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岁月如歌不了情，愤世嫉俗少年心

　　连绵山峦之中，有着无数锦绣之地，不仅景色宜人，而且有修身养性的绝好功效，往往有一些喜好清静的世外高人寻觅一处洞天福地，在其中安心生活，静心修炼。
　　这是一处山谷，其中四季温暖入春，不说繁花似锦，也算是姹紫嫣红，更有各种树木茂密生长，无数小动物在其中无忧无虑地生活，竟似连一只食肉类的动物也不存在一般，小河流从其中穿过，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如同轻轻震荡的铃铛之音，清脆并且空灵，整片环境令人耳目一新，胸中积郁之气瞬间即可消散大半，真可称得上是人间的世外桃源一般。
　　谷中有一座简陋木屋，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其上却没有丝毫被风雨侵蚀的痕迹，如同刚刚盖起一般，不知到底存在多久的样子。
　　河流之旁，一块平滑大石看起来方方正正，边角圆润，虽然规整，竟似是天然形成，其上一架古琴摆放，古琴通体呈乌黑之色，似木非木，似金非金，看不出其材质，其上偶有龙鳞断纹，长约三尺六寸五，宽约六寸，高约两寸，整体的形状看起来如同是一只收翅凤凰，优雅而高贵。
　　古琴之前，大石之旁，水流之畔，一名白须白发的老人席地而坐，双眸微微睁开，如同少女一般纤细而颀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古琴的琴弦，带起一阵动听的声音，空洞洞如有回音，伴着水流的叮咚声，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老人面目慈祥宁静，眼眸之中尽是平静，波澜不惊，双手在琴弦之上作出托、擎、抹、挑、勾、吟、绰、撞等等复杂手法，显得云淡风轻，自在异常，深深陶醉其中，须发在微微的风中随意飘舞，看起来和落下凡尘的大罗金仙无异。
　　琴声悠扬淡雅，似乎与天地同和，绕树三日亦可长留余音，水声清越活泼，如同是琴声之中伴舞美姬，身姿绰约迷人，琴曲千回百转，忽高忽低，时而铮铮震响，时而如泣如诉，如走入万山之中，似漫步悬崖之上，心高天远，超脱世俗，非一般人可以通其中奥妙。
　　弹奏正酣，忽然自远方不知名处传来一声轻微震响，老人手中一停，仙乐戛然而止，正如痴如醉在附近倾听的各种温驯动物尽皆回过神来，各自奔向远处，显然对老人并不惧怕。
　　老人目光深远，身形枯瘦，缓缓从河边站了起来，沉吟一下，袖袍一抖之间，瑶琴化作黑光融入其体内，而他自己的身形则化作一道白色光芒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激射而出，速度比起之前的拿两名年轻的修炼者自然不知道快上多少倍的样子。
　　不多时，跨过崇山峻岭，老者来到了一处略显贫瘠的山峦上方，之间本应该郁郁葱葱地山顶此刻却空空荡荡，千米方圆被夷为平地，只有中心处一个不过半年大小的婴孩赤身裸体躺在那里，也不见他有什么惧怕之色，更不见什么乱动的迹象，一双乌黑大眼之中尽是令人喜爱的智慧光芒，他日如果成长为大人，必然英俊风流，才惊天下。
　　老人身体悬浮在空中，山风吹过，将他宽大的衣服吹得哗啦啦抖动发出声响，仙风道骨，难描万一，他眯起双眼，一下子就看穿了婴儿的真正身份，忍不住惊讶出声道：“半妖之身？这孩子日后必然为世人不容，坎坷不可避免啊……这里又为何会遭受如此巨大破坏？
　　罢了罢了，老夫不过几年阳寿而已，何必再拘泥于世间顽固执念，且将他救下来，再做定夺吧。”老人先是眉头一皱，觉得婴儿周围的环境有些奇怪，旋即又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然后大袖轻轻一挥，那原本躺在地面上的婴儿顿时漂浮起来，直至老人身前。
　　凝视着这婴儿乖巧模样，老人没来由心中一暖，一生孤苦的他，自然对这婴儿的遭遇心有戚戚，本来那一点隔阂和顾虑顿时消散不见，忍不住将孩子抱在怀中，越开越是欢心，尤其喜欢孩子一双乌黑大眼。
　　“咦……这孩子眼睛如此传神，本身根骨奇佳，莫不是人与妖精的后代都似这般天赋异禀不成？”老人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有些惊讶，便举着婴儿沉吟起来，不料那婴儿似乎不识好歹，对着他就哗哗地撒起尿来，最终还咯咯笑个不停，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儿一般。
　　“哎呀哎呀，好你个孽障！”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见到孩子笑得如此开心，却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如同老人一般的得道高人，似这般衣衫被人弄脏的经历可谓少之又少，今日想不到被一个无知小儿的尿给浇了一个通透。
　　老人一挥手，那黑色瑶琴凭空出现在身边，静静悬浮，散发出淡淡黑光。
　　“老夫这一生挚爱抚琴，此琴唤作‘黑玉惊天’，不仅是天下绝品名琴，更是不可多得的天地自生法宝，今日见你之前，更是抚琴为乐，可见与你有缘，想来你不仅身世坎坷，日后一路走去必将磨难重重，布满荆棘，今日就为你起名为‘荆天’！”
　　说完这些话，老人似乎觉得大是满意，有一种老来得子的痛快心思，忍不住哈哈大笑，声音如同实质的波浪，将远方临海震得出现阵阵叶涛，哗啦啦如沙似水。
　　小小荆天自然不明白老人到底为何如此高兴，他那双眼睛紧紧盯着黑玉惊天一眨不眨，似乎第一眼见到，就深深地迷恋上一般，想那展荆天虽然一生短暂，但是堪称才子，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对琴棋之道也是深有研究，荆天既然继承了他的性格，自然骨子里文人气质不可抹除，喜爱瑶琴也不足为奇。
　　老人见到荆天如此痴迷瑶琴，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高兴，将他放在黑玉惊天之上，权当做娃娃做的小车一般，他倒是忘记了刚刚荆天对着他撒尿的风骚往事了！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外界寒暑交替，荣辱变迁，转眼之间九年过去，山谷之内安稳如初，只是多了一道年少的身影。
　　这少年生得当真俊俏，面容坚毅，身材匀称，浓眉似利剑，长眼若繁星，直鼻如山脊，厚唇赛红樱，才不过九岁余的年纪，就已经长得一表人才，模样清秀人见人爱，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智慧。
　　他的眉头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标记，远远看去不过是模模糊糊乱七八糟，离近了细细观察才会发现是一个黑色的迷你小琴，呈收翅凤凰的形状，斜斜印在他的额头上，不到一寸大小，颇有玲珑之意。
　　男孩怀中抱着一架瑶琴，与额头上标记又九分相似，只不过长约三尺六寸五，底平顶凸，成天圆地方状，其上是七条不知材质的长弦，他似乎对此琴甚是钟爱，放在河边大石上就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空空如洞中滴水，曲调似高山融化之雪水，虽不似曾经老人一般一曲人间少有，听起来也能令人如痴如醉，他手中动作娴熟，手指修长白皙，宛如妙龄少女，眉宇之间尽是认真的神色，显然是投入之极。
　　清风吹过，水中鱼儿游曳，好一副美丽的画卷。
　　忽然，男孩儿手指一颤，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身躯就立刻颓废下来，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连直起腰都有些困难，他无奈地说道：“爷爷这琴好难弹奏，才不过刚刚兴起，就让我筋疲力尽，莫不是这天下的琴师全都五大三粗，各个神力惊人不成？不然怎么弹得了如此费力的东西？”
　　他自幼天赋异禀，不仅聪明异常，爷爷交给他的东西一学即会，尤其对那些文学诗句更是几乎无师自通，举一反三，让老人瞠目结舌连呼妖孽，而且天生神力，比起同龄的孩子力气要大上十数倍，现在的力气就堪比一个壮实的成年人，但即使如此，依旧弹奏不了这古怪瑶琴，偏偏心中又喜爱异常，故而难免有些气馁。
　　这时，老人从林间缓步走出，见到荆天又在摆弄黑玉惊天琴，忍不住摇头一笑道：“荆天，今日功课可有好好完成？”
　　荆天见老人出现，立刻面容一垮做无辜状，无奈说道：“爷爷，天天看些书本，吟诗做对，虽然风雅，但是荆天觉得实在是没有太多用处，倒不如手拿绝世神兵，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哦？为何有如此想法？”老人微微一笑，觉得小小荆天确实是同龄人之中最出色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欣慰，九年时间，他将小荆天拉扯长大，早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将他看作是自己的孙子一般。
　　荆天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露出了绞尽脑汁的痛苦神色，良久之后才回答说：“书上说才学如同白日太阳，晚间明月，亘古长存，流传百世，荆天以为甚是，但是那些写书的酸儒未免太过夸大才学的作用，言满腹经纶即可安邦救世，为天下之大事，成乾坤之大德，我却不全认同，纵然你才可惊天，舌绽莲花，却手无缚鸡之力，连一个寻常农夫都可以将你打死，何谈安邦？哪来救世？依我之见，才学不可少，太多不需要，只要心中有苍生，倒是练得一身好本事，才真个能叱咤风云！笑傲苍穹！”
　　他越说越是激动，一张俊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小拳头在胸前来回挥舞。
　　老人身躯微微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憧憬的荆天，虽然早已经知道荆天必然天赋异禀，常人难及，但是九岁娃儿却说出如此一番头头是道的大道理，却也让他心中震动，要知道，他平日里虽然对荆天多做教诲，但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哪怕一点关于习武修仙的话题，没想到如今荆天竟然自然而然地就有了如此强烈的欲望。
　　他本打算让荆天一直留在谷中，只学一些诗词歌赋，终日里与鸟兽虫鱼为伴，过的无忧无虑，聊慰一生，免得他半妖之身外出被人识破，最终悲惨身死，不过随着感觉到自己距离归天的日子越来越近，老人的想法也渐渐出现了变化，看着荆天由于饱读诗书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觉得与其这样让他庸庸碌碌消磨时光，倒不如将自己一生所学尽数传给荆天，然后让他外出闯荡，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罢了罢了，这本是你一生业障，恰巧你今年岁数堪堪足够，又心存此志，意志坚定，老夫就传你一些功夫，你可要用心修炼。”
　　荆天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惊喜地扑到了老人的怀中，搂得紧紧地，惹得老人连哄带笑，心中自是一片复杂。
　　等到荆天闹够了，老人与他对面而坐，开始讲起这世界上修炼之事，荆天细细聆听，不愿疏漏任何一点信息，小小的脸庞之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正经，怀中抱着黑玉惊天，轻轻地摩挲着，如同在抚摸爱人一般。
　　“天下修炼者分为两种，一为修武者，二为修仙者，不过修武者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难脱凡世的桎梏，往往只能锻炼得到一身上好的皮囊，寿命不过百岁，在修仙者的眼中并非正道，因此修仙者对多数修武者嗤之以鼻，当今世上，修仙盛行，根骨清奇的少年往往会被修仙宗门看中而进入其中修炼，一旦修炼有所小成，便可以借助宝物在天空飞行，一日千里并非空穴来风。
　　当今天下，众人公认修仙共分为七大境界，每一个境界又可细分为七重天，呈七七四十九之玄机数，亦可叫做四十九重天，意指修炼步步登天，逆天而行！
　　这七大境界即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玉衡境界始为修仙得道之初，结成金丹，寿比天地，法体可纵横宇内，为这片天地所不容，强大遭天妒，五百年即降下天劫，是九天之雷电，绵绵不绝连轰七天四十九道方才罢休；再五百年，体内自生阴火，让你五内翻腾，接连煅烧四十九天方才熄灭，心智不坚，心魔强大者一身修为尽废，形神俱灭；再五百年，天风自头顶灌入身体，游走五脏六腑，七窍百骸如受万虫啃噬，持续四十九天才会结束，承受不住者同样形神俱灭，再不存于天地。”
　　荆天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眼眸之中又名为恐惧的情绪一闪而过，旋即似乎下了什么莫大的决心，神情再次坚定下来，既然能够得到如此大的力量，不付出任何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想，原本的恐惧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他的情况落入老人的眼中，让老人微微点头，心中满是欣喜，他说这些遥远的、可说可不说东西，就是想要看一看荆天向道之心是否足够坚定，如今看来，小家伙至少如今看来依旧对修仙充满了信心和憧憬。
　　“爷爷，您现在是什么境界呢？是不是高至摇光，与天地同寿了？”荆天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和激动。
　　听荆天如此询问，老人只得面色有些黯然地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想要结成金丹谈何容易？老夫修炼几近四百年岁月，也不过只是天权境界的巅峰，自此再无突破，如今垂垂老矣，马上就要化作一抔黄土，哪来与天地齐寿？”
　　荆天自然听出老人话语之中隐含的意思，当时面色一变，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和慌乱的神色，急忙问道：“爷爷！人当真免不了一死吗？”
　　老人轻轻地摸摸他小小的头颅，望着他俊秀而急切的笑脸温和地说：“人终有一死，生死本是天地至理，亘古生死轮回，才能万世不灭不，不朽长存，你也不用为此伤悲，等你到了我这般岁数，凭借过人悟性自然能够懂得，我辈修仙步步逆天而为，能做到延长寿命已经是令人欣羡万分，寻常人中谓之仙神，又怎能再有不满？”
　　荆天似乎心有不甘，思考了一下，又接着问道：“爷爷您刚刚不是说，结成金丹，即可肉身纵横宇内八荒，渡天劫万古不灭吗？”
　　一声长叹自老人的口中传出，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这方天地又如何能有如此大能？凡结成金丹者，必遭天妒，每五百年一次天劫，以上三般劫难轮回往复，次次威力叠加猛增，纵然你寿元无限，又真的可以长存于世间？古又有言，蹬三十三天者飞升成仙成神，即指修仙者达到玉衡境界五重天之后可破开上界壁障，逃过本界天劫，跳出本界之外，至于之后的事情，就非我所知了。”
　　骤然听闻如此惊人言论，荆天傻愣愣地盘坐在原地，怀中的黑玉惊天瑶琴也忘记了抚摸，心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苦辣酸甜莫名地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扑到老人的怀中嚎啕大哭。
　　“呜……爷爷……你不要走啊！荆天好舍不得你……”
　　老人闭上眼眸，轻轻地抚慰怀中的少年，面上尽是平静之色，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看透了生死，在这一片平静的山峦之中隐居，本想就这样兵解归天，如果当真有往世轮回，不妨看它一看，日子就这般悄然度过，直到九年之前，拣到了来历神秘身世凄惨的小荆天，每日里的生活才平添了一抹人间的烟火生气，这九年的经历，让他回忆起了当初还弱小时候的那种凡心未脱的记忆，如果说心中没有丝毫留恋和感慨，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面对命运的巨轮，小小人力，终有尽时。
　　哭着哭着，荆天累了，就这样趴在老人的怀中睡了过去，脸上依旧挂着泪渍，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衫，虽然老人没有说过荆天父母的去向和身份，但是聪明如荆天，又饱读诗书，才华不凡，怎会没有模糊猜测，只不过心思早熟，将担忧和恐惧留在心中罢了，因此，对老人的依赖和爱恋当然更加深厚，这次听闻老人即将离他而去，怎么能不伤心痛苦，想到此后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无依无靠，纵然是他，也感觉到一种渺小和无力。
　　梦境之中，恍惚之间荆天来到了一片虚无的空间，上下左右尽是同一种颜色，灰蒙蒙无穷无尽，一面小小的镜子状物品漂浮在他的身体前方，通体呈银灰色，不过巴掌大小，荆天只是犹豫一下，感觉到一种来自心灵的呼唤和亲切，就将它抓在手中。
　　银灰色的光芒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周围的空间忽然大亮，一个又一个金色的大字在虚空之中慢慢成形，并且似乎偶有水波流过，光芒四射，波澜起伏。
　　苍生决。
　　开头三个金色大字，充满了苍茫和古老的气息，荆天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到脑海之中一片眩晕，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脑袋之中，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彻底地陷入了沉眠之中。
　　外界，老人正在凝神养气，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灵压在怀中出现，虽然并不强烈，但是却充满了远古洪荒的气息，他面色一变，赶忙低头观察，之间荆天的右手手腕之上，原本银灰色平平无奇的怪异胎记竟然渐渐地浮现到了身体之外，并且变成了一只银灰色的手镯，大约两寸宽大，有些类似于如今的护腕，其上“苍生鉴”三个小字只是一闪就在此消失。
　　接着，荆天身上同样银灰色光芒一闪，就恢复了原状，老人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却也来不及作出任何动作，所有的事情就已经全部结束，这样的情况他已经几百年没有遇到过，如今发生在小荆天的身上，让他眉头立刻深深地皱了起来，法力在荆天身体之中来回游曳，想要查出这古怪胎记到底做了什么，几个时辰过去，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让他心中大感担忧，却无可奈何，忽然想到了九年之前捡到荆天时候那个令人震惊的爆炸以及几千米的诡异平地，望向荆天右手腕上银灰色手镯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想要出手帮他取下然后将之毁坏，却又担忧会伤及荆天的性命，一时踌躇起来。
　　这时，天色已暗，圆月爬上了天空之中，娇皓的月光洒下大地，明亮如同美好的梦境，老人抬头望向明月，忽然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只见他怀中的荆天身体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些改变，本来黑色的头发缓缓变成了白色，如同雪花一般洁白无瑕，似蚕丝一般晶莹剔透，耳朵也变得有些尖锐，在睡梦之中还轻轻拨动，屁股上更是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同样是洁白之色。
　　“哎……白狐与人类之子，半妖之身，逆天资质，骄傲之心，荆天啊荆天，你让我如何放心……”
　　（注：白狐在春夏交替之际以及夏季，身体上的毛发会变成青色。）
　　山谷之中，是连绵不绝的虫鸣之声，为这里平添了一股寂静和清冷，纵然四季如春，百花齐放，老人的心中却也冰冷异常，越是见多识广，让他对荆天未来的明月越充满担忧，这个天下，远没有表面表现的一样平和安宁。
　　荆天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身体都凭空轻了一半似的，眼前的景色也似乎比之前清晰了很多，连一些细微之处都能够看到，这样的改变，让荆天啧啧称奇。
　　屋外传来一阵琴声，悠扬深远，充满了淡淡哀思。
　　出了木屋的门，立刻就见到了一身白袍的老人，此刻他整盘坐在小河旁边，轻轻地弹奏瑶琴，荆天站在门前，听着老人弹奏，竟然如痴如醉，陷入其中，觉得心中没来由一股不可抵挡的悲伤和苦闷，不知不觉留下泪来。
　　老人的琴声戛然而止，然后转过身来，平静的眼眸望着荆天，声音低沉地说道：“荆天，你可想好要做修仙之人？”
　　荆天一怔，他很少见到老人如此模样，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赶忙收敛心神，坚定地点点头。
　　“今日老夫传你一篇功法，名为《天外逍遥篇》，可供你修炼至玉衡境界，亦是为师终生所学，虽不似诸般逆天功法可夺天地造化，但是若修炼有成亦可纵横此界难逢敌手，毕竟，在此界之中，玉衡境界的强者难觅万一，更高境界的强者为师从未曾听闻，即使存在也忙着渡过天劫，或苦苦修炼以求破界离去，不会出手与小辈责难。”
　　荆天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谨记于心，老人见他如此，口中传出玄奥修炼口诀，晦涩难懂，并且长篇大论，荆天初时记得认认真真，但听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觉得心中一阵烦闷，脑海之中出现了另外一篇修炼功法，正是睡梦之中接触的“苍生决”，两者比较之下，高下立判，忍不住心中惊讶疑惑，发出声来。
　　老人见荆天暗中走神，而且竟然还发出声息，心中不喜，以为他骄傲自满，看轻天下英雄，就要开口训斥，但是荆天却先一步开口道：“爷爷，我觉得您这篇口诀，没有我的好。”
　　老人面色抽搐一下，这对于接近四百岁的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少见，盖因为荆天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人，他一个九岁少年，从哪里来的修仙功法，而且竟然扬言比《天外逍遥篇》更加出色？
　　荆天见老人如此表情，也不做解释，将脑海之中凭空出现的《苍生决》艰难地口述而出，有几处他虽然莫名其妙的理解了，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用语言表达，但是纵使如此，老人也听得目瞪口呆，似他这般道法精深的强者，自然能够发现这篇功法的逆天之处。
　　老人面色连连变幻，最终长吐一口气问道：“……这功法从何而来？”
　　即使是白痴，也能听出他声音之中的颤抖。
　　荆天有些奇怪地摸摸头发，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怪模样，想了一会儿才无奈地恢复道：“梦见的……”
　　“……叫什么名字？”
　　“《苍生决》”
　　老人呆愣愣地忘了荆天好长时间，想起之前他右手腕手镯之上的三个小字，终于苦笑一声道：“苍天不公啊！如此逆天功法，为何让我寿元将尽时方才遇到！”
　　荆天闻听老人此言，双眸一黯，心中涌出一股担忧和彷徨。
　　“荆天我孙！这《苍生决》实乃惊天动地之功法，你可知修仙者修炼何其痛苦缓慢？境界越高，要增强实力也越发困难，为了从天权六重天突破到七重天，我整整花费了五十年的时间，自此之后再无提高，不是修炼速度变慢，而是每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当真难比登天！这《苍生决》何其逆天，从你叙述的残缺部分来看，初期修炼速度平平无奇，但是每突破一大境界，修炼速度就变成原来二倍甚至更多！如此功法，究竟是何人所创？究竟何以存在天地之间？”老人越说越是激动，苍老干瘦的身躯竟然簌簌颤抖起来，双目之中淡然的神色首次被完全打破，望向荆天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荆天闻言，只是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老人话中之意，顿时知道自己捡了一个天大的机缘，心中难免有些欣喜，忍不住对老人说：“爷爷！你现在改变功法，可来得及？”
　　听了他的话，老人面目挣扎了一下，旋即颓然叹息道：“晚啦晚啦……若再有百年或可从头再来，如今却已经迟暮之日，怎堪如此雄心。”
　　语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荆天，你需谨记，不要对外人说出此功法万一！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实力弱小要懂得隐藏，这修仙世界，弱肉强食更甚凡尘世间，万万不可轻易相信于人！”老者恢复了往常的姿态，谨慎地叮咛道。
　　荆天无声地点点头，他知道，老人既然如此说了，那么剩余的时日必然没有多少，虽然心中悲戚，但是却坚强地不掉下眼泪，他明白，这样反而会让老人更加放心不下，连往生之路也不得安宁。
　　“既然你有如此功法傍身，日后要勤学苦练，以求突破到极高境界，或可结成金丹破界而去，切不可骄傲自满，浪费了大好前程！若他日你站在世界之巅，纵然我轮回百世，亦可放声狂笑，指天骂地，怎不快哉！”老人心中激动，年轻时候的狂放和不羁竟然渐渐苏醒，出现在他老态龙钟的身躯之上，让荆天看得连连咋舌，他如何知道，自己的这位爷爷年轻时候，在修仙界之中可谓赫赫有名，亦正亦邪，若不是如此，心中对妖精成见过重，也许九年之前就一掌将他拍死了。
　　“来来来，看看我其他本是，你愿意学哪一个？”老人忽然满面红光，站起身来，袖袍一抖，身前浮现出四件闪闪发光的物品，修仙之人称其为法宝，每突破一重大境界，就可多控制一件宝物，到了天权境界，自然就有了四件宝物，不过最最重要的依旧是第一件。
　　一架古琴，荆天熟悉异常，正是终日爱不释手的黑玉惊天，他的名字也有其中之意，只不过他并不知晓而已。
　　一把长剑，身如流水，光似繁星，迷迷蒙蒙，瑰丽万分，名为千年梦幻，选天外陨铁打造剑胚，再经过数十年祭炼方才有如此威势。
　　一杆长枪，长约丈二，通体玄黑，足有荆天三个那么高，身如游龙，如有破天之势，名为潜龙，黑焰铁精华所铸，奇重无比。
　　一件长衫，是老人常年内衬之衣，名为如意玄龙衫，经过法力催动，其上有七条神龙涌现，可守可攻，端的是神妙异常。
　　这些宝贝，都是老人几百年来收藏之中的精品，其他一些不过平平，给了荆天反而有分心之嫌，老人见荆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黑玉惊天琴，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便知道你必然选它，黑玉惊天乃天地所生，是我到此谷之中偶然得到，至今也只能勉强融入体内而已，我虽喜好音乐，但御琴攻敌声波神通却并不擅长，不过以它为了尔，如今你喜欢，便赠于你，希望日后能将其边做本命神兵，成就一段佳话。”
　　说着，老人心中一动，黑玉惊天身上黑芒一颤，然后消失无踪，本身则缓缓地向荆天飘去，被他一把抱在怀中，荆天自然眉开眼笑，毕竟少年心性，连老人即将故去的忧愁都被冲淡许多。
　　忽然，黑玉惊天一阵剧烈颤抖，身上黑芒爆涌，惊人灵压释放而出，七根琴弦同时嗡嗡作响，如同七条神龙在仰天长吟。
　　同一时间，荆天右手腕上银灰色手镯也发出刺目的光芒，并且很快将黑玉惊天包裹在内，任它如何挣扎，却无法甩脱，只是被凭空一拉，黑玉惊天顿时消失不见，融入了苍生鉴之中，让老人与荆天目瞪口呆。
　　“咦？我的右手……”荆天发出一声惊疑，他此刻才注意到，自己右手腕上的胎记竟然变成了一个手镯，心中顿时充满了怪异，这手镯之上更是有了一道淡淡地图案，正是黑玉惊天琴无疑。
　　老人张了张嘴，犹豫一下，才说道：“此物必然神物，你当好生保管，相比于你说的《苍生鉴》有很大关系。”
　　荆天闻言点头，虽然心中满是疑问，但是也只得按捺下来，等到日后也许能够得到答案，只不过黑玉惊天就如此融入手镯之中，多少让他心中酸涩，不知日后是否能够再次弹奏，他如此一想，手镯忽然又亮了起来，一声龙吟之声响起，黑玉惊天从其中一射而出，悬浮在他的面前，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
　　荆天欣喜万分，自然又是将瑶琴抱在怀中细细摩挲，生怕有所损坏一般。
　　老人见此，心中虽然震惊，但是连续见到这手镯如此多的非同寻常之处，同样有些司空见惯的样子，既然不知到底如何，又何必再做追究，他微微一笑，如意玄龙衫同样光芒一灭，凭空套在了荆天的身上。
　　“这如意玄龙衫可大可小，样式百变，各种颜色只是一念之间，防御力随着使用者的修为而定，我已不用，虽然你如今祭炼不了，但是也能够发挥部分威能，穿在身上同样好处多多。”
　　老人左手擎着千年梦幻长剑，右手抓着潜龙长枪，身躯一抖，忽然返老还童，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壮实无比的一名大汉，胡须脱落，黑发如瀑，国字脸牛铃眼，塌鼻大口，虽不英俊，但是却有几分剽悍之意。
　　大汉将长剑向着空中一抛，千年梦幻就在天空之中盘旋，周围是银河一般的光芒，如梦似幻，好不美丽。
　　接着他双手执枪，摆出一个起手式，然后长枪忽然之间化作一条黑色蛟龙，张牙舞爪，凶恶异常，方圆几十米之内都是凛冽劲风，周围的温度随着下降很多，大汉怒喝一声，巨目圆睁，右手执枪向上方一抛，黑龙迎风暴涨，转眼足有百米庞大，呼啸一声怒飞而出，对着天空之中盘旋的千年梦幻张开巨口，就要一口吞下。
　　同一时间，大汉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不断结出复杂印结，空中的千年幻梦发出一声剑吟之声，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做数十上百把之多，化作漫天剑雨对着黑龙当头刺下。
　　他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制造出了一场激烈战斗的效果！
　　黑龙与剑雨激烈碰撞，叮叮当当金铁交击之声连绵不绝，天空之中宛如同时燃放了无数烟花一般，黑芒银霞翻滚不定，蔚为壮观，即使距离已经很远，山谷之中的植物依旧被吹得东倒西歪，可见威力之强大。
　　“你可看清了？”魁梧大汉声如洪钟，一双大眼望向早已经痴痴傻傻地荆天，一剑一枪从空中降下，轻鸣之声连绵不绝，如果他全力出手，必然不止此种效果，不过这里毕竟是居住之地，若是不小心被毁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荆天茫然地摇摇头，他对于修仙一窍不通，体内更是法力全无，就算其中有奥妙也无法知道，况且速度飞快，晃得他眼花缭乱，只觉得老人变成大汉之后就是狂风怒啸，黑龙冲天，剑雨降世，一切乱七八糟，轰隆隆震耳欲聋。
　　大汉见他茫然，哈哈一笑道：“自此之后，我只有一年寿元，将毕生所学所知倾囊相授，你可要用心牢记，日夜思索！”
　　荆天听到大汉此话，心中老人为了他付出很多，于是跪拜下来，诚心诚意磕了九个响头，将额头磕得红彤彤，眼眸之中的神采前所未有地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