇远,加上风雨交加的声音,许多声响委实听不大真切。越是这样,越是忧心忡忡。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冲下山去了。
足足一炷香后,再无惨叫声传出。天地之间,一下子恢复原状,只剩下风雨的沙沙声响。
一切已经结束了吗?
诸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的眼眸中找到答案。只可惜,他们只看到茫茫然。
鲁大师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沉声道:“出去看一下。”
得了他这一句话,所有人都站立而起,开门走出去。
上百号人,黑压压一片,也不穿戴雨具,蜂拥而去,迫不及待地想到山下去,看结果如何——
然而他们走出厅堂后的第一眼,便看见了梁丘锋。
梁丘锋一身蓝衣,不沾雨水,手撑一柄油纸伞,宝剑佩腰间,神色款款,看上去,仿似刚刚下山溜达一圈,散步完毕,写意归来一般。
人们尽皆傻眼,全然不知怎么回事。在他们的构想中,刚刚经历激战的梁丘锋,不是该全身浴血才对的吗?
梁丘锋伸手制止了众人的疑问,走到鲁大师面前,道:“大师,可否过来与小子说几句话?”
鲁大师干咳一声,没有拒绝。事实上他正有一肚子话要问呢。
两人便走开去,到另一边的檐下,低声交谈起来。
主要是梁丘锋说,鲁大师在听,间或点头,表示认可。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低,这边的人完全听不到在讲什么,一个个急得内心犹如有爪子在抓,痒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等两人结束交谈,正要开口,就听到梁丘锋说道:“我累了,先去睡一觉。”
说罢,竟真得转身,径直返回居所去。
“什么?”
这一下,左铭等人真得傻眼了。
刚刚终南剑门正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存亡危机;刚刚梁丘锋孤身只剑解决了所有麻烦;门主大人难道不知道大伙儿正眼巴巴等着答案吗?这就完了?这是吊人胃口,直接吊到嗓子眼来了。
然而听梁丘锋的语气,确实有些疲倦。
哗啦!
众人不好追问梁丘锋,于是围上了鲁大师。
鲁大师一耸肩:“无可奉告……其实,很多事情,老夫也云山雾里的。”
梁丘锋前脚刚回居所,后脚夭夭就到了。
“小哥哥,你累了吧,我这里有一枚生神丹。”
说着,赶紧掏出那枚淡黄色,通体滚圆的丹药来给梁丘锋服用。
不料梁丘锋摇摇头:“我没事。”
夭夭上下打量着,确定他无碍,这才作罢。
“你没有问题问我?”
梁丘锋忽然开口。
夭夭摇摇头,恬然笑着,神态怡然。
——当彼此绝对的信任,便不会再有那么多无聊的问题。
梁丘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眼神有点飘,缓缓说道:“六耳回来了。”
风雨之夜过去,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东方天际升起一轮朝阳,喷薄而出,分外娇娆。
晨曦笼罩住整个南岭大地。
也就是这一天清晨,终南剑门广出告示,只说明一件事情:炼丹大师鲁大师正式成为剑门太上长老。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递而开,震惊整个南岭。
鲁大师的真身,见过的人不多,但他的名讳,在整个唐王国境内,都是响当当的,堪称一个传奇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是炼丹大师,而且是武王四段的通天人物。
如此人物,竟然屈尊担当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简直不可思议。
拥有这般强有力的太上长老后,终南剑门的实力突飞猛涨,简直连翻几倍,几乎能成为中等宗门了。
消息传开,在剑门挂牌之初毫无表示的南岭区域中等宗门,第一时间便派遣出代表前来终南剑门送贺礼。
接受贺礼的,正是鲁大师本人。
当面确定之后,那些中等宗门的代表态度一下子不知变得多热情。
第二天,十三家下等宗门纷纷再度派出新的代表来,呈贡上一份份厚重的礼物,每一份礼,都价值万斤灵米之上。与第一次的恭贺,判若云泥。
在这些热闹欢乐的景象掩饰之下,没有任何人提及雨夜所发生的事情。好像这一切,已随风雨消逝,不复存在。
唯有有心人得知,在十三家宗门内,有些位高权重的人物一夜之间非常蹊跷地消失不见,再没有出现过。
在其中,包括五羊谷副谷主萧阳定、司马长老、竹山门掌教亲传弟子宋别业等等……
十三家下等宗门,元气有伤。
第两百三十八章:游历,寻找剑府
南岭、武王鲁大师、终南剑门……
包含这诸多字眼的消息风一般在淮左府传开,成为焦点话题——随着消息散布,从各地奔赴终南剑门的访客倍增。
无数的访客,对于剑门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重要的还是想亲身核实消息的真实度,以及求鲁大师炼丹。
玄黄大陆,高级炼丹师和炼器师的人数相当少,唯有他们,才能练成高级的丹药以及装备器械。而没有他们的话,就算你手中拥有齐备的材料也没用。
因此,得知鲁大师居然屈就在一个下等宗门当太上长老,淮左府中的一些大势力登时忍耐不住了,包括三大家族、振远商行等,都派遣出得力代表前来神笔峰,藉此打好关系。
鲁大师名头响亮,性格却怪癖,喜怒无常。以前在三湘府,对于登门求丹者从来没好脸色,十有八九,都是送闭门羹,谢客了事。然而在神笔峰,境况却大有改观,鲁大师居然亲自出来会客。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对于各大势力炼丹的要求,却没有拒绝,一概接受。
条件是,不管炼什么品阶的丹药,额外都得送一笔数量不菲的低阶材料。
对此,请求炼丹的人欢天喜地,哪里在乎那些低阶药草,立刻吩咐准备妥当,送来神笔峰。
这些低级材料,便成为了夭夭的练手料。
可以说,鲁大师之所以爽快答应帮诸多势力炼丹,最主要的便是为了这个新收的得意徒弟。
终南剑门新建,各种不全,根本没有足够的条件支撑夭夭成长,必须从外图谋。
此事换了平常人也许相当困难,但对于鲁大师而言则简单得不得了,这就是名气加实力的结果。
高阶炼丹师的名声影响力远非如此,官府方面都派人前来了,一番会晤后,爽快地减免了一笔税务,并放下话来,只要鲁大师还在终南剑门一日,该政策便长期有效。
另外,奔赴神笔峰,想拜入剑门的少男少女络绎不绝;各种技术人才也是闻讯而至。
面对如此喜人的局面,可把左铭张江山等人喜晕了,感觉如同梦中。甚至乎,做梦都能笑得出来。
原本预期中的诸多困难,皆迎刃而解。他们可以憧憬得出:一幅美好的画卷正在眼前徐徐展开……
也许,当日离开离石城时,梁丘锋“打下一片江山”的豪言,或真得能实现。
梁丘锋很快召开剑门大会,出乎意料地提出三件事:第一,招揽人手、弟子的策略一改村庄时代的来者不拒,转而设定严格考核,不过关者,统统不要。考核要求,首重心性,其次才到天赋;
第二:无期推迟晋身中等宗门的要求;
第三:他要外出远行历练,并且有一个特别的目标,便是打探寻找迁徙过来的终南剑府……
对于第一第二两件事,剑门上下,皆无异议。他们也明白,虽然剑门发展迅速,一日千里,势头极为强盛。但仔细反思下来,却会发现繁华表象的下面,其实根基相当肤浅。
首先,门中除了鲁大师一位大人物外,其他中高层的武者少得可怜。这么一点力量根本摆不上台面,万一鲁大师方面出了什么意外,便等于断折了唯一的支柱,整个神笔峰都会崩溃倒塌。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过急过大地迈开步子,并不理智。倒不如踏踏实实地先打好基础,稳稳当当发展经济。
要知道当前的剑门财政仓库,可空得很。说句搞笑的话,现阶段最大的收入便是收取的各方势力的礼物。
但是礼物收一次便差不多了,哪里天天有得收的?
不过对于梁丘锋所提出的第三点,诸人却颇有微词。
梁丘锋说目前剑门情况稳定,加上有鲁大师坐镇,不会出什么问题,因此想出外历练,提高修为。
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梁丘锋的武道天赋摆在这,一路来为了剑门发展,已经劳心劳力,牺牲许多。他年纪可也不小了,必须抓紧时间,全方位投入到武道修炼的世界中去,才是最合符理想的。
对此,众人不好说什么。
只是梁丘锋不仅仅除外历练,还要去找终南剑府,这个便有问题了。
毫无疑问,他们一伙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