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出茅庐尝艰苦,偌大天下哪是家


  五年之后。
  茂密的树林之间,忽然响起一阵打斗声,惊起一片鸟儿,大大小小颜色各异,呼啦啦振翅的声音此起彼伏,冲向天际消失在远方。
  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少年窜上树梢,脚下的纤细树枝轻轻晃动,上下起伏,却并没有丝毫将要折断的趋势,仿佛这少年的身体轻如鸿毛一般。
  少年如同利剑一般的浓眉轻轻一簇,手中连续结出几个玄奥的印结,前方不远处正与一只老虎周旋劈砍的银色长剑忽然向上方一窜而出,接着一分为二,从两个方向同时刺向老虎的腰部,剑身如同游鱼,在天空之中如鱼得水,轨迹飘忽不定,淡淡的星光明灭交替。
  老虎向前一纵,躲过一把长剑,却被另外一把剑斩在腰间,厚实的皮肤被划开一个巨大的血口,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它一声痛吼,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于是掉头就跑,奔行如风,速度远超常人,眼看着就将树枝上的少年甩开,消失在林中不见踪影。
  少年轻笑一声,略显肥厚的嘴唇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右手腕之上忽然凭空冒出一股黑光,转眼之间变成一架七弦古琴,其上偶有龙鳞断纹,通体黝黑非金非木,呈收翅凤凰之状,少年颀长手指在其上轻轻拂动,带起悠扬琴声,远远传开,如靡靡之音,令人浑身酸软,脚步错乱,那想要逃走的老虎脑中一晕,竟掉头向后方跑了回来,而且竟然如同逃跑时候一样卖力拼命,着实奇怪异常。
  见自己招数果然奏效,少年嘿嘿一笑,将古琴再次收入了手镯之中,琴音登时消散无踪,老虎眼中清明一现,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刚刚交战的地方,骇得哀号一声,扑在地上瑟瑟发抖,竟然颇有通灵模样。
  少年眼角一扬,轻轻招手,两柄悬浮在空中的长剑同时一阵模糊,融合为一道银色的流光飞回他的手中,再次变成了原本银色星光闪烁的迷人长剑,长约四尺,宽约两寸,剑身薄如蝉翼,看起来几近透明之色,其中如同有无尽繁星忽明忽灭,若万人眨眼,似江水映月。
  “走吧,不杀你!”
  将长剑在腰间木鞘之中一插,少年转头对瑟瑟发抖的老虎说道,这老虎倒也聪明,吼了一声,算作感谢不杀之恩,然后掉头灰溜溜掉头逃窜而走,带起一片腥风,吹落无数树叶。
  这少年自然就是已经十四岁的荆天,如今他已经成长为一名颇有实力的修仙者,修炼了五年的时间,达到天枢三重天的巅峰,这样的年纪虽然算得上颇有成绩,但是比起那些自小在大宗们之中修炼的天才们自然是多有不及,天枢境界是修仙者的最初级阶段,进境最容易也是最快,有些天纵奇才甚至是需要寥寥几年就可以迈入天璇。
  天枢境界的修仙者虽然同样可以操纵法宝,但是却只能操纵一个,而且还无法融入身躯之中,到了天璇境界才能够操纵第二个,将两件法宝全部融入躯体之中,荆天之所以能够操纵黑玉惊天,与他右手腕上的苍生鉴不无关系。
  “呼……好累呀。”荆天从树梢跳下,然后靠在树根处,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非常疲乏一般,“只是弹奏了几下这断魂曲,就浪费了如此多法力,比起操纵千年幻梦吃力太多,真不知道这黑玉惊天琴到底是什么神物,竟然如此难以驾驭。”
  当年黑玉惊天在老人手中的时候,荆天自然无法感受到它的恐怖之处,要知道,即使凭借老人天权巅峰的修为,也只是仅仅将它初步控制而已,每日作用不过弹琴取乐,修身养性,用于攻击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有苍生鉴在身,荆天甚至连弹奏的能力都没有。
  歇了半个时辰左右,荆天抬头望天,发现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于是将腰间长剑拔出,却不小心把好不容易作出的木鞘劈成两半,他苦笑一声道:“这长剑当真锋利,无论我做几个木鞘,也困它不住,以后该当如何是好?总不能将它就这样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说着,他空中剑诀念动,左手将长剑向空中一抛,右手同样掐起印结,千年幻梦在他身前盘旋轻吟,银光大亮,荆天纵身踏上,身形先是一个不稳,然后晃晃悠悠升到空中,向着山谷的方向飞去,速度慢得如同龟爬,还不如那老虎奔行的速度快,见到如此情形,荆天面色微红,纵然他已经练习了如此长时间,但是由于法力低微,御剑飞行的速度也只能如此,倒真是不如他在地面上全力奔跑的速度。
  不过比起一年之前,他这样的情况已经非常乐观了,那个时候他还经常从上面掉下来呢!
  御剑而飞,看似潇洒从容,其实又哪有如此轻松,不付出辛苦,何来日后成功?
  荆天倒也并不着急,就这般晃晃悠悠向前飞纵,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回到了他生活了将近十五年的山谷之中,飞身落下,忽感腹中饥饿,今天那只老虎本来是他晚上伙食,不过一念之仁将其放走,今晚只能找些野菜野果度日。
  话说老人一个得道高人,早已经到了能够辟谷的境界,山谷之中自然是没有粮食米面的,这可让小荆天受了不少苦,从小到大不是吃肉就是吃野果,好在他也不是寻常人物,半妖之身给了他得天独厚的好身体,终日野果烤肉也照旧健康无比,别看他如今看起来瘦削苗条,但是真的用起力量,足以单手千斤,力能扛鼎,这就是所谓的天生神力,不过他自己倒是不自知的,觉得这天下人都是这般厉害,各个力拔山兮气盖世。
  荆天来到一个坟头之前,这坟头看起来有些简陋,位于小河之边,那四四方方大石后方,就是老人经常抚琴静坐之地,四年之前老人逝世,荆天将他安葬在此,聊表慰藉,虽然知道人死多半各有去处,但是依旧希望老人能够永远保持那淡然清高的姿态,每每到此,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爷爷,荆天每日都很努力,谨遵教诲,等到了十五岁,就会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到时候您老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寂寞,我会时常回来看您的。”荆天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阵灼热,十年养育之恩岂是等闲?
  十四年又六个月,荆天自始至终没有见到过一个陌生人,在他的世界中,老人堪比高天,一字一句都代表了天地间的至理名言,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脱离开老人的教导。
  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是老人交代荆天离去的日子,他收拾好行装。
  一身白衣,勾勒出他矫健并且青春的身姿,那是如意玄龙衫所化,如今的他虽然不能够催动其护主攻敌,但是单单改变颜色和形状却也并不难办,毕竟其上还有老人的印记,初步操纵没有问题。
  腰间悬挂一柄长剑,木鞘普通,正是荆天再次制作的临时用品。
  右手腕上是一个银灰色手镯,其上有一个古琴图案,正是苍生鉴与黑玉惊天,这两者是荆天的秘密武器,他曾经试图探索,但是怎奈何自己对于修仙一道知之不多,即使老人都不甚清晰的事情,更不是他能够轻易找出答案。
  荆天身高五尺有余,大约一米七左右,在这个年龄段之中,算作比较高大的,身体之上是协调但是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匀称而美观,加上他俊秀妖异的外表,柔顺光华的黑发,当真是扮女倾国倾城,做男招蜂引蝶。
  这一点上,他又不自知了,虽然书本之中多有介绍女子美丽,男子潇洒的文字,但是终究没有亲眼看到过,更不用谈什么分辨了,其实他至今连这世界上的普遍审美观都是完全没有,只怕见到个普通女子都能够惊为天人。
  除了身上的东西,老人留给他的再无其他,可以说是穷酸透顶。
  荆天用力,将一把长约丈二的黑色长枪狠狠插入坟头的边缘,这杆枪正是老人交给他的“潜龙”,不过荆天喜爱优雅琴剑多过霸王之枪,故此一直以来只是浅尝辄止,他也明白,术业必然有专攻,否则很难有所成就。
  “爷爷,荆天走了,您多保重。”荆天抚摸着额头上黑色的瑶琴印记,轻轻开口说道,这一刻,迷迷蒙蒙的细雨之中,忽然吹起一股带着凉意的清风,洗洗的雨丝落在裸露的皮肤上是淡淡的清凉,似乎是在诉说,似乎是在道别。
  荆天口中传出一阵晦涩而冗长的咒语声,额头上的黑色瑶琴忽然黑光大放,一下子将他笼罩在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收敛不见,其中的荆天却看起来没有丝毫改变。
  “爷爷,我把封印激活了,二十年之内,别人不会知道我是半妖的……”
  老人临死之前一再交代,一定要在临走之前激活他设下的封印,这样,只要不是遇到修为超过他的修仙者,荆天在二十年之内,都不会被人识破半妖的身份,至于之后到底该怎样,就只能看荆天的造化了。
  轻轻细雨之中,荆天转身而走,一步一步,渐渐远离了这片生活了十五个年头的土地。
  “世间可有妖精走?偌大天下哪是家?”
  荆天的声音,越来越远,小河叮咚,再也没有琴声。
  一个月之后,荆天穿过茫茫大山,终于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如果不是位置偏僻,恐怕他也不至于如此长时间没有见到一个陌生人。
  开始的时候他自然是有些惧怕和窘迫,不知道应该与别人如何相处,便悄悄地在一个村庄外面隐藏起来,观察了几天他们的日常生活,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没有他想象之中亲切,再联系书本之中看到的那些尔虞我诈以及世态炎凉,心中多多少少勾勒出了一个世界的轮廓。
  “这世界,永远是复杂的。”老人曾经如此说过,荆天思考了好久,依旧只是堪堪懂得一些。
  这一日,他在村庄之外的山林之中徘徊,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入其中询问一下情况,因为他如今实在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老人曾经让他加入到一个修仙者的宗门之中,但是究竟如何才能进入,这一直是他头疼的问题。
  终于下定决心,荆天从林间缓步而出,向着村庄的方向慢慢走去,忽然在不远处发现一片坟头,位置比较偏远,其中一个更是孤零零被排斥在外,也没有墓碑,其上布满了野草,如果不是距离墓地较近,恐怕很多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小小的土坡。
  但是荆天的目光一落在上面,就再也无法挪动,没来由的,心中就多了一份苦涩和悲凉,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盯着坟头的方向一眨不眨,似乎要将坟头的景色完全刻入自己的心中一般。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来这里干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惊醒了陷入沉思之中的荆天,他目光有些奇异地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坟头,才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但是由于常年劳累,却显得有五六十岁一般苍老,不仅额头上布满皱纹,连双手上的皮肤都干裂而肮脏,皮肤粗糙,双目也没有神采,在这一段观察的时间之中,荆天曾经见过他,似乎在村子之中也是比较受到尊重的人物。
  荆天行了一个非常正式的礼节,这是他在书中看到的,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太适宜,但是仓促之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位老丈,我叫荆天,来这里只是想要询问一下情况,好决定到底何去何从,小子自小独居,对外界知之甚少,还望指点。”
  他这一见面,竟然就将自己的身份底细和目的完全抖落出来,而且说得不伦不类,听起来有些学问,却叫张口叫四十余岁的男人做老丈,可见见识浅薄,涉世未深。
  男子虽然长期生活与深山之中,但是毕竟曾经到过外面见见世面,此刻闻听荆天怪异话语,心中也是一阵别扭,好在农村之人多为朴实善良,倒也没有动起什么心思,于是便回答道:“哦,这倒好办,你从这方向沿着山沟,向前走几天就能见到一座小城,到时候自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荆天再次一躬身,道了一声谢,心中却有些激动,毕竟是第一次和外人交谈,心中不紧张却也是骗人的,只不过他生性成熟稳重,很少表露罢了。
  男子自然连称不敢,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筹,觉得他必然是大有身份,而且没有半点架子,比起城中有身份之人实在是胜过多多,偏偏生得如此俊俏,如果自己丫头没有嫁人,带来撮合撮合实在是美事一桩了。
  “请问……老丈可知道,那坟头所属何人?”荆天面色有些怪异的问道。
  男子望了一眼荆天所指的坟头,面容微微一变,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这人叫做大磊,十几年前受妖魔蛊惑,失去心智,被同村人一起杀了,平时为人不错,倒是可惜了一条性命。”
  荆天心中一沉,忍不住道:“为何受妖魔蛊惑就必然失去心智?难道没有误会在其中?”
  男子微微一愣,看着荆天莫名其妙地变成如此模样,心中甚是奇怪,望着他的目光越发怪异,语重心长地说道:“妖魔邪道,难道还有什么善良之心不成?早应该斩尽杀绝,免得祸害乡邻!”
  荆天闻言,自是愤怒非常,他本是半妖之身,于人于妖全都是平等对待,想不到刚刚出行,就听到有人如此言语,对妖精恶言相向,还将其与魔道相提并论,如何能够不怒?于是怒哼一声,甩袖便走,如果不是念及男子是普通之人,恐怕都要大打出手。
  可怜这男子只能怔怔凝视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却总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如何招惹对方,他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大磊的坟墓,一声长叹从口中传出,当年,他就是第一个下手杀死大磊的人,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大磊眼睛之中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路上渐渐有了行人,荆天白衣长剑,风度飘飘,宛如谪仙之人,一路走来受到无数人驻足观看,让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别扭,对于自己的长相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长相就是书中描述的丰神俊朗,潇洒风流,这个发现令他心中大是痛快,一路走来嘴角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毕竟年少轻狂,又有谁不想要受到别人的关注呢?
  这一日,终于行到了小城之前,来来往往行人虽然并不是非常多,但是比起山谷和那小村庄来也热闹数倍数十倍以上。
  这小城城墙有七八米高,离近观察也颇为雄伟,至少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高度已经是一辈子无法翻越的天堑,荆天跟在队伍的后方,规规矩矩地排队进城,那负责检查的人见他长得如此出众,身着衣衫更是说不出的名贵,以为是哪家的少爷自己出行游玩,就陪着笑脸让他进去,竟然丝毫金钱没有收取。
  荆天心中高兴,觉得外界的人也是相当好相处的,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他腹中颇为饥饿,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尝尝寻常人的食物,这年头一起,就再也无法压抑,于是穿街过巷,终于在热闹处找到了一家门面颇为不错的餐馆,唤作“东来食府”。
  举步跨入,就有小二迎面走来,一脸笑容将他引到了二楼之上一个靠窗的位置,荆天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身行头、模样以及本身淡雅清高的气质让别人多有误会,都以为他出身必定不凡,于是才这般招待。
  寻常餐馆之中,一楼不过为普通人提供,其中鱼龙混杂,多有吵闹,二楼的人普遍身份较高,环境也有些清雅,处处张贴字画,有时还有艺人前来献艺营生,说书、弹曲不一而足,让平日里无聊之极的有钱人多一些娱乐。
  然而荆天涉世未深,虽然书中多有提及金钱妙用,但是一时之间竟然完全忘记,只觉得天下大同,人人如同兄弟,吃一顿小饭不过身外之物,哪需钱财?老人虽然偶尔会与他说起外界生活,但是几百年的修仙生涯,外加实力强大身份高贵,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别人会为他办得妥妥当当,最终造成了荆天这一点上的大大疏漏。
  “客官,请问您要什么?小店在本城中当属一流,包您满意!”小二赔笑道。
  荆天一愣,他哪里知道什么食物,天天吃野味食野果不过野人一个,好在心中激灵,微微一笑随意道:“我无要求,尽管上便是。”
  小二心中一喜,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遇到了活祖宗,好一句“尽管上”!这才有世家宗族子弟的风范,心中更是叹服,变得更加恭敬,赶忙下去打点,与那厨师说了,这位是个小祖宗,恐怕出身高贵,千万不要怠慢,大厨心中记得,亲自掌勺,忙得满头大汗。
  不多时,荆天面前的桌子之上摆了七八道菜肴,色香味俱全,虽不说尽是珍馐佳肴,但是同样引人口水,其中更有几道是东来食府的招牌菜,价钱高得惊人,普通百姓恐怕一辈子也未必吃上一回。
  荆天乍见如此赏心悦目的食物,心中连连赞叹,口中啧啧称奇,学着二楼上其他人的样子拿起筷子,初时感到别扭生疏,不过他天赋异禀,身体协调,又修仙有成,自然很快就适应下来,觉得这两根小小木棍端的是神妙非常,手中筷子上下翻飞,吃得不亦乐乎。
  二楼中人见他如此胃口大开,难免暗中观察,见到他不过一会功夫就将桌上菜肴扫的七七八八,食量大得惊人,关键是竟然没有要主食,同样也没有要酒水,就这样光吃菜肴吃的津津有味,心中别提多别扭惊疑。
  那小二在远处侍立,心中再次惊叹,觉得出身高贵之人确实与众不同,连吃饭都与城中纨绔子弟有天壤之别,啧啧,你看人家,吃得再快也不失风度,而且根本就不沾五谷,常人真是难及万一。
  吃着吃着,荆天感觉腹中殷实,放下筷子,心中思索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正在这个时候,那小二恭恭敬敬上前道:“客观,还有什么需要吗?”
  荆天向他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没了,吃饱了。”
  “呃……那您……是不是……”小二本想着如同与别人说话一般要荆天付账,却觉得人家大户出身一定不屑被自己提醒,于是竟然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恰好另外一桌人吃完结账,小二告一声罪,被唤了过去,荆天见到那小二收了一些散碎银两,急忙下去置办,心中忽然一突,瞬间想起钱财为何物,当下脸色一垮,知道自己这一次等于是吃了书中提到过的“霸王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是自己此刻囊中羞涩得紧,可谓一个子也没有,何来结账?
  见到小二又兴冲冲地跑到自己面前,满脸恭敬之色,荆天眼角抽搐了两下道:“我……没有钱。”
  小二和荆天都愣了,小二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荆天话中之意,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这样一位仪表不凡之人竟然身无分文,荆天却是因为心中尴尬,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这个……客官,我胆子小,您别开玩笑。”小二的脸有些扭曲。
  荆天非常认真地点点头确定道:“我没有钱,你没听错。”
  “那你还吃个球啊!”小二只觉得自己被人当头给了一棒,心中怒火熊熊,忍不住大嚷出声。
  他如此巨大的改变,让荆天有些措手不及,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在笑脸相向,转眼之间就变得如此恶语相迎,但是既然有错在先,他依旧平静地说道:“我并不知道要交钱啊。”
  小二闻言更是愤怒,觉得这英俊公子当真把他当做白痴,你行走世间岂是不带钱财可以的?没有钱财可以说寸步难行,竟然还有人会说不知道吃饭要交钱!
  小二愤愤一转身,奔下楼去,不多久,就有四个身材高大的大汉走上楼来,一个个魁梧凶狠,伤痕遍布,二话不说就要架起荆天,眼神之中是赤裸裸地鄙夷和不屑。
  荆天眉梢一挑,就算他是白痴,也已经明白自己惹到了狠角色,虽然对小二这做派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是依旧觉得自己首先犯错,不愿动用武力,任这四个大汉抓住自己就要向外退拽。
  他身躯如同落地生根一般,这四个大汉只觉得自己就如同撼树蚍蜉,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让他挪动分毫,眼中尽是震惊之色,其中一名看似为首的大汉怒喝一声,对着荆天头颅就是一拳打下,拳头虎虎生风,头颅般大小,眼见就要打在荆天身上。
  一根纤细手指伸出,将那仿佛能够分金裂石的拳头抵挡下来,只是微微一曲一弹,就将大汉向后推出数步,蹬蹬蹬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脸上充满了惊骇欲绝之色,要知道,大汉本身已经算作是半个修武者,专门负责对付那些自恃强硬吃霸王餐的客人,普通人那里能够抗衡?往往能够轻易解决。
  却不想今天遇到荆天,他自知必然不是对手,于是用眼神吩咐一人去找东来食府的老板出面,和另外两名大汉将荆天团团围住,虽然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想跑,他们必然阻拦不住,但是至少也要做做样子。
  荆天坐在座位上,竟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他有心道歉,于是也不着急逃走,就这样僵持下来,二楼之中其他食客一变安静的吃饭,一变将这看成是一场闹剧,很少有人担忧自身安全而结账退走。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一名精瘦中年人来到二楼,羊角小胡,精明小眼,他走上前来见到荆天先是眼前一亮,然后面容阴沉下来道:“阁下可是非要吃这霸王餐吗?我徐睿虽然身份不高,但是自负有些路子,阁下莫要为了钱财招惹麻烦。”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而且一见荆天打扮和外表,就认为他必然有钱财在身,这几十年识人之术,竟然在荆天身上莫名其妙地完全错乱。
  荆天心中暗暗叫苦,站起身行了一礼,依旧显得颇为正式,无奈地说道:“先生此话差矣,荆天确实并无恶意,只是先前忘记了吃饭交钱的事情,才闹出如此僵局,停留至今,只为当面道歉,还望海涵。”
  徐睿先是面色一变,然后细细打量荆天,一双眼睛停留在他的木质剑鞘之上,心中有些猜测,听荆天语气倒也不虚,于是便说道:“那依阁下之见,到底如何赔偿呢?”
  荆天苦笑一声道:“才疏学浅,怕唯有弹些乐曲招徕客人能够勉强胜任了。”
  “哦?荆天小兄弟会弹奏何种乐器?”徐睿眉毛一挑。
  “不才,略懂瑶琴。”
  徐睿思考一下,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眼前之人虽然年纪轻轻看起来涉世未深,但是身手如此了得,所言确实有几分可信,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若你当真懂得抚琴,半年之内,阁下日日在我东来食府之中抚琴弹唱,基本伙食和住宿我全部包揽,但是至离去之日为之,你则分文不得收取。”
  荆天闻言,只道是对方原谅自己的行为,又觉得半年之内衣食无忧,满口答应下来,却不知道这半年等于白做苦工,让对方大赚一笔。
  徐睿见荆天答应得如此痛苦,心中暗骂自己太过善良,早知他如此好骗,说个一年两年也未必不可以,但是事已至此不好毁约,于是命人取来一架瑶琴,要荆天当面证实。
  不多久,一架灰色瑶琴被小二搬了上来,荆天微笑接过,却觉得入手甚轻,比起黑玉惊天要轻了九成还多,当下惊疑一声道:“先生,这琴为何如此之轻?”
  徐睿面色一僵,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荆天开口道:“莫非小兄弟学琴时用的是石琴不成?”
  石琴又怎么可能存在?徐睿不过是想嘲讽荆天罢了。
  然而荆天并不知道,也没有察觉到对方语气之中的鄙视之意,轻轻抚弄桌上之琴,觉得比起黑玉惊天来当真是不可以道里计算,忍不住微微摇头轻叹,只道是对方看不起自己,不拿出好琴来使用。
  他这一番做派落入徐睿以及暗中注意这里的食客眼中,全部以为他刚刚在撒谎寻乐,如今不会弹奏,自然要装模作样一番,说不定待会儿又会开口问这瑶琴为何只有七根琴弦了。
  荆天不以为怵,白皙双手在瑶琴之上轻轻一点,立刻传出悠扬琴声,对着琴的音质还算比较满意,于是双手十指在琴弦之上或拨或挑,清雅悠长之声连绵不绝的传出。
  围观众人初时面带不屑,但是听着听着却变成了呆滞失色,那些颇通音律这更是仿佛置身于茫茫森林之中,听无数鸟儿歌唱,看瀑布飞流直下,声调忽而高上九霄,忽而低回婉转,引得人精神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琴音一震,停了下来,荆天道:“随手轻弹一曲,望徐先生满意。”
  徐睿同样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瞬间意识到这一次自己是捡到了宝贝,荆天的琴艺虽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在这小小城池之中必然难有人及,有如此高人弹唱,必然能让东来食府的名声大噪,生意兴隆,于是态度越发热诚起来。
  “快!取文房四宝,我要与荆天兄弟签个条约!”徐睿一推身边呆愣愣的小二,命令他赶快去办事,小二脑中一清,赶忙应了一声,下去置办。
  签字画押,接下来就是流程,倒是荆天写得一笔好字又让徐睿赞叹不已,不仅潇洒不羁,而且其中却透露出厚重底蕴,颇有大家风采。
  于是,荆天便留在了东来食府之中,终日弹奏,因其琴曲颇有内涵,即使寻常不通音律这都能够有所感触,渐渐地有些名声,好事者更称其为东来琴圣,对此多有推崇,徐睿见到因为荆天到来而日益名声渐隆的东来食府,心中简直开心得不得了,深深为自己的眼光而骄傲。


奈何做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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