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这林冲雪夜上梁山,是第十一回,还在他脑子中构思,没有下笔,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未卜先知?
作者:悍威|发布时间:2024-06-29 01:26:00|字数:36763
“如今天下大势所归,蒙古鞑子必然会被赶回漠北,回到他们的苦寒之地,我们汉人的世界,还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汉人手中。”张阳胸有成竹地说道:“乱世固然人命如草芥,可是也是英雄辈出的时代,施先生有一腔抱负,何不施展出来?”
施耐庵终于下定了决心,这番话将他说动了。“好,我愿意辅佐张公子,成就一番大业!”说罢,双手拱拳,弯下了腰。
张阳大喜:“好,有施先生助我一臂之力,成王败寇,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他将施耐庵扶起,脸上闪现着光芒。
“贯中,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卞元亨上前,和罗贯中说道。
“家父让晚生拜见施先生为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自然听从老师安排。”罗贯中说道。
这个罗贯中,也是个人精,他也想投身行伍,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是,又怕父亲不同意,所以,就抬出施耐庵这个老师来,以后他父亲要想责怪,只能怪到施耐庵身上来。
“贯中,你就跟着为师吧。”施耐庵说道。
“是,老师。”罗贯中满眼冒光,哪个读书人,不想有一番功名?
罗贯中生于杭州,祖籍太原,父亲罗锦,是太原的一个大盐商,到白驹盐场取盐的过程中,得知施耐庵的大名,便让其子拜在了施耐庵的名下,在施耐庵的门生中,罗贯中很快脱颖而出,和施耐庵两人,亦师亦友。施耐庵做什么,都让罗贯中陪在身边。
“两位远道而来,就先在寒舍中吃顿便饭,小酌几杯,何如?”施耐庵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阳答道。本来他想立刻将两人带回去的,虽然自己求贤若渴,但是,这样做也太仓促了,既然已经答应了自己,也不急在一时,能够在这里,把酒言欢,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元亨,出去叫两个人,从附近租个牛车,我们吃了饭,再带施先生和贯中两人回去。”张阳和卞元亨吩咐道。
“张公子不必客气,虽然我身子骨有些老了,可是,骑马还是没问题的。”施耐庵说道。“我们吃了饭,就随你去吧。”
“那家眷怎么办?”张阳问道。
张阳的本意,那自然是将施耐庵的家眷也接过去,这样,施耐庵在军中,也好安下心来,否则,还得时刻惦记着家中老小。
“先让她们在家中暂住吧,等我们队伍发展壮大,有了坚固的城池之后,再让她们搬进去。”施耐庵说道。
有了坚固的城池?看来这施耐庵心中已经有了一番主张。
“娘子,把家里那几只鸡杀了,今天中午,好好招待两位客人,说起来,我和元亨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上次见元亨,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施耐庵说道。
“学生先告退了。”罗贯中说道。
“什么学生不学生的,我们两人既是师生,又是诤友,我们一起吃饭,吃了饭,再共同去大营。”施耐庵说道。
茅草房虽然小,也是布置得井井有条,中室是书房,西室会客厅,东室是卧室。施耐庵撩起西室的帘子:“请!”
走进会客厅,中间是一张大桌子,几把太师椅,皆是上好檀木,虽然久不做官,但是在乡间教书种田,也算是小康之家。
两侧墙上,挂着几幅墨宝,苍劲有力,只可惜是草书,张阳瞄了一眼,没有看懂,也不敢多看,省得让这两个书生看到自己如此感兴趣,要是来一句,点评一下吧,那自己只能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分主次坐定,施耐庵是这里的主人,理应上座,但是他已经投效了张阳,张阳是他的主公,两人推脱了一番,还是张阳坐了上座。
申氏很快就端上了两碟小菜,烫了热酒,每人倒了一杯。
“今日能够得施先生相助,乃我张士诚之福,在这里,借着这杯薄酒,敬施先生一杯。”张阳说道。
“主公这么说,就折煞耐庵了,我本一介布衣,能够得主公赏识,今后愿为了主公的宏图霸业,肝脑涂地。”施耐庵说道。
一杯火辣辣的热酒下了肚,顿时,腾起了一股热气,在这个有些冷清的冬季,守着一个小火炉,煮酒论英雄,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申氏手脚利落,很快,一只冒着热气的鸡,就端上了桌面。
张阳突然心中一动:“施先生,如今我已经打下了兴化东面的盐场,整个兴化的东部,都已经插上了我张士诚的大旗,接下来,我该进攻什么地方?”
“若依耐庵看来,下一步,该当攻打泰州城。”施耐庵说道。
?卞元亨眉头一皱,表哥是自己推荐来的,虽然表哥曾经中过进士,可是他现在只是个乡儒,见识怎么如此肤浅?攻打泰州?现在已经占领了兴化东面的地盘,得胜湖离兴化,只有十几里地的水路,下一步,当然是攻打兴化城了,兴化是个小城,守卫估计很少,再加上义军节节胜利,攻打兴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接着再攻打高邮,宝应,将整个高邮府收入囊中。可是表哥放着近处的兴化城不打,偏偏要去攻打什么泰州城?
张阳却是眼前一亮:“说下去。”
“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如今主公已经占领了兴化东面的土地,在这里,均田地,百姓们肯定会非常支持。军队的规模,会像滚雪球一样扩大,攻打兴化,再打高邮,都没有问题,可是,一旦打下兴化,高邮来,就会受到元朝的重视,虽然元朝已经被四处的起义搅得焦头烂额,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蒙古鞑子,仍然有很强的实力,攻打下高邮来之后,主公就成为和刘福通,徐寿辉一样的大人物,声势变大,那么,四周的各处城池,都会严密防守起来,而主公想要发展,势必向南发展,占领江浙这片鱼米之乡。向南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攻克泰州,泰州是淮南江北重镇,只有拿下泰州,才能占领苏杭。”施耐庵说道。
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对四周的风土人情,都是非常熟悉,纵观全国,苏杭这个地带,最为富裕,拿下了这片地区,就有了强力的后勤支持,以苏杭为依托,再向四周扩散。
“而现在,主公虽然在兴化做出了一番大事,可是,在朝廷那边,恐怕还没有什么反应,就是整个江淮行省,恐怕都还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如今四处战乱,这里一个小小的起义,虽然还打下了朝廷的盐场,可是在整个大江南北,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泰州此刻,还没有防备,我们奇袭泰州,一定可以将泰州拿下来。”施耐庵说道。
张阳点点头,施耐庵说的,和自己所想的,不谋而合。兴化算什么?高邮算什么?鞑子已经被自己打怕了,打下兴化,甚至打下高邮,根本就没有悬念。但是,攻下了县城,攻下了州府,这代表着什么?元庭会震怒,会派兵围攻自己,会调集各处的部队将起义消灭在萌芽里。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惊天动地!
泰州属扬州路,这里属于高邮府,泰州的那些官军们,恐怕根本就没有对自己产生过兴趣,至少也得等打下高邮府,他们才会重视自己的存在。而自己,就是要出其不意,放着在嘴边的兴化不打,先将硬骨头:泰州拿下来,拿下泰州,那四周的大片土地,都就会收入自己囊中。
而且,进攻泰州,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泰州作为鞑子的一个重要军事重镇,里面有一个武备寺的军器局!专门负责制造和修理各种兵器,里面有几百名匠户,打下泰州,除了军事和政治上的意义,单单就这匠户而言,就是最大的收获了,有了这几百匠户,天阙铳就能大量制造出来,军队就能大量装备,攻打泰州这一仗,势在必行!
张阳的眼中,已经燃烧起了战意。
“来,来,吃菜,菜已经凉了。”卞元亨招呼着,大家动筷子,开始吃菜。
那只鸡,瞬间被撕成了几块。卞元亨用手拿着一只鸡翅,正在大口地啃着。
“嫂子做得真好吃,表哥,还是让嫂子跟着过去吧!”卞元亨说道。
“其实整个国家,就仿佛是这只鸡。”张阳说道,“如今,已经被起义军们分割开来,一块块地吞下去。”
“那么,主公想要哪一块鸡肉?鸡头,鸡胸,鸡翅,还是鸡腿?”施耐庵问道。
“此话怎讲?”
“鸡头,食之无味,可是,它乃是鸡最重要的部位,鸡胸肉多,却没有鸡翅和鸡腿味道鲜美。”
张阳以鸡做比天下,施耐庵在问张阳的志向,两人一唱一和,反而将罗贯中和卞元亨晾在了一边,他们两人,谁都没听懂这话的含义。
鸡头,就是代表大都,那是元庭最重要的地方,刘福通他们起义,离大都最近,受到鞑子的镇压,也是最厉害。而其余的人,各占着其他的地盘,在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但是,他们都很聪明地,不去拿鸡头。
“那你认为,我该吃哪一块呢?”张阳问道。
“主公不但要吃鸡翅,还要吃鸡腿,鸡胸,鸡脖子,鸡头。”施耐庵说道。
“那要是被别人吃了呢?”
“那就从他们手上抢下来,哪怕吃剩了一半,也要都抢过来。这鸡,只能主公一个人吃。”施耐庵说着,从旁边卞元亨的嘴边,将那只啃了一半的鸡翅拿下来,扔到盘子中去。
张阳自然听出了施耐庵的意思,他也明白,现在虽然这么多人都在起义,刘福通,徐寿辉,以后还会蹦出个陈友谅来,但是,所有的人,最后,都被朱元璋给灭掉了,天下,只能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这个人,不是朱元璋,而是我自己!
既然来到了这里,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要改写历史!
“谁愿意吃,那就先让他吃,不够吃了,就得吃别人的,抢,先让他们抢去,等他们抢得精疲力竭了,顺乎天意。”张阳淡淡地说道:“元亨,接着吃,贯中,别干坐着,来,吃鸡腿。”说着,他亲自动手,将鸡翅和鸡腿分别给了两人。
“还是主公英明!”施耐庵说道。
卞元亨一头雾水,看着递过来的鸡翅,上面还连着几个肉丝:“大哥,我倒是吃还是不吃啊?”
“那就看你有没有胃口,有没有胆子了。”
第二百零四章 初会沈家
李善长这几天的工作做得非常成功,每次到了一个村子,就会受到无数村民的拥护,会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出来,配合里正,一起丈量土地,确定户籍,每个村里有多少户,每个村有多少亩地,很快就能够完成了。
虽然这些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但是,李善长还是先亲自深入百姓之中考察,将村里的情况摸清楚,经过几个村子分田地的工作之后,掌握了一手的情况,再下来,就可以制定章程,如何分田地,怎么个分法,都就一目了然。
百姓们都是万分支持的,千百年来,百姓们所为的,不就是这些土地吗?如今,实实在在的土地到手了,还在地头上打下木桩,刻上自己的名字,无数百姓,感恩戴德,都称赞白驹盐场张士诚的美德。
与此同时,一首歌谣,也逐渐在民间传开。
“十八根扁担。齐上戴家窑,一路杏花(兴化)村,顺带高邮州。”
十八根扁担,是指跟随张阳起义的,最先是盐民,而盐民,都是使用扁担挑盐的,戴家窑,就是北极殿。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如今张士诚兵峰所指,肯定是兴化,高邮。
这个消息,是施耐庵故意放出去的烟雾弹,迷惑泰州的守军,以便起到奇袭的效果。
现在,除了沈家周围的土地还没有分之外,别的地方,农民们都得到了自己的土地,每人五亩,一个家庭若是有三口的话,就是十五亩,每亩地大概能产三百斤粮食,收获将是巨大的,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发誓来年一定要在地头好好忙活,不辜负张士诚给的生活的希望。
丁溪盐场的警戒区已经垒好了,士德和刘老伯带着人,将全套设备全部搬运了过来,打下盐场之后,所有的库存都在盐场的仓库里堆着,他们的流水线,将在年底之前,都不用考虑到无盐可用的局面。
盐田也已经开垦完毕,高高的水车,矗立在了盐田旁边,张阳还别开生面地搞了一个剪彩仪式。用剪刀将一块挽成花的红布剪成了几段,干活的人们虽然脸上喜气洋洋,心头却都是惋惜:那么好的一块红布,全给剪碎了,要是整的,就可以回家做身衣服了,过年穿一身红衣服,图个吉利,多少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只有今年,才感觉有了生活的乐趣,不过,那布头虽然小,做成个红肚兜还是没问题的。
随着张阳一声令下,水车开始将海水缓缓提到盐田里,盐田分做两部分,一部分是放海水的,叫做蒸发池,另一部分是放蒸发池里面的卤水的,叫结晶池。当海水蒸发得差不多之后,就将卤水再用水车提到结晶池里面,再过段时间,结晶池里面就会结出亮晶晶的海盐来。
为了防止夏季多雨时将卤水稀释,赵德居然异想天开,在盐田的旁边,地势较低之处,挖了两个大池子,上面搭上棚子,如果要是下雨,就打开盐田,将卤水流到池子里面去,等晴了天,再将卤水用水车抽回盐田。
这项提议让张阳大为高兴,立刻同意了他的主张。等着这边的盐田试验成功之后,就接着派他带人改造丁溪场。
这几天,何照依一直都非常好奇,她看着盐田,看着操练的士兵,看着四周在田地里忙活的农民,这样的田园风光,也别有一番风味,总之,好过她呆在扬州何家,连大门也不能出的日子。
“大哥,四周的土地都分得差不多了。”李善长看着站在盐场里面的瞭望着盐田的张阳,说道。
“分完了?”张阳心中高兴:“怎么样?百姓们满意吗?”
“百姓都非常愿意,而且,大哥免除了他们三年赋税,人人都在歌颂大哥的美德呢。”李善长说道:“除了分给农户们的,还剩下千亩左右的土地,没有分配,这些怎么处理?”这里土地肥沃,人口却不是很多,所以,土地分完了之后,还剩下一些土地没有分配。
“这些土地不能空着,不过,等听到我们这里的情况之后,附近行省肯定会有流民过来的,到时候,将他们编入我们的户籍,也给他们发放土地。”张阳说道:“如果明年开春之后,土地还没有分配完,我们就自己搞农庄,将土地利用起来,总之,不能浪费。”
农庄?大哥真是奇思妙想,李善长对张阳越来越佩服:“大哥,还有沈家我们暂时没有分他们的田地。”
沈家?张阳沉思了一下,是时候会一会沈家了。
“明天,我们去沈家!”张阳说道。
“不如现在就去吧。”旁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不用说,又是何照依,这小妮子,这两天肯定是在盐场里耐不住寂寞了,迫不及待地想去沈家串个门?
不过张阳已经答应了让何照依一起去沈家,所以,也不便反对,否则,谁知道这个女人的嘴里,又会蹦出什么让自己脸面不好看的话来。
“好,那就现在去。”张阳看了看天空,刚好是午后,快马半个时辰,就能赶到沈家。
“大哥,我们要带一队士兵过去吗?”李善长问道。
看了看何照依,张阳说道:“不用了,我们带着士兵过去,好像有一种强人所难的意思,不如就我们几个人过去,也不算仗势欺人啊。”
“胆小鬼!”何照依看着李善长,说道,将李善长气得直吹胡子。
何照依对李善长,没有什么好感,想当初,是自己和士诚哥哥将他救下来的,否则,早就在酒醉之中稀里糊涂掉下了山崖,没想到,他却鼓动着士诚哥哥造反!这一切,都怪这个李善长。何照依对李善长的态度,从来就没有好过。
“我是为大哥的安全着想,如今,军队已经有几千人,无数百姓都拥戴大哥,大哥的安危,关系着兴化的明天,我李善长个人岂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否则,也就不会走上今天的道路了。”
“哼。”何照依没有看他,只是用牙齿缝里面发出的声音回应他。
李善长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看在她和大哥关系不错的份上,凡是能忍的,他都忍了,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走吧!”张阳打破了沉寂,带头向回走去。
李善长和何照依跟在后面,也向盐场走去。
士兵牵出马来,将缰绳递给了张阳,张阳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何照依这个千金大小姐,不会骑马吧?自己还怎么带她?
“照依,你会骑马吗?”张阳问道。
“当然不会了,这个你还不知道吗?”何照依反问道。
“我们都骑马,你怎么办?”张阳问道。
“我走着呗。”何照依说道。
这样怎么行?张阳说道:“找辆马车来吧,你坐马车上。对了,你来的时候,不是就是坐了一辆马车吗?”
士诚哥哥连自己来的时候的马车都记得?何照依只好说道:“是的,马车在村子里。”
“快,派人前去把马车赶到路边,我们出发。”张阳和旁边的卫兵说道。
“是。”卫兵领命,骑马去村里赶马车。
“我走着回村子吧。”何照依说道,刚才一时有了兴致,才走到盐场,在盐场里,她是一个唯一可以到处走动的人,要是个普通人,早就被赶出来了,盐场可是军事重地,似乎大哥对这个何小姐根本不设防。
“算了,我带你一程吧!”张阳说着,将何照依扶上马背,自己也骑上马,护着前面的何照依,策马缓缓前行。
何照依的脸突然有些变红,她还没有这么和一个男子亲密接触过呢,士诚哥哥呼出的气息,能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她感觉到脸上一阵炙热。她想下去,可是,又不愿意下去,就这样,两人共乘一马,向前走去。
张阳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仿佛已经忘记这里是男女有别的古代,他只是想着要是让何照依耽误了时间,等到了沈家,估计就天黑了,难道还要在沈家住一晚上?上次因为母亲不会骑马,耽误了时间,差点陷在得胜湖里,幸亏是那个时候,现在,要是在得胜湖里面迷路,走不到几丈,船就得触了暗桩,不触暗桩,那就更倒霉了,恐怕就会面临飞过来的各种机关。
李善长接过马鞭,也跟着上面,叫过一队卫队,吩咐他们缓缓更在后面。
大哥不让带人,可是他有点不放心,虽然大哥已经成了这里的土皇帝,可是沈家毕竟是个大家族,要是在他家出了意外,自己万死莫辞。
目前的沈家,还是敌我未明。
到了村口,让何照依坐上车,车外的辕子上,已经坐上了丫鬟小爱和赶车的士兵,一行几人,向沈家赶去。
琉璃瓦顶的围墙,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二层小楼,在周围的院落中,显得独树一帜,寒风吹来,围墙下面的一束小草,已经变得枯萎。
来到南面的正门,赶车的士兵已经下了车,向大门走去。
何照依在小爱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张阳和李善长也都下了马。
“咚,咚,咚。”士兵开始敲门。“有人在吗?”
“咯吱。”随着一声厚重的开门声,一个家仆探出了头,他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五个人,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出了门。
“什么事?”他问道。
“我家大人前来拜访。”士兵不耐烦地说。
李善长在后面微笑道:“劳烦这位小兄弟进去通报,就说义军首领张士诚前来拜会。”
张士诚?一听到这个名字,家仆的脸色立刻变了,要不是老爷不肯把这里的产业舍弃,家丁们早就打算开溜了,谁不知道,自从张士诚占领了这里,四周有钱的大户,都已经跑得一干二净,借粮?那就借吧,把家里细软收拾了,都向大城市里面逃难去了。
可是,老爷不知怎么回事,这里只是他的一处普通的宅子而已,像这样的宅子,江南各地都是,老爷干吗还舍不得这么个小地方?大老爷在周庄里,倒是逍遥自在,可苦了这些人了。天天都在颤抖着等待人家来借粮,如今,终于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您稍等,我立刻进去通报。”家仆不敢自作主张,一溜烟地向里面小跑,门也没有再次关上,生怕惹怒了眼前的这几个人。
“沈管家,沈管家,他们来了!”家仆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来了?谁来了?四周的家丁看着飞速跑过去的家仆,没有缓过神来。
不会是借粮的人来了吧?
大厅里,沈管家正在踱着步子走来走去,这里一发生情况,他就立刻派人禀报了大老爷,希望能暂时避一避,可是,大老爷给他的答复,非常耐人寻味。
既然是来借粮,那么,没问题,家里有的是粮食,他要借五百石,我们就给他们一千石,要一千石,我们就给他们两千石,总之,不能得罪他们,要地产?也给他们,但是,务必要能和他们联系上,甚至,如果起义军需要银两,也可以暗中资助他们,可是必须保守秘密。
得到了这个回复,沈管家一直在琢磨老爷的意思。
平时遇到灾荒年份,少要点佃农的地租,施舍点义粥,这对于大老爷来说,都是九牛一毛。可是,多给一倍的粮食?双手奉送地产?暗中资助义军?大老爷何必要这么做?大老爷的生意遍天下,这点田产也不算什么,但是,大老爷这样的态度,对这里的义军,也太好了吧?
沈管家不姓沈,原本姓赵,本是个平江路里走街串巷的小小的摊贩,偶然机会,遇到了大老爷,跟了大老爷之后,他为人机灵,办事沉稳,职位逐渐上升,跟了老爷的姓氏,还被派到这里来管理田产,已经有两个年头了。
大老爷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自然有很高的眼光,难道是,奇货可居?
吕不韦看中了异人这件奇货,最终官至宰相,难道是大老爷看中了这个张士诚也是个大贵之人?
沈管家不知道,他的大老爷沈万三,不仅和朝廷有密切的联系,和朱元璋,徐寿辉,都有联系,所以,他的生意,即使是在起义军占领的地方,还是可以做下去的。
政权可以反复更迭,掌权的人可以反复更换,城头变幻大王旗,但是,像他这样的大商人,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都在无声无息地积聚着财富。
“沈管家,他们来了。”家仆终于跑进了大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来了?好,终于来了。沈管家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禀报管家,就来了五个人。”
?五个人?管家一愣,对方借粮的时候,不都是一队士兵,再跟着大队的佃农吗?怎么才五个人?
“都是什么样的人?”
“有一个士兵,两个看起来派头很大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小姐,跟了一个丫鬟。”
管家有些纳闷,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借粮,反而倒像是串门来了。
“请他们到会客厅。”管家说道,心中还是很迷惑。
“是,管家。”
这大户人家的大院,就是气派,而且,气派中透露着典雅,典雅中透露出精致,和那种戴着粗金项链的暴发户,截然不同,隐约已经有了点贵族的气质。
沈万三,果然不简单,只这么一个院子,就显露出了他的品味。
张阳一边点头,一边在家仆的带路下,和李善长,何照依三人向里面走去。闲庭信步,仿佛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小爱和那个士兵,留在外面守候。她惊奇地发现,几队士兵,已经悄悄地摸了上来,将整个宅子,包围了起来。
带头的人,是百夫长莫天佑。
“里面一旦有情况,立刻冲进去,大哥就在里面。”莫天佑说道。得到李善长的吩咐,士义立刻吩咐莫天佑带着五个十人队,赶了过来。
其实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宅子,但是,如今大哥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那个普通的纲司牙侩了,他是整个义军的首领,谁知道这个沈家会不会狗急跳墙,反咬大哥一口?
外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里面的热情,还没有走到会客厅,管家就急忙迎了上来。
“是张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小的是这里的管家,请进。”沈管家满面笑容地说道。
李善长却有一丝怒气,自己大哥如今在兴化,可是跺跺脚就能震塌天的人物,亲自来他沈家,算是给他沈家的面子了,没想到,不但不出门相迎,还只派了个管家出来。
“你们老爷沈万三呢?”李善长趾高气昂地问道。这是一种姿态,在气势上,自然要压倒对方。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老爷在各处都有宅子,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座,所以,平时的时候,根本就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在啊?”
“这……小的一年也见不到老爷来这里一次,每次有事,都是小人去周庄找他。”沈管家说道。
“那这里谁做主?”
“承蒙老爷抬爱,大部分事情,小的都可以拿主意,要是遇到大事,小的就去请示老爷。”沈管家说道:“里面请,里面已经备了上好的清茶,请几位进屋详谈。”他向后再望去,却是眼神一楞。
“何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百零五章 商议
“沈管家,我们又见面了,两年不见,原来你到这里当管家了,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啊。”何照依说道。
张阳刚刚跨入门槛的脚硬生生地止住了:“怎么,你们很熟吗?”
“不是很熟。”何照依说道:“我们扬州何家,和他平江沈家,也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前年沈管家曾经到我们何府找我父亲谈过一些买卖。”
“是啊,没想到,两年不见,何小姐出落得如此大方了。”沈管家一脸媚笑。
进了会客厅,正面是一个大理石屏风,两旁摆着几把藤椅,藤椅只见的茶几上,一壶上好的茶水已经沏好,壶嘴里冒着一股热气。
“大人,请上座。”沈管家手掌指着正中央的椅子。
对方正主又没在,只有一个管家,张阳思索一下,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坐到了正座上。
三人坐罢,沈管家反而仍然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像个下人,仿佛椅子上的三位,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沈管家,你也坐吧。”张阳说道,这样晾着沈管家,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人,这次来到寒舍,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小人效劳的?”沈管家说道。
张阳端起茶具,揭开盖子,扣了几下,吹了吹,喝了口水,顺便给李善长使了个眼色。
李善长会意,说道:“我们在兴化东部实行的政策,你们家老爷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这个小人已经禀报我家老爷了,我家老爷说,大人如此勤爱百姓,实乃兴化之福啊。”
这话一说出口,倒把三人给唬住了,张阳更是惊讶。你家老爷什么思维?我干的是什么?造反!我把大户的家都给抄了,分了他们的财产,分了他们的粮食,你家老爷还硬撑着不走,还夸我抄得好?
“我家老爷说了,每个大户家里出一百石粮食,这是应该的,我家老爷愿意给义军贡献二百石粮食,表达老爷对大人的尊敬之意。”沈管家说道。“就在后面的仓库里,大人随时都可以派人来拿。”
借粮这事,张阳将兴化所有的大户都赶跑了,土地空出来,正好实行均田地的政策,没想到,人家主动给贡献出粮食来了,不是借一百石吗?我有的是粮食,二百石,难怪他们没有害怕,也没有离开,心里存了这么个主意。
“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粮食。”李善长说道。他在想一个合适的说法,毕竟,这是借仗着自己的兵威,有点强取豪夺的意思了。有何照依这个大家小姐在,怎么样也得说得体面点。
“如今四处都在动乱,因为百姓们已经活不下去了,百姓们千百年来,所依仗的,仅仅是土地而已,所以,我家大人在这里实行均田地的政策,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李善长说道。
“这个我也已经差人禀报给大老爷了,等待大老爷的答复。”沈管家说道:“大老爷派我来,就是看管这里的田产,要是我给弄丢了,大老爷怪罪下来,小人实在吃消不起。”他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虽然大老爷已经明确过,对方要是要田产的话,也就顺水推舟,给了他们,否则还要怎么样?对方将这里的人全部杀了,田产照样是他们的。但是,毕竟是大老爷让自己看守着这里,沈管家不想就这样白白送给了对方。
刚才自己已经算是送了份大礼给他们,看他们怎么接着说下去。
“我张士诚既然已经提出了均田地的口号,那么,什么人也不能够例外,所以,你们沈家的田地,也必须均分给周围村庄的人。”张阳开始唱黑脸。
听到这话,何照依脸色立刻难看下来,这个张士诚,这不是仗势欺人吗?还好,在她没有发作之前,就有人接了话茬。
“大人,要是直接将田地收了,那小人也没脸见我家老爷了。”沈管家那情形,简直就要给张阳跪下了。
“沈家对周围的佃户,还算是不错,所以,对于沈家的土地,我们要是直接收了,恐怕有点不合适。”李善长说道。
“嗯,这倒也是,我们均分别的大户的田地,那些大户,个个都是仗势欺人,对佃农残酷剥削,搞得佃农们都活不下去了,而沈家积善行德,如果就这么收了,确实不合适。”
“就是啊,不是说每一个大户都做欺凌弱小的勾当,沈家这些年,的确做了不少善事。”何照依也红着脸说道。
“那依善长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张阳问道。
李善长站起来,踱了几步,说道:“我们收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的田地,乃是替天行道,而积善行德的地主家,我们为了推行均田令,也得收回他们的土地,但是,我们可以给予一定的补偿。”
“谢谢李公子,谢谢李公子。”沈管家一脸喜悦。
“补偿?”张阳略有所思似的说道:“的确如此,我们不应该寒了那些总做善举的员外的心,好吧,那我们就补偿吧。”
何照依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做人,总是要讲道理的嘛。
“你们沈家的田地,每亩多少银子啊?”张阳问道。
多少银子?沈管家这可没法说,说多了,人家会答应吗?说少了,又有点不划算,不过,老爷本来的意思就是如果要,尽管拿,其实,他也没打算要银子,因为自己是个下人,不能替老爷拿主意,所以,现在对方提出给银子,过几天再说老爷听到要给银子之后,坚决不收,这样,就能够体现出老爷的大度来,从而讨好眼前这个草莽英雄。沈管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至少也得五两银子一亩。”何照依说道。
这个当初连盐引怎么买法都不熟悉的何家大小姐,怎么对田地的价格这么熟悉?张阳对这个何小姐,真有点刮目相看了。
“为了显示我们对做善举的大户人家的褒扬,我决定,对沈家名下的田产,每亩十两银子,全部买过来。”张阳说道。
此言一出,何照依和沈管家都吃了一惊。
乖乖,这个张士诚怎么这么大方?还真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啊,自己刚才提出加倍,给二百石粮食,他就反过来给自己也加倍,田产能给出到十两银子一亩,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有传说他在白驹盐场当纲司牙侩的期间,一直在倒卖私盐,这卖私盐的就是赚钱啊。现在又控制了盐场,真是财源滚滚。
何照依看着张阳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丝欣慰,一丝欢喜,孺子可教,他还真听了自己的话,还给加了倍?
“谢大人,谢大人。”沈管家身子低得都要头碰地了,不停地说着。“我家老爷非常仰慕大人的风采,一直想结交一下大人。”
“这个嘛,非常简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在平江,在他的老家周庄见面啦。”张阳大大咧咧地说道。
这话隐含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打到平江,打到周庄去?沈管家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好像自作聪明,其实自己的一切,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他有些后悔,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把田产也都交给他呢。
“善长,我们走吧。”张阳说道。
“请大人留步。”沈管家说道。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张阳问道。
“啪,啪。”沈管家拍了两下手掌,刚才的事情,得设法补救才行,他本来就预备好了一份厚礼,在谈不拢的情况下的最后一招,现在,只好提前拿出来了。
随着鼓掌的声音,从后门走来一个丫鬟,手上捧着一个盖着绸布的盘子。
张阳和李善长,何照依好奇地看着,不知他又在搞什么古怪。
“田产的事情,我得问了老爷,才能给您答复,您也知道,我只是个管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不过,老爷交代过,要略给大人您孝敬点薄礼,略表我们老爷的心意。”他说着,揭起了上面盖着的绸子。
一阵灿烂夺目的金光,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
它们呈马鞍形,两端圆弧,中间束腰,一看就非常熟悉。我靠,是元宝啊!张阳心中呐喊道,到目前为止,他也只在电视上见过皇上犒赏三军的时候,太监抬过来的元宝。那可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而眼前的,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元宝!
“这些元宝,是老爷嘱托我献给大人的,大人如今兴义军,可能会用得上。”沈管家说道。
这个丫鬟,虽然长得还算标致,但是是个聋子,所以,他才让她给沏茶倒水,端元宝盘子,别的家仆,不得召唤,是不敢靠近会客厅的,现在说的话,要是传出去,会给老爷惹麻烦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收,还是不收?李善长望着张阳。
反正现在是用银子的时候,不收白不收。收了银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将沈家也拉到自己的战车上来,沈万三想得到的,无非也就是在自己地盘上从事商业活动的一些许可,这个沈家,还真是会未雨绸缪。他在这里的宅子一直留着人不走,恐怕就是在等着自己吧?
“那就代我谢过你家沈老爷了。”张阳说着,回头和李善长说道:“善长,接过来吧。”
李善长听到大哥同意了,自然当仁不让。两手结果丫鬟捧着的盘子来。
何照依也不知这个沈管家在搞什么鬼,刚才自己好心帮他,这简直是虎口拔牙,好容易同意了给每亩地十两银子的高价,他反而再白送人家金子,这不是缺火吗?她不愿再搭理这个沈管家,跟在两人身后,走出了会客厅。
“出来了,大哥出来了。”围墙外面,一个趴在围墙上,已经将天阙铳搭在围墙边上,随时都可以射击的士兵看到大哥走出来了,和下面的人小声说道。
“你看清楚了吗?”
“是,看清楚了,大哥,李公子,还有那个总在咱们盐场转悠的那个小姐。李公子的手上,还捧着一个盘子。”士兵说道。
“好,收队,撤。”莫天佑这才放下心来,这次出来,是暗中保护大哥的,要是让发现了,难免会挨说。
士兵们纷纷撤离了包围圈,从来路上回去,扛着的长矛,直刺苍穹。
“沈管家,不用送了。”李善长客气道。
“三位来到这里,就是给了沈家面子,我一个管家,岂有不送之理啊。”沈管家微笑着,将几个人一直送到大门口。
门口赶车的士兵看到几个人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将李善长捧着的盘子接了过来,先放在马车上。
“小姐!”小爱也迎了上来。
看着他们上马离去,沈管家的脸色变了下来,今天是否自己弄巧成拙了?能做到管家这个职位,他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这个张士诚,有点让自己看不透的味道,他的胃口还真不小,就这么几千人,就想着能够把附近的几个行省拿下来?这世道,如今是越来越乱了,什么人都想在这浑水里搅一搅。
他走回宅子里,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汁,在一张纸条上写下细小的字迹:粮,二百石,金,二十个,田产,对方出十两一亩,仍准备全部分文不收。
然后又在上面画了个奇怪的符号,这个符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懂。
他找出一个细竹管,将纸条塞入竹管中,来到后院。
“咕,咕咕。”一个笼子里面,有一只鸽子正在里面蹦来蹦去,吃着上面的食物。
他伸进手去,一把将鸽子抓了出来,把细竹管捆到鸽子的右腿上,两手向上一扔,鸽子扑扇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沈家生意遍天下,靠得就是实时的消息,大都缺粮,还没等江南的其他商家知道呢,沈家的粮船,就已经走到了运河里,扬州的大小姐们喜欢一种产自西北的胭脂,其他的商家还在打听着这种胭脂的产地呢,沈家就已经装上了车,向回起运了。
其中的关键,就是沈家有一套信息传递系统:信鸽。
以鸽子来传递讯息,很早之前就有了。但是,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一个组织都能玩得起的,信鸽需要巨大的投入,要想建成一个遍布全国的信息传递的网络,这更是一个天价。可是,这在沈家面前,都不是问题。
信息决定着商机,沈家在这个年代,就已经学会打信息战了。
“大哥,这个沈家是什么意思啊?”李善长和张阳,两人在前面骑着马,后面跟着马车。李善长一边走,一边在琢磨着。
主动奉献二百石粮食,主动给了二十个元宝,这个沈万三,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沈家,怕是放长线,吊大鱼。”张阳说道:“或者说,他也看好我们,是个潜力股,所以,才想与我们结交。”
潜力股?大哥的嘴里,总是会不时蹦出点新鲜的玩意儿,这个词说得真有趣。
“大哥的意思是说,这些商人都是有商业眼光的,他看出我们,有可能会打跑蒙古鞑子,所以,就在现在有意与我们结交?”李善长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这些商人,都有很敏锐的嗅觉,别看这个管家,现在在哭穷,等几天,就会跑过来说,为了拥护我们的主张,决定把田产献给我们。”张阳说道。
李善长也点点头,大哥其实也算是个商人了,这一出下来,分文未花,反而赚了粮食和元宝。
“那么,沈家会不会对我们提什么要求?”李善长问道,毕竟对方主动结交自己,给了这么多好处,如果要是提了什么要求,又不好意思不答应。
“沈家,从我们这里,想要得到土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想法在我们的占领区实行商业活动。”张阳说道。
“那我们……”
“凡是遵纪合法的商人,我们都是欢迎的。”张阳说道:“我们鼓励发展商业,在江南,有这么多从事商业的商家,我们都欢迎来我们这里开展商业活动,善长,农业只是根基,以后商业会成为主流。”
来自五百年后的张阳,当然知道,在现代社会里,农业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比重,大部分的人,都是从事工业,商业和第三产业。即便是此时的江南,商业也已经发展起来,为了鼓励民生,就不能对农民苛以重税,而且,他还免了农民们三年的赋税,所以,根据地的发展,离不开商业活动。
其中有的产业,是需要垄断的行业,比如说制盐,比如说炼铁,而有的行业,则是可以百家争鸣,比如纺织,瓷器,产品甚至可以远销至欧洲,马可波罗,曾经就来到过元朝。
张阳的脑子中,已经开始在构思今后的规划了。
马车里,何照依也陷入了沉思。这个沈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居然送了那么多元宝给士诚哥哥,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反贼!沈家是江南第一富,难道他们就不怕朝廷追究私通反贼的责任吗?
第二百零六章 大都
狂风,吹起了地上的大雪。打在人的脸上,仿佛像刀子一样,刺痛到肉里。每年冬季,都是寒冷刺骨。
可是,路上的行人,并没有感到有多少不适。久居塞外,这里的天气,比塞外要好多了。他们穿着羊皮大衣,走在大街上,街头上贴着的告示,早已经看烦了。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串门的串门,年关,很快就要到了。
地上的积雪,已经被踏成了坚实的冰,在这种地面上行走,都得小心翼翼,要是骑马,那就更是危险万分,一不留神,就是马失前蹄,马会摔断腿,人也会跟着遭殃。
“让开,让开!”在这种天气里,在这种地面上,居然还有人在纵马飞奔?
路人们纷纷让开,生怕这几个冒失鬼撞上了自己,无端地送了性命。
“这么急,他们这是干什么的?”一个路人说道。
“那还用问,看他们那个打扮,就知道是传送紧急军情的驿卒,最近四处动乱,恐怕又是什么地方出了乱匪了。”一个路人说道。
“嘘!小声点,不要乱说话,最近抓人抓得挺凶。”
马匹飞快地向前跑去,宽阔的大路,一直通向宏伟的宫殿,那是皇城的所在。
这里,就是大都。
大都,是元朝的政治中心,成吉思汗攻占金中都(即燕京)之后,将这里作为蒙古贵族统治汉地的重要据点。至元九年二月,忽必烈采纳刘秉忠迁都的建议,改中都燕京为大都,正式定为元朝首都。忽必烈于至元十一年正月在大都正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大都从此成为元朝的大脑。
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之后,统治中心在和林,而忽必烈称帝之后,统治重心已经由漠北移到中原,所以将开平改为上都,后来,又迁都于燕京,改名中都,后又改名为大都。而到了后来,大都有了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做北京。
大都北连朔漠,南控中原,西拥太行,东濒渤海,地势优越,整个中原的地形是北高南低,适合骑兵向南攻击,历次北方少数民族南侵,就是占据了这个地理优势,而且,顺着漕运,南方的粮食可以顺利地运到大都,还可以走海运。辽、金两代都选择为京城。忽必烈把都城确定在大都,并按汉文化的传统,兴筑新都,学习汉文化,改行汉法。
大都城呈坐北朝南的矩形,城墙夯筑,外傅苇草,以防止雨蚀。周长五十多里。环城共开十一门:正南为丽正,其东为文明,西为顺承;北面东为安贞,西为健德;正东为崇仁,其南为齐化,北为光熙;正西为和义,其南为平则,北为肃清。城内海子东岸有中心阁,为全城的中心。
皇城在全城的南部而偏西,坐落着大明殿,延春阁,隆福宫等一些宫殿。
此时,在延春阁里,当今天下的主人,高高在上的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欢贴睦尔却是双眉不展,他听着大臣的话语,心中有些不安。
“皇上,高邮府送来紧急军情,在高邮府,出现了一股流匪,他们有几万人,驻守高邮的将领纳速剌丁战死,整个高邮府,只剩下千名将士,高邮府请求朝廷加派兵力,否则可能会被流匪攻破。”太师脱脱说道。
高邮知府李齐也没辙了,盐场被张士诚占领,整个兴化,一半的土地都被对方抢走了,而且,驻守高邮的将领纳速剌丁都战死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想要瞒,是瞒不住了。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向上报了。如果只说是盐场的一群盐民们起义造反,首领还是盐场的纲司牙侩,那么,虽然盐场是属于两淮盐运司的,但是,自己也逃脱不了责任,那只能归结到红巾军身上。而且,人数还加了几倍,变成了几万人。高邮府只驻扎了两千官兵,大部分都被调走了,这样,责任就被他推走了。
脱脱,全称是脱脱帖木儿,字大用,哈萨克蔑儿乞部人。祖上跟随蒙古军从哈萨克草原来到中原。伯父伯颜,元顺帝妥欢贴睦尔即位后任中书右丞相,独秉国政达八年之久。脱脱自幼养于伯父伯颜家中,但目睹伯颜倒行逆施,势焰熏灼,深感事态严重,脱脱获得了元顺帝的支持,发动了一场政变,将伯颜赶下台。
罢黜了伯颜,脱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右宰相,他并没有以高位自居,一直都在励精图治,辅佐皇上,只可惜,元朝久失人心,虽然那些激化民族矛盾的事情都是伯颜在当丞相的时候,把持朝政,干出来的,什么废除科举制度,杀光五大姓的汉人,几家合用一把菜刀,都是伯颜搞的。但是,百姓们只知道是朝廷做的,并不会归结到某个人身上。百姓们已经是怨声载道。自从黄河决口,变钞导致通货膨胀,天下已经大乱。而且,朝堂之上,反对他的声音也不少。
几个月前,还是宰相的脱脱,率领军队,攻下了占据徐州的芝麻李,徐州离大都太近了,而且,这个芝麻李不知好歹,居然切断了漕运,这是朝廷不能容忍的,城破之后,脱脱尽屠当地百姓,以儆效尤。
班师回朝之后,元顺帝加封脱脱为太师。
元朝官制,中央政权下设三公、中书省、六部、枢密院、御史台、大宗正府、宣政院、太禧宗禋院和储政院。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各一员,正一品;中书省设右丞相(元朝以右为上)、左丞相各一员,正一品,统六官,率百司,佐天子,理万机。
“如今北有刘福通的叛乱,南有徐寿辉,西有郭子兴,这么多红巾军同时起事,太师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哈麻说道。
哈麻为人奸诈,曾有恩于脱脱,但是,脱脱复相后,并没有受到重用,到现在为止,也才是个宣政院使,一直怀恨在心,所以,一有机会,就给脱脱挖坑。
听到这句话,元顺帝也非常不高兴:“脱脱,汝尝言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巾军半宇内,太师以何策待之?”
“皇上,丞一直都在为国事操劳,平定了徐州叛乱,而且,丞一直都在调派兵力,围剿各地的红巾军。而且,丞还利用各地的富户武装,来对付流匪。如今,各地的红巾军,已经被打击得如鸟兽散,不成气候了。”
“哼。”哈麻不满地说道:“不成气候?那高邮的流匪怎么回事?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皇上。”脱脱并没有搭理哈麻,他仔细地分析道:“因为我们将各地的红巾军打散了,所以,有的部分被打散的红巾军跑到安分的地界,再次起事,他们一定势单力薄,不足为惧。至今为止,高邮仍然是比较安定的地界之一,周围的几个路府也比较安定,除了较远的安丰路,所以,微臣断定,这次的几个红巾军,根本不成气候。”
“太师,奏折上说的可是几万红巾军,不是几个!”哈麻说道。
“几万又怎么样?都是些流民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我们的将士,哪个不是以一当十的勇士?纳速剌丁只是居功自傲,低估了对手,才落入了流匪的圈套的,如果皇上不放心,可遣微臣前去,将动乱平息。”
“动辄就让太师前去,那不是显得我朝无人?”哈麻说道。
“皇上,高邮地区只是一场小骚乱而已,根本不用太师出动,只需责令淮南江北行省,自行解决即可。”左司郎中汝中柏说道。
虽然他和哈麻都不赞成脱脱挂帅,但是他们的担心是不同的,哈麻是怕脱脱出师之后,兵权在握,而汝中柏是脱脱的死党,他是怕如果元顺帝真的同意让脱脱出兵,那么,哈麻会对脱脱不利,现在有脱脱在朝廷里,哈麻都如此放肆,要是脱脱到了外面,天知道哈麻会出什么幺蛾子来陷害脱脱。
哈麻虽然只是个宣政院使,但是,马屁工夫却是炉火纯青。他善于媚上,偷偷引进西天僧教皇上运气术,集贤大学士秃鲁帖木儿是哈麻的妹婿,他也推荐西天僧伽磷真来教“演揲儿”法,使之修成房中之术,诱导皇上淫乐。秃鲁帖木儿与老的沙等十人结为“倚纳”,引进公卿贵族家的命妇和街坊良家妇女到宫中,供妥欢贴睦尔和倚纳们玩乐,皇上和大臣们,贵族妇女和街头妇女们,全都脱得精光,不顾羞耻,裸体作乐,这副场景,简直和当代某国的那个性产业中集体乱伦很相似。丑声秽行,著闻于外。但是,哈麻却讨得了皇上的欢心,让皇上对他信赖有加,连太师都敢当面顶撞,两人的矛盾,异常尖锐。
元顺帝静静地看着脱脱,他对脱脱的行政能力,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自从黄河决口,洪水泛滥,许多大臣都建议勿做理会,让那些汉人自生自灭。只有宰相脱脱力排众议,下大力修理黄河。结果,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使国家陷入了动乱之中。
脱脱殚精竭虑,仿佛救火队长,扑灭了这处,那里又起,直到现在,好容易打了个胜仗,将芝麻李打得全军覆没,震慑了四周乱匪,这才安定了一点。又有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两支有效力量,北方的局势,终于暂时安定了下来。
高邮的乱匪,该怎么处理?
元顺帝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右丞相和左丞相,说道:“悟良哈台,乌古孙良桢,二位卿家有何见解?”
两人对视了一眼,右丞悟良哈台说道:“皇上,太师和宣政院使,左司郎中的话都有道理。如今,有些地方,本来只是几个毛匪搅乱,都上报朝廷说是有大批红巾军出没,高邮一向都很安定,这次想来不足为惧。高邮府律属淮南江北行省,那就责成行省自行解决好了,行省首府扬州离高邮府很近,他们一定会处理妥当的,这点小事,无须朝廷出兵,只需督促即可。也可以授权行省将其招安,这几个跳梁小丑,也就是闹腾闹腾,图点金银罢了。”
“好,那就依爱卿的意见行事,由中书省督促此事。众爱卿可否还有其他要事?好了,都退了吧,哈麻,陪我到后宫来。”元顺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向后走去。
出兵剿灭的计划,就此搁浅。
脱脱脸色铁青,放任乱匪发展,这样下去,高邮的局势,很快就将变得糜烂不堪。小事?任何一个小动乱,都可能变成撼动帝国大厦的大动乱!
哈麻满脸谄媚的笑容,屁颠屁颠地从旁边的侧门绕出去,跟在皇上的后面。
奸佞小人,都是这些无耻小人蛊惑皇上!脱脱真想将哈麻碎尸万段。
“太师。”左司郎中汝中柏跟在了脱脱的后面,走出了大殿。
“刚才在大殿,你为何不支持我出兵,征伐高邮逆贼?”脱脱问道。
“太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有您在,哈麻都敢如此,要是您走了,难保哈麻会搞出什么动作了。”汝中柏说道。
“他能搞出什么来?”
“听说他和皇后以及皇子,都十分熟络,如果太师出征,难免会将朝廷大权拱手让人,到时候,也是有点谗言,恐怕太师也有危险啊。”汝中柏说道。上次脱脱出征,哈麻就已经在皇上耳边谗言了,只是脱脱打了个打胜仗,凯旋而归,这才让皇上安下心来,要是战事拖得久了,哈麻说不定会让皇上相信了什么,那就危险了。
哈麻?脱脱眼中已经出现了一丝杀机,这个哈麻,一定要想法除去!
顺着御道,由南面的棂星门出了皇城。上了马车,脱脱愁眉不展,一直在想着事情。这些年来,自己大胆改革,还得到了贤相的称号,可是,天下未靖,到处都在动乱,这是为什么?黄河决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自己作为爱惜百姓的丞相,下大力修黄河,难道有错吗?
脱脱不知道,他是个实干家,可是也是个理想家,他一直位居上位,没有进行过考察,也高估了其他官吏的水准,他这样的清廉之臣,放眼整个元朝,也没有几个。朝廷下大力拨巨款修筑黄河,层层扒皮之下,到了最下层的民夫手里,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连口粮都不够。朝廷拨下来的巨款,全部进了官吏的腰包,而民夫们,要饿着肚子,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受着监工们的压迫。这么多青壮年劳工,生不如死,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揭竿而起。
当年陈胜吴广,因为误了期限,左右是个死,不如反了吧,反了还有个活路。
从本质上来说,老百姓总是逆来顺受,默默忍受着,但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能活下去,如果连基本的活下去都不能保证,那么,为了生存,只能选择一条不归路。
“爹爹,你回来啦!”一个俏皮的女孩迎了上来。只见她妩媚风流,眉似远黛,眼若秋水,袅袅娜娜,娉娉婷婷,樱桃小口,莺咛燕啭。
“敏敏,不要烦爹爹。”脱脱说道。脱脱一直推行汉人文化,因此,在他家中,女儿并不管自己叫阿布,而是喜欢叫爹爹这个称呼。
敏敏撅起嘴,不高兴了。“爹爹,人家关心你嘛,你怎么这么对人家。”
“见过太师。”另一个男子走了过来,只见此人身体如铁塔一般,两眼仿佛铜铃一般,脸色黝黑,乃是一员猛将。
“原来是扩廓,怎么?在这里可否住得习惯?”脱脱看着眼前的人,换出一幅慈祥的表情来,问道。
此人就是扩廓帖木儿,本姓王,小字保保,唤作王保保。沈丘人。他的父亲是中原人,母亲是察罕帖木儿的姐姐,他是察罕帖木儿外甥,后为舅舅察罕帖木儿收为养子。这几年乱匪横起,察罕帖木儿组织地方武装,和李思齐一样,都是朝廷对付红巾军的两个有力的拳头。脱脱在攻破徐州,班师回朝之后,上表朝廷为两人请功,但是因为战事吃紧,察罕帖木儿派王保保朝见皇上,脱脱有意招揽,故让王保保暂时住在自己府中。
“爹爹,女儿已经拜扩廓大哥为师,和他学习功夫。”敏敏说道。
“女孩子家,不在家里学学女工,学什么拳脚功夫,成何体统?”脱脱脸色不悦。
“爹爹,如今乱匪四行,女儿也想像花木兰一样,做个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就像爹爹一样,将红巾军杀得落花流水。”敏敏帖木儿看着自己的阿布,摇着他那粗犷的大手,说道。
“爹爹为了朝廷的事,已经是头昏脑胀了,你自己去玩吧!”脱脱说道。
“太师,扩廓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了,一直牵挂着阿布,不知刘福通是否已经被阿布消灭。”王保保说道,他牵挂着阿布,可是,没得太师允许,又不能不辞而别。
脱脱灵机一动,察罕帖木儿已经一直攻到了临沂,离高邮很近,只隔着淮安路,皇上不重视,自己只能先留个后手了。
“扩廓,皇上已经册封你阿布为中顺大夫、汝宁府达鲁花赤,你也可以回到军中了,回去之后,留意高邮府的动静。”
“是,太师!”太师终于同意让自己回去了,扩廓帖木儿非常高兴,来到大都,过了几个月安逸的生活,并没有将他的锐气磨灭,他渴望着战场杀敌,那才是自己的舞台。
第二百零七章 高邮府的对策
“大人,朝廷的公文下来了。”知府衙门里,知事向知府大人李齐说道。
每个散府中,朝廷设有达鲁花赤一员,知府或府尹一员,领劝农奥鲁与路同,秩正四品,;同知一员,判官一员,推官一员,知事一员,提控案牍一员。
自从向朝廷发了公文,说这里有红巾军活动之后,李齐就一直处于忐忑不安之中,治下大乱,盐场也被人打下来了,这可是很严重的失职。可是,连纳速剌丁都战死了,自己还能怎么做?现在,兴化城都岌岌可危,该得向朝廷请援了,否则,乱匪越来越壮大,就彻底无法收场了。
“是公文下来了?不是圣旨吗?”李齐的心里稍稍安定一下,他最怕的,就是上报朝廷之后,皇上大怒,差一个太监,带着一份圣旨,来一句“圣旨到”,自己的脑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只是中书省发来的一个公文,并不是圣旨。”知事说道。
李齐稍稍宽心,“拿来我看看,公文内容是什么?”
只是中书省的一个公文,那在朝廷眼中,自己这里发生的事情,就不是过于无法忍受,事情仍然有回旋的余地。
李齐打开公文,火漆完好,显然,知事拿到公文之后,没有拆开,直接就给自己送来了。
“高邮州府,东接兴化,西连阔湖,南望扬州,北连宝应。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三大盐场,皆为朝廷之重地。而今贼酉忽现,丁溪,白驹,刘庄皆落敌手,更有千户纳速剌丁不幸战死,此即高邮府及淮南江北行省之无能者也!今朝廷已将各处盗贼剿灭一空,四处生平,缘何独高邮再起兵戈?擢升兴化达鲁花赤哈丹巴特尔为高邮达鲁花赤,统帅官军。行省务必予以配合,三月之内,平息战乱,否则,三尺军法为汝等而设!”
扯淡!纯粹是扯淡!李齐很有一种将公文撕碎的冲动,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整个高邮府,只有一千军队,加上各处驻守的探马赤军,新附军,再加上盐丁,所有的力量加起来,也不过二千人,如何抵挡得住暴动的盐民?而且,连善战的纳速剌丁都战死了,又派上一个根本不会打仗的哈丹巴特尔,这个人,连个芙蓉寨都打不下来,还搞什么三个月内,平息动乱?三个月?恐怕用不了三个月,连高邮府都不保了!不给兵,不给饷,就让自己解决?废话,我要是能解决,自己早就压下来了,何必冒着杀头的风险上报?这比杀了自己还恶心!
本来皇上的意思是就是要下面自己解决,这点小事,还不用劳烦朝廷,北方刘福通闹得那么厉害,下面的地主武装,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就给搞定了,高邮这点小动静,根本不值一提,只是,皇上也同意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将这些乱匪招安,再派他们与其他红巾军打仗,这样是最好不过的。
可是,到了中书省,故意将招安抹掉了,这也是太师脱脱的主意,先给下面施加压力,尽力让下面将乱匪消灭掉,实在不行,再下旨招安也不迟。
李齐很郁闷。
“知府大人,朝廷怎么说?”知事问道。
“自己看吧。”李齐将公文扔给了知事。
知事细细看了一遍,心头也是一阵恶寒。“大人,不如我们向行省乞援吧!”
“行省?我们已经请求过一遍了,可是,行省根本就不搭理我们。”李齐说道。
在给朝廷写奏折之前,李齐就已经给淮南江北行省左丞偰哲笃请求出兵相助,可是,得到的结果只是四个字:自行解决。
对整个行省来说,威胁最大的乃是安丰路濠州的郭子兴部,尤其其部下又出了一员叫做朱元璋的猛将,攻打横涧山,而且现在正在猛攻定远,一旦定远陷落,四周的淮安路,扬州路,泸州路,都会陷入危险之中,行省的主要注意力,当然都放在了安丰路的红巾军身上,从四周各个路府里面都调集兵马,否则,自己高邮府,岂会只有区区两千人马?如今折损了大半,如何抵挡?
“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三大盐场都已经被乱匪占领,整个兴化东部皆为乱匪,如果放任乱匪发展,攻下了兴化,再攻下了我们高邮府,顺着高邮湖,乱匪就会直接攻入行省首府扬州了,我估计,大人要是把这番考虑加进去,行省应该会给我们施加援手的。”知事说道。
高邮府的西面就是高邮湖,而高邮湖的南端,已经流入了扬州路里面的扬州城,而扬州城,那可是如今整个行省的首府所在,那些官老爷们,涉及到他们的老婆孩子,也该着急了吧?
知事就是这个意思,假如高邮陷落了,扬州城就危险了,为了保护行省首府,行省的那些朝廷大员,也该帮帮自己吧?
“好,那就由你执笔,给行省再发一份紧急公文。”李齐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他并不愿意这样做,否则,那不就说明自己无能吗?自己是高邮府的知府,现在,却眼睁睁地等着乱匪来进攻?
“大人,哈丹巴特尔来了。”一个小吏进来禀报道。
“快,快让他进来,不,还是我去迎接。”李齐说道。
纳速剌丁死了,朝廷委派兴化的达鲁花赤哈丹巴特尔为高邮府的达鲁花赤,无功而或擢升,这也算是托了纳速剌丁的福了。整个高邮府,目前最高兴的,恐怕就属他了,接到朝廷的公文,他立刻就赶到高邮府来了。而且,兴化要是陷落了,他这个达鲁花赤,会负主要责任,打又打不过,逃,又不能逃,他也像是坐到了热炕头上,焦躁不安。现在,被上调到高邮府里,离乱匪还远着呢,暂时不会有危险。
但是,和纳速剌丁比起来,哈丹巴特尔愧对了他蒙古族的血液,安逸的生活,早就让他丧失了血战沙场的勇气,他更喜欢的,是找几个标致的汉族女子,尽享床第之欢。
“李大人,失敬,失敬。”哈丹巴特尔已经进了中堂。
“达鲁花赤大人来了,本来应该到衙门口迎接的,未能远迎,还望大人海涵。”李齐说道。
同为正四品的大员,但是,作为知府的李齐,反而要比达鲁花赤低一等,无他,只因人家是蒙古人。
“李大人就不要说客气话了,我们同朝为官,都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哈丹巴特尔说道:“不知对于当前的局势,李大人有何良策?”
听着这个蒙古人的话,仿佛在责怪自己处置不力似的,李齐强压心头的不快:“达鲁花赤大人,我们高邮府两次出兵围剿,皆是功败垂成,连纳速剌丁大人都战死沙场,上报朝廷,朝廷又不肯派兵马,只有我们高邮府自己的这点兵马,要想剿灭乱匪,恐怕很难,所以,我想让守军坚守各个城池,尤其是兴化,一定要守住,否则,朝廷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本来是自己下令,让兴化死守,结果,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大人物,李齐心里,很是不痛快。而且,这个人,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死守不是办法。”哈丹巴特尔说道。
废话,我也知道死守不是办法,可是,又能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
“不知达鲁花赤大人有何高见?”李齐问道。
“李大人,不如我们招安吧。”哈丹巴特尔说道。
招安?李齐正准备喝茶,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这叫做办法?
“李大人,盗匪横行,所谓何事?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我们将他们招安,然后,封盗匪首领为兴化县尹,他们一定会感激涕零,为我们所用的。”哈丹巴特尔说道。
还兴化县尹?你还真敢给!这不是相当于把整个兴化全部给了反贼吗?失去了兴化这座城池,高邮府就全部暴露在反贼的视野中了,这位新来的达鲁花赤,还真是蠢不可及啊。听说他和纳速剌丁曾经同在一个百人队里,纳速剌丁早就成了千夫长,哈丹巴特尔却一直都是个小兵,后来才在兴化当了达鲁花赤。这家伙,没有领军打仗的真本事,连个芙蓉寨都搞不定,看来,自己得多注意点。
心头虽然这么想,李齐可不敢直接表达出来:“要想招安,得朝廷同意才行,那我就以大人的名义给朝廷上一封奏折,陈述大人的主张,不知可否?”
你自己想的馊主意,这黑锅当然得你来背了,要是朝廷怪罪,自己就能推得干干净净。李齐不知道的是,朝廷其实正有招安的主意。招安的目的,自然是借刀杀人,让起义军们自相残杀。
“当然没问题,刚接任了高邮府的达鲁花赤职务,当然要有所作为了。”哈丹巴特尔说道。
“大人可能是刚到高邮府吧?不知可否有住处?”李齐问道,人家刚上任,也得热情表示一下。
“有,当然有了,骑了一天的马,有些疲惫,先回去休息啦!”哈丹巴特尔说道。
“那就恭送大人了。”李齐说道。
“不客气,不客气。”哈丹巴特尔扯着大嗓门说完了,向外走去,他已经派人去找今天是否有结婚的汉人了,这新娘子的初夜权,自然是得自己占有。既然来了高邮府,那可得享受一番。
李齐望着哈丹巴特尔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两声。
“起草送给行省的公文。”他和知事说道。
“是,大人。”知事刚才一直站在后面,自然也是看不起那个自以为是的蒙古人,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血统高贵呢。
写好了公文,李齐看了一遍,盖上自己的官印,派驿卒火速送往扬州。
扬州,行省衙门。
已经步入冬季,在江南,虽然没有塞北那样的狂风凛冽,可是,也是寒意很深,有钱人家都会在家中燃起炭盆,借以取暖,任外面风吹着树梢,发出呜呜的声音,室内却是温暖如春。没有潮湿,没有寒冷。
房檐下面的两个大红灯笼,已经被吹得东倒西歪,房檐的牌匾上,那烫金的大字仿佛有些经受不住寒风,瑟瑟发抖。
“大人,对于高邮府的情况,我们该如何处置?”一个人问道。此人做书生打扮,两眼闪烁着皎洁的光芒,正是参知政事赵链。
此刻,他刚刚拿到了高邮发来的文书,粗粗看了一遍,便赶紧请示还在衙门中的左丞偰哲笃,高邮毕竟紧挨着扬州,要是高邮真的有什么事,扬州也就危险了。
偰哲笃此刻正受着两个小丫鬟的揉捏锤踏,舒服得不愿意动弹,看到是自己的心腹赵链,才扭过头来,问道:“高邮府怎么啦?”
“前几天,高邮府发来请援,说兴化已经被反贼占领了大半部分,连盐场都被占了,两淮盐运司也向我们提交过报告,让我们尽快夺回盐场,以免影响朝廷的税赋。”赵链解释道。
两淮盐运司,也被朝廷设在了扬州,管理着沿海的各大盐场,是个肥缺中的肥缺。现在,盐场被乱民们给占领了,两淮盐运使急红了眼,一直给行省施压。
“后来,我们怎么处理的?”偰哲笃一边享受着按摩的舒服,一边问道。
“后来我们也没有怎么处理,右丞大人说,如今安丰路战事吃紧,怀远,濠州,定远,到处都是红巾军,我们行省的主要力量,都被抽调过去对付那里的红巾了,暂时没有力量,顾及高邮府的这场小骚乱。”赵链说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偰哲笃说道。
“可是,高邮府离我们太近了,而且,从高邮湖,顺流而下,直接就能到了我们扬州。”
偰哲笃身子动了一下,的确,如果高邮府不敌,那些乱民们顺流而下,扬州的确就会面临很大威胁。不过,就那些乱民,有这么大本事吗?
“驻守在高邮的纳速剌丁,两次剿匪都失败了,而且,自己还丧生在了得胜湖,纳速剌丁可是一员猛将,这说明,这些乱民的战斗力,非常强。”赵链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威胁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偰哲笃也不能不闻不问了,本来想再拖一拖那些盐运司的大人们的,这下,看来自己得处理了。
“大人,我们的兵马,都被右丞大人调去围剿安丰路的红巾军了,我们扬州城有两万守军,可是不能动,附近还有大批军队的地方,就只有泰州了。”赵链说道。
“好,那就从泰州调集一万精兵,北上平乱。”偰哲笃说道。
泰州是淮南江北重镇,仅次于扬州,因此,一直都有重兵驻守。而且,在泰州城里,还有一个武备寺的军器局。附近各地剿灭红巾军的队伍,都是从这里运送武器补给的。所以,偰哲笃说要调泰州城的一万精兵,赵链觉得有些不妥。
“大人,泰州是个军队重镇,我们前几次已经抽调过人马,现在泰州只有两万守军,我们要是抽调一万,只剩下一万守军,万一泰州有失,这可如何是好?”赵链说道。
“那些泥腿子,打打小乡小县就够他们啃得了,附近几百里内,有哪路反贼能攻打泰州?就是只有一千守军,他们也得在城墙下面碰得头破血流。”偰哲笃自信地说道。
这倒也是,泰州城城墙十几丈高,外面都是坚实的青砖,里面是夯实的蘸了糯米汁的土,垛墙,城楼,护城河,将泰州城保护得滴水不漏。
即使是新建的大都城,也只是土夯的城墙而已,样子不好看,遇到暴雨,也会冲刷下来,所以,在多雨的南方,城池却是用青砖垒外墙,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城墙。
别说是仓促成军的反贼,就是正规军队,想要攻下这样的城池,也得花费很大的代价。
“那下官是多虑了。”赵链说道。
“不过,小心为上,你亲自去一趟泰州吧,剿灭兴化乱民,夺回盐场这个任务,就由你来完成吧。”偰哲笃说道,由赵链亲自坐镇泰州,指挥一万守军进攻兴化的那些乱民,应该不费什么力气,回来之后,上奏朝廷,肯定会嘉奖一番,他是自己的心腹,偰哲笃一直不遗余力地栽培。
“是,大人。”赵链两眼放光。泰州的守军,那可都是最精锐的部队,一万军队去进攻那些造反的乱民,简直是没有悬念的战斗,虽然纳速剌丁败了,那是因为纳速剌丁轻敌冒进,大意造成的,自己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指挥军队,征战沙场,也是赵链的一个梦想了,他给偰哲笃鞠了个躬,快速退下了。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对于赵链来说,他虽然是个文人,却也有一股壮志男儿的豪气,反而比那些安于享乐的蒙古人,更加有魄力。
不幸的是,他遇到的是张士诚。还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张阳,还制造了领先这个时代的武器,泰州城的坚固,在张阳眼中,也不是坚不可摧。而泰州城里的军器局,更有张阳志在必夺的铁匠。
天空中,一只洁白的信鸽,挥动着有力的翅膀,缓缓飞过。
第二百零八章 攻城计划
“杀,杀!”震天的喊声,在盐场外面的空地上空飘荡。经过这段时间的严格训练,新招收上来的这几个营,都已经有了一种正规军的样子,只是训练中透露出来的那股杀气,就让张阳感到满意了。
经过这段时间基地的全负荷运转,天阙铳,这件人人喜欢的武器,勉强分配到各个营一部分。张阳的大本营,已经有了两个装备天阙铳的百人队,其余四个营,各装备了半个百人队,十分之一的比例。
白驹盐场,外面那一望无际的盐田,水分已经蒸发了大半,那块状的结晶,已经是若隐若现。
盐田里面,还真的能长出盐来!这让老盐工们欣喜若狂,这种制盐的方式,比起盘煎法熬盐,劳动强度降低了无数倍,还不用生活,没有污染,用张阳的话来说。
而丁溪场里面,那个圈起的秘密围墙里面,一直都在有人在活动,但是,外面却看不到,也没有人能够走到里面,只看到那握着精钢长矛的哨兵,就没有愣头青敢闯进去,否则,身体真的会被扎几个窟窿。
海水晒盐,粗盐提纯,这一条更加完美的流水线已经形成,大批量的精盐,已经存在了盐场的仓库里,下面需要的,就是将盐销售出去。
对于贩卖私盐,张阳早已经轻车熟路。如果扬州何家,不愿意接着跟自己合作的话,自己就直接派士信,将盐运到各个路府的大商号里面,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纲司牙侩,不能再借着官船的掩护了,不过,这样更好,自己有了更广阔的天地。随便派手下一个小队,都能承担起运盐的任务来,路上遇到盐丁,直接干掉。有了实力,说话才有底气。
沈家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沈家的二百石粮食,已经被运到了盐场,而且,财大气粗的沈万三,并没有接受十两银子一亩地的补偿,而是全部无偿献给了张阳。用那个沈管家的话说,他家大老爷听说张阳要给双倍的补偿,感激涕零,能有如此开明的大人,不恃强凌弱,不中饱私囊,实乃百姓之福,沈家愿意将这些土地全部献给大人。沈家还希望能够在兴化东面开设商号,为百姓谋福利,云云。
对于沈家的建议,张阳表示,在适当的时候,会予以支持的。沈家也看出来了,自己在这里的这些措施,势必会极大地改善百姓的生活质量,生活水平提高了,就会有各种物质上的需要,沈家会在最早的时间里,抢占这个市场。
何照依这段时间,还一直在若寒家里呆着,有时会到盐场走一走,看一看。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张阳不知该如何对这位大小姐了,干脆先把她晾在一边,等她找自己的时候再说。那两船盐,随时都可以给她运到扬州去。
现在,张阳的头等大事,就是军事行动:突袭泰州。
在丁溪盐场的衙司里面,各个人员都已经坐定。第一营的士义,第二营的汤和,第三营的吕珍,第四营的卞元亨,从基地赶来的李伯升,以及士信,士德,还有李善长和施耐庵,挤满了小小的会客厅。
这些人,构成了张阳现在的班底,四大营,加上自己的大本营,是主要的军事力量。李伯升主要管军需,李善长主抓后方建设,粮饷补给,这也是李善长的强项,前段时间的分田地,进行得非常成功。而施耐庵,则是张阳的军事参谋。士信和士德,那自然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了。
“这次叫大家来,就是想群策群力,我们的下一步军事行动,即将展开。”张阳在最上面的椅子上,望了大家一眼,说道。
“好啊,我手下的那帮小伙子,都要憋出病来了,这下终于有仗打了。”汤和大大咧咧说道:“是打兴化吗?我的驻地离兴化最近,可以承担主攻任务。”
“就是啊,就兴化那个小城,我们太容易攻下来了。”别人也跟着附和道。“打下兴化,我们可以接着进攻高邮,将整个高邮府都拿下来。”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不是兴化,也不是高邮。而是泰州。”张阳说道。
什么?泰州?众人大吃一惊,他们的思路,显然还跟不上张阳。打泰州?仿佛有点天方夜谭,泰州那岂是兴化和高邮这样的城池可比拟的?那可是个重镇!就说那高高的城头,绝对是进攻者的噩梦。
“大哥,如果要进攻泰州,我们需要制造大型的攻城器械,投石机,云梯,冲击车,箭楼。对于我们现在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否则,就只能用性命去填那个泰州的城墙了,不对,泰州还有那么宽的护城河,我们想要攻打泰州,这个难度,有点大。”汤和收起了刚才的粗鲁,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哥这是怎么了?攻打泰州?太异想天开了。作为最有作战经验的指挥官,汤和深知攻城战的艰难,现在的起义军就这点家底,可不能全部浪费在泰州下面了。
“泰州作为淮南江北重镇,具有很重要的战略地位,向南,就是长江天险,向西,直接威胁整个行省的首府扬州,攻下了泰州,高邮就会失去了援助,再向北攻打兴化和高邮,将会轻而易举。这样,就能够把我们的占领区扩大几倍,有了这块根据地,占据了泰州,我们再渡过长江,就可以占领江浙这片富庶之地。到时候,我们就会快速发展起来。超越其他的红巾军。”张阳身后,摇着一把扇子的施耐庵,细致地解释道。
羽扇纶巾,这是施耐庵的标志性装束,虽然现在天很冷,施耐庵也舍不得放下这把扇子,摇一摇,无数个点子就会从脑海里冒出来。
“泰州重要是不错,等我们拿下兴化和高邮,力量壮大了,再去攻打,把握不是更高吗?”士义问道。
“等我们拿下兴化和高邮,鞑子肯定知道,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泰州,兵者,诡道也,我们就是要出乎敌人预料,长途奔袭,出其不意,将泰州拿下来。这样,比以后再打泰州,要减小很多损失。”施耐庵接着解释道。
攻打泰州?众人仔细琢磨着,这么说,这个计策还真的可行,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地盘扩大几倍。而且,打下泰州之后,影响力非常大,整个行省,都会受到鼓舞。现在行省的兵力都被安丰的郭子兴,朱元璋所牵制,正是自己袭击的好机会。
可是,刚才汤和的话也非常有道理,攻打坚固的大城,可不是像袭击盐场这般容易。虽然手下的人有几千了,可是,在泰州城下,一不留神,都得葬送在那里。
“大哥,这个泰州城,我们该怎么打?”卞元亨问道。
大家都知道,大哥既然提出攻打泰州,那就一定已经有了方法。
张阳当然已经有了方法,只是,这个方法,有点不人道,说得具体点,那就是四个字:恐怖袭击。
这个年代的攻城方法,什么投石车,云梯,箭楼,冲撞车,张阳统统不想用,这纯粹是拿人命往里面填,泰州城他去过几次,那种城池,坚不可摧,要是靠人力攻下来,自己这几千人,全都得填在里面。
攻城最好的武器,就是大炮,在城墙外面,摆一圈大炮,炮弹飞去,将城墙全轰塌了,再一拥而上,就拿下来了。
可是,这种现代的方法,张阳也用不上。因为,他的铁匠不够,虽然有合格的精铁,但是,没有足够的人力将精铁转变成天阙铳,天阙铳都装备不齐,哪里有精力来搞什么火炮?等攻下了泰州,获得了大批的铁匠之后,这些想法,才能付诸行动。
这就是个死循环,没有火炮,不能硬拼,就拿不下泰州城,拿不下泰州城,就没有铁匠来造武器。
着实让张阳头疼,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里,张阳翻来覆去,冥思苦想,却突然脑子中火花一现,在现代,有那么多高科技的武器,导弹,飞机,航母,M国不可一世,可是却被几个总是用布遮着脸的阿拉伯人搞得焦头烂额。为啥?不对称作战,你有精确制导武器,我有恐怖袭击!
在水网遍地的南方,每个城池,都有几股水流穿过。作为重镇泰州,也不例外。泰州城与水紧密相连,城内外水网密布,街渠相依,形成了以稻河为南北长轴,两座城池为其双翼,外城河与城内的玉带河交错环绕,水绕城、城抱水、街河并行、水城一体的城市格局,形似凤凰。
河流给了高大的泰州城一个防守优势的护城河。更是显得固若金汤。但是,对于张阳来说,这个护城河非但不是难题,反而是张阳的好帮手。
这个年代,没有汽车,也没有飞机,所以,搞恐怖袭击,是不能搞汽车炸弹,飞机炸弹的,但是,可以搞个渔船炸弹。
李伯升按着张阳的吩咐,已经造了一种大型的“手榴弹”,反正不需要铁匠,只需要让炼钢炉里的铁水流到制造好的模子里,冷却之后,再加入事先制造好的黑火药,塞好引线,就完成了任务。
这些手榴弹,每一个,都有一个酒壶那么大,光铁壳就有十五斤,塞满了黑火药之后,威力惊人,要是放到一堵砖墙的正下方,立刻就会全部炸飞上天。上次战斗缴获了许多小渔船,李伯升已经在基地全部搞好了,一共三个渔船,每个渔船上,都装了六十个这样的手榴弹,所有的引线,都连到了一起。这六十个手榴弹,已经是船只的极限,要不是考虑到小船更容易操控,李伯升真想用那只大船,装上二百个巨型手榴弹。从北面的玉带河顺流而下,很容易就能接近泰州城门。
“伯升,你给大家说一下。”张阳点名道。
“是,大哥。”自从在基地的芦苇荡里面,以少胜多,干掉了来犯的几百鞑子兵,李伯升一直都很兴奋,渴望着再次有机会痛宰鞑子,这次,终于又有机会了,而且,还是自己亲自给鞑子做的点心,他怎能不激动?
“大家知道,我们这几次的胜利,都得归功于大哥,大哥发明的连击弩,天阙铳,手榴弹,精钢长矛,都是我们克敌制胜的法宝。”李伯升说道。
“行了,不用拍马屁了,捡重点的说。”张阳说道。
李伯升脸一红:“大哥,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当然是了。”众人掩住笑,附和着李伯升的话。
“这次,泰州城如此高大,我们肯定不能力敌,只有采取非常规的手段,大哥特意吩咐我,给泰州城送一份‘大餐’。”李伯升说道。大餐这两个字,也是从大哥嘴里吐出来的,这个词,用得太恰当了,这份大餐,鞑子们肯定吃不消。
“我们这几次,对于围墙,都是靠手榴弹来解决的,所以,我们对付泰州城墙,还是用手榴弹。大哥让我做了一种大型手榴弹。”李伯升说着,从地上提起一个大家伙来。
只见这个东西有一尺多高,泛着精铁的光泽,那粗粗的肚子里面,装得肯定是黑火药了,上面一个手柄,露出长长的引线,绕在手柄上。
众人看到这个东西,眼光都直勾勾的,这家伙,泰州城的那些鞑子,确实够喝一壶的了。
“这个东西,我试过一次,威力相当大,埋在地上,能炸出一个大坑来。现在,基地里有三条船,都已经装满了这个大型手榴弹。总攻之前,我负责将船驶到泰州北面的稻河上游,一旦发现大哥给的信号,就驾船驶近泰州城门,点燃引线,然后迅速跳水游上岸。轰隆一声,城门就解决了。”李伯升说道。
“可是,要是时间估算得不够,还没有到达城门,就炸了怎么办?”吕珍问道。
如果人能上去点燃,那就能在到达城门的时候,正好爆炸,可是,那个人也就跟着完蛋了,张阳不是那个不拉灯,做不出让士兵充当人体炸弹的事情来,所以,张阳的计划是,在爆炸之前,就让人撤出来。
没有无线引爆装置,只能是延时引爆了,也就是将引线做得长点。
“这些我们已经做过实验了,到了那天,我们会提前观察好水流,确定引线的长度。而且,这也是我们为什么采取三只船,而不是一只船的原因。”李伯升说道。“三只船的引线中,第一只的最长,第二只的其次,第三只的更长,第一只船,到达城门,可以晚一会儿再爆炸,第二只,跟着爆炸,第三只,接着上去扩大战果。假如第一只和第二只爆炸得早了,还有第三只呢。”
三只船,随便一只都能够将城门炸塌了,现在却是三只。就不信干不掉城楼。反正基地里的精铁和火药足够。
众人们都点点头。
“我们的总攻时间,设在卯时。”张阳补充了一句。
卯时,正是天刚亮的时候,这个时候,应该是守城的官兵们最松懈的时候,而且,天已经亮了,自己的那些火铳,正好能够发挥更大的威力。
“大家对于攻打泰州城,还有什么疑问吗?”张阳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大哥早已经胜券在握,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又有这么厉害的手段,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一次,泰州是跑不掉了。
“好,那我现在宣布作战计划。”张阳有力的嗓音,回荡在房间上空:“士义。”
“是,大哥。”
“留下一个百人队,守卫盐场,其余的,从陆路出发,昼伏夜出,三日之后,到达泰州城,第一营,负责封锁泰州东面的两个城门。”
“遵命。”
“汤和。”
“是,大哥。”汤和回答道。
“留下一个百人队,守卫杀人港和基地,其余的,从水路出发,昼伏夜出,三日之后,到达泰州城,第二营,负责封锁南面两个城门。”
“遵命。”
“吕珍,卞元亨。”
“是,大哥。”两人同时答到。
“留下第三营一个百人队,守卫盐场,第三营和第四营其余的人马,从盐场出发,昼伏夜出,走陆路,三日之后,到达泰州城。封锁西面和北面的两个城门。”张阳说道。
“遵命。”
“我的大本营,走陆路出发,三日内赶到,第一队负责支援北城门,那里是我们的主攻方向,第二队支援西门,可能会遇到鞑子从扬州赶来的援军。其余几个队,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各个城门。”
“李伯升”
“在。”
“带着你的小分队,在三日后的凌晨,到达指定地点,准时发动进攻!”
“是,大哥。”
“士信。”
“在,大哥。”
“带着几个兄弟,化装成小商贩,先进泰州城打探消息,两日后的晚上,在泰州城北十里处和大部队汇合。”
“是,大哥。”
“这次是奇袭,大家务必保守秘密。”张阳说道。
虽然打下了盐场,但是,所有的船只加起来,也只够一个营使用的。所以,全部给汤和的第二营,因为泰州的南面和北面的城门,是通着河水的,稻河从北门流入,再从南门流出。汤和负责封锁南门,船只会派上用场,而东面和西面是陆地。泰州是个大城,每一面都有两个城门。自己这几千人马,分散开了,兵力也很紧张。所以,大本营的其余几个队,当作预备队,随时支援。因为张阳的大本营,大部分都已经配备了战马。第一队和第二队,也全都配齐了天阙铳。
利箭,已经搭在了弦上,一击而出,将是惊天动地。
第二百零九章 赵链进泰州
“大人,得知您要来泰州,我们上下齐感行省对我们的眷顾,请大人先行入城歇息,然后在醉凤楼为大人接风洗尘。”在泰州城西五里处,泰州州尹,同知等官员,已经在等待着行省参知政事赵链的到来。
军情入火,赵链急切地希望在年前将兴化地区的小骚乱扫荡干净,然后欢欢喜喜过大年,兴化离扬州太近了,有这群造反派在这里,他睡觉都觉得不安心。
因此,得到左丞的肯定,他立刻回家收拾妥当,带着几个跟班,直奔泰州而来。
泰州的官员们,得知行省派出了二品大员,立刻就到泰州城外来迎接了,他们中,最高的才从四品,所以,这正是个巴结上司的好机会。
“大人来泰州坐守,这是行省对我们泰州的抬爱啊,我们泰州一定听从大人的安排,做好各种准备,将兴化的反贼全部端掉。”
听着不绝于耳的拍马屁的声音,赵链笑了笑,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混官场的好手,可是,真的打起仗来,肯定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达鲁花赤大人可在?”赵链问道。
“这……”州尹不知该怎么说,虽然泰州的达鲁花赤和州尹都是从四品的大员,但是达鲁花赤是蒙古人,根本就不把汉人放在眼里,虽然赵链是行省的参知政事,他也不会出城五里前来迎接的。
“达鲁花赤大人知道行省要对付兴化的反贼,正在军营里面,操练兵马。”泰州同知说道。
“是啊,是啊。”州尹也反应过来,跟着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
赵链岂非不知,但是他也只能强压心头不快,泰州的兵权,在达鲁花赤手上,自己还得靠达鲁花赤出兵征讨反贼,关系可不能弄僵。
“那我们就一起去军营,先商议军情要紧,商议之后,再去醉凤楼吧。”赵链说道。
“大人真是忧心国事,实乃天下之福啊。”旁边的判官说道。
“大人,请上车吧,离城还有五里。”州尹说道。
赵链看了看远处那巍峨的高城,点了点头,回到车上。
其余的大人,也都坐着马车,跟在赵链的马车后面,两列亲兵开道,向城里走去。
青砖的外墙,墙下是潺潺流水的护城河,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吊桥,吊桥宽阔,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城头上还有城楼,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
赵链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城池,和扬州城一样,是座坚固的大城,那些草草成军的泥腿子,能有多大的战斗力?高邮知府李齐,难道是在危言耸听?
进了城门,车队直向城北驶去,驻守城池的两万军队,就在城北的军营里。
军营的外面,是一圈竹篱笆的围墙,但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市民敢靠近,上面的箭楼里,一直都有弓箭手在上面巡视,敢于靠近的,格杀勿论。
“站住!”车队靠近了营寨的大门,营寨门口的哨兵说道。
后面的州尹,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他走到前面,看着哨兵:“达鲁花赤大人在吗?”
“原来是州尹大人,您等着,小的马上进去通报。”哨兵看着来的都是大人物,立刻撒丫子向军营里面走去。
“达鲁花赤大人治军极严,军容鼎盛,打那些反贼,轻而易举。”州尹看着也已经迈步上前的赵链,赶紧说道。
来得可是行省的大人,这个达鲁花赤也太不给面子了,不出城相迎也就算了,人家亲自拜会到军营来,也得等着不让进去,州尹觉得有点尴尬,可是,他又不能说别的,只好打哈哈。
赵链没说什么,只是望着周围的一切,他虽然非行伍出身,但是却经常研习兵法,从一个军营的布置,就可以看出这个军营的战斗力来,他可不希望这个两万人的部队都是孬种。
还好,没等一会儿,就从军营里传来了粗犷的声音:“还不快让大人进来,你们怎么做事的?”
“原来是赵大人来了,原谅下官未能远迎,还望大人赎罪。”
来人满脸横肉,虽然天已经相当凉了,还光着胳膊,胳膊上的黑毛,又黑又长,格外耀眼,正是泰州的达鲁花赤怯不花。
“大人,快点请进。”
赵链看着这个泰州的达鲁花赤,从刚才的观察来看,这两万人的部队,还算可以,偶尔走过的一队士兵,在行走之中,也有一种皓然的杀气。
“这次来到泰州,主要是因为军务,所以,特地先来军营中看一下,不知军队的情况怎么样?”赵链问道。
“这个大人放心,我的两万人部队,蒙古军就占到了两千人,探马赤军两千人,全部都是骑兵。汉军两千人,新附军只有一万四千人。”怯不花说道。
这就是他的本钱,两千人的蒙古军,两千人的探马赤军,这已经是一支相当强的力量了。仅这点人马,就能将几万人的红巾军打得丢盔弃甲。而汉军和新附军,战斗力明显就要低得多。
“怎么听不到马叫?”赵链问道。
“大部分的马匹,都在城外的军营里放养,否则,每天喂马的草料,就得堵塞了城门。”怯不花说道。
而且,骑兵在城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骑兵们的训练,主要在城外进行。
一边走,一边来到怯不花的大帐。虽然四周的军营都是房屋,可是,怯不花仍然喜欢住在大帐里。
在大帐里坐定,怯不花问道:“不知赵大人这次来,可否有什么紧急军务?”
这么一问,别的人也都跟着竖起耳朵听,虽然公文上面已经说了,但是,行省里确切的想法是什么?还是听这个参知政事的说法最妥当。
“大家也都知道,近一个月以来,兴化的反贼闹得很凶。”赵链说道。
“是啊,听说,兴化东面,所有的大户家里都被抢了,跑不出来的大户,都被杀了,女人们被乱匪凌辱,男人们被砍了脑袋。”州尹气愤地说道。
“行省对此事非常关心,乱匪们已经占领了盐场,下一步,恐怕就是要攻打兴化城,然后就是高邮府了。如果就此让乱匪们坐大,对我们行省来说,就会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西面有郭子兴,东面有张士诚。所以,行省决定,将兴化县里面的乱匪全面铲除干净!所有乱匪,全部处死,同情乱匪的愚民,也一同处死!”
这么一说,每个人的眼里都冒光,是不是乱匪,自然是带兵的人去了说了算,这一趟,可是个肥差。乱民们抄了那么多家,一定抄了很多银子,自己再去抄了,所有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
“大人,我愿意带兵前去围剿!”州尹大人最先表态。虽然他是泰州的州尹,但是,在泰州城里,人家都听达鲁花赤的,送礼也是给达鲁花赤,油水不足,这一趟出去了,可得多捞点。
赵链摇了摇头,这些脓包们,带兵?别开玩笑了。
“各位的爱国之心,行省都晓得,只是这带兵打仗,非得是员足智多谋的猛将不可,纳速剌丁就被乱匪们搞得灰头土脸,还落得个死无全尸。这次出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要说这足智多谋,当然就是我们的达鲁花赤大人了。”同知反应过来:“怯不花大人威猛过人,智勇双全,正是剿匪的得力干将。”
听到这句话,怯不花也露出了笑容:“哪里,哪里,不过,要是行省同意,那我就走一趟,带几千骑兵,足能消灭掉那些乱匪。”
“那就有劳了。”赵链正想着怎么提出来呢,既然他都请战了,这当然就让他挂帅出征了。“行省的意思,就是让泰州城出兵一万,由怯不花将军出兵,将兴化的乱匪一网打尽。免去我们的后顾之忧。”
说着,赵链从身上抽出一封公文:“这是行省左丞的公文,请怯不花将军过目。”
“好,没问题。”既然人家都已经内定让自己出征了,那就出去吧,反正离兴化也不远,骑兵快马的话,一天就到了兴化地界。
“那不知怯不花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出兵,出什么兵呢?”赵链问道。
“既然是出兵一万,那就两千我族勇士,两千探马赤军,六千新附军。”怯不花说道。“明日午时出征,可否?”
得从军器局里每人领两壶箭,得带够两天的干粮,得让马夫将马的草料也准备出来,虽然是近在咫尺的兴化,也得准备半天的时间,明天午时出征,这还是最快的打算。
“好,怯不花将军果然爽快。”赵链大喜,虽然这个家伙有点傲慢,但是,说到打仗,却也是快人快语,有点投自己的胃口。
“大人,这里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何不移步醉凤楼,本地的许多士绅都仰慕大人的风采,在醉凤楼等着给大人接风洗尘呢。”州尹说道。
“好,那我们就过去吧。”放下了心中头等大事,赵链总算有心情去放松一下。
醉凤楼是泰州城里最著名的酒楼,在泰州城里的繁华路段,一座三层的大酒楼,豪华气派,百年老字号,每天的这个时候,早已经是人满为患,宾客满堂。
可是今天,灯笼都已经高高挂起了,餐桌上面,还是没有一个人,伙计们也没有事做,都在一旁聊着天。
“你说,今天来的是什么大人物?怎么把我们的酒楼全包了?”
“这还用说,肯定是行省里来了个大官,你看那些平时威风的泰州名人,不都在门口等着呢吗?”
放眼望去,醉凤楼的台阶上,此时已经是挤满了衣着华贵的人,他们的身体,在风中抖动着,可是,谁都不敢离开,都在眼巴巴地望着两边的路口,他们都得到了消息,行省的参知政事来了,这可是二品大员,往日哪里有这个福气能见到,今天,一定要敬一杯酒,顺便献点礼物,万一能够结交上这位贵人,以后可就有靠山了。
灯笼在晚风中,也在忽闪着。
终于,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了两排士兵,举着“肃静,回避”的大牌子。
“来了,来了。”他们喜出望外地奔走到跟前。
“大人,可算把您老人家盼来了,我们都在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呢,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这些是?”赵链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这么多人?
“这些都是我们这里的名人,得知大人前来,都想给大人接风洗尘,我也不好意思抚了他们的好意。”州尹说道。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也赶紧说道:“是啊,得知大人要来,我们都期望能见大人一面,这一点小小的意思,请您收下。”说着,他递上了一个盒子。
赵链接过来,打开一看,耀眼的金光,竟然是个纯金打造的小棺材,这个东西,人见人爱啊。
“嗯,不错,泰州城里还是忠心爱国的志士多啊。”赵链称赞道。
“为国效力,是我们应该做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一群人簇拥着赵链,走进了醉凤楼里,三楼的大厅里立刻人声鼎沸起来。
黑暗之中,在街边的一个角落里,几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
“好像是来了个大人物。”一个声音说道。
“不错,你看,那个泰州州尹,居然跟在后面,这家伙,起码也是行省里来的,这下可能抓住条大鱼。”
“别说废话,盯紧点,你们两个,想法混进去,设法打探一番,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几个,趁着夜黑,我们去探一下鞑子的营地。”
“是。”他们低声答道。分做两股,消失在黑夜里。
“大人,不知朝廷里,对于兴化的那些流匪,有何举措啊?”觥筹交错之间,突然,一个员外问道。
听到他这样说,其他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第一就是结交赵大人,能够来到这里的,哪一个,都是在泰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个个家产万贯,对于北面兴化里面的乱民,自然是恨之入骨。所以,他们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想从这位行省里下来的高官口中,探查朝廷的口风。
毕竟身家性命都在这里,要是朝廷不管的话,那还得早拿主意,可别像兴化里面那些不见市面的土财主,家财被抢了,人也没命了,得不偿失。
赵链看着下面的这些人,突然,他明白了,这些人如此恭维自己,除了因为自己是个大官,恐怕更多的,是想知道,如何保护他们的财产吧!
“大家放心,兴化的那些乱民,根本就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赵链说道,收了那么多东西,当然也得给他们颗定心丸吃了。“行省已经决定,从泰州抽调一万精兵,北去平叛,不日出发,我将坐镇泰州,亲自指挥平叛。”
“哇,原来是赵大人来泰州,就是为了剿灭兴化的那些乱民!”他们再次活跃起来:“有赵大人坐镇,那些乱民,肯定会消失殆尽的,来,我们敬赵大人一杯。”
一个伙计,端着一碟菜,走了进来,刚才的那些话,刚好听到,手臂一抖,差点将菜掉到地上。
“小心点,怎么干活的,搅了赵大人的雅兴,小心你的人头。”一个人立刻喝骂道。
“是,对不起,我会小心的。”他红着脸,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走下楼梯。
一万精兵?得赶快通知大哥!伙计一边走,一边暗自想到。今天晚上城门已经关了,明天早上想法出了城,得赶紧回去通知大哥。
苍茫的夜幕下,没有一点动静,到处都是死气沉沉,万籁俱静。
突然,大路上走来一大队士兵,他们个个扛着长矛,为了防止反光,已经用破布包扎起来,一部分人,则斜跨着火铳,他们杳无声息地默默走着,只有鞋底和土地发出沙沙的声音。
每个人的身上,还挎着一个粗布做的袋子,里面放着的,是足够五天吃的口粮,但是为了隐蔽,他们不能够生火,这布袋子里面的,是炒面。
炒面这个东西,也是张阳想出来的,如果是长途奔袭,那就需要携带后勤补给,而泰州离这里不是很远,不需要马车跟在后面运送,那样容易暴露目标。而常吃的馒头大饼,又坚持不了三四天,会变得非常坚硬。所以,他想到了炒面这个东西。
这可不是将面条和蔬菜炒到一起的炒面,而是将面粉,米粉混合到一起,放在铁锅里,加入盐,炒熟了,就放到袋子里,每人一个布袋,背着就可以了。饿的时候,抓出两把来,就着水,就可以吃了,甚至可以边行军,边吃几口,就好像是吃零食一样。
大哥的点子真是多,这主意都能想出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可不是张阳发明的,张阳比他们多的,乃是知识的沉淀。当初抗美援朝,志愿军的主食就是炒面,每人二十斤的炒面,足够吃一个星期,还不容易坏。
河流里,在暗淡的夜光中,一些船只也在晚风中启航了,所有的人,都在奔向那个即将载入史册的地方: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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